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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台峰顶的雪终年不化，如天泉百年来悬于江湖的清名。少东家踏过覆着薄冰的石阶，任由寒风卷着细雪扑打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他停下脚步，望向山巅那沉默的建筑群。

天泉，那里掩埋着风雪下变质的真相，是他血脉里从未知晓的归宿，亦是他二十一岁这年猝然接下的堂主令所指向的沉重枷锁。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的茫然与沉重。

志学漂泊，江湖为家，五年独行，他看到了太多混沌的真相、体会了太多的物是人非，堂主二字，于他而言更是陌生得如同这片亘古冰雪。

数日前，他收到了一封密信，信笺里匆忙的笔墨中，有他不得不赴约的理由。

山门厚重，无声地为他洞开。门后并非预想中刀剑铿锵、呼喝震天的东北悍勇景象，数道身影静立风中已久，身姿挺拔如雪松，天泉劲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利落线条。

当先一人，嘴角噙着一抹克制的笑意，却藏不住眉眼间的飞扬光彩——此人正是天泉引门人张一豪。在他身后屹有三人：方旭目光清亮，直白地流露着再遇故人的惊讶；石惊天神色沉稳，眼神温润如深潭；风入松则微微颔首，姿态谦和。四人江湖闯荡多年，鲜有人听闻其行踪，几年前渐渐相聚于此，联手打理门派事务，现已成为了天泉门派的核心弟子。

“恭迎堂主！”四人齐声，声音洪亮，回响震得檐角冰棱簌簌落下几许碎屑。

门派里已经打点好，每个人都对这个新堂主的到来心照不宣、不显芥蒂。

少东家的目光扫过他们霜雪点点的大氅、厚重坚挺的陌刀、充满力量感的身躯，最终落在张一豪那张无可挑剔的笑脸上。他微微颔首，定了定神，声音刻意压得低沉平稳：“辛苦各位了。”

堂主的威仪，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

夜色为天泉披上一层更深的寒意，唯有堂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接风宴席开数桌，炭火盆烧得正旺，驱散着房外渗入的森冷。新堂主端坐主位，得体地谈吐微笑着，在喧嚣中维持那份别扭的威严。

白天简单认识了的弟子们轮番上前敬酒，言语火热不失恭敬，眼神里是纯粹的景仰与好奇。少东家来者不拒，杯盏相碰，辛辣的酒液滚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热——好在自幼酒量相当，才没有误了这群雪山弟子直率的豪情。

新换上的天泉常服被温暖的火光勾勒出金边，杯盏相碰，酒光盈盈，少东家机械地回应着熙攘热闹的众人，心中又再次闪过数日前自己收到的那份信笺，眼眸深处炽光却渐渐冷下。

身处异域手握高权，天泉的异变究竟从何寻起？封存的真相从何找起？

“堂主，这碗敬您！”张一豪带着笑意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声音带着北方汉子特有的豪迈腔调，穿透嘈杂，格外响亮。他端着两碗酒大步走来，站定椅前，碗身相碰，发出清脆一响。

“窖藏了三十年，劲道足，平日里可喝不上！”他身形高大，几乎将少东家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

俯身递酒时，他眼神灼亮，混杂着酒香、带着体温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堂主初来乍到显得生疏，但到了咱天泉，便是一家人了！”

少东家喉结滚动了一下，回以一抹淡笑，伸手接过那瓷实的酒碗，“初来乍到，以后还望多多担待。”他仰头，冰凉的碗沿贴上唇，润滑辛辣的液体再次汹涌灌入。

这酒果然不一般，清冽的凉意过后，一股猛烈的热流在体内迅速蔓开，从胃里直冲至身体其他角落。他捏着碗沿的手指微微收紧，轻咳一声压下了那瞬间令人失神的醉意。

双目在醉意氤氲中相对，见那目光深处，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少东家一愣，再定神望去，捕捉到的只是毫不避讳的灼灼热烈。

“好！堂主海量！”张一豪哈哈大笑，满意地看着少东家颈侧悄然蔓延开的薄红，像雪地里晕开的胭脂。“咱天泉的规矩，张某等人日后慢慢教您！”

酒过三巡，推杯换盏的弟子总算落座席间。少东家活动了一下因端坐而紧绷的身体，可那醉意带来的心头燥热并未消退多少——那团火非但未熄，反而在体内顽固地灼烧、蔓延，升腾起一股慵懒的暖意，连带着神思都有些飘忽。

他稳了稳坐态，目光扫过周围，注意到了刚入山门时最靠前的那几个弟子。

唯一认识的方旭和五年前在将军祠那一面比起来并未多几分稳重，身型更健壮了些，多了几分初入江湖的傲气。他正与几个弟子划拳，输了拳，被灌了一大碗酒，清俊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一边咳嗽一边还嚷嚷着再来，那股子不管不顾的直率劲儿惹得周围哄笑一片。

石惊天则安静地坐在稍偏的一隅，姿态沉稳，正低声与身旁一位年长些的弟子交谈。他眼神温和，偶尔点头，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格外沉静可靠。

风入松的位置离主位不远。他并未参与喧嚣，只是偶尔举杯向自己示意，唇边含着恰到好处的浅笑。

堂内炭火气、酒气、菜肴香气混杂，少东家却总能敏感地捕捉到一丝不知源头的异香，若有若无、难以捉摸。这股香丝丝缕缕地萦绕过来，似乎有些熟悉，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源于何物。

每次吸入，都感觉那腹下的灼热似乎被这异香撩拨得更清晰、更蠢动一分，像有羽毛在心尖上轻轻搔刮。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试图忽略身体深处那若隐若现的悸动。

“风师兄，你来此有多少时日了？”少东家侧首看向风入松，询问起旧事转移注意力。

“少堂主不必拘于辈分，直唤就好。”风入松听到少东家唤自己，笑了一下，放下酒盏，“我曾在清河游历，后回驻地帮忙打点已三年有余。”

“那近年来门派内是否有什么不平事端？”听到熟悉的故土，少东家心中闪过一丝久违的、细微的酸涩和眷恋。

“不平事端？不曾有过。”风入松摇了摇头，“无非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被江湖上传得邪乎。少堂主是为这’不平事’而来？”

“不…无事就好，只是想了解一下门派近况罢了。”少东家把不便问出口的话又憋了回去。

“以后少堂主有事尽管和我们说就好，门内事务我们四位弟子更为熟悉。”风入松眼神扫过张一豪、方旭和石惊天，又落回到少东家恍惚的眼神上。“少堂主疲了吗？”

“无妨，你再同我多说点门内的事吧。”少东家摆摆手，再次将氤氲的意识奋力拉回。

少东家时而点头、时而轻笑附和着，可眼前只剩下时而模糊的风入松侃侃而谈的身影，言语和嘈杂逐渐飘渺无法辨析，皮肤下像有无数细小的蚂蚁在爬行啃噬。他放在膝上的手悄然掐紧，试图用疼痛维持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宴席终于接近尾声。少东家起身，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随即稳住。他环视堂内，有些干哑的声音带着刻意凝练的威严：“今晚很尽兴，大家都早些歇息。”语毕，转身径直走向后堂，衣袍在身后划出一道仓促的弧线。

那缕若有若无的香，随着他的离开，似乎淡了些许，却又仿佛更深地渗入了呼吸。

脚步踏在冰冷的石板上，每一步却都像是在踩着自己体内那簇被酒与火炭、被异香搅得滚烫的焰苗上。那热意顽固地盘踞在小腹，隐隐搏动，无声地宣告着某种失控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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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东家避开三五离席的众弟子，转而去往更为僻静的书斋，反手关上门，外面的喧嚣彻底隔绝。

他重重靠在厚重的门板上，长长吁出了一口气。

目光扫过斋内，一排排高耸的书架挤满了原本宽敞的空间，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纸张和墨锭特有的、略带苦涩的清香。窗边小几上的白玉香炉袅袅逸出几缕极淡的青烟，消散在暖黄的烛光中，气息清冷，又带着一丝幽深熟悉的暖甜后调，与书香相称。

他终于卸下了堂主那份威仪，疲倦地倒在藤椅上。

被外院霜风吹来的几分清醒，此时又七零八落地消散在烛光里，少东家蹙紧眉头，将心神沉入更深的内息运转中，试图压抑住那份恼人的晕眩与燥热。

酒意弥散，可那躁意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还在悄然滋长。

丹田处温煦的内息，不知何时带上了一股灼热，这灼热不似内力激荡时刚猛，而是温吞的、粘稠的，缓缓沿着脉络渗透…所过之处血流加速，带来一种令人心慌的悸动感。

“不对……”少东家惶然睁大双眼，紊乱的呼吸打断了调息。

他眸子里清晰地映出了惊疑与无措，迷蒙的意识终于穿过雾霭，抓到了那缕萦绕已久的关键思绪——

不是醉意！

什么有问题？是酒？是饭菜？还是无处不在的空气？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分辨。

那狡猾的毒，早已无声无息地渗入了这方寸之地的每一个角落，如同蛛网，等待猎物自投罗网。每一次呼吸，都加重一缕难以抗拒的、诱人沉沦的异感，让那股在血脉里奔流的灼热更加汹涌。

他感到愈发口干舌燥，下意识地并拢了微微颤抖的双腿，那里竟也升起一股陌生而强烈的、难以启齿的冲动，仿佛身体深处有什么东西被那悸动唤醒了，正蠢蠢欲动地要破土而出…

“叩、叩、叩。”

就在这时，不疾不徐的叩门声打碎了暧昧的寂静。

少东家一惊，心脏狂跳，猛然回头。“谁！”

“堂主，是我！”门外传来了张一豪的声音。

少东家闭了闭眼，强行压下身体深处那阵难堪的悸动，再睁开时，已隐去警惕与脆弱，恢复了表面的冷静。

“进。”他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门被推开，先露出了张一豪赔罪的笑脸。

 “堂主，咋这么晚了还来书斋？”

 “…我来翻阅一下近年的卷宗，以便后续处理门派事务，你怎么来了？”少东家佯装低头翻看着桌上的书卷，微微侧首瞥向张一豪。

 “席散后，那风入松看你状态不对，一个劲儿地怪我给您压酒……这不，赔罪来了。”张一豪端着红漆托盘走了进来，无奈的声音出现在头顶后方。

他慢步走到宽大的书案前，稳稳地将一盏白瓷茶盅放在少东家手边。青碧的茶汤在白瓷中微微荡漾，热气氤氲。“歇会儿，喝口解酒茶润润。”

 “多谢，酒是好酒，我许久未像今晚这样畅饮过了，所以有些自醉，你别在意。”

 “可不嘛，这酒自我入派前就窖藏着，只可惜江湖上人人爱慕离人泪、丰和春等名酿，鲜有人能赏味咱天泉的好酒……”张一豪说着说着，直接拉来凳子坐到了少东家身旁唠了起来。“西边偏峰有个匪寨盘踞已久，明儿白天石惊天和方旭去剿匪济民，我就不跟着去凑热闹了，到时候咱去演武场过两招，无名剑法的名头我可听闻已久……”

“那…咳咳，”清了清干燥的喉咙，少东家问道，“那风入松呢？他不一同去吗？”

“他从前受了点伤，大概会躲在哪疗修旧疾吧……据说堂主曾经也是清河人？”

 “没错我是，你说‘也’……？”

 “啊，我以前也在清河驻地待过一阵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咱还见过面呢…”

 张一豪有一句没一句地唠着，目光稳稳落在了少东家刻意垂首也未能挡住的微红眼角，微微颤抖的卷书下，仿佛可以窥见他为了隐忍什么而咬紧的下唇。

 少东家则并未察觉这审视，煎熬地静坐在书卷前听着，尽管神色从容，可先前强行压下的悸动早已在谈话间反扑而来，像水珠溅入油锅，将那把从丹田烧起的邪火撩拨得更加猛烈。

 再忍忍、别去管这感觉，想想张一豪在说啥、想想明天要干的事……

……

…………

…………………

 “………”当他回过神来时，说话声早已经停了，空气中只剩下烛芯化开的噼啪声。

抬起头看过去，对上的是张一豪不知注视了自己多久的戏谑眼神和饶有兴致的一抹笑。
那眼神仿佛洞穿了他，看透了他身体深处的屈辱和快意。

 “你……看着我做甚…”少东家一激，羞愤烧得他耳根滚烫。

张一豪笑意不减，“我看堂主听得「津津有味儿」的样子，不小心也看投入了。”

 “天色不早了、说完的话就早点回去休……”少东家并未听懂张一豪的话中意，有些窘迫地想赶人，可惜场面话还没说完就又被堵了回去。

 “光顾着聊，茶都凉了，”张一豪恍若未觉他的情绪，指尖轻推过茶盏。“堂主，喝口茶缓缓呗。”
那眼神如同席上一般灼灼热烈，却又让人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压抑和陌生。

少东家紧紧攥起茶杯，温凉的茶水微微晃荡。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体内的不安与躁动。

尽管口干舌燥，但此时此刻，他无论如何也喝不下那杯突如其来的人送来的突如其来的清茶。

“多谢关心、我还有些事…”少东家又放下茶杯，杯底脱力地磕在坚硬的木案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腾出手想去拿桌案另一边的卷宗作掩饰，指尖却在不受控地微微发颤。

突然，一只大手有力地扣住了他悬于空中的手腕，“堂主，你的手直打颤。”烛光落在张一豪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沉在阴影里。“甭看了，我架你回屋休息吧。”

是比之前更有礼的语气，却压得少东家一愣，心中升腾起一股危机的惧意。

“不用，我自己会走。”他几乎是立刻回绝，肌肤接触的温度烫得他有些难受。

“堂主醉得都四肢虚软了，一个人走得回去吗？”张一豪并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加重了几分力气。

 “！放开！”少东家几经挣脱无果，右手作点穴之势向张一豪袭去。

同时，被锢着的手腕，似被张一豪有意无意地慢慢摩挲了一下，竟激得少东家脊背一阵酥麻。

他脸上闪过一丝惊慌，那一瞬间的脱力误了时机。张一豪后倾一躲，手肘格挡、卸势、一气呵成地也扣住了右手。  

少东家双手手腕被死死缚住，重心不稳地前倾着，摔入半空中张一豪被烛光投射出的阴影中。

腹部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属于“堂主”的掌控感的天平，此刻却渐渐偏向了张一豪那方。

两人一时无言，少东家竭力保持平衡的肩胛微微颤抖着，随后猛地一抬头——

“张一豪！！”他满脸通红，拼命挣扎起来，抬起腿欲踹。

“哎哟堂主，关心你咋还打人呢！”张一豪眼疾手快地松开双手后撤开，言语神色间又再次浮现平日的不羁和直白，好像方才暴露的侵略性从未出现过。

少东家挣脱后迅速后闪拉开距离，像一只炸毛的猫，剑拔弩张地瞪着对方。

奇怪的是，张一豪并未再近一步逾矩，而是仍注视着那双羞愤下氤起水雾的双眼，无辜委屈地退向门边：“我只是见堂主乏了，说话的时候也直愣神，想扶你去歇歇，不料让你受惊了，对不住对不住，堂主阅完卷宗早些休息奥，我先回了！”

 关上门，他还不忘在窗边补一句：“那茶记得喝！解酒安神！”
 

交锋戛然而止，少东家的胸口仍剧烈起伏着，屋内安静下来许久后，呼吸终于稍稍平复下来。

意志在方才情绪的强烈冲击下，留下一道脆弱的缺口，身体的异感乘虚而入。

 “呃…”他双腿一软，一声短促的低吟从喉间溢出。

 踉跄到藤椅边坐下，本想坐定思索应对方法，无奈思绪愈发混沌，对身体的掌控也愈发脱离。

 他无意识地挪动起腰胯，蹭过椅沿所带来的刮擦感，稍稍磨平了一丝难耐的痒意。他动作渐渐大了起来，从轻微挪动，变成带着明确目的的磨蹭。

 “嗯.….”少东家哼了一声，他一面试图收紧小腹阻止那失控的快感，一面却仍无法控制地耸动磨蹭着。身体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渴望更多、更直接的刺激。

