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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在失眠的夜晚,想起月亮那片药。——《安娜-布兰迪亚娜诗选》(高兴 译)
入秋后,昼短夜长,感觉只是收了个邮件的功夫,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金佳温懒得起身去开灯,借着落地窗外巨幅LED显示屏的亮度,继续着电脑上的工作。
助理临下班来敲门,将需要签字的文件放下。金佳温疲惫地靠向椅背,闭了闭眼。
手机亮了一下,有新信息进来的声音。信息的内容是一个地址,外加一张机票预订单。
金佳温笑着摇了摇头,回道:“以利亚,机票我还是买得起的。”
“来参加成人礼的客人都有,不是特殊对待!”
“好,好……想好要什么礼物了吗?”
“你能出席就是礼物。”
放下手机,金佳温看向窗外,首尔夜景璀璨。
这是,姜耀汉和以利亚离开的第四年。
当年一别,金佳温也只隐约知道他们人在瑞士,再具体的就没有了。姜耀汉彻底地销声匿迹,以利亚每年生日、圣诞和新年会准时给金佳温寄礼物,顺带告知他治疗的进程。
去年,以利亚基本痊愈,回到了校园,她给金佳温寄过一张照片。照片里,她站在草坪上,侧着身笑对镜头,阳光从她身后来,圣洁又明艳,一点阴郁也没有了。金佳温将这张照片看过无数遍,放大每一个细节,但,以利亚的表情都算不得清晰,就更不可能有其他信息了。
不过,那以后不久,他和以利亚就恢复了手机联系。不是没有旁敲侧击地打听过,但姜耀汉自己不同意,以利亚也不会随意透露他的消息。
一个月前,以利亚通知他,即将在这个月底举办生日会,顺带补办成人礼,邀请他出席。隔着七个小时的时差,等待金佳温回信的时间里,以利亚问他:“你还想再见见耀汉吗?”
那是一个忙碌的工作日,会议室里人来人往,嘈杂非凡。金佳温有一瞬间的抽离,他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好像下一刻那个熟悉的身影就会出现在那里。
分神片刻,金佳温拿起手机:“一定准时出席。”
出发的前夜,金佳温再一次将车开到姜家别墅大门外。他轻按放在中控台上的遥控器,铁艺大门应声而开。
姜耀汉和以利亚离开之后,这里就空了,拥有进出权的除了乳母就是金佳温。但他每次都将车停在门外路边,默默地坐一会儿,这些年中,进去的次数屈指可数。
乳母定期会找人来维持别墅的卫生和设施运转,因此,虽然屋里的一切都罩上了防尘布,但井井有条,好像主人只是短暂离家,明天就会回来。金佳温从车库上来,一路走到客厅,在姜耀汉的那张书桌前坐下。
隔着防尘罩,金佳温仍旧顺利地摸到了桌面上那个被剪刀扎出来的孔。
“终于,要见面了啊。”
因为只开了廊灯,屋子里光线幽微。他在暗处垂眼笑着念叨了一句。
姜耀汉离开的第一年,金佳温疯狂地寻找过他的下落。为此,他飞去瑞士,实地探访过以利亚信件寄出的地址;询问过若干曾与姜耀汉有过关联的人;甚至……动用了一些手段,追踪过以利亚电子邮件的IP地址……
高律师问他:是有什么重要或者紧急的事情吗?姜耀汉如果想要藏起来,根本没人能找到他。
金佳温点头又摇头。
也是,更何况,还有个小“黑客”以利亚。
为什么非要把他找出来?金佳温不知道。这倒不是借口,或者有什么不可说。他是真的不知道。只是心里有一个念头:他和姜耀汉之间,还有很多话没有说清楚,不可以就这样戛然而止……至少,至少,他们需要一个郑重地道别。虽然当初他们的靠近是各有目的,但那个人如此强势地入侵了他的世界之后,竟然那样轻飘飘地就转身离开了……
这算什么?说什么,性命都可以相托,却不肯给他一个开口的机会!
