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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ext

（一）死里逃生

栎城。
某个小巷子里发生了枪击，硝烟弥漫，两伙人激烈对峙，本市最大的黑手党已经猖獗到敢对抗警察了。
出来执行任务与接应人对接的何亮辰遇到了这一起枪击，弹火飞扬，一不留神，可能就在此陨落了，他必须要拿到重要的信息，这是他的任务。
巷子里一滩一滩的血迹触目惊心，但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何亮辰蹲在角落里，换上弹夹，在这短暂的间隙，脑袋突然被一支热枪戳着，这枪刚出一发，枪口还是滚烫的，持枪的人穿着一双黑鞋站在他跟前。
何亮辰想：只怕是要因公殉职在这个鬼地方了，他出了这么多任务，遇上无数牛鬼蛇神，一向隐蔽得当，却还是碰上了麻烦。
如果这个人微有迟疑，只要他比这个人快，就还有活路。
心悸——
一声……两声……
心跳静止的一刻，何亮辰抬起头来，眼前的人脸上从下巴绵延至鬓角的胡子，眼神凌厉未发，穿着黑绒衬衫，如死神降临一般，可怕的压迫感，仿佛能在慵懒松散间将他四分五裂。
若是敌手，他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个人只看了何亮辰一眼，眼皮一眨，便对着他的腰上和腿上各开了一枪，顿时血如泉涌，他疼得咬牙，仿佛放血的死法，他慢慢闭上眼睛倒下去，这个人从他身上一跨而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要死了吗……可我还没见过那个人……
…

“嘶——”
昏暗的房间，有少许的光亮。
他醒了，从床上微微侧过身，便疼得龇牙咧嘴。
痛感是真实的。何亮辰没死。
他差点要从床上蹦起来大跳了。
痛的难以翻身，何亮辰又不敢乱动，慢慢坐起来只感觉身体里还留存子弹，若不尽快做手术，日后也是隐患。
何亮辰往腰和腿上摸过去，他被枪弹击中的地方缠着几层纱布止血，让他没有失血过多而死，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救了他，他定然感激万分。
房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有人拖着步子进来，何亮辰惯性警惕起来，他往腰上一摸，空无一物，被卸了枪弹，只好随手往床上一抓，抓了个扇子在手边做防卫。
非敌即友。
“你醒了？”
男人低沉开口，说话也慢吞吞的。
灯被打开，顷刻亮敞。
何亮辰看到救他的人，他宁愿收回自己刚才想的话。
被出枪的人救，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救我做什么？要把我关起来折磨吗？”
何亮辰咬牙切齿，又不敢大声叫喊，搞不好这里就是黑手党聚集的地方。
深入敌人腹地，他却无能为力。
今天，他也没有见到只存在长相描述中的接应人。
这个人背着何亮辰在桌案上捣鼓，何亮辰警觉的心一直不敢放松。
“我没这个兴趣。”
他转过身，扔了一块卷起的布巾过来，手里端着一盆药水夹子之类的简单医用物品。
他说：“咬着这个，就不会那么疼了，我这里没有麻醉剂，忍着一点。”
他似乎有心救他，眼神也不如初见时的凌厉可怕。
何亮辰这里有无数的疑问，只有一个问题突破天际，这个人既要杀他，又要救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过去躲在林子里，瓢泼大雨，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无家可归了。”何亮辰说了一道不着边际的话，试图把心里的锚抛准，如果他没有猜错……
“那我送你上船，走远一点，星辰还亮着，一切还有路。”他一字不漏地接上何亮辰的话，令何亮辰瞳孔大睁，心跳又漏了一拍。
“我姓何。”
“我也姓何。”
“没想到是你……”何亮辰说道，渐渐稳住情绪。
他未曾谋面的同门师兄，何宜霖。
半年前已经没有何宜霖的消息了，没想到他竟然潜伏在这里做卧底。
“我见过你一面，也没想到会是你。”何宜霖将医用物品放在床上，他已经冷静到不会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了。
“那你明知道是我，为什么还要拿枪对着我？”何亮辰突然生气道。
“不给你两枪，就会有一片枪林弹雨冲你发射过来，这样至少能救你一命。”何宜霖淡漠说道，似乎在看到何亮辰的时候心里就有了全盘的计划，简直滴水不漏。
“所以你打在腰和腿这两个没有那么致命的地方？”何亮辰哑然失笑，竟不知该将心里这股气往哪里发泄。
“对，你倒下后就有一片人过来，我假装射杀了你，他们才没有做停留，你一个人和大部队失散了，是干不过他们的。”何宜霖说道。
何亮辰将信将疑：“那天他们有多少号人？”
何宜霖手里拿着钳子，未曾停下手里的工作，他说道：“几百号小喽啰，人多势众。”
何亮辰哼一声：“我不谢你，我记着你这一枪！”
“是两枪。”
何宜霖低着头，嘴角终于浮上一丝笑容，连胡茬也性感起来。
何亮辰又问：“你是我的接应人，那消息究竟是什么？你快说给我听听。”
何宜霖把不安分的何亮辰按下来，“先把子弹取出来，再听我说。”
何亮辰有一丝恐慌，“徒手做手术吗？”
“这里没有专业设备，我也不是专业的，放心，不会死的。”
仿佛一句冷幽默，让人怎么也笑不出来。
没有麻醉药，何亮辰能够想象那一阵刺穿皮肉的痛。
“我不能去医院那里吗？”何亮辰问道。
“这里虽然偏僻，是我的秘密小基地，但你还得等一会，我只能帮你把子弹取出来，做个简单的手术，尽量不让你有感染，之前对不住了。”
何宜霖抬起头看他，疏落的两分中长发盖过耳根，眼角透出凌厉。
以前也是这样的中长发吗？
听其他崇拜何宜霖的学弟说过，何大神意气风发，干净清爽，让人望尘莫及，何亮辰从没想过何宜霖会是这样留着长发带点日本忧郁气质的男子。
“我能信你吗？”
“我以前学过一点医学知识。”
不多想，何亮辰将卷起的布巾放进嘴里，随即侧躺着，没有任何的犹豫，口里含糊道：“来吧！”
取出子弹过程，比子弹刺入皮肉的那一刻要痛苦的多。
何宜霖从额头到脖颈流了许多的汗，穿的衣裳汗湿贴着前胸后背，他手里拿着钳子和简单的手术工具，也不曾有一丝抖动，稳如泰山。
这是拿枪的人。
钳子消过毒后，每伸进何亮辰腰上的皮肉一点，他就身体紧绷，不由得咬紧嘴里含着的布巾，连拳头也攥得死死的。
“痛过这一阵就好了。”何亮辰心里想，在无力无助的时候他也只能信任何宜霖。
钳子已经夹住皮肉里的子弹了，子弹没有穿入很深，伤及筋骨。
何宜霖呼了一口气，“忍住！”
何宜霖慢慢将子弹夹出来，千钧一发，像立在悬崖绳索上的舞蹈，整个过程惊心动魄。
终于将腰上的子弹夹出来了。
何亮辰得以喘息一口气，牙齿崩出一点血，但这不足为虑。
何宜霖将手上的汗擦干净，他摸了摸何亮辰的头，像抚摸一只受伤的瑟瑟发抖的可怜猫咪，他说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能抗。”
那当然……
何亮辰心道，微微得意。
取出子弹后，何宜霖给何亮辰腰上的伤口清理一次，然后上药，裹上纱布才算完成。取腿上的子弹要顺利许多，清理上药裹纱布，简单完成。