 他感受到了腿间的湿润，那分明是情动的证据。他难以置信地垂眸，小冬瓜在堆叠的衣料下隐隐若现。

 “该死…”他低咒一声，不知是在骂那毒，骂那人，还是骂这不争气的身子。他怒张一豪毫不掩饰的目光，怒那不合时宜的肢体接触，怒自己体内这莫名的快意。

 少东家无力地趴伏在桌案上，滚烫的侧脸贴着桌面，冰凉的触感传来。可惜那点凉意并镇不住体内的邪火。他咬紧下唇，明知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颤抖的手却还是不受控地探向腿间。

 克制的抚弄无法根本无法满足那被药物催生出的贪婪欲求，被触碰后反而涌出更多清液，染湿了亵裤。

 他开始套弄，起初因羞耻和警惕而迟疑隐晦，但身体的本能很快压倒了一切，动作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

 伏案的姿势逐渐走形，软绵绵地顺着桌沿滑落。他瘫软着跪倒在地，一只手勉强扣着桌角，另一只手则没有停止腿间的动作；外袍在方才的挣扎磨蹭中松散，此刻半耷拉下来，露出了半边肩膀。

 掌心摩擦着肿胀的顶端，每一次撸动，都带来细密的酥麻快感，如汹涌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往那个临界点。他腰肢难耐地弓起，迎合着自渎的动作。

 “不够…还不够……”他迷乱地摇着头，手上的动作因焦躁变得更加粗暴，汗水浸湿了鬓发，黏在潮红的脸颊上，显得狼狈又可怜。

 快感累积得越来越多，越来越猛，眼看就要冲破最后的关隘。他的意识在情欲的蒸腾里模糊，眼神涣散，水光潋滟的眸子里只剩下渴望，渴望那个能让他从这煎熬中解脱的终点到来。

 可是，没有。

 或许是因为残余的酒意延缓了快感，或许是陌生环境里潜意识的戒备拉紧缰绳，又或许是其他原因，少东家迟迟没有等到高潮的到来。

 心在迫切地渴望，身体却被残忍地放缓了节奏。快感稀释为更汹涌的空虚与焦灼，沉沉地坠入腹底，循环往复，将他悬置于这无止境的煎熬之中。

 恰时，晚风吹灭了案前烛灯，黑暗笼罩书斋。视觉消失，那盘踞在他身体里的焦灼好像挣脱了枷锁，在黑暗中更加肆虐起来。

 “嗯…哼…”压抑的呻吟断断续续，混合着粗重的喘息，在寂静的书斋里回荡。他跪在地上的双腿微微打颤，腰肢不由自主地前后摆动迎合着手上的动作，脑海中一片混沌。

 黑暗中，触感变得更加敏锐。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物在自己掌中搏动，感受到顶端不断渗出的滑腻液体，让动作变得更加顺滑，也带来了更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

 “好想去……妈的…快点给我出来啊…”他语无伦次地爆出粗口，既是命令又是哀求，情绪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那得不到疏解的欲望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缩在地上，不断扭动、摩擦着身体，试图寻找其他可能带来突破的刺激。长时间的跪姿让鞋跟不断挤压着后庭，他突然察觉，这个隐秘之处，在这坠胀感间不断收紧又放松，竟产生了其他微妙的感觉。

 这感觉……并不全然是难受。

 隐约的填充感和磨蹭间被研磨开的微妙触感，分散了些许前端过旺的快感。他的腰不自觉地塌陷下去，将更多的重量压在了那一点上。

 快感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开始累积。它不再像之前那样直白地冲向一个明确的终点，而是丝丝缕缕缠绕上来，将他越捆越紧，拖向一个更加黑暗、更加未知的深渊。

 “嗯……嗯哼……”随着不断套弄和摩擦，深处渐渐泛起痒意，仅仅是表面的按压逐渐无法满足少东家。

 他夹紧双腿摩擦着，却丝毫无法缓解深处的渴求。盯着沾满滑腻清液的手指，他萌生了其他的想法。

他混乱地想，或许…或许这样……可以？

 那只沾满了自身体液的手，迟疑着缓缓向身后那隐秘的入口探去。

 “哗——！”又是一阵强劲的晚风，呼啦啦翻起案上卷宗。

 异响和冷风打断了少东家，他一个激灵，稍稍清醒了一些，手指顿在了后庭外。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他像是从一场黏稠的梦中被强行拖出，看清了自己此刻不堪的模样——蜷缩在陌生书斋冰冷的地上，衣衫凌乱，还试图用沾满体液的手，去探访那不该被触碰的地方。

 身为刚上任的堂主，怎么能第一日就做出此等放荡的举动？怎么能就这样败倒在情欲之下！

 惊骇与自鄙让他猛地缩回了手，整个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戒惧而僵硬了一瞬。

 他打消了入侵后庭的念头，但被强行唤回的理智，却无法立刻扑灭已被点燃的熊熊烈火。

 前端肿胀的搏动未曾停歇，后穴因压迫感消失而泛着诡异的空虚麻痒，每一寸皮肤，都变得异常敏感。快感不再有明确的方向，而是变得绵绵不绝，从四面八方包裹上来，渗透进每一丝肌肤。

 “呜呃……”他再也支撑不住，带着哭腔喃喃着缩倒在地上，像一条离水的鱼，徒劳地扭动、磨蹭。

 最终，他也未能偿愿释放。只是在一片混沌中，承受着这嗜人心智的快感。

 清醒被不断蚕食，理智被不断蒸发，这一夜究竟有多漫长，他已无从知晓，只感觉自己被悬置于这无尽的煎熬之中，直至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深渊。

 树影声沙沙，掩盖了回荡在书斋里的呻吟喘息声。

 廊檐转角，一道高大的身影抱着手不知已静立多久——正是张一豪。他半张脸陷在阴影中，唯有眸光幽沉地穿透窗棂，锁住那道在案几间战栗的身影。

 他喉结滚动，升起一阵想立刻闯进那书斋的燥意。“事已办妥，切不可节外生枝。”张一豪最终还是收回了视线，自言自语道，还是转身没入了廊角深处，端的是与来时无异的从容步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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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刺破雪雾，这是“少东家”成为“少堂主”的第二天。

天光微熹，一线灰白的光艰难地透过窗棂，吝啬地照亮书斋内的一角——早已冷却未动的清茶、散落在地的书卷、以及地上那缓缓撑起的苍色身影。

少东家腰酸背痛地从地上爬起，体内的灼热和空虚感终于退却，留下的是更明显的疲惫和一片狼藉。

回想昨夜，他只觉回忆蒙上了一层模糊的雾霭。

再次运功调息，除了非比常日的疲惫外，并未再察觉异感，书斋的熏香还未燃尽，清冷的丝丝烟袅又拨开几分烦乱，头脑逐渐清醒。

昨夜的回忆愈发不真实起来，就像是一场荒诞的梦，也许真是一场梦……可空气中那残存的丝丝属于情欲的特殊气味又无情打碎了他的猜想。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面红耳赤地收拾着残局，无论如何也无法将昨夜那个情难自持的人与自己联系起来。

手指触碰到那杯凉透的清茶时，他又模模糊糊想起了张一豪。张一豪……那爽朗的笑容，自然的神态…是自己反应过度，才将他无意的触碰解读成了别的意思？是自己仓惶狼狈之下，才觉得他的笑另有所谋？可若真有所谋，他又怎会留自己一人全身而退……

他抬起茶盏，细细端详嗅闻，这只是一杯普通的茶水。

自疑的念头一旦滋生，便不绝地缠上来。

或许…真是自己误会了…？张一豪只是单纯来送茶，是自己失神敏感，又因失控迁怒于人？他的眼神似乎一直都是那么锐利，他那抹笑，或许只是关切和对话冷场后的尴尬而已？毕竟，他是引门弟子，行事爽利，心直口快，似乎…并非心机深沉之辈。
 

宽阔的演武场中央，青石板被晨光晒得微温。

少东家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演武场时，远远就看见张一豪早已候在场中。

他身形高大挺拔，是天泉弟子典型的健硕骨架，嘴角习惯性地噙着点笑意，时而大声指点着这一边操练陌刀的弟子们，时而又大步流星地走向那一边，亲自矫正着弟子的姿势。

“腰！腰挺直！腿扎稳！下盘是根子！”张一豪边喊着，边迅速摸到一名摸鱼弟子身后，双手往他肩上猛一按，膝盖往大腿内侧一顶，立马传来了那弟子叫苦不迭的喊声和周围弟子的哄笑。

“你个臭小子！马步扎的真悠闲啊！”

“哎哟！师兄我错了！疼疼疼！”

少东家脑中又闪过昨夜自己才是被抓住手腕，就如惊弓之鸟般又挣又踹的样子，耳根红了几分。

久闻天泉门派同门之间肝胆相照、情同手足，自己却因感性和戒备而对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肢体接触应激失控，将心中杂念暴露无遗，实在是……无地自容。

看到少东家走近，张一豪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他面前：“堂主，我还以为你今儿不会来了！”

“昨夜的事…对不住啊，我反应有些过激了。”

“害，堂主甭那么客气，我见你状态不对还在书斋忙活，满脑子都是赶紧送你回去歇息，”张一豪挠挠头，“是我的不是，忘了你还不习惯这儿的性情，吓着你了。”

张一豪的回答坦荡得几乎让少东家真怀疑是不是自己心思龌龊。“对了，昨日你约我切磋剑技一事……”

“下次吧。”张一豪果断地说。

“嗯？”少东家一愣。

张一豪看着少东家，用手戳了戳自己的脸，解释道：“你只差把‘累’写脸上了，昨晚肯定也没回寝居好好休息吧！后续相处的日子还多着呢，不必勉强赴约。”

这么说起来…这股疲意确实远超寻常，身体好似拼命代偿着什么耗力之物、精元竭尽。但比起昨夜磨人心神的异感，实在是轻松太多。

“堂主大抵是水土不服，昨晚又着了寒，不如今天四处逛逛放松一下，我给你推荐几个好地儿，本想亲自带你看看的，可惜现在还要收拾这群小犊子。”张一豪说着，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个新晋弟子。

“你忙就好，那切磋改日再约。”少东家心知自己状态不佳，便点头应允。

“况且…”张一豪依旧笑的不羁，“堂主要把精气神养足了，才能让张某尽兴。”

切磋暂缓，可新堂主上任时所堆叠的文书资料还未曾碰过，少东家稍作休息，便又来到书斋批阅卷宗、处理门派事务。

指尖捻过一张张薄薄的、写满了蝇头小楷的账目，新呈上来的仍散着墨香，旧的已扉页泛黄。上面清晰地罗列着每个月散往灾地的一笔笔钱粮。天泉的富，如这峰顶的积雪，无声消融，滋养着山下苦寒的大地。少东家翻看着今昔账目，那一串串冰凉的数字落在心头，泛起一丝波澜。

小时候被鸡兔同笼折磨得苦不堪言、上房揭瓦的那个少年，如今碰起政务竟也有样学样地有了半分墨臭府尹（嘴谁呢好难猜）的影子。

他忍俊，手头继续不停翻阅着，六个月前、一年前，两年前…可随着账目时间的推前，过去的信息条条展露眼前，他的眉头也渐渐蹙起，一丝异样感涌上心头。

待处理好今日的门派事务，已至酉时。
他搁下笔，指尖用力按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染着夕阳走出了书斋。

“后山有多眼野温泉汇得一池，尽管没那春水阁热闹，但集云台天地之灵蕴，也够人好好放松筋骨了。”
根据先前张一豪的介绍，少东家很容易就找到了后山脚下那引雪山温泉水而成的天然浴池。

后山幽僻，外加这个点洗浴的弟子很少，少东家很快就寻得了一角静谧的泉池。他褪下层层衣物，缓缓沉下身体，温热的泉水包裹上来，带着淡淡的硫磺气息。

他仰起头闭起眼，后颈枕在光滑的石壁上，任由温柔的水波托浮。紧绷了一整日的肩背，在暖流的熨帖下，终于有了一丝松懈的迹象。

但渐渐地，这暖意变了味道。

在身体深处，那股被遗忘的热感又悄然萌芽，带着丝丝痒意萦绕在心头。

它不再是昨夜里那种狂暴的、几乎要将他撕碎的洪流，而是化作一种更粘稠、更磨人的舒适感，细微到激不起更大的火花，且无需凝神去压抑，就这样散落在松弛发钝的意识里，带来薄纱般飘渺的愉悦和若隐若现的难耐…

水汽氤氲中，意识也有些朦胧。疲意弥散，化作无数缕缱绻，只剩下无尽的暖意和令人昏昏欲睡的舒适。

只可惜这难得的片刻安宁很快便被打破。
一阵嘈杂的人声从远处传来，不知道说着什么，迅速朝这边逼近，还未等少东家反应过来这声音的熟悉，只听一声巨响爆发在身前——

“哗啦——！”

突兀又巨大的水响，如同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猛地撕裂了浴池里慵懒的寂静。温热的泉水劈头盖脸地浇了少东家一身，滚烫的水珠溅到他紧闭的眼睑上，烫得他眼皮一颤。

少东家倏然睁开眼，意识瞬间从朦胧的云端被狠狠拽回。水雾弥漫中，一个健壮的身影带过一阵蒸腾的热气，已大咧咧地跃入池中。几秒后，那身影哗地露出水面，向这边看了过来——

“堂主！恁巧啊！”

——是方旭。

“…是你啊，下山剿匪还顺利吗？”他抬起泡得有些发软的手，抹了一把挂在脸上的水珠，往旁边挪了挪位子。

“甭提有多顺利了，那帮狗贼面对黎民无恶不作，见到爷几个提着刀去了不也还是吓得寨门大关四散溃逃！”带着水流的哗啦声，方旭也靠在了池壁上，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彼此的轮廓，两人之间隔着约莫一臂的距离。

他脸上蹭着的灰还未来得及洗掉，大侃着剿匪轶事，可肩臂上多多少少的刀伤却瞒不住那是一场鏖战。

这股意气风发和率直的劲儿跟五年前将军祠那一战相比，竟未减分毫。

“石惊天呢？你们不是一同去的吗？”

“甭管他，回山后他就去找风师兄议事了，这俩人老有说不完的秘密……哎，堂主！”带着自然的熟络，方旭身体似乎往这边又挪近了些许，水波荡漾的幅度加大了，一波波涌向少东家的腰侧、腿根。

“那些年还没来得及多唠几句多过几招，就寻不到你了……不过竟以这种方式再会，连唤你声师弟的机会都没有就成堂主了…好堂主，我们啥时候再过两招啊？”方旭乌黑的瞳孔闪着亮盈盈的光。

少东家的皮肤本就因温泉浸泡而酥软，此刻被方旭搅动的水波反复拍打，一丝细微的痒意又从心底窜起，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又是这种感觉……

少东家隐于水下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带着脸上泛起的红晕，他不自然地看向别处，试图捕捉寒凉的空气唤起清醒，“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想着切磋…”

“我这五年来可是成长了不少！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回到这里来。”方旭认真地看着少东家，带着不褪的傲劲。

“那你为什么会回到这里来？”