后来,工作、生活诸事繁杂,金佳温也逐渐地冷静下来。
想起,姜耀汉曾经说过:选择都是自己做的,无论后果如何,自己承担,旁人尊重,互不相干。
于是,他选择尊重。
但此后的两三年里,只要一有假期,金佳温就会去瑞士。谈不上寻找,就是漫无目的地去到不同的城市和地方。只要在那个国度里,他内心深处涌动着的、那种想要倾诉却找不到出口的、轻缓却绵长的痛感好似就能被缓解,甚至得到短暂的治愈。
他想,他总能等到,毕竟,日子那样漫长。
金佳温仍旧住在老房子里,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就躺在天台上发呆。
他想起以利亚曾给他发过一张星空的照片,附言:露营,和耀汉一起看星星。那是唯一一封与姜耀汉有关的邮件。首尔的夜空,光污染严重,是看不见星星的。
他也会经常想起秀贤。想起他们曾无数次坐在这里,谈天、喝啤酒……畅想未来……她曾是他最无望的日子里的救命稻草……
他还不到三十岁,却已经将生离死别体会过很多遍,早早就孑然一身,说不清是命运对他的考验还是折磨。
他没有信仰的神,但却幻想过人真的有灵魂;这样,等到死去的那天,是否就能再见秀贤一面。他从不祈祷,但路过教堂的时候总是会停下;想着,活在这世上的时候,故人可否有重逢的那天。
曾经,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忙着所谓的除暴安良、匡扶正义;忙着复仇,忙着对抗这个扭曲的世界……是真正的兵荒马乱,没有时间审视自己,更没有时间了解对方。
逝者不可追,那活着的人呢?
抵达的时候,苏黎世已经入夜,灯火通明的机场里充斥着陌生的语言,接机口人声鼎沸。
金佳温很容易就在人群里看到了姜耀汉。
黑色的风衣随意罩在白T恤上,牛仔裤,白球鞋;头发有些长了,遮住了大半的眉眼;如此不姜耀汉的姜耀汉胳膊肘支在栏杆上,姿态放松地看向金佳温。
金佳温攥进了手里的旅行袋,快走几步,出了出口的玻璃门,走到姜耀汉面前。
“以利亚还让我举一个显眼一点的牌子,我就说不需要。”姜耀汉一边调侃,一边朝他伸出手,将旅行袋接了过去。
金佳温突然有些慌乱地抬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飞机降落前他睡着了一会儿,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有些蓬头垢面。
姜耀汉很自然地帮他将后脑勺上翘起来的头发压了压,“看来飞机上休息得还不错?”
说话的功夫,他们已经并肩往停车场走。就好像……他们白天还在办公室见过,现在要一起回家一样。
“嗯?”姜耀汉疑惑地看向身边陷入沉默的人。
“没有……也没怎么睡……”金佳温尾音减弱,低头笑了笑。
“紧张?还是,兴奋?”
“都有一点。”
“……”姜耀汉不由地停下脚步,他没想到金佳温如此诚实。按照以往的对话模式,这个孩子怎么也要嘴硬一下。他抬腕看表,“饿吗?有些晚了,只能随便吃一点。”
金佳温摇摇头。
“姜耀汉!”
“嗯。”
“好久不见。”
姜耀汉怔愣了一下,将旅行袋放下,接住了金佳温朝他伸出的手。拇指的指腹从手背上拂过,真切地感受到皮肤的纹理和温度的那一刻,那种名为“失而复得”的、此前在他人生里非常罕见的所谓“幸福感”再次出现了。喉头滚动,姜耀汉好像尝到了一点腥甜,他稍一用力,将面前的人拉进了一个礼貌且克制的拥抱里……
金佳温脸颊发热,有些慌乱地四下张望了一圈,岔开话题,问道:“以利亚呢?”
“她住在学校附近,休息的时候才回家。生日是后天,你大概明天下午可以见到她。她现在……很忙碌。”
金佳温想了想,笑着调侃道,“你这说话的语气,好像一个满怀幽怨的老父亲!”