这一次，是何亮辰死里逃生，也许以后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二）走私追查

大约两三年前，何亮辰在栎城警校深造，就听说了何宜霖的大名和风云往事，百发百中的记录和无人能破的大赛传说，成为了栎城警校人人向往的存在。
何宜霖年纪也不大，只长何亮辰一岁，最初触动他的事情是校园留言便利贴，在警校红蓝墙上千百张各色各式的便利贴中，只有少数几张被何宜霖留言，也许是他的字好看，才会被青睐吧。
后来寄给何宜霖的信件也得到他的回馈，关于技法的指点和实战问题，两个人隔空切磋，谈得不亦乐乎，直到后来断了联系，何亮辰还保留着那些珍贵的信件。
已经能去国外参赛执行任务的何宜霖，没什么人能多见他，警校记录里也不能够追踪他的信息，许是要执行任务的缘故，何宜霖的图像记录几乎清零，只留下来传说。
何亮辰只记得警校里疯传的传说，在被警校另一个高手胡浩挑战的比赛中，何宜霖被胡浩一路追平，最后时刻何宜霖以绝佳枪法扭转战局，一举问鼎，成了栎城警校的“明日传说”。
胡浩还是何亮辰的室友，少不得那几句夸赞。
何亮辰那时候已经在想，要请教这个光环满满的人，既是崇拜，又是想突破。
只是何亮辰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猝不及防的见面，任务中短暂的交接，都打破了他心里的寂静。
本是一点微微涟漪，突然间掀起惊涛骇浪，向他翻涌过来，湮没了他，日积月累的崇拜被颠覆推翻又重新垒起，是什么感觉？
何亮辰不知道，五味杂陈吧。
……
某处射击训练场，只有何亮辰一个人。
何亮辰脱下制服外套放在一边，露出清爽的外形，眉宇分明，明眸皓齿，眼睛聚着两簇光，无比璀璨。
他站在桌子后已经将手枪和子弹拆分好放在手边，戴好护目镜和耳罩，直视前方的绿靶红心的圆靶，他深深吸着一口气。
想起枪击巷战那一天何宜霖出手的快准狠，完美地表现了他的反应素质，恐怖到了极点。
不能输。
何亮辰心里的准点到了，他随即点击计时器， 开始拼装手枪，心里的计时器亦开始滴答，连着他的心跳，心跳不乱，手亦快速。
拼装完成，装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何亮辰随后抬手向红色靶心射击，每一发都击中靶心，完美一击，很快靶子在两侧移动起来，被遮掩在各种障碍物中，并不容易被击中，在眼花缭乱中何亮辰瞄准每一次点，只错了一靶，落在在红心边上。
嘭——嘭——嘭——嘭——
一发接着一发，击靶的穿透声在封闭的训练场中回荡起来，像一圈圈涟漪炸开，又似一连串音炮，一声接着一声推上云霄。
何亮辰仿佛在圆靶上看到了何宜霖的影子，他微有恍惚，随后一发不漏，将影子击破。
射击完毕，似突破天际的畅快，何亮辰终于得到了舒展，他拍了一下手边计时器，总共五分零九秒，相较于上一次有所突破，不过即使全部将子弹，也未必全中。
自从何宜霖将何亮辰送出来后，何亮辰经过小手术清理伤口，大约一个星期的时间，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也将何宜霖交给他的信息传达上级，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空旷的射击训练场，只有他一个人享受这种酣畅淋漓，缺少一人比试，有点落寞，何亮辰忽然想到何宜霖，若有机会，那就在这里一较高下……
刚取下护目镜和耳罩，射击训练场就走进一个文质彬彬的制服人员。
很少有人能将深色的制服穿出雅人深致的感觉。
来的人手里拿着档案本，步伐缓缓，笑容可掬，像一缕清暖的阳光，静若处子，沉静内敛，又像冰山上未融化的皑皑白雪，明澈干净。
“泉哥。”
何亮辰伸手向袁广泉打招呼，这位新来的同事是留学国外深造的博士，主修犯罪心理学，擅长推理分析，一般人看不出来他内敛的小宇宙究竟蕴藏了什么。
“豆儿，队长叫我们过去开会。”
袁广泉的声音温柔似水，他一向脾气温和，外露的气质也似翩翩公子，会让人忍不住亲近。
何亮辰小名豆豆，在刑侦队里除了年长的会这么叫他，其他小朋友都会叫他豆哥，平辈的或稍长一点的就是叫豆儿。
“那走吧，估计有什么指示。”何亮辰说道。
何亮辰把射击场中的东西放好，穿好外套和袁广泉一起，穿过草地小径，往总部走去。
“我想是走私追查的事情。”何亮辰说道。
“你之前带回了消息，我们也要行动了，最近栎城总不太平。”袁广泉感慨。
“这个走私案子，牵连的势力很广，我们调查了很久，栎城的黑势力蠢蠢欲动，已经做了很多案试图分散我们的注意力，不过一旦找到突破口就必须连根拔起，快刀斩乱麻，毫不拖泥带水！”何亮辰攥紧拳头，有些忿忿不平。
“确实需要好好计划，不过我们也准备充分，不会输给那些张狂的人。”袁广泉露出微微笑靥。
何亮辰随口问道：“泉哥，你知道何宜霖吗？”
袁广泉淡然答道：“他是我室友。”
“栎城的学校吗？我没怎么见过你。”
“是国外的时候，他在我们学校待过一阵子，当了我室友。”
“那你觉得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何亮辰忽然激动起来，他按捺不住就问出来，他一直都是听别人说过何宜霖。
袁广泉细细一想，沉吟道：“冷静理智，自我管制严苛，有些完美主义倾向，可能有些天秤上升处女，刚开始的时候会觉得他高冷不爱说话吧，心里有些小闷骚，如果打开他的话闸，那就是滔滔不绝，甚至有些跳脱。”
与何亮辰设想差不多，不过前几天见到的何宜霖似乎是把自己伪装成另一个人，带点雅痞风范，一双眼睛迷离动人。何亮辰记得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休息，何宜霖同他说起一些事情，时不时看向他，似蘸上迷迭香一般，光泽明亮，透出若有若无的撩拨。
“之前我的接应人就是他，没想到他去做卧底了，怪不得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不过知道他在就好。”何亮辰低头一笑，不自觉流露出来。
何亮辰和袁广泉正说着，一道声音扑过来：“圆圆哥，我来了～”
穿着半袖卫衣的大男孩朝这边奔过来，他作势张开双臂要往袁广泉那边飞过去，看到何亮辰也在，才在两人跟前收住步子。
又是一个眼生的小朋友。
“这是？”何亮辰问道。
“这是我的小朋友，黄名宇。”袁广泉摸了摸黄名宇的头，眼里满是光点。
黄名宇凑过脑袋解释道：“是小跟班，嘻嘻。”
袁广泉：“我最近在带他，当我的助手。”
“那就好好干。”
到了大会议室门口，黄名宇留在外面，何亮辰与何宜霖等级别的人才能参与刑侦大队的大会议。
刑侦大队正副队长已经就位在位置上，队长刘岩，还有他的两个得力副队郑棋元和张英席，一人是一身正气，一人是干脆利落。
陆续就坐完，大会议室坐了约二十来个人，何亮辰也看到胡浩在这其中，队长刘岩大致说明了情况，便正式开始了会议。
        根据线人（林雨）提供的最新线索，他们会在栎城港口进行走私交易，在长达几个月的调查中，近期的几个案子连成一线，终于浮出水面，我们决心剿灭这一支走私团伙，特此成立刑侦第一小组！
*刑侦第一小组，全员在！
　　
（三）风雨欲来