“像你一样啊，堂主，天泉需要我，我就来了。”方旭笑了一下，丝滑地带过了话题。

“对了，堂主，你的脸怎么那么红？”方旭凑了过来，语气是单纯的疑惑。

少东家身体微微一僵，那被温泉撩拨起的情意，因这突如其来的凑近，猛地清晰、放大了一瞬。他下意识地想偏头避开那过于贴近的气息，却不料下一秒，滚烫的呼吸和说话声便毫无分寸感地闯过他湿漉漉的耳廓和颈侧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堂主，你不舒服吗？”

少东家猛地睁大眼，回过头，水汽氤氲的眸子撞上了方旭近在咫尺的脸，无所遁形。那目光纯粹，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

“没…没事。”他仓促地、慌乱地转过身，动作幅度大得又带起一片水花。声音干涩得厉害，“就是…有点乏了。”

方旭愈是自然的神态，愈让少东家感到心慌意乱，分辨不清，究竟是自己过于敏感、还是真有人对自己虎视眈眈。

直到这之后的很久以后，当他意识到身体的隐秘变化时，已经晚了——从走进山门的那一刻起，他便落入了天泉这张网里，表面舒适，内里却藏着令人窒息的粘腻。

少东家正欲上岸，还未来得及站起身，只发觉一条结实的手臂迅速擦过他的颈侧，杵在了石壁上，挡住了自己的去路。那臂膀上虬结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微微贲张，蒸腾着雪山男子蓬勃的生命力。

“乏了？”方旭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落在耳边低沉了些许，语气仍如唠家常般。

“你这肩膀绷得死紧，跟块铁板似的，这能解乏？”说着，另一只手自然地覆了上来，沿着少东家紧绷的肩胛，带着一种试探的力道，缓慢地顺势向下滑去。

突如其来的触碰，使得少东家好似被烙铁烫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缩紧肌肉，试图锁住心中那份不合时宜的麻痒。

少东家触电般地转回身，将背部贴到了石壁上，又往后缩了缩，却始终躲不出方旭微弓的姿势笼罩下的阴影。

暮色沉甸甸地压向后山，将白日里最后一点挣扎的霞光也彻底吞噬。

“方旭，你能耐了啊…！”少东家窘迫地瞪着方旭，声音因羞恼和慌乱微微发颤。

方旭并未对这份毫无威慑力的怒意做出更多反应，而是更低地俯下身——

“我还有更有能耐的…”方旭的声音贴着耳廓响起，带着点恶趣味，“堂主要看看吗？”

方旭这小子！！

血液轰然冲上头顶，少东家一时不知应先斥驳他的诨话、还是避开他的靠近：“你、你说什么？”

方旭并未给他更多的反应时间，眼疾手快地持住少东家欲抬起的手臂，热情迎了上来：“堂主不是乏了嘛，我给你按按吧，你往门派里打听打听，我的手法在整个春水阁都算一绝！”

还未来得及爆发的羞恼被强行压下，少东家眨了眨瞪圆的眼睛，透露出些许的迷茫：“你的能耐…就这个？”

“堂主以为是什么？”方旭疑惑地歪着头，突然恍然大悟地加大嗓门：“你这么说不会是看不起我吧！”

“不不不，没什么。”少东家赶紧摇头置否，暗怨自己又胡思乱想。

“堂主试试，甭害羞！包不让你失望的！”方旭为了证明自己似的一个劲儿地自荐着，少东家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态度终还是软了下来。

“……行。”

“放松点儿，堂主！俺们天泉的推拿手艺，在江湖上那也是这个。”方旭在空中比划了个大拇指，“保管给你整舒坦了！”

少东家很快就后悔了。

他趴伏在岸边，感到方旭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落了下来，带着温泉水滚烫的温度，沉甸甸地按在了他紧绷的肩颈交界处。

那力道时而轻缓试探，时而沉稳揉压，毫无规律，烧得少东家意识昏沉。

“怎么样？堂主，力道合适吗？”方旭的声音适时地从身后传来。

“还好…”少东家迷蒙地睁开眼，惬意伴随着酸麻一阵阵涌遍全身，拨动着潜意识里的躁动。

方旭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短促的轻哼，听不出是笑还是别的什么。

而后，那只停在少东家肩胛的手改变了方向，粗糙的指腹沿着他腰侧紧窄的线条，缓慢向后滑去、恶劣地加重了揉捻的力道——目标赫然是其同样紧绷的后腰。

“咦？堂主，你的身子怎么比温泉水还烫啊？”

对方直白的点破，激得少东家连一句完整的辩解都吐不出来。他只能狼狈地偏过头，迫使自己忽略这正常互动带来的违和感，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词：“没、没事。水太热。”

他不知自己是否会暴露什么端倪，他也不知，身后的方旭正毫不掩饰地一遍遍欣赏着他欲盖弥彰的挣扎。

水波温柔地拍浮着皮肤，温暖包裹全身，那双带着薄茧的手成了这温柔陷阱里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焦点。

少东家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意志正如同沙堡般在每一次有力的揉捏下簌簌坍塌。他闭上眼，试图将全部心神都沉入这片混沌的暖意，反抗那双手带来的、越来越难以忍受的撩拨。

他咬住下唇，将数次即将溢出的闷哼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只余下紊乱而沉重的呼吸随着水汽起伏。他的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唯有被方旭触碰的后腰，在无法抑制地细密颤抖。

“疼吗？要不要再轻一点？”方旭的声音依旧清亮，带着点无辜和关切。而那抵在少东家腰后的手却仍带着研磨的力道，小幅度地左右磨动着，精准地碾压着腰窝那一点敏感的穴位。

“不、不用…”少东家被捏到敏感处，又不由自主地抽抽了一下。

下手再痛一点，仿佛再痛一点，就可以否认身体的快感，就可以瞒过摇摆的意志。

少东家心里升起一股病态的渴望，细碎的低吟从他紧咬的齿缝间断续溢出，微弱得连他自己都听不真切。

方旭似乎被那声细弱的拒绝刺激到了，他用舌尖磨了磨牙齿，俯下身。

“您这腰…绷得太紧了，得松下来，筋骨才不会酸痛。”方旭的声音贴着耳廓响起，“堂主，放松点….弟子在帮您呢。”

那“帮”字，轻飘飘地落下，像沉重的枷锁，狠狠砸在少东家的心上。

那双手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沿着他的腰背沟骨，一路向下逡巡。

那紧绷的腰线终还是在方旭沉实而持续的揉捻下，带着极力克制颤抖的轻微痉挛，向下塌陷了一分。

方旭立刻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

这微小的妥协，成了无声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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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手探入水下，揉过少东家燥热的小腹、腿根，少东家难受地哼哼，不由自主地随着方旭的动作张开了腿。

“堂主舒服吗？”不知何时，方旭的胸膛已经紧紧贴上了少东家的后背，几乎将他压在石岸上，双手暧昧地拢住其身体，温柔地引导着，“不过这才是开始呢，弟子帮你把淤积的浊气疏解出来好不好？”

少东家不明这话中何意，他模糊地觉得有些不对，正欲回头问询，忽感到胯下敏感的男根好像被谁把握住了。

“方旭，你……放肆！”少东家夹紧大腿正欲发作，忽感腰窝抵触到了什么硬物，他一愣，随即意识到了那是什么，面红耳赤地圆睁双目，“！你什么时候……！”

“别乱动，堂主…”方旭的声音被欲望浸得沙哑，他并未因斥责而让开，反而往前靠了靠，手中开始慢慢套弄起来，“这样的可不止我一个。”

少东家一低头，自己竟也被撩拨成了半勃的状态，套弄了几下后很快便充血挺立起来。

“这也算是……按摩吗…！”还未等少东家挣扎几下，快感便随着撸动细密地爬上了脊背，他身子又软了下来，不得不分神去对抗难抑的阵阵喘息。

“这是给堂主的额外服务。”方旭下巴靠在少东家颈窝里，说话时胸腔传来细微的震动，“放松，堂主……”

少东家从未经历过如此“殊荣”，正想反驳，身后不远处竟传来了其他弟子的声音。

“天都黑了，这澡非得泡吗…”“难得路过后山，来都来了…哎这个池子好像不错！”两名天泉的说话声渐渐靠近，少东家身体瞬间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快感被这突如其来的危机感冻结。

他极度紧张地企图挣开方旭的怀抱，但方旭并不打算松开他，反而更紧地箍住了他的腰腹，将他牢牢锁在怀中。

下一刻，方旭的唇瓣贴上了他滚烫的耳垂，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哄劝着：“有石头遮挡着呢，只要堂主不闹出动静就不会被发现。”

他捻了一下少东家还硬着的男根，不忘补上一句：“这时候出去是想让所有人都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吗？”

少东家一想也是这个理儿，只好咬咬牙，再次将身体沉入水中。方旭得逞地笑了，将怀里人往角落里搂了搂。

“昨儿新来的堂主到底是啥来头啊？看相貌也才二十出头，比我们小…”天泉A的声音传来。

“反正来头不浅。”天泉B说。

畸石的另一面传来哗啦啦的下水声，一阵舒适的喟叹后，那两名天泉有一搭没一搭地倚着畸石闲谈了起来。而在畸石之后——

“看来…他们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方旭又开始了手上的动作。少东家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试图用眼神制止，但只是徒劳。

“新堂主虽然看起来尚小，但已在外游历多年，光找他就花了不少功夫呢。”天泉B说。

“这细皮嫩肉的，独自一人闯荡可不太安全…”天泉A说。

少东家顾不上细听他们谈论的内容，眉头紧锁，满脸潮红，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水下，方旭正手掌紧环其柱身，从根部反复撸动到顶端，时而用掌心在顶端碾压旋转，时而又用手指轻轻揉按着下方饱满的囊袋。

方才勉强唤回的清明，又被打散在水雾中。紧张放大了身体的敏感，快感如潮水漫涌，激起一阵阵抽搐，一寸寸盖过了少东家的理智。

他伸手下去，想要拨开方旭那只握住他命根的手。可那手如同铁钳，非但没能拉开，反而被带动着上下动作。

这感觉……太奇怪了，就像是自己正把着他的手在手冲一样。少东家脸又一红，急忙撒开。

前方的撸动越来越快，带来一阵阵让他腰眼发酸的刺激。

而后方，方旭的兽欲也越来越盛，他强忍着肏进去的冲动，发泄般地将腿间硬物挤入少东家腿缝中抽送起来。滚烫的触感烙在腿根，将少东家整个人抵在池壁上微微颠动。

少东家被撸得头晕脑胀，哪里还顾得上阻止，半张着嘴扣住石壁，不时压抑不住地冒出几声粗重喘息。

那滚烫的硬物在腿缝间不断摩擦抽送，圆钝的头部不断地磨碾着囊袋和股缝。一种难言的空虚感出现，与前方被伺候得舒爽无比的快感交织在一起。

少东家脑子又开始混乱一片，一会儿是昨夜书斋中，自己独自一人迫切抚弄的画面；一会儿是五年前初遇方旭时，他盯着自己时亮闪闪的眼睛；一会儿是此刻，那双粗糙的手在他身上点燃的的火…

“哈啊……”当指腹摩挲过铃敏感的口敏时，一声失控的喘声逸出少东家的唇畔。刹那，方旭的手迅疾地捂了上来，将他的声响严密封缄。

畸石的另一边，两名弟子的交谈已经停止了，一齐狐疑地盯着身后石头。

“…你有没有听到啥动静？”A悄声问B，B点点头。

那窸窸窣窣的响动就没停过，不时溢出的隐忍呼吸声搔得心痒痒，二人终于忍不住好奇，悄摸探头望去——有一个人弓着背伏在岸边，那人好像是……方旭？

“方……”平日相熟的A正欲开口唤他名字，那个“方”字刚到舌尖就猛地刹住了。他注意到，在被方旭背脊遮挡住的前方，隐约还有另一个人。

劲瘦的腰线、乌黑的长发、潮红的侧颜，这人分明是……新任的堂主！

方旭立刻察觉到了这两道目光，他侧过头，脸上闪过一丝被撞破的尴尬，赔笑着示意二人闭嘴噤声。

A的呼吸窒住，直勾勾地看着堂主这张初见时清冷威严、此刻却在快感中失神的脸。A吞了口唾沫，只觉得一股热流猛地冲向下腹。

方旭弓起的脊背拢得更严实了些，将怀里的人整个藏匿起来，用动作宣示着：甭想了，轮不到你。

一旁的B终于反应过来，他无奈地对着方旭夸张地挤出口型：

迟、早、挨、削！

说罢，识趣地拉住还在发愣的A，半拖半拽地拉走，同时嘴里开始前言不搭后语地高声胡扯：“哎天色不早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啊！对对、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儿没告诉张师兄……”

A这孙子！

方旭咬牙切齿，心知这次肯定真得挨削了。

少东家并不知晓身后三人的思想斗争，只是隐约听到了弟子离去，然后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撤了下来。

方才被强行压下的呻吟失控地冲出了喉咙。这羞人的声音让他一颤，迷迷糊糊地想：会不会叫那两个弟子听到了？

心里的担心很快就被翻涌起的情欲掩盖了。

不知何时，他的抵抗已变为随波逐流的迎合，昨夜未能企及的、对高潮的渴望，如同苏醒的火山，在这水下的激烈纠缠中爆发。

终于、眼前白光炸开，昨夜求而不得的欢愉瞬间将他吞没，一股热流喷射而出，尽数释放在方旭的手中。方旭怕再拖下去真忍不住肏了眼前人，也猛猛挺动了几下，主动泄了出来，融入了这一池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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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的喧闹随着天光散去，连虫鸣都歇了，只余下山风不知疲倦地拨弄着老松，沙沙，沙沙，单调又萧瑟。

少东家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湿滑的苔藓上，温泉蒸腾的热气还环绕在身边未消散，山风一过，激得他狠狠打了个哆嗦。

方才在温泉里那场几乎将他熔化的酷刑，余韵未消，随着每一次心跳，不断浮现脑海。

……

短暂的失神，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令人沉溺的慵懒和空虚。少东家缓过神来时，首先感受到的是额头上方旭颈窝烫得惊人的温度，其次嗅到了那雪山男子蓬勃汗意和硫磺泉水的微腥。

“堂主有没有感觉舒服多了？”方旭一只手仍揽在他的腰上，托住了他脱力向后软倒的身体；另一只手并未离开，反而带着一种餍足后的慵懒，依旧停留在那里。

“不过我没想到堂主竟真能接受这样。”

指腹慢条斯理地轻轻刮蹭着那顶端，像是在把玩一件刚刚驯服的猎物，享受它温顺的余韵。

这细微的动作，引得少东家身体又是一阵无法自控的痉挛。

意识和五感冲破迷蒙水汽回到身体，随即巨大的荒诞感和不真切在脑内炸开，他无视了这充满“服务质量评价”感的问询，推开方旭，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出了温泉，连滚带爬，狼狈不堪，穿上衣物仓惶地逃离了那个地方，只求离那令人窒息的暖湿和方旭那双直白的眼睛远一点，再远一点。

……

又一次…又一次……

林间小径曲折，漫无目的地逃了很远，少东家才停下来，扶着一棵粗糙的树干，大口喘息，试图平复擂鼓般的心跳和身体深处那阵要命的空虚燥热。

短短两日，他竟又一次败给了欲望！甚至这一次……

昨夜那焚身的躁动还可归咎于无人得见的失控，他至少还能在短暂的清明后，自省那份私密的羞耻与难堪；可方才，意识与身体的双重背叛，使他这个刚上任两日的堂主，毫无保留地沉沦在了这个旧识的怀中。

比起同门不知是否有意的逾矩，更令他恐惧的，是身体在这么短时间内愈发不可控的反馈和摇摇欲坠的意识。

指尖下的树皮冰凉粗粝，却丝毫无法冷却他滚烫的掌心。就在他稍作停歇的间隙，一阵若有似无的交谈声，被风裹挟着，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那…西…沾上了……伤……”一个声音低沉，带着点踌躇的意味。