“你听错了!”姜耀汉斩钉截铁,“我一直期盼着她赶紧独立,我就自由了。”
姜耀汉将车停在家门口,熄了火,车窗打开一道缝,坐着没动。副驾上的人侧着身子,额头抵在车窗上睡着了。门口的廊灯从挡风玻璃进来落在他的脸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染得他的额发连同睫毛都金灿灿的。
曾以为交给时间,以它倏忽而过的流速,总能带走些什么。可当这个人出现的时候,姜耀汉才发现,无论世界怎么改变,他永远地停留在了原地。
怎么走到这里的,他遍寻记忆也无法找到一个确切的起始点;但什么时候彻底颠覆和改变的,那个节点,清晰到他不敢随意地去回忆。
以利亚笑他: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其实,还好。
只是习惯了。
上帝听取父亲的忏悔,宽恕父亲的暴虐,却听不见他的呼救,从不给他庇护……忍受痛苦还是承担代价于他而言并无区别。
有些人和事,有些关系,梦想抑或期待,是他生来就无法拥有的。
“唔,对不起,我睡着了。”金佳温恍惚地睁开眼。
姜耀汉打开车门,“到了,下车吧。”
和曾经那座古堡一样的别墅比,如今姜耀汉的家要局促太多了。但房子建在一个小山坡上,四周是绵延起伏的草地,远处有隐隐绰绰的山峦,夜晚湿润的空气里充盈着新鲜的植物香气,屋前种着花草,暖黄色的地灯铺出一条小径,静谧又温馨。
要比较的话,金佳温肯定更喜欢这里。首尔的别墅太大、太空洞,也太冰冷了。尤其是那个地下室……想到这儿,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随身背着的包,在包的夹层里,装着金佳温从那个地下室里带出来的一本书。
因为年代久远,加之被翻看过太多次,红色布制的封面已经磨损,露出白色的内里。书页的纸张常年被地下室的湿气浸润,也已经发黄变形。
拿到这本书已经好几个月,但金佳温直到踏上这趟旅程才有空打开它。他大概地翻了一下,挑着姜耀汉曾经的批注细细地读。想来姜耀汉在不同时期将这本书读过很多遍,内页里有若干颜色不同、深浅不一的圈画痕迹。
“道德似乎成了我们这个时代最后一件不言而喻的东西。”*
……
“审判的目的是且只是伸张正义,除此之外,哪怕是最崇高的潜在目的也只会偏离法律的主要任务:审核指控,公正裁决,审慎量刑。”*
……
“手握法律大权者如果想要匡扶正义,就必须做好准备改变现状,恢复法律的权威,并确保执法者今天的做法在后世看来依旧无可厚非。”*
读到这一段的时候,机舱外的天空正经历日落。太阳下坠,云海开始燃烧,金红色的光涌入舷窗,落在泛黄的书页上。金佳温轻轻用指腹抚过这一页空白处的那个大大的问号和惊叹号,仿佛沿着这光的通道,就能越过时间的鸿沟,看见写下这符号时的姜耀汉。
“现实不存在正义,审判只是一场游戏,没法证明就会输的游戏,一开始就不是公平的游戏。”
当年,他对姜耀汉说,“法官在遵循法律的时候最有力量”,他以为姜耀汉执迷不悟,不愿回头……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他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如果,他出生在一个正常的家庭;如果,没有发生那场火灾;如果在共事的过程里,自己哪怕多信任他一点点。
如果,只是如果。
“我刚从外地回来,所以冰箱里只有披萨,简单吃一点,明天白天会有厨师来做饭。”姜耀汉说着推开一楼左侧的门,“这是你的房间。”
……
“在想什么?”