『背负着过往，一身的光环，也许是他的寂寞将他盖住，当跌落谷底，他手上血迹斑斑，仍然不甘示弱，往上攀爬，一只手将他拉起，这一劫渡过了。』

“你别抽烟了，这里还有一个病人。”
看着坐在床头吞吐云气的何宜霖，何亮辰忍不住开口抱怨，他可不想拖着伤体，又被烟气侵染。
何亮辰不太喜欢别人抽烟。
被烟气缭绕的何宜霖，神色有几分落寞，左手夹着半根烟，准备送到嘴边，又停顿了，“就这一根，见谅。”
抽完这根烟，何亮辰随即捻灭在烟灰缸里，烟灰缸堆起烟蒂，他近日抽烟很凶，平时也不大爱说话，有时候会借抽烟排解心情，在黑帮卧底，冷酷是最有效的伪装。
“你是左撇子？”
何亮辰不禁问道，他侧躺在床上，看何宜霖捻灭了烟蒂，在鼻眼前把烟气扑散了，他一向观察入微，不过他还是记得那天何宜霖向自己开枪是右手扣扳机，左手端稳，没有一丝犹豫，如铁血死神，左右手厉害的人不在少数，到小细节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
这个人隐藏得很辛苦吧？
在充满诡计、尔虞我诈的黑帮里，还不能让自己迷失在血腥之中，处处小心翼翼，谨小慎微，但也不能过于卑亢，何亮辰知道，何宜霖是心有傲气的人。
何宜霖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又看向何亮辰，点头笑着：“这半年来，总是用右手碰烟，一到心烦意乱的时候，就会左手碰烟，不过很少人察觉到。”
“半年？你潜伏了半年之久了？”
何亮辰有些诧异，他知道在栎城黑帮里有线人，一直提供关键信息，原来还是何宜霖，这个走私案牵连甚广，极为复杂，连着几桩命案，而这也许是何宜霖卧底的原因。
“半年，改名换姓，改掉自己的一切习惯，成为林雨，如果不把他们连根拔起，难消我心头之恨。”
何宜霖咬牙切齿，似有一层不可言说的痛恨，他仿佛是游走在悬崖上的人，立在一根单薄的线，脚下是万丈深渊，稍不留神，即粉身碎骨。
“是什么原因？以你的资历明明可以晋升了，却还要冒险潜入黑帮做卧底。”何亮辰忍不住问道，他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心里装满了疑问，才出口，他眼睛一黯，觉得自己问太多，多管闲事了。
“一桩案子，他们太猖狂了，我不爽。”
何宜霖有意岔开话题，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当务之急是要把线人的消息告知何亮辰，然后将他平安送出去。
何宜霖起身把小房间里的一张彩纹小卡片扣在何亮辰的手指间，坐下说道：“话我不能说太多，他们近期有行动，你们要做好准备，这次是在栎城港口，有枪支交易，这里面是你们要的东西。”
拿捏着手里的卡片端详，何亮辰微微点头，他看向何宜霖，目光微闪，问道：“你会在那次行动里面吗？”
何宜霖眉头一挑，随手扯过一块空调被盖在何亮辰肚子上，“怎么？怕碰上我？”
“棋逢对手，但最好也不要狭路相逢，我不希望你的身份暴露。”何亮辰握紧手里的卡片，似漫不经心一说，他心里有波动的情绪，只是很淡很淡。
夜里，两个人又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何亮辰想问一些何宜霖以前在栎城警校的事情，但何宜霖只应不答，一直都是何亮辰在自说自话。何亮辰占了何宜霖的床，何宜霖只能靠着墙坐着睡。
浅浅的呼吸声萦绕在房间中，房间的光被黑暗偷走，只有两个人，眼睛睁开着，眼里的暗色漫无边际。
“何宜霖，你睡了吗？”
“没。”
静谧的夜里，仍有一声轻音的回应。
“你什么时候回来？”
“等任务结束，这个案子结束。”
“等你回来，我们好好比一场。”
空气中凝结了短暂的一刻，似漏了一拍心跳，只听那一个人回道：“好。”
“还有，你能不能……”何亮辰开口又想问。
“我的事情，你自己去了解。”
何宜霖有些不耐烦，他猜到何亮辰要问什么，随口阻断了他的路，闭上眼睛。
“……”
深沉的梦里，那背负着过往的人，一身的光环，也许是他的寂寞将他盖住，当跌落谷底，他手上血迹斑斑，仍然不甘示弱，往上攀爬，一只手将他拉起，这一劫渡过了。