另一个声音随即响起，更清润些：“莫要……堂…惊扰……惯了便好…”

“堂主”…？关键的字眼像冰针，瞬间刺穿了少东家混乱的思绪，让他陡然绷紧了神经。

他屏住呼吸，侧耳循声望去，远处有一幽僻独屋，屋外有一独亭，亭下两个模糊的人影相对而立，穿着天泉的服制。

这声音好像有些熟悉…少东家眯着眼，仔细辨别着夜色中模糊的人影，人影渐渐聚焦具体，还未等他先看清面庞，就察觉到其中一人抬起眼，沉沉的目光眺了过来。

交谈声戛然而止。

“谁？”另一人也转过身向这边看来，清润的声音陡然转冷，随即闪作一道黑影掠来。

少东家心头一沉，暗道不妙，只好从树后闪出。

“堂主？”声音在身前刹住，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恭敬，“您怎么在此处？”

月光吝啬，只在枝叶缝隙里漏下几点惨淡的银斑，勾勒出眼前人深刻的轮廓和那双在暗夜里依旧锐利的眼眸。

是石惊天。他收了刀势，站得笔直，带着一丝不苟的内敛，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表情。

“咳。”一声轻咳传来，带着点沙哑。

石惊天身后，风入松徐徐赶到，他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似乎并不意外少东家的闯入。“少堂主发间硫磺水汽未干，是刚沐浴完在后山散步？”

“是、天色太暗不小心迷了路，没想到遇到了你们。”少东家眼神闪烁，既然彼此已亮明身份，他便不再掩饰，直截了当地问到：

“这么晚了，你们在这种地方商议何事？我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堂主’二字。”

“自然是商议一些……少堂主不便知晓的琐事。”风入松悠悠的声音如一片轻羽缓缓落下，少东家心倏地一紧。

看着少东家眼中立刻流露出的敌意和戒备，石惊天无奈地瞪了风入松一眼：“别闹了，入松。”

风入松恶作剧得逞地笑了一下，双手抱拳微微行了一礼，又恢复了节律，“对不住，只是同少堂主开个小玩笑，方才我与石惊天正商讨着今日剿匪一事，鸡毛蒜皮想必不需惊扰少堂主。”

“那为何会选在这种地方？”少东家追问道。

“入松前些年受了伤，偶在后山闭关疗修旧疾，今天刚好来接应他就原地聊了一会儿。”石惊天语气真诚，看不出丝毫伪饰。

“是很严重的伤吗？”少东家想起了昨夜张一豪提到的话，望向风入松问道。

“少堂主无须担心，我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是图个后山的清净。”山风拂动他额前几缕散落杂乱的发丝，细细看去，微微发青的眼眶确有几分憔悴。

“我与入松正欲离开，便巧碰上了堂主。夜深露重，咱边走边说吧。”石惊天的语调一如平日的温煦，神情泰然地挑不出一点毛病。

少东家暂想不出其他托辞，便转身随二人折返驻地。

一路上，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石惊天说起开封驻地的传信近况，或是附近农户的生活见闻，风入松话不多，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两人都保持着对新堂主应有的恭敬距离，话题也绝无半分逾矩，气氛竟是难得的平和。

“少堂主昨晚休息的可还好？”风入松问道。

少东家想起了夜晚烛光下的狼狈与失态，灯灭后身体深处奔涌的几乎将他溺毙的陌生洪流。

他尴尬地轻咳一声，“挺好的，不用担心。”

“那今天过得怎么样？温泉怎么样？”风入松又问道。

少东家又想起方才逃离的那双手，那双将他抱在石壁边、摧毁了他苦苦维持的防线的手。

“也挺好的，”他莫名心虚地敷衍了几句，随即将注意力转到了白日在意的事情上。“我今天去书斋处理了一下门派事务…”

“有哪里不称手吗？”石惊天问。

“倒也还应手，只不过批阅文书上的东西，还是没你们那么熟捻。”少东家喃喃道。

“这么说来，堂主是已经翻阅过旧账目了。”石惊天的语气如常，不疾不徐。

——几个小时前，书斋内翻阅的旧账目中，这三年内的堂主落款，竟无一新名，皆是空空如也。

“三年来，难道就无一人被推选为堂主？”

“我们四人联合打理门派，期间从未有过不妥。”

“为何会选择我这个门外人牵涉其中？”

“对于天泉而言，堂主是一个变数。”石惊天扭头对上少东家的眼睛，目光中并无半分看门外人士的生疏，“既然堂主有命于此，我们要做的，便是在你在的时候尽门派之谊、尊堂主之位。”

“那…旧把头去哪了？”

“退位了。”风入松回答得很干脆，也很简短。

“三年来，难道无一人……”少东家发现问题又绕了回去，顿了顿重新问道：“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入松抬眼望向山下不远处灯火点点的驻地，眼神中闪烁着捉摸不定的流光，似乎回忆起了种种往事。“这些故事，空口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少堂主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体会。”

二人闪烁其辞的回答并不是少东家想要的答案，他还想再问点什么，却被脚下一个趔趄打断了节奏。

“小心。”风入松的声音低沉而短促，带着令人心安的可靠。他无比自然地托住少东家微微发软的手肘，支撑住了他失衡的身体。扶稳之后，那只手便得体地撤了回去，只留下肘弯处被触碰过的、带着幽香余韵的触感。

“后山奇花异草众多，沟谷间常有瘴气弥漫；少堂主注意脚下，我们很快就到驻地了。”石惊天扭头提醒道。

少东家轻轻吸了一口气，清冷的空气灌入肺腑，的确混杂着草木和迷瘴的异香。除此以外，又是那丝若有若无的、无处不在的熟悉幽甜，总在他快要忘却之时又飘入鼻腔，带来几分缱绻和愉悦。

到底是什么味道？他晃了晃有些发钝的脑袋，但眩晕依旧隐隐地蒙在意识深处。

他缄默地跟随二人沿着崎岖的山径慢慢往回走，安静得只剩下潮湿落叶在脚下发出咯吱轻响。

所幸今晚并未再发生什么，二人将少东家送至寝院便折返而去。

少东家扑倒在床上，还想再深入推敲今日种种，却在反扑的疲倦和泄欲后的虚浮中渐渐阖上了眼。

夜色浓稠如墨，风雪无声地落在松枝上，显得格外漫长，也格外寂静。唯有那沉睡的年轻堂主，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向着那未知的深渊，又悄然滑落了一步。

接下来的日子里，少东家每天都在竭力扮演好堂主这一角色，他处理事务逐渐熟捻，公堂之上决断果敢，同门之间开诚布公。

“堂主来恁早啊！”演武场上的弟子兴高采烈和他打招呼。

“堂主，新鲜出炉的馍，热乎的！”搂着两个馍馍的师弟在书斋窗外张望。

“堂主，一起搓澡去不？”路过的师兄热情地邀约着。

伴着演武场上整齐响亮的呼喝声，总有无数目光聚焦在高台上那个俊俏挺拔的身影上，充满了赤忱的崇拜。

这里没有人把他当外人看——至少表面如此。

一切仿佛都井井有条地进行着。

只是——

那四个名字，那四道身影，却如同挥之不去的暗影，以各种猝不及防的方式，无孔不入地渗透进了他的生活。

“堂主，咱多久没喝酒了，一起去呗！”张一豪笑嘻嘻地杵在他的必经之路上，一把揽住了他。

“堂主，下次我再按轻点儿中不中，你打我两下出出气儿，甭躲我了。”方旭整天苦巴巴地跟在他后面念叨，偶尔还伴随着张一豪等人幸灾乐祸的笑声。

“堂主，西峰残匪的动向查出来了。”石惊天妥帖地打点好了一切，立在山门前的身影十分可靠。

“少堂主，看累了就歇一歇吧。”风入松将安神小羹轻轻放在书案一角，动作轻缓，又没有发出一点声地退出了书斋。

另一方面，少东家还觉察到自己身体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无法抵挡那突兀燥热的烦躁总会搅得他心神不宁，但烦躁过后，一种奇异的酥软感又会开始从骨头缝里钻出来。尤其是在晚上，或是泡过温泉之后，身体会变得格外慵懒，反应似乎也迟钝了些。四肢都像是被浸泡透了，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只想陷在铺着厚厚兽皮的暖炕上，任由那暖意包裹。

他没有忘记来天泉的目的，但几个月的观察下，门派仗义疏财广济天下的名头并无虚言，门内弟子也恪守戒律不曾忤逆。正如石惊天所言，所有人都以他为本、尊他之位。可愈是波澜不惊的体面表象，愈让他难以分辨身边的善邪之举。

起初他也有意戒备过与四人的接触，可那些隐约的不安和戒备，逐渐在倦怠和持续的温存中，被无声地消融、瓦解。

那夜冰冷的疑虑，在这日复一日的消磨中，渐渐被消化。怀疑仍在，却不再锋利，它每一次试图出现，都会被身体的餍足恰到好处地抚平。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还是解开了第二日时对方旭的别扭心结、竟也不知不觉间习惯了他人那些有意无意的撩拨触碰。

一开始迷蒙感只是偶尔出现，可渐渐地，微醺般的恍惚占据了几乎全部意识，在他情绪泛起波澜时无声地缠绕上来，将他拉入那片混沌的暖床，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世界。

那些同门们过于热情的肢体接触——拍肩、搂腰、捏脸、甚至指尖“不小心”滑过敏感部位——带来的抗拒感，在这种持续的、暖洋洋的酥软中，竟也一点点被麻痹、被适应。他会在张一豪揽住两肩时只是懒懒地哼一声，在方旭粗砺的指腹划过喉结时也只是微微偏头。

这一刻，他几乎沉溺在这种被包裏、被掌控的暖意里，甚至模糊地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但这样的想法总是转瞬即逝，被急急掩盖在如常的面色下。

他开始做一些难以启齿的梦，梦中交织着粗重的喘息、滚烫的触感，以及一双双或戏谑、或占有、或寒凉、或狂戾的眼睛。

陌生的欲念悄然侵入他努力维持的平静，如温水煮青蛙般，在数个月的日月轮替中，在平淡的日常琐事中，挑衅般地揉碎了他心中坚守的那微妙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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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限如同被水浸透的宣纸，一层层模糊下去。拒绝显得突兀，接受变得寻常。如此这般，日子一天叠着一天，竟也流水般滑过了三个月。

三个月来，较为显著的变化，体现在了他对那两个人的微妙态度上——张一豪与方旭。

——记得七月那夜席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少东家已然不记得这是第几碗酒，“堂主海量！”末了，伴随着弟子乘兴的叫好声，将空碗底一亮，又将气氛推向了一个高点。

“堂主！这碗敬你！”酒过三巡，身侧酒意正盛的张一豪一把揽过他，又对他抬起了酒碗。“俺代表这儿的弟兄敬你！是爷们儿就别唧唧歪歪！”

“敬堂主！”张一豪喊了一嗓子，仰头饮尽，又斟满举了过来。

少东家欲抬手去接，却发现对方并无递呈之意，酒碗被大咧咧地送到了嘴边。

“敬堂主！”弟子们附和大喊着。酒碗随之将倾。

气氛烘托至此，少东家避之不及，只好妥协地微微张开了嘴。摇晃的碗沿抵住他的唇齿，张一豪不知是不是喝得眯瞪了，嫌一只手端不稳，竟又伸出另一只手锢住了他。

张一豪的拇指和食指精准地卡在他颈椎两侧微微凹陷的筋腱处，固定住了他的下颚。少东家被迫仰起头，正对上了他那双亮的惊人的眼睛。随即，清澈的酒液不容抗拒地灌入口中。

后悔的感觉来得比想象中快，却又比预期中模糊。

他险些被呛到，这次却没有反抗，而是微蹙眉头尽数吞下。在那双热烈的眼睛的倒影中，他仿佛能看到自己烧得通红的耳廓、迷蒙的眼神。

不及吞咽的酒液从嘴角渗溢而出，又沿着下巴滚滚滑落，流到张一豪的手背上。

涌入喉咙的酒液冰凉，喉结急速滚动、刮擦着稳稳覆于其上方的滚烫手掌，轻微的窒息感激得他心跳失速、酒意翻腾。

“好！”很快，酒尽，张一豪松开了他，伴随着众人的叫好声大笑着往他背上结结实实拍了几下，少东家回过神，慌乱地从被强行掌控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带着不知因何而紊乱的呼吸再次投身入热烈的酒席……

——记得八月一个清晨，少东家随方旭边对招边修习着横刀刀法。方旭压低重心，手扶腰间佩刀，摆了个标准的起手式，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锐利：“堂主，请指教！”

少东家回忆着刚学的横刀招式，手腕一抖，腰间那柄未开刃的横刀“锵”地出鞘，他身形微动，整个人便如一道雪线，迅疾无比地直刺方旭中路，方旭也迅速抽刀迎击。尽管还不熟悉武器，但凭借着无名剑法的基础，一时间竟也打得你我难分。连续的进攻逼得方旭步步后退，似乎难以招架这攻势。

少东家乘胜追击，然而就在刀尖即将触及胸甲的刹那，方旭动了，他一个侧闪，躲开刀刃迅捷地贴近过来。距离倏地拉近，近得少东家可以感受到其鼻息间带着攻击欲望的炽热气息。

面对迫近的健壮身影，他心中一乱，错过了躲避的机会。

“你看，这里，”方旭说着，卸开刀刃的同时左手不知何时已暗伏于下，紧紧扣住少东家持刀的手腕，向左一带。少东家收势不住，重心不稳，还不等其反应，方旭右手一旋，那冰冷的、裹着皮革的横刀刀柄，便带着沉沉的力道，精准地击在了少东家侧腹凹陷的敏感处。

“腰别老绷那么紧，像这样，往里收收。”随着刀柄旋动研磨，腰眼处涌起一阵令人双腿发软的酸麻，迅速扩散至全身，直冲下腹。他眼前一阵发黑，剑尖在雪地上划出一道歪斜软绵的痕迹。

“唔…！”他迅速调节过来，肘开方旭向后闪身跳开。

“堂主，练剑最忌分心。”方旭站定，认真地点评着。

方旭的刀法无可挑剔，举止也有所收敛，只不过带着威压近身之时，少东家脑海中总会不合时宜地浮现数月前那次温泉中的支配。

少东家一咬牙，大喝一声：“少废话！再来！”手中横刀便再次悍然迎上，方旭迅速抬刀格挡，未开的刀刃精准地斩在刀脊之上。

“铛——！”双刃交击，金铁铮鸣，方旭刀势圆转，以巧劲化解其猛冲之力。

“堂主好气势！”方旭迅速迎击，眼中迸发出兴奋的光芒，“今儿我陪你好好练练！”

两人在白日下身形交错、剑刃相格、力量碰撞震落点点雪霜。可无论少东家怎么发狠地攻击，却始终斩不断萦绕在心头的记忆残影和悸动……

这三月间发生的种种，细碎寻常，却又惊心动魄，无一不在悄无声息地加深着这种沉沦，将他推向一个他自己或许都未曾看清的深渊。而同时，一种怪异的蹊跷感，在温水流年的冲刷中，日益清晰地硌在心底。

这份蹊跷感，如同他脑海中晦涩的记忆碎片模糊而沉重，带着同样的不安与悸动，将在这天茫茫雪夜被彻底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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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九月的最后一天，少东家已成为堂主三月有余。

三个月来，堂内不断堆积的文书工作和杂事将他牢牢困在驻地里。有时真想扔下那些破纸一走了之，但已经21岁、身携堂主令的少东家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干。