“啊,”金佳温清了清嗓子,“没什么。”
换了衣服,洗了把脸,金佳温回到客厅的时候,姜耀汉正在酒柜前选酒。“喝一杯?”他开了一瓶单麦威士忌,倒了浅浅一个杯底,兑上水,递给金佳温。
对于自己酒量有清晰认知的金佳温迟疑了一下,但又觉得不好推托,还是将酒杯接了过去。
姜耀汉像是看穿了他的犹疑,解释道,“这瓶是年初和以利亚从苏格兰带回来的,酒厂紧邻海岸线,酒液会吸收海风的咸润,形成独特的芳香,”他晃了晃杯子里琥珀色的液体,“有一点像……柑橘的味道,对新手很友好,她说,你可能会喜欢。试试。”
等待烤箱完成披萨烘烤的过程中,两人走到后院,在木制台阶上坐下,喝了一杯。
夜已经很深了,极目远眺,除了星星再无别的光亮。风一吹,舟车劳顿的困乏泛了上来,再加上酒劲,金佳温有点上头。他倚在门廊的柱子上,想起无数个、独自一人在家里天台上仰望天空的夜晚。
“以利亚给我发过一张照片,是你们露营的时候拍的星空。”金佳温觉得眼皮沉甸甸的、发烫,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是我发的。”
“什么?”金佳温睁不开眼,听觉也变得模糊起来。
“那张照片是我用以利亚的手机发的,”姜耀汉扭头看着身边的人,“你说过,首尔夜晚也像白昼,霓虹太亮,看不见星星……所以,想让你看一看。”
当年,姜耀汉将金佳温从炸成废墟的办公室带回家。虽然医生说只是暂时的晕厥,脑部检查结果也一切正常,但在他昏睡的那一整夜,姜耀汉一直徘徊在客房门口。站在床边,看着肖似哥哥的那张脸闭眼躺在那儿,他后背的伤疤就开始隐隐作痛,梦魇般的记忆与眼前的人不断地重合。
后来,金佳温醒了,会反唇相讥了,会嘲讽会发脾气了,他才彻底松了口气。
金佳温和哥哥的确很像,沉默着不做表情的时候尤其像。但,只要他开口说话,只要他眼睛里的水光开始蜿蜒流淌,姜耀汉很容易就能将他们区分开。甚至可以说,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清楚地知道,金佳温和哥哥是不一样的。
他暗自嘲笑过对手的愚蠢,但……直到他看到昏睡中的金佳温,那种因为相貌酷似而产生的轻微恍惚变成了掌控住他感官的幻觉。他一直都认为,爱意或许有假,但痛觉一定是真实的。早已经愈合的伤疤仿佛被徒手撕开,痛感沿着脊椎瞬间抵达头顶。耳鸣将他裹挟,身体变得麻木,让他分不清浸湿衣服的是汗,还是血。
太疼了。
所以,曾经,他很不喜欢,不愿意,看到金佳温闭着眼睛……那是他最像哥哥的时刻。
后来,有一天,姜耀汉晚归。所有人都休息了,就连管家也进入了休眠状态。但餐厅的灯亮着,餐桌上,饭菜温热,汤的温度刚刚好,适合入口。
其实一开始他是不习惯的,甚至有点抗拒……毕竟,从小到大,无论哥哥对他有多好——一开始,哥哥也只是个孩子;后来,哥哥有了自己的生活和家庭——这世上都没有一盏灯是单独为他留的。更遑论有烟火气的厨房,温汤热饭,以及,和家人在一起时的欢笑声。对于金佳温,姜耀汉是怀着一种“看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能做什么”的心态让他留下的。但不知不觉中,他的关注点偏离了初衷。
K问过他,是为了金佳温才这样做的吗?