……

刑侦队会议上，讨论就几天后开展栎城港口走私截击行动。
刘岩与一些人员成立刑侦第一小组，在几个月以前就已经开始了一系列的专项调查，连成一条线，黑帮走私案、抢劫杀人案、团伙犯罪案都一一串联起来。
坐在靠后位置的何亮辰记着笔记，听到站起来的副队长张英席说了一番话，对黑帮犯罪记录一带而过，何亮辰不由得竖起耳朵，他随即用水性笔在本子上写下「何宜霖」的名字，画一个圆圈起来，他知道何宜霖的故事就在某个案件里面。
就一个一个点讨论完，刑侦第一小组决定开始详细计划的制定，为了彻底端掉存在于栎城已久的黑帮组织，刑侦队在这个案件上跟进了数月，即使抓到了他们犯罪行凶的证据，也会有替罪羊被推出来，无法触及幕后的操纵者。
而今线人潜伏收集的证据，从一点点眉目展开，慢慢布下天罗地网，是请君入瓮，还是守株待兔呢？
一切都是未知数。
大致敲定了下一步行动计划，决定先拦截在栎城港口进行枪支交易的黑帮组织，然后逐个击破，连根拔起，将黑帮的一个个小分部和总部拔除掉。
队长刘岩在会上总结完，他对何亮辰说道：“亮辰，接下来由你对接线人全部工作，待会来办公室找我一下，这一次辛苦你了。”
“我？”
何亮辰抬起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上一次他在巷战枪击中失手，差点落入了黑帮的陷阱里，幸好最后还是拿到了何宜霖给的消息，这一次联络何宜霖的工作也完全落到他身上了。
刘岩点头，“我们已然韬光养晦许久，沉压到底，他们要搅混栎城的一潭水，想浑水摸鱼，我们绝不会让他们得逞，接下来就是要捞起我们布下的天罗地网，将他们全部笼住。而亮辰，你必须要联络好他，牵着一根若有若无的线，这是我们布下的一手棋，是王牌！”
“是，队长！”何亮辰立即起身敬礼，目光如炬，以表决心。
会议结束后，慢慢退场，何亮辰想起什么，从人群中穿插而出，找上走在前面大步流星的徐均朔。
“均朔——”何亮辰叫住他。
“豆哥，有什么事情吗？”徐均朔问，神色若失，他手臂夹着文件，已经约人去吃饭，快到时间点，他不停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何亮辰知道徐均朔有参与跟进之前黑帮犯罪的案件记录，如果是何宜霖所说，那应该就是从这里入手，何宜霖让他自己去查，那些尘封的故事是他想了解黑帮卧底的来龙去脉。
“你这里有之前的案件记录吗？我想看一看，刘队不是让我跟线人联络吗？我正想挖掘一些东西。”何亮辰眼睛眯眯笑着，有些若有若无的深意。
徐均朔再看了看手表，眨着两颗明亮的眼睛，他笑道：“豆哥，明天你来找我好吧？我约了七哥吃饭，磨了好久，他好不容易才答应约这一顿，也差不多有关案例学习，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多担待，明天见！”
徐均朔推托着，与何亮辰道了一声歉，随即转身就跑，小碎步哒哒哒的，一溜烟就跑没了。
尚在原地的何亮辰哭笑不得，微微摇头，不用跑这么快吧？我就是问个问题而已。
刑侦队的副队长郑棋元是栎城警校的教官，曾经带过徐均朔一届，后来徐均朔也顺利进入了市局里，仍是在郑棋元手下做事情，不过原本徐均朔并不在刑侦重案组，是之后调过来的，晚了何亮辰半年，大概就是何宜霖出去卧底的时候徐均朔调进来的，徐均朔优秀专注，刑侦队的人多有称赞，就是比较喜欢缠着郑棋元。
可是谁又能抵挡小年轻徐均朔热情似火的进攻呢？
先放过徐均朔，明天再去追问他吧。
何亮辰走到队长刘岩的办公室，敲门，进入，等待刘岩的指示。
“队长，有什么指示？”
“林雨你知道吧？”
刘岩端着热水杯坐在桌子旁，抽出一份蓝色文件夹放在何亮辰面前。
“知道，我的联络人何宜霖，潜伏黑帮，卧薪尝胆。”何亮辰回答。
“接下来，你做的一切都在保密之中，切记一条，不要暴露自己，更不要暴露林雨。”
刘岩非常重视潜伏在黑帮的何宜霖，何宜霖是千丝万缕的一根脆弱的游丝，一旦被切断，他们对于黑帮行动的掌握将会陷入被动。
不过，何亮辰心中仍有疑惑，他问道：“可是，刘队，为什么是我？”
刘岩回答：“之前的联络人已经被调走，不知道什么原因，短期内找到合适的人选，我想也只有你，你见过了他，印象如何？”
何亮辰不自觉扬起嘴角，“与我想的不大一样，但依旧坚韧强大，让人看不透，他卧底半年，想必承受了很多压力。刘队，你给我的这个是什么资料？”何亮辰手指碰上资料夹，忍住想翻开的心情。
“因为身份特殊，通话记录容易被查，监控视频也会记录，所以你们不能直接联络，信息的交接也相对麻烦，这是何宜霖自创的红蓝密码，用于与他的联络，他可以一眼看懂这些信息，而我们只需要破解即可。”刘岩说道。
听来有几分神秘。
“听上去有点像摩斯密码。好的，我明白了，不会辜负刘队交给我的重任，那几天后的港口行动……”何亮辰又问到港口行动，他心里想参与其中，也许只是为了确认那个人的生死安危。
“已经有人员安排了，再看变动，你是接应辅助。若从港口行动开始，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我们行动要快准狠。”
“是！”
风雨欲来，平静下的水面涟漪也无，牵在细绳上的蚂蚱被狂风抖动，掉落与否，只看那风有多猛……
　
（四）来龙去脉