“堂主，今晚一起去夜巡吧。”这天，石惊天主动邀约道。

西峰匪患自三个月前被方、石等人荡平后，残党便转入了地下。每次谈论此事，相熟的那几人都说得轻巧，少东家只道是寻常的剿匪安民，但三个月间不时夜巡负伤的弟子、风入松等人偶然流露的紧绷，都让他察觉到：一个普通的匪患，还不足以让天泉周旋僵持至此，兴许剿匪背后的驱动力，远比“道义”二字来得深远。

今夜是难得的外出机会，他便应允了石惊天，策马同往山下夜巡。

夜间空气清冽，四野寂静，唯闻风过松枝的微响。门派内温存的生活气息消失后，只剩下纯粹的冷，像一柄无形的冰刃剖开肺腑，洗尽浊气。

少东家心情愉悦地四处巡望，享受着难得的轻松自由。

只是，刚过山腰，异样感便席卷而来。

起初只是心头没来由地一空，心跳突兀地加速了几下。他本以为是马背颠簸所至，但那股莫名的心慌不断发酵、变质，心跳也开始快得毫无章法，擂鼓般撞击着耳膜。

“西峰匪帮阴险异常，残党近期在这附近活动颇甚……”路上，石惊天汇报着近期的情况。

少东家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巡视上，只觉指尖开始微微发凉、渗出薄汗，紧握的缰绳变得滑腻不适。

“还有多远到山下？”他好像没有在听，出声打断了石惊天。

“…绕过前面枯涧就可看到主路，顺着主路一个时辰便可到。”石惊天声音一顿，转而回答了少东家的问题。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感顺着脊椎爬升，让他口干舌燥。

怎会突然如此不适？明明没有接触到任何可疑的东西，石惊天也一如既往，与自己骑的是同类的马匹、呼吸的是同样的空气……

空气？

山林间的泥土味、草木腐烂的微涩、雪水的清冷……感官捕捉到的气味都是那么清晰熟悉，可每一次呼吸都会带来几分更深的空虚和烦躁——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少东家细细分辨着，少了驻地内炭火的暖意、炙肉的味道、弟子的熏香味……不，都不是。

身旁的石惊天似有所觉，他御马靠近了些，毫不掩饰担忧的目光：“堂主可有不适？”

“无妨。”少东家闷闷地应了一声。

“若实在不适，前方可稍作歇息……”

还未说完，风中传来的异样窸窣声打断了对话。“小心！”石惊天眼神一凛，大喝一声。

少东家瞳孔骤缩，本能地抽出剑，挡开一支暗处射来的冷箭。二人迅速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背靠背准备迎敌。

霎时间，十七八个黑影从两侧岩石后跃出，只听敌首的刀疤脸面目狰狞地吼道：“石惊天！三个月前你们屠我山寨，今儿我就要拿你来祭奠大哥！”，便刀光剑影直扑两人而来。这些匪徒显然不是普通山贼，招式狠辣，配合默契——正是数月前未完全勦灭的西峰残党。

偷袭来得迅猛，杀气瞬间弥漫。

“不必管我，各自应战！”少东家旋身避开一记横劈，无名剑顺势前刺直取咽喉；剑锋掠过，又贯穿另一名匪徒胸膛，血花在雪地上绽开。

由于心神受扰，他的剑法凌厉非常，轻易化解了数波攻势；可尽管出剑狠戾，招式间难掩的躁意也致使空门频现，疏于防守负了些许伤。

暗刃落下，衣帛撕裂，血光迸现，右肩一阵尖锐的疼痛感袭来。少东家闷哼一声，跳闪拉开距离。

“你不是那个姓方的？新面孔？你……”同时，刀疤脸斜睨了一眼少东家挂在腰上的堂主令，身形一滞，眼神愈发难以捉摸起来。

受伤的同时，石惊天的眼神在那瞬间冷了下去。先前那份内敛的沉稳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潭般的冷意。他的剑光不再含蓄，爆发出凌厉锐气，迅速向少东家附近的匪徒贴近而去。

正欲袭击负伤堂主的匪徒，眼前一花，喉间已多了一个血洞，嗬嗬作响着倒下；另一人挥刀砍来，石惊天不曾回头，反手一剑便精准地刺穿其持刀的手腕，在惨叫声中，剑尖回送，没入心口。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疑手软。

众匪一时慌溃，少东家抓住破绽，迎刃而上，剑交左手，势如破竹。石惊天精准地配合着少东家的行动，顷刻间，敌人死伤参半，无名寒光一闪，一剑递出，直指敌首咽喉。
 

“等…等等！！”刀疤脸认出了这个新面孔的身份，脸色苍白，急迫的音调有些扭曲，“堂主大人饶命！”

少东家竭力将翻涌的恶心和亢奋死死按捺下去，剑间随手腕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恐惧催生出了强烈的求生欲。刀疤脸捕捉到了少东家散大的瞳孔和几分病态的狂气，心领神会般地跪爬过来，仿佛抓住了谈判的筹码，“堂主大人！饶我一命，那件事可以再商量！可以再商量！”

“什么事？”少东家不知所云，厉声问道。

然而，一阵寒光闪过，随着颈间一抹红痕的渗开、喷溅，刀疤脸脸上的那点侥幸、那点即将达成交易的希冀瞬间凝固。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愕与难以置信，仿佛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终结。

“你……”同样震惊的还有少东家。

——不知何时回到他身侧的石惊天几乎毫不犹豫地斩杀了敌首，清冷的月辉慷慨地洒落些许，照亮了他的半张脸，眉眼间一片寒凉。

“他刚刚要说什么？你为何——”少东家眼中惊愕未散，语气中充满不甘和质疑。

“绝境之言，九假一真，徒乱人心。”石惊天缓缓说道，剑背翻开刀疤脸倒伏的身体，其手下赫然出现一柄淬着毒光的短刃，静静地躺在距少东家几寸远处。“堂主莫要放松警惕。”

少东家哑口无言，一时不知是该继续辩驳还是表示感激。

“堂主，您受伤了。”石惊天抬起头，眼中带着歉意，“是我大意了…马背上有十奇散，我先替您上药。”

他看着石惊天剑锋上滚落的血珠，回想起方才的肃杀淡漠，与他此刻、平日里的礼貌、温柔的语调，形成了巨大而诡异的反差，心头不由得一悸。

尽管石惊天也曾在清河游历，或萍水相逢过，但他过去并不熟识这个人。他曾从派中弟子们口中拼凑出石惊天过去的片段：如何游历四方、剑挑不平、为民伸冤；共事以来，这份可靠确有实感——文书处理滴水不漏，巡防安排周密稳妥，对他这位新堂主更是礼数周全，言行举止挑不出一丝错处。

他几乎要相信这就是石惊天的全部，可此刻，又猛地意识到，自己所接触到的石惊天似乎并非对谁都怀有那份传闻中的“侠义”和表面上的“温和”。

两人倚靠在树边，脚下尸首遍地，呈现出一片荒诞的和谐。石惊天动作娴熟地清洗、上药、包扎，完毕，他将手覆在了少东家微微颤抖的手臂上。“堂主，您一直在发抖，冷吗？”

他确实在发抖，不过不是因为冷，而是那股莫名的焦躁感越来越强烈，皮肤底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蚁在爬，啃噬着心智，坐立难安。

实沉的手掌仍无法抚平肌肉的跳动，石惊天目光锐利地扫过少东家苍白的脸：“您状态不对。”这句话不再是询问，而是陈述。

少东家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他咬紧牙关，“……还好。”

“您总是在强撑。”石惊天低语，令人感到安心而可靠。“天泉不是您一个人的责任，多试着依赖一下我们吧。”

他的语气中仍是令人安心的可靠，但此刻情形，这份可靠的邀约却更像是在将自己拉入一个危险的秩序轨道，隐藏着无法回头的代价。

“堂主可知，您来的那日，我们有多高兴？”他冷不迭地说起，将额头轻轻抵在了少东家额头上。“尤其是您那旧友，早已期待许久。”

旧友是指？——勉强符合这二字的只有方旭了吧。少东家混沌地想。石惊天距离很近，近得他能闻到石惊天身上淡淡的皂角气息，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那香让他恍惚，却稍稍抚平了身体的不适。

“你…”少东家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在。”石惊天轻声道。

“放开。”少东家毫无威慑力地命令道。

石惊天立即自然地松开了他、抬起了头，眼神中仍是一览无遗的平静和节律。

“绝境之言，九假一真，徒乱人心。”石惊天的言语又在脑海中响起。

是啊，乱人心。

少东家的心，此刻真的被一种无声的寒意搅乱了。

尽管石惊天阻止了下一刻可能出现的危险，但…太快了，太果决了。果决到……近乎灭口。

他感到自己仿佛站在深渊的边缘，脚下看似坚实的土地正在悄然碎裂，燕巢幕上。

他终于想到了——或者说早已想到，异样不是少了驻地的烟火，而是少了一股香——是烟火气中那一缕几乎已成他呼吸背景的、笼罩整个门派的、极淡却无比稳固的——【甜香】。

那股香无声无息，无迹可寻，他只当是寻常，甚至未曾刻意留意过其存在。如今骤然缺席，竟像是抽走了他体内某根无形的支柱。

蹊跷层层堆叠，答案呼之欲出，但他没有再追问什么。

“堂主，今晚山中恐有雪暴，夜巡暂缓，再休息一刻钟就回去吧。”石惊天抬头看了看乌云堆积的夜空。

“回去”，这个字眼，紧紧攫住了他的心神，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在驻地时那持久的缱绻与虚幻的安宁，那足以让他暂时忘却所有不适和心魔的滋味。

他也不得不回去，正如当初他不得不进来。也许从那封信起，他就落入了棋盘，对真相的执着，不知不觉间已然成为了无法回头的助推剂。

他明白自己此刻的万般理由和潜意识里万般不愿承认“渴望回去”的心态，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追求的，或许正是禁锢他的；他怀疑的，或许正是他无法离开的。

他也明知——那看似平静的生活背后，也许就是他无法承受的、本能逃避的、却早已深陷其中、进退维谷的残酷真相。

“现在就起道吧，回天泉。”看着峰顶点点灯火的驻地，他终于开口。

“好。”石惊天依旧温和地应允着。

回程路上，少东家不再言语。

马蹄声渐缓，他驻足在高大的山门前，身躯与三个月前那个寂寥的背影相重叠。一朝愁闷，一朝困顿。

“堂主，”石惊天在门内轻轻唤了一声。

少东家从思绪中拉回，策马走进驻地。

“石师兄和堂主回来了！”“咋还受伤了呢！”“我去拿药！”“伤得重不重！”值守的弟子见到二人，立即大声四处唤人，脚步声和说话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沉重的山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嘈杂的人声在隆隆巨响中隔绝在了雪峰之上。

少东家寒暄几句，便别过众人，带着不知是亢奋、还是害怕的颤抖，独自向后山走去。

思绪千丝万缕地联络起来，追溯到那股怡人的香气汇成的洪流的源头，也是他即将要去见的人——

风 入 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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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风入松，这个弟子，给少东家的感觉总是很复杂。

一开始，少东家觉得风入松与石惊天一样，外表谦和有礼、待人接物滴水不漏，是门派里公认的可靠稳重的师兄、是相似的双璧；可随着时间的冲刷，这两块璧渐渐显露出其深藏其下的、截然不同的纹理。

石惊天的温，是玉石的温润，周到、妥帖、无懈可击。但那表面的温润之下，藏着没有温度的内核，如同月光只照亮它愿意照亮的一隅，而在月光照不到的广袤暗处，是冰冷无声的漠然。

而风入松的稳，是精心演绎的稳重，时而被层层压抑、几乎快破茧而出的亢奋所撼动。不是压抑狂躁，而是一种狩猎般的耐心，一种用克制伪装包裹起来的、难以自拔的渴望和狠戾。

石惊天是看得见的深渊，风入松是摸不透的明镜；一个掩饰着深处的冷，一个压抑着扭曲的热。

在察觉到这一点前，少东家很信任这个体贴的师兄。

三个月间，每当处理繁杂事务入夜，那股莫名的、如同虫蚁噬咬般的烦闷和焦躁便会准时袭来。心绪不宁，指尖冰凉，心底深处仿佛有一个空荡荡的角落，渴望着某种填补。

每当此时，风入松的身影总会如同算准了时辰般出现，带来一盏安神茶羹，又适时地离去，有时也会邀他去后山品茗聊天。

风入松身上惯有一缕暖甜香气，这气息与弥漫在门派之中的味道相似，却又似乎更加幽微，更加缠绵。少东家起初并未在意，只当是弟子衣袍间熏染的香料。

那香气淡得几乎难以捕捉，却好像有生命般、无孔不入地钻入鼻腔，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每一根神经末梢。

再晃过神来时，风入松已悄然离开，只留下室内淡淡的茶香和自己心中那被情意冲刷后的平静余韵。

也有很多个夜，在与风入松后山对弈时，他执子的手都会不觉地软下来，思绪变得粘稠而飘忽，纷繁棋局在眼前模糊、旋转。

直至手肘垂落到实沉的桌面上，发出“砰”地一声细微空响，才回过神来。

少东家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想再捕捉一丝那奇异的甜香，可它却像幻觉般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只残存着风入松身上那熟悉的、清冽的松木气息。

日子便在这样规律的模式中滑过。

少东家并未察觉，每当那莫名的焦躁感袭来，他对风入松的“适时”出现，期待便更深一分。那缕甜香如同无形的丝线，悄然缠绕上他的感官，成为他抵御内心空洞的唯一良药。

而怀疑的涟漪，是从一个月前开始漾开的。

这天，少东家在书斋正欲翻找高处一册旧案卷宗，不慎带倒了旁侧一摞厚重的书册，几部厚重如砖的典籍失衡，轰然倾落，书架间空间逼仄难以辗转腾挪，眼看就直朝少东家头顶砸来——

“少堂主，当心。”风入松温和可靠的声音擦着他的耳廓掠过，一道蓝影无声无息欺身近前。

他手臂迅捷地举过少东家头顶，精准无误地接住了那几册沉坠的厚重典籍。

少东家呼出一口气，转头正欲道谢，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那只接住落书的手。

动作间，风入松紧锢的袖口因抬起的手臂而滑下，露出半截骨节分明的手腕。

就在那腕骨内侧，一道齐整、深刻的旧疤赫然映入眼帘。那疤痕颜色已然发白，与周围肌肤界限分明，宛如一道被精心刻画下的苍白烙印，看上去已有些年头。

他目光一凝，脱口问道：“这疤……”

风入松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他若无其事地取下了典籍，手臂自然垂落，袖口也随之滑下，严严实实地遮住了那刻痕迹。

“不过是早些年行侠，不慎留下的旧伤罢了，劳堂主挂心。”他语气平淡地放下卷宗，微微笑了一下，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少东家接过卷轴，道了声谢，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风入松那已被衣袖遮盖的手腕处多停留了一瞬。

接下来的几周内，他尝试着探寻风入松的来历。然而，与三年来空缺的堂主之名一起消失的，还有风入松的过去。

曾闻风入松也在清河游历，可少东家细细回忆起前些年来清河接触过的天泉弟子，似乎对这位看起来内敛沉静得有些突出的同门并无更多印象。无论是翻阅弟子名册档案，还是旁敲侧击地打听，所得皆寥寥无几，只模糊提及其三年前回到门派打理事务，成为了可靠的门内弟子，再多的，便如同被刻意抹去，寻不到丝毫痕迹。