或许,这个问题的答案,从一开始就已经很明显了。他的算无遗策是建立在将自己放在对手,甚至敌人的立场上去思考问题的。所以,他永远留有后手,一次次地绝地反击。金佳温是朋友还是敌人,都无所谓,他有准备,他都能接受。
姜耀汉当然想要金佳温的忠诚,但,没有也没关系。
从一开始,他就是不一样的。
虽然回来前与财团那些人虚与委蛇实在是让人精疲力竭,但吃完饭,姜耀汉难得的身心松快,便下去酒窖,想要喝一杯。
哥哥虽然不善饮酒,但喜欢收藏,所以别墅的地下有一个规模不小的酒窖。这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里,父亲一般不会来,家里的佣人也只有在得到哥哥同意之后,才能拿到钥匙下来打扫。所以,少年时期,姜耀汉有大半的时间都消磨在这里。毕竟,这里有宽大舒适的沙发,充足柔和的灯光,随心所欲的自由。他可以随意地或坐或躺,用一整天的时间来读一本书而不会被打扰。
在他成年的那天,除了乳母煮了海带汤,哥哥特意在这里给他调了一杯酒。
酒被放到他面前的时候,杯子里仿佛封存了一整个清晨:杯底的红色火焰一样,缓缓向上托举着金黄与橙红,层层晕染,像黎明一点点推开暗夜,太阳从海平面升起。
“耀汉啊,从今天开始,就是大人了。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吧。生日快乐!”
……
后来,哥哥去世了,除了有时候来取酒,姜耀汉很少会下来。这里逐渐成了姜家的禁区。
在一排排半人高的酒架前走过,姜耀汉刚拿出一瓶酒,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我只是看见上面门没关,还亮着灯,所以才下来看看,”金佳温睡眼惺忪,举起双手,信誓旦旦。
“进来。”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姜耀汉给他倒了酒,甚至不嫌麻烦地亲自上楼,去厨房拿了一小碟佐酒的芝士块。
有些年份的甜白,有橘子的香气,口感丰富而稠密,喝下后留有余香,金佳温不由地多尝了几口。
其实,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除了工作并没有太多的话题可聊。但这沉默却是流动的,像温暖的洋流环抱住孤岛,带来持久的、安全的抚慰,让人尽可以放空自己。
于是,等姜耀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金佳温已经趴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他放下酒杯,玻璃接触大理石台面的时候只发出一声轻微短促的“叮”。从沙发上起身,绕过茶几,姜耀汉走到金佳温身前,弯下腰,慢慢地靠近。顶灯被关掉,只留了门口的那盏落地台灯,光线穿过空气,远道而来,金佳温睫毛的阴影被无限拉长。不知道这个人睡着前在想些什么,又或许只不过是姜耀汉错位视角里的幻觉,金佳温闭着的眼睛有一个小小的弧度……像一弯新月,盈着虚无缥缈的光……
指尖从垂下来的发梢上拂过,安抚似地在脸颊上停留了一瞬。
拿过外套给金佳温盖上,调整了空调的温度,姜耀汉离开了酒窖。
日落之后,还有月亮。
但镜花水月,那是姜耀汉的遥不可及。
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空气里只剩下两个人沉缓的呼吸声。姜耀汉以为金佳温已经睡着了,准备将他叫醒。他的手辅一搭上金佳温的胳膊,就听见金佳温出声问道:“这几年,邮件信息往来,有多少是你偷偷发的?”
姜耀汉扭头便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盈着笑意的眼睛,是新月,近在眼前。
“偷偷?”搭在金佳温胳膊上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姜耀汉站起来,转身往屋里走。
“呀,姜耀汉,你是不好意思了吗?”金佳温也迅速爬起来,跟了进去。
“金佳温,你是老头子吗?”
“……你是吗?”
“擅自揣测……”
“擅自揣测别人正是老年人的特征。”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完都笑了。
姜耀汉将披萨从烤箱里取出来,“要不要去大街上随便找一个陌生人来问问,我们之间,现在谁看起来年纪更大?”
“……”金佳温被噎了一下,叹气道,“果然啊,真正让人衰老的,是公开法庭部的工作。”
“金审///判///长,看来你对你的工作相当不满。”
“……你也不能因此幸灾乐祸吧!”金佳温在餐桌前坐下。
“吃完之后不用收拾,明早会有工人来。早点休息!”姜耀汉拍了拍金佳温的肩,转身准备上楼。
“姜耀汉。”
“嗯?”
“这几年……为什么不让我找到你?”
姜耀汉在楼梯口停住,侧过身看了一眼金佳温,弯了弯嘴角,“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