 『记不清，被多少次扯进深渊里又爬出来，那是一片血色的梦，枪击的那一声似乎穿透了他的心脏，倒在血泊中的不是他，是那一颗破碎的心。』

20xx年1月 抢劫杀人案件记录

地点：月巷
时间：20xx年1月xx日除夕17:10——17:55
事件性质：有组织的恶意抢劫报复杀人事件
造成影响：一老一幼被子弹击中心脏，倒地身亡，老人的儿子分尸河岸、水沟等地，儿媳不知去向
嫌疑犯：芩某、薛某
进度：嫌疑犯投案自首，结案

这年的除夕夜里，栎城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中，因为环保限制，烟花爆竹的使用极少，家里的小孩子想过一把瘾，男人就出去给孩子买爆竹，家里的女人唠叨，但只是说两嘴，还是挺开心一家人团员过大年的。这是一家工薪阶层的普通家庭，住在月巷的小地方，平时从没有招惹过什么人，更不用说社会的黑势力了。
盯上他们的是栎城最大的黑帮势力，来自他们的报复，报复的人是这家男人迎姓的邻居少年，少年芩某小时候被教训过几回，遭告状被父亲毒打过，特别痛恨这家人，他知道迎姓人家里有个传家玉器，正好黑帮老大酷爱玉器收藏，他就偷偷把这个消息献上，得来了这个机会。
芩某是黑帮里为数不多的未成年人，他抽烟酗酒，又是单亲家庭，从小没人管他，看片打架，有样学样，心里的黑暗滋生，像从地壳迸出的黑色的浓稠的浆液，慢慢吞噬了他整颗心。他就爱做一些疯狂的事情，上次打架差点把人耳朵割下来，他还兴致勃勃录下了视频，自己留着欣赏，他进过几次少年拘留所，关一阵就放出来了，反正他也不是读书的料，谁管得着。
带着芩某行动的是在组织里教他的薛某，两个人是名义上的师徒关系，私底下是不为人知的肉体关系。总是有一些时候，黑暗势力会去挑战社会的底线，以疯魔去塑魔，再多一点，就是恐怖了。薛某带着芩某行动，主要是为了拿传家玉器，但也是为了掩护黑帮组织在春节期间的行动，试图把注意力转移，好让海关那边松散一下，在这之前，几起恶性挑衅事件也层出不穷。
在晚上十一点结束正常工作的何宜霖走在回家的雪路上，穿着蓝黑色的短袄，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一圈，包住耳朵，寒风瑟瑟，比往常要冷很多，他守护着栎城的平安，守护着栎城的夜，心里多了一丝安慰和温暖。
六瓣的雪花翩翩飞落，在树上结成冰晶，茫茫的雪地衬出一丝惨白的光，何宜霖呼出一口冷气，他也已经好几年没回家过年了，这又会是一个人的日子，女友也不经常见到他的面，他总是在任务里神出鬼没。
风雪一起，不远处一声两声间断的悲鸣掩盖在寒风落雪的声音中，听不大清楚，那慢慢飘出的烟火也似被掐断了，何宜霖心里突然咯噔一声，只觉得大事不妙。
“是月巷！”
何宜霖没多想就跑动飞奔起来，他从来直觉不差，只怕这一次点燃了除夕夜的平静。
雪地软滑，何宜霖摔了一个跟头，又爬起来继续跑，他很快跑进了月巷中，月巷的雪路上拖了一路的血迹，他随即把腰上的手枪拔出来上膛，快跑进入了月巷一户人家的案发现场。
这家人屋里的东西倒得七零八落，地上几滩血迹，客厅的电视还在放着热闹的春晚，沙发上已经死了两个人，老人护着几岁的小孩子倒在沙发上，被击中了心脏，穿过厚重的棉衣和身体，无情地夺去了他们的性命，血晕在老人棉衣上，面容惨白，似是对凶手的闯入猝不及防，来不及做出反应就死去看。
这一幕触目惊心，令何宜霖心揪地一痛，撕裂成无数块。
何宜霖快速反应过来，他扫了扫屋子一眼，屋子里被翻得很乱，显然凶手是要进行有目的的抢劫行为，不然行动不会这么迅捷，再看一眼，屋子的男主人和女主人不知所踪，周边的门户都门窗紧闭，心悸锁门，何宜霖暂还无法对他们问讯吗，想起外面那滩血迹未干，应该是走不远。
把热毯子改在老人孩子身上，何宜霖随即追出去，他给值班人员打电话：“月巷xx号，发生抢劫杀人事件，请求支援！”
顺着一路的血迹，何宜霖在黑夜里狂奔，他猜想失踪的人是被拖出去的，至少是昏迷状态，他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追击的路上，突然有一大块血迹融在雪里，而后一点点稀疏变少，当何宜霖跑到天桥边的时候，他看到在枯水的河边游荡的两人拖着黑色塑料袋，往河里扔东西，还大叫了一声，似是得到了尽情的宣泄。
何宜霖双眸一凝，随即翻身越过栏杆，往下面奔过去，一点也不带刹车的，他冲两人举起手枪，大喊道：“别动！举起手来！”
似是没料到有人会来得这么快，他们只是回头瞄了何宜霖一眼，就往前狂奔逃离，何宜霖见他们并没有举手的意思，随即开出一枪打在高大男子的腿部，令他无法再跑到跑动起来。见同伴中弹，另一个男子拔出枪乱打，他也不理会同伴的呼救，意识到何宜霖的快准狠，他扔下枪，往冰冷的河里跳下去，寒冷刺骨的河水吞噬了男子，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何宜霖扣住中弹的人，与随后来的民警一起押回市局里。后来这桩案子也很快破案，嫌疑犯现身自首，看似已经结案了，但在同一时间的动荡里，黑帮的走私更加猖獗，他们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走了。
那一夜，鲜红的血与惨白的雪，相映成凄惨的梦，久久缠绕着何宜霖，他并不甘心，随后向上级请示，潜入黑帮卧底，蓄须伪装，也与女友分手，护了各自的平安。
记不清，被多少次扯进深渊里又爬出来，那是一片血色的梦，枪击的那一声似乎穿透了他的心脏，倒在血泊中的不是他，是那一颗破碎的心。

.......