被长久愉悦啃噬的警觉再度萌生，他强压下那份对几人肌体接触日益增长的依赖与渴望，不再局限于书房卷宗，而是开始了更隐秘地走动。

后山有一偏僻小屋，那便是风入松时常“闭关疗修”的地方。于少东家而言，这间小屋并不陌生，风入松从未隐瞒过什么，反而时常邀请他来此品茗对弈，闲话门派琐事。

可也正因每次都是受邀而来，身为堂主，他亦不便在友人兼下属的私人空间内肆意审视搜查，那层温和的屏障，无形中阻隔了探究的目光。

不过机会很快就来了。

三日前，山下传来弟子遭流匪袭击负伤的消息，少东家果断传风入松、石惊天外出勘巡调查，而后，自己马不停蹄地赶往后山，潜入空舍。

小屋陈设一如既往的简朴干净、不染微尘，他迅速寻查着屋内线索，最终，停在了那张他们曾多次对坐的茶桌前。

屈指轻击桌腹，叩击声沉闷而一致，直到某一处，果然传来一声几乎难以察觉的空响差异。

就是这里。

他眼神一凝，指尖向桌底探去，终于触到一道几乎与木纹融为一体的细微缝隙。内力暗吐，循着巧劲轻轻一推，随着“咔哒”一声轻若蚊蚋的机括响动，桌腹内侧薄板无声滑开，露出了那个隐藏极深的暗格。

暗格之内，光线晦暗。

在看清格中之物那刻，少东家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随即，他猛地合上了暗格，动作快得几乎带起风。

里面散乱地叠放着一些似乎被人胡乱撕扯过的陈年纸页，墨迹脱落字迹难辨，覆着一层薄灰，如同被时光啃食的残骸。

而就在这些覆尘的破碎纸页之间，突兀地夹杂着几点异色——是几瓣残花。

是巧合吧？那不详的灰紫，怎么会出现在如今，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他几乎是本能地试图将这惊人的发现推向另一个方向。

或许是正在调查之物，并非与他相关？或许只是花色相似而并非记忆中的旧花？

碎片化的信息，如同风中飘散的灰烬，朦朦胧胧地聚向某个令人不安的方向，却始终隔着一层未被捅破的纱。但无论少东家怎么说服自己，事实已然在他心中拼凑出了一个黑暗的轮廓。

思绪拉回到现在。夜巡回来，山风更甚，吹得少东家伤口微微发疼。他脚步未停，径直踏上了通往后山的小径。

仿佛是应证了他的猜想，几乎是立竿见影地，那夜巡路上折磨人的、戒断反应般的不适感在回驻地后飞速消退。

这突如其来的舒适，比任何痛苦都更危险。

这些天来的线索收获杂乱地堆积在他的脑海里，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猜想阴影。疑虑随着每一次无功而返的探查、每一段语焉不详的记载而悄然滋长。

在某种心理的影响下，他迟迟未能做到将那猜想的阴影与风入松手腕上那道深刻的疤痕，以及风入松本人，彻底地、毋庸置疑地联系起来。

但经今夜夜巡时身体的异常反应，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现在，他要去亲自验证一个答案。

路过温泉、老树、独亭，树影间那孤零零的屋舍正透出一点昏黄灯火，透过迷瘴引导着他的前往。

尚未叩响，那扇虚掩着的木门就“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了。简易的房间内，风入松坐在桌前，仿佛早已料到他的到来，脸上没有丝毫被打扰的讶异。

“少堂主，夜巡辛苦了。”风入松的浅笑像往常一样一丝不苟。

少东家关起门，如常地对坐到了桌前，风入松熟捻地温杯、投茶、注水……带着一种惯有的、令人放松的舒缓。

“今夜夜巡不太顺利？你的肩……”

“无碍，碰上了西峰的残匪，还好有石惊天相助。”

“那对面怎么样了？”

“领头的刀疤脸死了，剩余逃跑的小啰啰应该构不成大气候……”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辞往来间，气氛竟似往常任何一个闲谈的夜晚，寻不出一丝异样。风入松垂眸听着，偶尔颔首，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略显倦怠的笑意，一切看起来都再自然不过。

少东家看着眼前的景象，那颗被无形焦躁啃噬的心，竟奇异地平复了一丝。他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希望只是自己多心了。

直到话题似要告一段落，风入松自然地倾身向前，伸手欲递过沏好的茶水。

就在那手臂越过桌面的刹那——

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所有刻意维持的平静假象在这一刻被骤然打破。

少东家一直看似随意搁在膝上的手，快得带起一阵微风，猛地探出，精准无比地抓住了风入松正要收回的手腕。

茶杯“啪”地一声掉落在地，热水四溅。

他另一只手毫不犹豫，猛地将风入松的衣袖向上一捋——

手臂彻底暴露在昏暗的灯火下。

那并非他原先期望中意外留下的零星旧疤。

只见从小臂肌肤之上，竟是新旧交错的数道割痕。旧的已褪成浅白肉色，其间赫然夹杂着数道颜色尚新、甚至微微凸起发红的伤疤，最深的那几道，边缘还带着一丝未能完全褪去的暗沉色泽。

这绝非一次意外或陈年旧伤所能解释。这分明是被什么细韧的东西反复勒割过无数次，日积月累留下的痕迹。

他在心中为风入松罗列的种种开脱，终于被这残酷的细节无情击碎。

风入松的动作骤然僵住，他缓缓抬眼，看向对面的人。

空气瞬间凝固，先前所有看似自然的闲谈氛围被撕得粉碎，只剩下灯火跳动下的死寂，和两人之间陡然绷紧、一触即发的窒息感。

然而，预想中的惊慌或恼怒并未出现在风入松脸上。

在那一瞬的僵硬后，风入松竟奇异地平静了下来。他非但没有挣扎，反而就着被钳制的姿势，把握住那只试图探查的手，缓缓地抚上自己手臂交错的疤痕。

指尖传来冰冷与不平的触感，新旧交错的粗糙凸起，尚未完全愈合的细微血痂，以及其下血管的微弱搏动，都无比清晰地烙印在少东家的感知中。

“您不是一直想知道吗？”风入松的声音低哑下去，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摸到了吗，少堂主？”

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顺着指尖瞬间窜入心脏，带来一阵剧烈的恶寒。少东家猛地想要抽回手，却被风入松死死扣住，那力道带着一种病态的偏执。

灯火摇曳，将两人纠缠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扭曲如同鬼魅。甜腻的花香混合着一丝极淡的血腥气，弥漫在死寂的屋里。

风入松脸上仍是那副谦和温雅的假面，甚至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仿佛真切的担忧，但少东家此刻再看去，只觉得那温和背后是深不见底的幽暗和疯狂。

“你的手……”少东家没有意料到这一出，面对风入松的坦然态度，他忽然…不敢听那个答案了。

因为这份预料一切的坦然，意味着自己竟一直走在对方早已铺好的路上。

“少堂主问我，可心里不都已经明白了吗？”风入松又唤起熟悉的恭顺语调，说的却是诛心的话。

“南疆有异花，色呈灰紫，香气蚀魂……古闻有秘术，曰‘血饲’，以生人血气夜夜浇灌……”

风入松娴熟诵出，这正是三天前少东家从暗格的破碎纸页中拼凑出的内容。每一个字都在口中被仔细掂量过般，缓缓推至唇边。

“停…”少东家下意识地阻止道，他害怕那被自己视为洪水猛兽般的最终答案，真的从风入松口中毫无波澜地说出来。

自己每一步试探，每一个疑窦，每一种发现，都被无声地纳入了他深不可测的算计之中。这种失控感比真相本身更令人胆寒。

“江湖走卒多不知其‘曼陀罗’雅称，民间广为流传之名，谓其为——”

五年前那座被漫野灰紫蛀空土地和人心的小镇不可控地浮现于脑海中。

风入松似乎察觉到了他变化的呼吸和僵硬的姿态，缓缓抬起头。

“——佛 花 。”

三个月的沉溺，三个月的慵懒缱绻，这使他觉得安心、舒适、甚至依赖的气息……此刻全都变成了最尖锐的讽刺，最恐怖的毒药。

五年前慈心镇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腐朽甜臭仿佛穿透回忆，再次充满了他的肺叶，沉重得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一股极其强烈的生理性反胃猛地冲上喉咙，他踉跄着向后倒退，直到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才勉强停下。
四目相对。

风入松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罕见的失态与慌乱，看着他眼中那近乎本能的恐惧与抗拒。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跳动起磷火般的亢奋，冰冷、灼亮，难以抑制地从瞳孔最深处透射出来。

内敛温和再也抑制不住那眼神，激烈的情绪在底下奔涌，亟待破土而出，甚至……带着一丝怜悯般的嘲讽。

少东家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空气中那与记忆中不符的幽香此刻闻来，已然也带上了一股令人作呕的、源自时光深处的甜糜腐朽气息。

本以为“天泉弟子风入松与佛花有染”这个结论本身就已经难以接受，可随之另一个结论的推出更如晴天霹雳。

那股源自五年前的、混合着腐烂气息的记忆洪流尚未退去，一些更为细碎、曾被完全忽略的片段，此刻如同沉船碎片般，挣扎着浮上意识的水面——他突然莫名想起了记忆中的一个陌生人。

是五年前，慈心镇外，灰紫花海边缘。

一个天泉服制的少年眉宇间带着尚未被完全磨去的侠气与锐利，不顾自身隐蔽，阻拦他道：“少侠也是来慈心镇游历？这一带颇有些古怪，须得小心留神才是。”

画面猛地一闪，如同被打碎的镜面，骤然切换至数日后镇内那家破败的客栈。

还是那个少年，垂首倚靠在阴暗角落，正伴着村民的喃喃低语沉沉睡去。

那时忙于万事知，并未留意，只记得擦肩而过时是一双融入众人的倦怠的眼，在茫茫夜色中显得疏离。

一种微妙的、令人不适的熟悉感，像细小的冰针，轻轻刺入他的神经。

明媚的…倦怠的…阴鹜的……

然后，就在下一刻——

那记忆中的眉眼，毫无缓冲地、精准无比地，与眼前灯火下风入松抬起的眉眼，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

“嗡——”

大脑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短暂的空白与轰鸣同时炸开！所有思维瞬间被绞碎，只剩下那两张跨越了五年时空的脸，与现实完美嵌合的惊悚画面。

不是缓慢的推测，不是迟疑的比对。是结论！是一个冰冷、残酷、不容置疑的结论，以雷霆万钧之势，悍然砸进了他的意识里！

是他！

五年前那个与他擦肩而过的天泉游侠，就是眼前这个阴鹜扭曲、一口口唤他“少堂主”的风入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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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这几周来，那熟悉又诡异的甜香，早已无数次撩拨起少东家记忆深处关于慈心镇的回忆。灰紫色的花海，麻木的村民，血浇灌的夜晚……碎片般的联想不止一次闪过他的脑海。

但他不敢深想。

因为当他意识到这精心淬炼过的怡人香味与那腐烂甜腻的佛花原株之间的共性时，他已在这花香里沉沦了整整三个月！

它抚平了他的焦躁，给了他虚假的宁静，让他如同瘾君子般依赖。

承认这香气与那罪恶的佛花有关，就等于承认自己这三个月来心安理得享受的“舒适”，是建立在他人鲜血与痛苦之上的堕落；就等于承认自己早已不知不觉成了可悲的、欲望的俘虏。

他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

于是第一丝端倪浮现脑海的瞬间，拼命压制了潜意识里那些联想。

于是他抱着一种堕落的侥幸，就这样矛盾着、自我欺骗着、南辕北辙着。

直到夜巡时戒断反应的出现，直到今夜面对风入松手臂上的狰狞疤痕和直白承认，一切私心与侥幸，都随着“以血养花”传闻的落实，在此刻化为了泡影，只剩下无处遁形的沉重和痛苦。

更令他不寒而栗的，是认出了眼前人是旧人后产生的联想。

先前，他做过最糟糕的打算，暗格中的残花兴许是风入松利欲熏心，从某种隐秘渠道获得，以谋求权力或利益；又或是门派不幸，无意中沾染了这阴毒之物，正缓慢地被其侵蚀……尽管情况糟糕，但至少还是一个可以去寻找源头并斩断的灾难。

而现在，那个五年前一面之缘的天泉游侠，正带着过去的影子、千丝万缕地串联起时间、以迥然不同的一面站在他面前。五年岁月长河，似乎都被蒙上了一层阴谋的影子。

风入松在慈心镇遭遇了什么？他选择回到天泉，选择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是否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局？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三年空缺的堂主之位、自己的莫名介入，又是否与他有关？

屋外，风啸得更加凄厉；屋内，时间被甜腻的花香拉扯得粘稠而漫长。灯火不安地跳跃，将两人对峙的身影扭曲地投在墙上，一如少东家此刻晦暗汹涌的心绪。

“五年前…我见过你……”少东家终于艰难开口，“难道你……自打一开始就知道我的来历？”

“少堂主终于记起我了。”风入松笑容淡淡，语气柔和得好像在和一个老友叙旧。

“为什么？”少东家目光如钩，死死攫住风入松那张过分平静的脸，“你为何要隐瞒与我的相识？”

“我无意隐瞒，仅一面之缘，就没必要去点拨少堂主了。”

“从我踏入这里那一刻起，就已经被这佛花……？”

“少堂主果然还是察觉到了。”风入松目光带着一丝鼓励般的欣赏，“看来这三个月，您也费了不少心思。只是…”

他微微一顿，声音依旧是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与温和。

“您此刻才察觉到，不觉得…..太晚了些吗？”

都无需从风入松口中听到答案，少东家心里已然有了答案。三个月间无数被他忽略或误解的细微感受，在此刻猛地刺入他的思路，串联成了佛花无声无息蚕食他血肉的证明——

接风宴后那汹涌陌生、无法自控的情潮，不是酒意，是被药香强行打开的缺口；

次日仿佛被抽干精髓般的极度疲惫，不是舟车劳顿，是身体首次消化毒素的剧烈透支——那也是成瘾循环的开始；

那同门互动间丝丝缕缕缠绕着、改变着他的微妙愉悦，是绵长而持续的塑造，让他在不知不觉中习惯并依赖这种被粉饰后的“快感”；

以及一旦离开天泉范围，那蚀骨钻心、让他焦躁难安的难受与渴求……是成瘾的钩，在他脱离掌控时，猛地绞紧了鱼线。

从踏入天泉的第一刻起，他的身体和情绪就不再完全受自己控制。

少东家声音嘶哑：“天泉百年清誉……怎会…怎会与慈心镇的那污秽邪物扯上关系？！是你一人所为，还是……”

还是门派上下皆有染指？

喉结滚动，后面的话沉重得几乎无法问出口——那意味着整个门派根基的崩塌。

“少堂主又何必执着于‘真相’？正如这花香的答案，是否与佛花同源，对现在的您来说也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风入松将话题轻轻拨回。

仿佛证实着风入松的话，那无孔不入的甜靡花香，抓住了少东家因愤怒而急促呼吸的每一个间隙，更加汹涌地灌入他的身体。一种截然相反的、可耻的舒适感不知何时已从内部滋生。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陌生的、躁动的情欲正在被那香气撩拨、催化——那不是针对风入松这个人，而是针对这种被强行注入的感官刺激本身。

这种纯粹生理性的臣服渴望，与他心中滔天的愤怒和憎意形成了可怕的拉锯战，这两种水火不容的感觉，此刻竟荒谬地同时淹没了他，几乎要将他从中撕裂。

这种分裂的、不受控制的感知，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更让他感到恐惧和绝望。

“若真不重要，那你处心积虑将我拖入这泥潭，染上瘾疾由用意何在？！”少东家怒吼着，试图用凌厉的诘问对抗这可怕的失控。

风入松看着眼前人的异样，并未回答，意味深长地问：“您这三个月来，难道……未曾体会过这其中‘好处’？未曾贪恋过这片刻的‘解脱’？”

少东家锐利的目光变得有些湿润，他眼神挣扎，瞳孔因愤怒而收缩，却又因那内部升腾起的异样感觉而微微涣散。（谁来懂一下这种感觉）

他不受控制地又想起来五年前那个模糊的残影——那个意气风发调查真相、眼眸明亮如星火的少年侠士的影子，在此刻眼前人的衬托下愈显遥远陌生。

解脱？

巨大的割裂感让他喉头发紧，他咬牙斥驳道：“‘解脱’？好一个冠冕堂皇的‘解脱’！你所谓的解脱就是自甘步入慈心镇的后尘？！”

风入松似乎被某个字眼刺痛，那双总是蕴着温和笑意的眼中，有什么剧烈翻腾了一下——有一闪而过的痛苦，有猝然的愤怒，有片刻的恍惚，仿佛他也认不出那个被提及的、过去的自己。

但这波动瞬息即逝，快得几乎让少东家怀疑是否是自己惊惧之下的错觉。

随即，一种近乎死寂的阴郁覆盖上来，将那瞬间的失态严密掩埋，吞噬了所有外泄的情绪。

“那我来向少堂主讨教讨教，何为解脱？何以解脱？”

风入松顷刻间褪尽了平日所有伪装的温度，声音平直得令人心寒。

少东家心中不由得一颤：“五年前慈心镇那个你…那个少年他……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 

变成如今你这般模样？——最后几个字哽在喉间。

灯火在风入松眼底投下跳跃的阴影，“堂主既然对他如此好奇…不如亲自体会一下，他是如何……‘脱胎换骨’的？”

“毕竟，”他的语气里又带上了一种冰冷的嘲弄，“您不是已经，站在他走过的路上了么？”

每一个字都裹挟着不祥的预兆，让少东家头皮阵阵发麻，一股冰冷的危机感沿着脊椎急速攀升。

同时，身体内部的异样感也在加剧。或许是长时间激动的催化，他感到自己的四肢正一点点失去力量，愤怒还灼烧着他的神经，听觉已变得有些模糊，唯有自己失控的心跳和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膜内鼓噪。

这不是动手的地方，更不是时候！

眼前蜕下伪装初显狠戾的风入松，比任何时候都更令人忌惮；而自己此刻状态奇差，绝非其对手。

沉默的雪暴终于彻底爆发，密集的雪粒疯狂砸向门窗，发出巨大的响动。

这巨响猛地惊醒了几乎被花香和情绪溺毙的少东家。

不！不能再待下去了！

必须立刻离开！在自己还能保持清醒之前！

这个本能的念头，炸亮在他混沌的脑海。

少东家慢慢后退了几步，他的眼神复杂至极，残留着被真相冲击的骇然，更充满极度警惕的审视，试图从对方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上，捕捉到任何一丝一毫的动作或意图。

然而，风入松只是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无论是之前的波动还是后来的阴郁狠戾，都悄然淡去，只剩下凝固的平静。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少东家，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默剧，又仿佛在叹息：你能逃向哪里？

少东家最后深深地看了风入松一眼，再没有丝毫犹豫，猛地转身，拉开了门闩。

“哐当——”门闩滑开的声响格外刺耳。

“呼——！”

霎时间，蓄势已久的狂风裹挟着雪片，如同找到了决堤的洪口，劈头盖脸地砸了进来，瞬间吹灭了屋内那点摇摇欲坠的烛火。

黑暗与风雪咆哮着吞噬了眼前的一切。

风入松并未阻拦，甚至没有移动。

仓惶的背影深一脚浅一脚踏入能见度极低的雪幕，很快便隐没在怒吼的雪暴中，踪迹难寻。

风入松的目光没有焦点地投向那个远去的背影，却又像是早已穿透了他，越过了漫天风雪，落向了某个遥远时空里、一个同样决绝离去却再也无法追回的背影——或许是五年前那个热忱的自己，或许是慈心镇无数个湮没在麻木中的眼神，又或许，是一个早已在他心中凝固成碑的执念幻影。

雪席卷而入，带来刺骨的寒意。

半晌，一声极低极轻的呢喃从他唇间逸出，似是在对少东家言说，却更像是一句磨损了千万次、早已失去原意的悼词：

“可你救不了那个小镇……”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奇异的温柔和决绝的残忍，最后融入了屋外骤然加剧的风吼声中。

“你也救不了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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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烈的风雪剜着肩上的伤口，暂时压制了那令人窒息的眩晕和诡异的快感残留。少东家果决地向着驻地反方向奔去，脚印很快便被落雪覆盖。

——无论去哪，都不能回驻地！

风入松已对他亮出底牌，尚不知天泉还有多少人与这件事有关联，此刻回去无异于飞蛾扑火。那些平日里对他恭敬有加、甚至颇为亲近的同门弟子，有多少是别有用心、又有多少双眼睛早已在暗中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局势急转直下，他必须避其锋芒，离开天泉的范围——至少要先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摆脱这该死的花瘾。

密集的雪片横飞，遮蔽了视线，寻常的山道早已模糊难辨，但少东家的脚步却并未过多迟疑。他猛地转向山道左侧，凭借着深埋的记忆，奋力拨开积压的雪枝，露出了后面一条极其隐蔽的、几乎被完全掩盖的兽径。

三个月前温泉后误闯后山，他凭借游历江湖磨砺出的谨慎，记住了这条废弃已久的小径。后来暗自摸索了几次，发现它巧妙绕过了主要岗哨和常走山道，断断续续通向驻地外一条荒无人烟的古河道。

不曾料想，这条无意记下的小径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少东家跌跌撞撞地冲下陡坡，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奔跑中，他的思绪混乱而焦灼，冷风呼啸，而比身体更冷的是他的心。

风入松撕开口子，露出了天泉异变的冰山一角。但少东家明白，这潭浑水，绝不会只淹没一人。

他想起今夜夜巡时遇到的西峰残匪，许早与石惊天在三个月前结下梁子；而他所指的“你们那件事”，显然是将自己错认为了什么事的内幕之人；平日里温煦可靠的石惊天，下手更是狠辣得全然陌生，他辩自己护主心切、除恶务尽，但少东家心里已有答案：石惊天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更早的记忆被勾出。

刚接任堂主的第二日，他误入后山僻处，撞见了风入松、石惊天二人的林间低语。无论石惊天是否真在商讨西峰剿匪一事、是否真在接应疗修旧疾的风入松，二人之间的紧密联系，也昭示着石惊天并非偶然卷入，而是知情人，甚至局中人。

而同一天，与石惊天一同前往西峰“剿匪”的——是方旭。那个总拉着他比武试剑、直来直去的方旭。若西峰匪患关联着佛花之秘，那方旭的双手，恐怕也并不干净。

现在看来，上任第一夜，受风入松之托来送醒酒清茶的张一豪，目的也绝非仅仅是送一盏茶水——那夜聊笑，更像是一种监视、一种不动声色的观察，试探丈量着他体内初具雏形的毒效深浅……

所以，从最初的最初，从他踏入这天泉权力核心的那一刻起，无形的大网便已经悄然罩落。风入松是执棋者，亦是揭幕人；而石惊天、方旭、张一豪……这些他或多或少信任着、倚重着、甚至视为友人同门的人，皆是网上沉默而致命的结点。

每一个碎片都在拼凑一个更庞大、更令人窒息的阴谋轮廓。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压制着那阵阵上涌的、因戒断和孤立无援而产生的恶心与虚软。

他拼命奔跑，几乎耗尽了力气。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艰难地穿出了狭窄的兽径，穿过前方厚雪覆盖的谷地，再往前，就能彻底脱离天泉的核心区域！

快到了、快到了。

希望如同一道微弱的火苗，为他几乎被冻僵的躯体平添了几分动力。他扒开密集的荆棘灌木，踉跄着冲进雪原，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前方风雪弥漫的黑暗中，突兀地亮起了一点火光。

紧接着，是两点、三点…火光次第亮起，无声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里的风雪小了一些，足以让少东家看清雪原那头火光映照下的那些面孔。

张一豪站在最前面，肩披厚实银色貂裘，背负瓷实覆雪陌刀，手里提着一盏忽明忽暗的防风油灯。跳跃的火光映着他硬朗的轮廓，眉眼依旧飞扬，眼神却像冰锥，直直刺穿风雪，钉在他身上。

在其身后，是几个熟面孔的同门师兄，人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围猎般的了然和看笼中困兽般的怜悯表情。

少东家刹住脚步，微微后退了半步，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冲遍全身。

“跑啥呀？我的堂主？”张一豪的声音不高，循着风传了过来，每一个字都让他如坠冰窟。“这大冷天的，冻坏了可咋整？”

他一边说，一边提着灯，不紧不慢地朝着少东家的方向走近。脚步踩在雪地上，沙沙作响，每一步都踩在少东家紧绷的神经上。

张一豪的出现，绝不可能是巧合！

而自己的逃亡是今夜临时决断，从行动到此刻，不过几个时辰！

“张一豪？”少东家定了定神，冷声道，“如此雪夜，不在堂中啖肉取暖，带着兄弟们来这里……赏雪么？”

张一豪闻言，哈哈一笑，“这可真是说笑了，听说堂主不顾伤势深夜上山，咱心里急得跟什么似的！堂主年轻气盛、武艺高强，但也得爱惜身子不是？”

“我只是心中烦闷，出来透透气，真是有劳你们挂心了。”

“诶！堂主这可就太见外了！”

张一豪笑容不减，又近一步，站定在了雪原中央。“咱来都来了，哪能让你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里‘透气儿’？这要是再遇到什么不开眼宵小，伤了你这金贵的身子，我们怎么跟派里上下交代？”

少东家心知虚与委蛇已无意义，他深吸一口气，悄然按住了腰间剑柄：“若我……执意要自己走走呢？”

张一豪脸上的笑容终于慢慢收敛了。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堂主，你这可就难为我了…”

话音未落，只听“锵”的沉厚一声，一道森寒的刀光撕开风雪。

张一豪反手抽出了背负的陌刀，雪亮的刀头斜指白地，刀身在雪光与火光映照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

这动作像一个信号，他身后的同门们见状，默契地退后散开，看似随意的站位彼此呼应，将少东家所有的前路都钉死在这片冰冷的雪原之上。

“择日不如撞日，”张一豪仿佛突然来了兴致，“三个月前你欠我的切磋，就在这还吧！你看这天寒地冻的，活动活动筋骨，正好驱驱寒气。”

这不是商量，更不像邀请。

少东家知退路已绝，唯有咬牙一战。

“你既然有此雅致，我又岂能扫兴。”

“铮——！”

清冽的剑鸣应声而起，少东家横剑于胸，风雪吹乱了他的头发，脸色苍白如雪，唯有眼神亮得惊人。

这场迟来了三个月的“切磋”，终于在这雪夜荒原，以最残酷的方式上演。

“那就，受教了…！”

话音落下，少东家率先动了，不是为了抢占先机，而是他知自己状态极差，久耗必失，必须倾尽全力，搏那一线微不足道的生机！

少东家如一道离弦之箭，义无反顾地扑向那如山岳般的压迫身影。

张一豪并未闪躲，他脚步沉稳如磐石，手腕一抖，那柄沉重的陌刀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宽厚的刀身划出一道浑厚的弧线，精准地迎上剑光，硬撼其锋。

雪原之上，刀剑之光骤起，撞碎了漫天的风雪。

几轮交手战况焦灼，无名剑法皆是在江湖搏杀中锤炼出的亡命进攻之术，摒弃防御，每一招出手都带着与敌共亡的决绝；嗟夫刀法精髓尽展，守中带攻，势大力沉，不断挤压着少东家的活动空间，更消耗着他本就不多的体力和精力。

肩伤的剧痛与佛花的侵蚀不断削弱着少东家出剑的力量和速度，每一次与陌刀的碰撞都让他的手臂更加沉重一分；他的剑招开始失去最初的精准与狠辣，步伐也不再灵动。

又一个躲闪不及的重击，他借势向后飘退，雪地上留下两道深痕，才勉强卸去这可怕的反震之力。

“堂主，你这又是何苦？”张一豪并未立刻追击，但语言上步步紧逼，“你有伤在身，气息已见浮滑；不若认个输，随我回去好好调养。天泉上下，还需你主持大局呢。”

少东家以剑尖轻点雪地，稳住身形，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肩伤和体内那诡异滋生的虚软。他抬起头，苍白脸上掠过一丝因花瘾发作而产生的细微痉挛，眼神却冰冷而讥诮：“主持大局？回去继续做你们砧板上的鱼肉？张一豪，不必再演了！”

“冥顽不灵！”张一豪目光一沉，豪迈之气化为冰冷锐利，“那就得罪了，堂主！”

“铛！铛！铛！”

陌刀再起，刀风呼啸，卷起千堆雪。沉重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少东家节节败退，雪地上留下的脚印杂乱而深陷。

张一豪的陌刀再次带着沉重的风压斩来。这次少东家没有再收力化劲，反将残存的精元孤注一掷地灌注于长剑之上，身体微微侧倾，竟是以自己受伤的右肩硬迎对方可能随之而来的反击轨迹，剑闪寒芒，抓住陌刀反击间隙直刺张一豪咽喉而去！

“？！”张一豪发出一声短促的惊疑。他没想到少东家在这种劣势下还能使出如此精准而刁钻的一击，他急转手腕，迅速变化刀势试图抵挡，但陌刀沉重，变招稍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

“——咔！”

在长剑刺入空门的刹那，张一豪翻旋手腕，借着重武惯性格住长剑，向外拓去。一声锐响，少东家的剑尖疾速撞开刀镡，惊险地擦过张一豪的耳根！同时，他闷哼一声——张一豪的刀背果然因变招而顺势重重撞在了他早已不堪重负的右肩上，剧痛几乎让他晕厥。

双武几乎同时脱手，砸落在数步外的雪地中。

胜负似乎悬于一线！

张一豪的反应快了何止一筹，他没有任何停顿，武器脱手的瞬间，人已如猛虎般迎上。趁着少东家因内力滞涩、单肩受创而气竭的刹那，他右臂箍过少东家的脖颈，左腿如钢鞭扫出，精准迅猛地绊向少东家已然虚浮的下盘，身体顺势强力拧转下压！

距离太近，少东家已然来不及化解这招近身擒摔，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完全无法抵抗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动，向后狠狠摔去。

“嘭！”

沉重的闷响声后，少东家后背重重砸在了冰冷的雪地上，雪尘飞扬，呛入口鼻。

“堂主，胜负见分了。”

不等他缓过气，张一豪身体的重量已经如同铁铸般重重地压了下来，右臂顺势扣住他左手腕，左手向前一探，五指覆过额头，将他的头颅狠狠摁入雪地；左膝强硬地顶入其大腿内侧，右腿架起，稳稳别住了他的另一条尚能勉强屈伸的腿。

瞬息之间，少东家便以这无法动弹、受制于人的屈辱姿势禁锢在了雪地上，只剩胸膛剧烈起伏和呼气间产生的阵阵白雾。

张一豪几乎完全笼罩在他上方，两人距离极近。少东家能清晰地看到张一豪下颚至耳根那道深刻滴血的红痕，感受到张一豪胸膛的剧烈起伏，那灼烧着他的滚烫体温，还有那结实肌肉的硬度，以及.....某个不容忽视的、无可避免的、隔着布料抵在他小腹下方的灼热硬物。

“唔！”强烈的屈辱感和羞愤瞬间冲垮了理智，他剧烈地挣扎起来，像一头落入陷阱的困兽，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掀开身上这沉重的桎梏。

“放开我！张一豪！你放开！”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愤怒和激动而有些扭曲。

“放开？”张一豪嗤笑一声，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他非但没有松劲，反而将全身的重量更加下沉，压得少东家有些闷痛。那双总是明亮炽热的眼睛，此刻正翻滚着少东家似曾见过的、极具侵略性的暗流。