看了除夕夜抢劫杀人案件的记录，何亮辰久久才反应过来，他似乎也能感觉到何宜霖的心境，不能爆发的情绪、不能抒发的惆怅，那是何宜霖的心结，被那一夜圈住的梦寐，他从来都没有度过，执念、疯狂、痛苦，情绪在眼中一闪而过，被烟气迷离盖过。
看何亮辰怔住，缓缓盖上案件夹，徐均朔看穿了何亮辰的心思，他递来一杯热茶，说道：“先喝一杯，缓一缓。”
何亮辰哑然失笑，“缓不过来。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是一样的选择。”
徐均朔拍拍他的肩膀，“别想那么多，如果那是开端，我们很快就可以结束，不会再让他们猖獗下去的。七哥就说过，拿下，就是胜利，我们逮着他们不放，就要破了这桩案子，一举端了他们。”
“成。改天好好喝一杯，别老拿七哥说的话当名人名言。”何亮辰说道。
“他就是我人生的座右铭，怎么不能？”徐均朔笑道。
“那你每天逮着他有意思吗？他还想躲你来着。”
“那躲也躲不过呀，反正吃了我一顿，还有下一顿。”徐均朔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那你就冲业绩，让他好好刮目相看，我去找袁博士和蒋念桉了。”何亮辰把热茶放下。
“蒋念桉有什么事情吗？”徐均朔问，他记得蒋念桉沉默寡言，不大爱说话，并不是和他们在一个组里的。
“应该也没什么事情，过两天还有行动，我先走了。”
“记得，你还欠我一杯呢。”
“不会忘的。”
何亮辰出了档案室，见过了袁广泉，才见到蒋念桉，蒋念桉没有问什么东西，两个人说了一会话就散了。

（未完）

Chapter Text

（继上章，本章更新完毕，旅馆车在（六）后段，（七）前面，自行翻阅）

（五）【港口行动】

栎城港口。
烈日灼阳，微风一斜，天空是惨淡的无云之空，除了港口的机器运作，没有多余的声音。
港口里正在如常运货物，货轮停靠在河岸边，通过高架机器，一列一列货箱从货轮上运下来。
守在暗处的刑侦人员，只等着请君入瓮，一网打尽，今日黑帮在栎城港口的枪支交易，将会在上午11点-12点之间进行，时间紧密地过去，每一滴汗从脸颊滑过，呼吸紧在一根弦之上。
负责支援辅助的何亮辰等人分散在港口各处，他们率先控制了栎城港口，已在高处的机台上观察底下的一切动态，在黑帮有动静前不打草惊蛇。
何亮辰、扎西顿珠两个人守在机台上，从上往下眺望而去，连水面也无一丝涟漪。
看时间，已经10：56了。
何亮辰：“扎西哥，你说，我们会不会被摆了一道？”
扎西顿珠：“这是真实的消息，黑帮的行动也仅限于我们知道，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我们知道并已经做出行动了。”
何亮辰：“目前，没有一丝前兆，我有一些担心，我相信消息是真实的，林雨也不会错，但如果黑帮的人临时改变计划，就会打乱我们的全盘。”
扎西顿珠微微点头，这并无可能。
扎西顿珠：“但愿不会……”
他们两个人心里已经无法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枪支交易是否如期进行，而他们是否会截击到这一伙人，一切竟然成了未知。
机台下出现几点黑影移动，令所有人神经紧张起来。
何亮辰声音一紧：“出现了，他们来了！”
扎西顿珠：“做好准备支援。”
在鳞次栉比的红蓝绿货箱间，几个穿行在货箱的人提着各自的交易物品，已经在此会面了。
他们的领头互相握手，面部都是深藏不露的笑容，凑耳低语。
“他们都到了……”
“那给他们点颜色看——”
“我要的东西呢？”
“已经送出去了，不能在这里，不是暴露了吗？”
“组织里出卧底了，刚好市局里有人也给消息，我们这回就是陪他们玩一场，嘿嘿——”
“怎么不见林雨？”
“这一次，我们不用他。”
“他们也来了……”
“正好，再报一仇。”
在机台上观测的何亮辰，看着远处的小点，并没有任何的动静，本来应该在交易的人，只是简单的握手会面，没有拿出什么东西。
那一刻，何亮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本来他们是请君入瓮，瓮中捉鳖，可没想到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好，我们是中了他们的诡计，他们并不打算真的在港口交易，只是做个样子给我们看！”
何亮辰反应过来，随即从机台门出去，运输机台的速度相对慢，他还不能很快下去。
扎西顿珠随后：“是我们所想的那样吗？”
何亮辰咬牙切齿道：“居然被摆了一道，我们快点增援，最好不要被他们溜走。不过他们一定有后手，只怕整个港口都被他们连通了，很难堵住他们，我们失策了！”
扎西顿珠：“这……”
何亮辰扶着机台铁栏杆的铁链，他说：“我先下去支援，你快点下来，总不能扑个空，得不偿失！”
何亮辰翻过栏杆，两只脚锁住铁链，手虚抓铁链条，顺着飘荡的铁链快速滑下去，从高处往下，像高空的坠物，有一刻的惊心动魄，快速下滑，何亮辰停在隔层板，忽略手指与铁锈的摩擦痛楚，他甩开铁链条，从隔层板上跳下去。
抬头看向还没下来的扎西顿珠，何亮辰说道：“我先去了。”
扎西顿珠：“我稍后赶到！”
一阵阵枪击声响起，串成连云的气势，何亮辰扭过头警惕地看过去，“枪击战开始了，比我想的要快。”
不多想，何亮辰穿插在巨大的货箱之间，往硝烟弥漫的地方赶过去，一阵阵枪声愈发激烈起来，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组员，快步跑到胡浩身边。
“浩哥，情况如何？”何亮辰问道。
“中计了，什么也没有！”胡浩微怒道。
“不管了，先把他们这团搅浑水的人抓起来再说，我就不信问不出什么东西。”
胡浩凝眉，“现在我们在明，敌人在暗，优势不大。”
“我就不信了，有了第一次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就别想了，这他妈就要干翻他们，他们给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就还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何亮辰隐忍着一口怒气，侧过货箱一点，他崩出几枪，准确地打在黑帮的几个喽啰之上。
胡浩把他扯回来，“豆儿，你可别冲动行事！”
何亮辰低下头，眉宇一皱，“我知道，我就是忍不下这口气，我辜负了……林雨。”
胡浩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说丧气话，还没干完这一仗，我们先把他们拿下再说。”
何亮辰与胡浩击掌，各自压下元气，小组成员听从胡浩指挥，潜伏高地的人狙击敌手，在地下包围前进的人步步紧逼。
突然，一辆黑车突破而出，驾驶的人在货箱间横冲直撞，移动的物体，枪击的速度无法准确定位，本在这里进行枪支交易的人临时改变计划，变成了一场掩护，让刑侦组的人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们要冲出去，拦截！”胡浩下令。
已经翻上车的黑帮组织，不紧不慢拿枪反击，随后又冲出两辆黑车，紧随其后，看着就要往出口的方向过去。
何亮辰不甘，他爬上货箱，在货箱上奔跑一路追击，在已经能够看到的点，目之所及，他即刻举枪瞄准黑车后轮胎，像在射击训练场的无误练习，他沉下心境，犹置身在空旷的环境中，一粒尘埃飘来，他伸手握住。
就是现在！
何亮辰打出这一枪。
嘣！
子弹击中黑车后轮胎，黑车随即瘪气，高速运转下车速磕磕巴巴的，潜伏高地的狙击手殷浩伦配合何亮辰，往黑车的汽油箱射击。
嘣！
又是一击！
黑车漏油，猛地爆炸，剧烈的汽油爆炸把那一片空气灼伤，连通车上的人也一同烧死，化为灰烬，炽热滚烫的汽油火焰是烈焰油彩，动人心魄。
何亮辰冲藏在高地的狙击手殷浩伦比出大拇指，他再度狂奔起来，冲着第二辆黑车的方向跑过去，他在警校长跑比赛中，就没有输过！