似被伤口刺激，他的目光像带着倒刺的钩子，狂戾地扫过少东家因挣扎和愤怒而涨红的脸颊、汗湿的鬓角、最后停留在那因急促呼吸而微微开合的、血色亏虚的嘴唇上。

“江湖险恶，堂主。”张一豪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滚烫的沙砾，摩擦着少东家的耳膜。

“比我力气大、比我心黑的人，多了去了！今儿个压着你的是我，要是换了旁人……”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膝盖在柔软的大腿内侧重重碾磨了一下，直到满意地看到身下人瞬间绷紧身体、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你以为你还能囫囵个儿地喊‘放开’？嗯？”

不甘、绝望、羞耻、愤怒……种种情绪撕扯着他的心脏，比肩伤更痛，比佛花的瘾更灼人。

他输了。或许从他被佛花侵蚀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了结局。

视线越过张一豪的肩膀，只能看到一片无尽的黑沉夜空和漫天飞舞的、冷漠的雪花。雪原茫茫，延伸向未知的黑暗，寂静无声，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以及这屈辱的定局。

雪，还在下。夜，正漫长。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几名同门弟子出现在模糊的视线里，他们脸上还带着混杂着敬畏、忐忑和兴奋的复杂神情。前不久还给他揣馍馍的天泉A，也正掏着绳索探过头来。

“张师兄，还需要捆上吗？”

“堂主状态不佳，还负着伤，捆坏了谁担待得起？”张一豪抬起左手，用指背轻佻地蹭了蹭少东家冰冷的脸颊，拭去从自己颈间不断滴落的血印。

众同门点头表示赞同，默默退开半步。张一豪这才松手站起身，俯瞰着少东家。

“我们再来！”少东家咬紧牙关，挣扎着想翻身撑起身体。然而，他颤抖的手臂才刚刚撑起半寸，张一豪便脚尖一勾，精准地踢在他肘关节处。他重心一失，再次狼狈地趴倒在地。

“堂主，你这整的。”张一豪无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别逞强了。”

紧接着，一只手猛地探下，攥住他顺势向上一提，天旋地转间被拽离地面，少东家又像个麻布袋般被甩上肩头。

张一豪坚硬的肩骨抵着少东家的腹部，他屈起膝盖试图顶向张一豪的胸口，可对方早有预判，另一只手瞬间扣住了他的腿根，封锁了他的发力点。

他头朝下倒悬着，视野里只有张一豪笔挺的背脊和不断后退的地面。

少东家侧过头，双手胡乱地扒拉着，屈辱和愤怒让他浑身微微发抖。“张一豪，放我下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杀？剐？那也太暴殄天物了。”张一豪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走着，慢悠悠说道，“堂主，你若再乱动，这伤口裂得厉害了，回去上药时……恐怕就得师兄我亲自伺候了。”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里里外外，可都得仔细检查清楚，免得落下什么隐蔽的伤口。”

少东家身体一僵，他听懂了张一豪这话里的暧昧威胁，张一豪也感受到他的僵硬，满意地笑了一声，语气又恢复了平日的爽朗：“这才对嘛，堂主这般人物，合该好好‘请’回去才是。”

张一豪就这么扛着他一路走着。

身体的虚弱、精神的屈辱，伤口的剧痛……如同冰火交织，不断侵蚀着少东家的意识，他的脑子又开始有些发蒙。

“师兄，不回堂主的寝居吗？”不知走了多久，有同门问张一豪。

“不去，你们先回吧，堂主还有要事需（被）处理一下。”张一豪答道。

他们应了一声，脚步声逐渐远去。

少东家的视野又开始摇晃，脑后张一豪的低语，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意识如同沉船，夹杂着一些耳边碎片的对话在疲倦的深海中浮浮沉沉：

“开封那边的消息靠谱吗？”

“没个准信儿，可能就这几天了。防着点总是好的。”

“这种特殊时期，可不能让他碰到那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感官才一点点挣扎着重新汇聚。

首先感知到的是寒意。与雪原上干冽的寒冷不同，这是一种阴湿的冷，从身下平滑的石板透上来，钻进他的骨头缝里。

其次是缓解不少的疼痛。肩胛处的伤口似乎被妥善包扎了，但那深层的钝痛和被拉扯的感觉依旧清晰。

最后，是锁链摩擦的金属触感和清脆声响。

少东家猛地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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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先是模糊一片，他花了几秒钟才适应这微弱的光线，发现自己正半倚半坐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

一低头，自己身上厚实的外袍已不见踪影，徒留轻便宽松的素白里衣；喉结下方正沉甸甸地压着一个金属环套，一根粗短的铁链紧紧连接着项圈和身后石壁下缘；两只手腕同样被铁镣锁住，链条另一头牢牢固定在两侧地面的铁环里。

“哗啦……”沉重的铁链碰撞声在死寂中显得异常刺耳，宣告着他身不由己的处境。

昏暗的地下空间，唯一的光源是置于前方不远处的一盏油灯。灯焰在地面拉出三道长长的、黑暗的身影，延伸至他的面前。

少东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视线循着阴影抬头望去，自己的外袍正随意地搭在不远处石台上，而石台旁，是那三道阴影的主人——三个他所熟悉的面孔。

方旭正擦拭着自己腰间的雪亮横刀，听到响动倏地抬起了头：“堂主，你醒啦。”

张一豪坐在石凳上，随意地抛玩着本该挂在他腰间的堂主令；石惊天则抱着手倚在墙边，毛领上还沾染着二人夜巡战斗时残留下的血渍。

“你们……”少东家喉咙干涩得厉害，“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你身为堂主不该更清楚吗？”张一豪稳稳握住了抛起的堂主令，笑着起身走来，“身为一堂之主，未留一言手令，便欲弃职私逃？这堂主令就这么拿不得？”

站定，他暗沉的目光落在少东家的颈上：“不过这环儿……倒是比那堂主令，更配你现在的模样。”

“你……！”少东家被这僭越的目光激得双目赤红，攥拳起身向着近在咫尺的张一豪扑去。

铁链瞬间绷直，项圈便死死勒住了喉管，窒息感如潮水般涌上头顶，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届时他才发现——颈间铁链连接的角度之刁钻，自己甚至无法做到完全直立。

拳头擦过张一豪衣角，便被铁链无情拽回。“咚！”双臂被后扯力紧紧掣住，随着双膝与石地碰撞发出一声闷响，他重心不稳地跪伏在了张一豪身前。

回荡在石室的锁链碰撞声还未平息，少东家狼狈地前倾，因缺氧而喘咳颤抖着，散落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

张一豪蹲了下来，看着脚下这位昔日需要他仰视恭维（你小子昔日貌似也不是很恭维啊喂）的堂主，现在正以一种臣服般的姿态跪伏在自己面前，凌乱的呼吸尽数喷吐在他的靴面上。

“咳咳…咳！所谓的‘好好请回去’，就是指这个？！”少东家眼角被渗出的生理性眼泪润湿，耳根的滚烫潮红一直蔓延到颈间。

“堂主老是冲动行事，在这儿冷静冷静不也挺好。”方旭收刀入鞘，眼神耐人寻味地在少东家被禁锢的身体上溜了一圈，“况且这儿安全又清闲，我们哥几个也会好好‘陪’着你的。”

“堂主？现在的我还配得上你们这一声堂主？”少东家气得只能冷笑一声。

“当然，您当然是堂主。” 石惊天接话了，他走过来，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温和，“正因为您是堂主，身系门派安危，我们才更不能让您……继续任性下去。”

他这位堂主，在其余人们眼中，恐怕早就不再是领袖，而是一个需要被严加看管的、知晓太多秘密的质子。

张一豪对他的暴怒恍若未闻，扫过那双因情绪激动和瘾头初现而水光潋滟，却充满恨意的眼睛，嘴角弧度又加深了些。

“总之——有些规矩，坏了，就得受罚。”张一豪站起身，微微侧首向方旭示意，方旭迫不及待地迎上来，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暗沉的药罐。

“有些路，走错了，就得有人帮着掰回来。”

药罐拧开，一股带着甜腻的奇异药香钻入鼻腔。少东家身体猛地一僵，他太熟悉这味道了。

“别碰我！”他厉声吼道，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猛缩，铁链哗啦作响。

但张一豪连那一丁点退让的空间也不给少东家。他一脚踩住了颈环链条的这端，少东家上身被猛地压下，脸颊触在冰凉的地面上；同时，石惊天也已来到其身侧，利索地卷挽起两条铁链，将少东家的双手反剪在了身后。

紧接着，少东家只觉腰间一松，丝滑的布料从髋部滑落，那份维系着最后体面的束缚也骤然消失。

冰冷的空气毫无阻隔地贴上来，他皮肤瞬间战栗，泛起细密的疙瘩。血液直冲头顶，换气过度带来的阵阵眩晕使视野都开始晃动、模糊。

强烈的羞耻感混着危机感，绞紧了他的理智，让他脑中一片空白，所有权衡思虑都蒸发了，只剩下本能地集中起全部注意力到身后那片暴露无遗、因看不见而每一寸感知都被无限放大的肌肤上。

“放开…你们敢——！”极度的羞耻和项圈的压迫让他的声音微微变了调。

“不敢？这些年发生了这么多事儿，你还觉得有什么事是咱不敢做的吗？”方旭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应着他的抗拒，一边伸出两根手指，挖出了一大块半透明的膏体。

沾满冰凉油脂的手指，毫无征兆地触上了少东家腿间那片从未被外人触碰过的、极其敏感的皮肤，没有过多撩拨，指尖便旋按着直贯而入。

“别…别——！”少东家挣扎起来，收效仅是徒增了心中恐慌。

突如其来的入侵感像电流猝不及防击中身体，他下意识地并拢双腿想要躲避那陌生的感觉，却被方旭的膝盖死死制住。冰凉油润的脂膏随手指穿过边界，异物入侵的不适感和第一次被强行打开的刺激瞬间湮没了他。

但这冰冷的刺激仅仅持续了瞬息，下一刻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灼热的酥麻，从入侵点炸开，如同野火燎原，沿着神经窜遍全身。

“呜啊——！”一股从未体验过的刺激感夹杂着开拓的痛意窜出，他不受控地呻吟了一声，腰段猛地弹起，又被沉重的镣铐拽回地面。

方旭似乎被他的反应惊了一下，手指顿住，疑惑地歪了歪头：“疼？”

随即，眼神里亮起一丝兴奋的光芒，“还是…舒服？”

“别太心急了。”石惊天出言提醒道，探出另一只手，循着少东家被迫趴跪而绷紧的腰线向下滑去，轻柔地抚握住了那里，转而对少东家说“一开始都会疼，忍着点…这样会让你舒服些。”

血液冲向了那个被握住的把柄（还一语双关上了），趴跪的姿势和颈间的桎梏让他如同待宰的羔羊，连一丝有效的挣扎都做不到，只能清晰地感知石惊天那环绕其周的五指，抑扬顿挫地在那片敏感的肌理上来回套弄。更令他感到恐慌的是，身体已经开始泛起熟悉而噬人的情意。

方旭也不再急于拓进，而是开始极慢地浅出浅进、浅进浅出。冰凉的脂膏被体温迅速融化，随着两指的每一次旋进而被摩擦着、丝滑地推入更深的内壁纹理间。

“堂主，现在感觉怎么样？”

“拿…出去……”少东家紧紧皱着眉，将痛感和快感的闷哼都死死压抑在喉间，化作一阵阵破碎的抽气声。就在他集中精力对抗那持续不断、滴水石穿般的强烈感觉的时候——

颈间的铁链忽地被向上提起！

冰冷的金属瞬间卡住了他的咽喉，迫使他仰起头，看到了张一豪仍带着笑的脸。“堂主忍这么久，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吧？”

张一豪的手顺着铁链滑下，温热宽大的手掌取代了冰冷的金属，包裹住他脆弱的咽喉，拇指抵在颌骨下方，以强劲的力道迫使他张开了嘴。

“别躲。”

少东家一瞬间想起了被灌酒的那个晚上，下一秒，带着压迫的吻重重压了下来。

呼吸，在那一刻被剥夺。

这不是温存的亲吻，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充满掌控意味的掠夺，严丝合缝地堵住了他所有可能泄出的声音或呼吸。

“唔…！”唇舌交缠间，他瞅准时机一口咬在了张一豪唇角，淡淡铁锈味儿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少东家感受到张一豪一愣，紧接着的不是退却，而是随着颈间更难以呼吸的挤压感，那被咬伤的唇舌更深入地纠缠上来。

血腥味成了窒息感的催化剂，逐步瓦解他的抗拒。少东家很快就败下阵来，仓促顺应着张一豪的呼吸，汲取着对方唇齿间缓缓渡来的一丝丝微弱气流。

一次，两次……如同潮汐般规律，完全由张一豪掌控着节奏。这间歇的“恩赐”，使眩晕感在呼吸交替间变得湿热缠绵。

起初压抑在喉间的闷哼，终是因这多重持续不断、规律折磨的节奏而变了调。当石惊天又一次亵玩地揉弄顶端，当方旭的又一根指节轻易滑入，当张一豪又一次搅乱他的呼吸，一声绵软的呜咽，终于混着那渡来的气息，从他嘴角泄漏出来。

张一豪离开了少东家的唇，一道透明的银丝在两人间牵连、断裂，消失在少东家微微张开嘴露出的舌边。他涣散的眼眸上蒙着一层水汽，仿佛还沉溺在刚刚的感觉里。

脂膏渗入黏膜，他的皮薄的关节处渐渐泛起春意荡漾的潮红。尽管颈喉恢复了自由，但少东家呼吸更乱了，他不住地扭动着后身，企图对抗体内的酥痒。

“唔…唔…唔……”呻吟不再全然是痛苦，发颤的尾音带上了丝丝情色。那股被触摸和药力点燃的情意随着身后开发的节奏，一波波扩散开来。

身体那头被石惊天把控的快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难以压制，正在被开发的后庭也开始不受控制地翕动收缩。失去了深吻的抑制，少东家再拦不住那越来越多的急促呜咽。

终于到达了那个临界点。

“啊啊……！”少东家脑中那根紧绷的弦，啪地一声断裂了，顽强抵抗的意志溃堤般顷刻间土崩瓦解。随之而来的是全身无法抑制的剧烈战栗。视野模糊、旋转，最终被一片炫目的白光吞噬。

在那短暂而又漫长的几秒里，感知尽褪，意识是一片空白。没有愤怒，没有羞耻，没有自我，只剩下纯粹的生理性释放带来的虚脱。

石惊天轻轻松开了链子，少东家无力地扑倒在张一豪的怀里。

“这么敏感吗？”张一豪托起少东家滚烫的脸颊，故作讶异地问道。

“我呸！”少东家只能回击以羞愤交加的眼神。

“咋样？”张一豪又抬起头，问向一旁的方旭。

“比预想中快啊，”方旭试了试，确认已经开拓得足够充分，“已经够三指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手指迅速抽了出来。伴随着这个动作，少东家又难以自抑地一颤，空气中传来的甜腥气息，湿灭了他努力酝酿的愤怒眼神。

张一豪声音有些沙哑：“堂主的身体可比嘴诚实…它倒已经先学会听话了。”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一只手麻利地扯褪着什么，一只手拥过少东家，将那具仍微微颤抖的身体揽到了自己腰间。

“放松，免得伤着你。”他命令道，气息拂过少东家泛红的耳尖。

还未等少东家反应过来他所言何意，跨坐在张一豪腰间的身体已向下滑去，感受到了身下某个灼热的、更危险的信号。

随即，他意识到，下一轮、彻底的占有即将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