“我就不信了！”

何亮辰跳过几个货箱，才勉强追上第二辆黑车的速度，他愈靠愈近，惊险躲过来此黑车枪击回应，何亮辰稳住双手，就冲着前排的轮胎射击过去，殷浩伦马上跟进射击。
第二辆黑车发生强烈的爆炸，波及货箱的何亮辰，火焰气波将他冲下货箱，在地上翻滚了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可惜，第三辆车已经开出了港口，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胡浩等人将轻微灼伤的何亮辰扶起，几人面面相觑，决定处理港口爆炸现场，回复总部，然后恢复栎城港口的正常运行，再回总部复命。
港口行动，失败！

（六）【想入非非】

港口的任务失败，一层阴霾掩盖在刑侦队第一小组的头顶上，他们唯一确定的就是截击行动的风声走漏，要么是黑帮卧底那边出了问题，要么就是他们这边，总之连队长刘岩也沉着脸色。
受轻微灼伤的何亮辰去医院做过包扎，袁广泉开车送他回公寓里，让他好好休息，港口行动才过去一天，何亮辰的心还悬不下来。
何亮辰自我调侃道：“还没出多少回任务，就光荣负伤了，上一次是子弹中伤，这一次被气体灼伤，下一次在哪死的都不知道。”
袁广泉打断他的话，“可别说晦气话，你命大，死不了的，不是还想跟何宜霖比试吗？那就留着命留着心，到时候跟他一分高下。”
何亮辰神色一黯，叹一口气，“不知道任务什么结束呢。这一次失利实在措手不及，我后面行动还是冲动了，刘队罚我几天休息禁闭也是应该的。”
袁广泉微微笑道：“至少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给他们一点颜色看，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他们有意挑衅，我们绝地反击，未尝不可。”
看着车窗外熙来攘往的街道，何亮辰的心仿佛陷入了车水马龙的流向，跟着飞到了不知何处的角落，没有着落。
何亮辰问：“目前的情况对我们很不利，处于被动，还不知道黑帮那边还会有什么动作，最可怕的就是我们潜伏在那边的人被发觉，功亏一篑了。”
袁广泉直视前方，“还有一种可能——”何亮辰凝眸，“我们这边也有问题！”
将何亮辰送到公寓下，他就不让袁广泉再动身了，“我自己会上去的，就灼伤了一下，又不是断了腿，你放心，明天一定活蹦乱跳的，刘队什么指示，及时通知我，把我们的问题反应上去。港口行动失败，我们先失一城，必须快速反应过来，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袁广泉同他击拳，“放心，我们不会输的！”

回到家中，何亮辰心中惴惴不安，他无法平静地躺下来，坐在电脑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才打开就弹出一条邮件信息，里面没有什么内容，是红蓝的密码信息。
经过破译，何亮辰才得出背后的信息，他心里暗苦：这什么破密码，这么难搞，何宜霖我总有一天会找你算账的......

红蓝密码信息破译：
风声走漏，市局有人，千钧一发，迫在眉睫。我们见一面，地址：xx路xx街道xx酒吧。

如何亮辰所料不差，但是这个时候何宜霖来见他干嘛？
想到昨天的港口行动，他唯一欣喜的点就是没有碰上何宜霖，猜测何宜霖未出现的理由可能是黑帮那边的动静。
没多想，何亮辰就出门赴约。
夜晚初来临，星辰掩在黯淡的云层后，酒吧里灯光眼花缭乱，透着纸醉金迷的气息，酒味扑面而来，何亮辰穿插在狂舞的人群里，他双眸一凝，定在坐在吧台喝酒的皮衣男子。
皮衣男子风范狂野，下巴到鬓角一线的胡须，三七分的中短发在后面扎一个小鬏，端着冰块入酒的玻璃杯，狂野且不羁，看上去就不好惹。
何亮辰直线走过去，坐在皮衣男子边上，递上一支烟给他，“你早来了，等了多久？”
何宜霖推拒了何亮辰给的烟，他目光一扫，看到何亮辰脖子手上的灼伤，还贴着创口贴，“有一会了。前天港口发生爆炸，你受伤了？”
何亮辰点了一杯酒，他说：“没事，小伤，没有你那两枪打得痛，不过还是让他们逃了。”
酒吧声音嘈杂喧嚣，充斥着靡丽迷醉。

看何宜霖低头抿了一口酒，何亮辰不由得问道：“怎么叫我出来，是有什么东西要给我吗？”

“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做？怎么反击？”

何亮辰摇摇头，一口酒闷下手边的酒，“有点乱了计划，现在的情况是互相牵制着，那边的人可能也察觉到了我们的潜伏，何宜霖，你怎么样了？港口行动我没看见你，本来以为你会来的。”

何宜霖笑道：“从他们不让我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有变了，你们那边也有潜伏，玩谍战这种东西，不过可不能像上次那样打草惊蛇。”

何亮辰与何宜霖碰了一杯，他拖着长脚凳往何宜霖那边挪了挪，不由得勾上何宜霖的肩膀，“你今天就是要和我说这些的吗？有没有什么更多的情报？嘿嘿——”

看着何亮辰的笑容，何宜霖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拿下来，何亮辰不依不饶又搭上去了，更加得寸进尺。

“你查了档案信息吗？”何宜霖问。
“大约知道了一些，你的想法，我都明白，你忍不下这口气，我当然就要帮你出气。”何亮辰说道。
何宜霖轻抖肩膀，不由得笑道：“前天的爆炸也是你有意弄的吧？听说烧了两辆车。”
何亮辰摸了摸鼻子，“我可不想空手回去，怎么着也得给他们一些颜色看！”
“还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我给你两枪，到时候你是不是也要给我两枪了？”
何宜霖扭过头对上何亮辰明亮的眼睛，两人似听不到周边的嘈杂，声音也在对视中无形消散，咚咚咚......心脏连至后颈、手腕的心跳声，听得格外清晰，不自觉的靠近，不自觉的吸引，仿佛那一夜幽暗的房间若有若无的呼吸牵绊在一块。
何亮辰记得，那一夜过后，早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何宜霖正靠墙坐着，睁着眼睛定定地看他，目光没有一丝躲避，好似从雾海山间的逃离中找到了出路。
何宜霖的眼神清醒澈亮，是黑暗的匍匐中一束久违的光，他似乎认定了某样东西，就无法再放手了。
忽然觉得，冻结的心，被石子戳破了一丝裂缝，是谁坐在裂开的冰河边垂钓，将他从冰冷的河水里钓出来，再近一点，他就能抓住那最后的稻草。
“我们出去一会。”何宜霖拉着何亮辰起身。
“好。”何亮辰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
出了酒吧，两个人游荡在热闹之外寂静的街道，并肩走着，看着地上的影子，没有言语，仿佛这一段路很长，他们两人的心可以牵绊在这缠绵的夜色中。
“亮辰，”何宜霖第一次用这样温柔的声音唤他，“还有，如果不出意外，黑帮老大的儿子儿媳交接仪式会在八天后的大酒店举行，如果你们想行动，一举拿下，这是你们的机会，不过在这之前，先清除市局里的内应，别让他把风声再透露了。”
何亮辰：“这样的交接仪式一定有很多武装配备，他们不会想出事，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有机会的地方。”
何宜霖：“最好三头行动，趁着他们心思没法分散，把黑帮几个据点一举拿下来，干一场大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何亮辰：“与我想的一样。你也会在吧。”
何宜霖点头：“我会隐藏到底的。”
酒精的味道萦绕在脑子里，何亮辰不由得撞了撞何宜霖的手臂，“何宜霖，你就要走了吗？陪我再多一会，好吗......”
“那多走一会.......”
似乎不会厌倦，连走路也觉得欢欣雀跃，他们心照不宣地走向了同一段路，云层散去，又是满天星辰。

“你什么时候把胡须剃了？”
小旅店房间里，何亮辰把何宜霖按在门板上亲吻，他粗鲁地侵入何宜霖的口中，酒精的味道充斥在两个人的嘴里。
房间很暗，只有眼睛里的光幽幽淡淡，是一层浅的情潮，酒精推上一层巨浪，如龙咆虎啸，两种男性荷尔蒙如火山爆发，一发难止，似只有把对方干翻才觉得舒畅。
“怎么？嫌扎嘴？”
何宜霖看着他笑，顺手就把何亮辰的衣服扒下来，又翻过身压着何亮辰。
“好了，我知道了，是任务结束后吧，莫名其妙的仪式感。”
何亮辰咬在何宜霖的耳垂上，顺着颈线一路往下，贴着何宜霖发热的皮肤，两具身体在狭小的房间翻来覆去，颠龙倒凤。
滚到床上，何亮辰压着何宜霖，吻在何宜霖散落的头发上，一层汗粘着头发，性感也狂野。
“这地方也太小了吧......”
何亮辰忍不住抱怨。
“你就知足吧，什么地方没睡过，露天的也成。”
何宜霖抱着何亮辰的头，任他自己身上起伏。
何亮辰重重地咬在何宜霖赤裸的胸膛上，“你在那地方......”
何宜霖猛敲了一下他的头，“想什么呢？我可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何亮辰突然抱住何宜霖，“那就我来做......”
突然，身下挤入一道热器，何亮辰急切地进来，肉体的汗液相互粘稠摩擦，那道热器长驱直入，捣入何宜霖的小口，何宜霖还不适应，何亮辰就先压着他的身体有所推进，气息喷薄，酒精催促下的欲望像黑夜的翅膀将他们两人包裹。
“嗯......”
何宜霖咬着嘴唇，任汗液顺着身体流淌，密处也挤压出一丝的粘稠的液体，他并不觉得什么痛楚，大约因为都是男人，不需要顾及那么多，眼前的人像山一样压在自己身上，那道热器开始在自己身体里抽动肿胀，床板压出吱呀声，而隔壁房间的动静并不比他们小，叫得更加嚣张。
“呼......呼......”
何宜霖抱着他的腰，猛地一掐，低声道：“老子第一次跟男人做.......”
何亮辰低头吸吮过何宜霖的唇瓣，他笑道：“谁不是呢，你还嫌弃我吗？”
“如果是你，那就还不错。”
得了何宜霖的回应，何亮辰动得更加猛，似情绪和欲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宣泄，他尽情在这个人的身体里驰骋。
抽出热器，两个人相对而坐，把床压下一层，何宜霖抓着何亮辰肿胀滚烫的热器，他的心也跟着跳动，是这东西在自己身体里乱动，“我后面吃得下吗......”
“如果润滑些就好一些。”
何亮辰的手往前一扑，也抓着何宜霖的热器，暗暗滑动起来，那东西也冒出滋滋的液体，稠了他满手。
也许是喜欢夜的宁静，何宜霖喜欢在黑暗中摸索，喜欢黑暗中看何亮辰的眼睛，像星星一样烫着他的心，那一层滚烫，把他冻成冰河的心一层层瓦解破碎，终于积压的情绪得到了释放。

夜，是寂静的喧嚣，两颗滚烫的心碰撞，逐渐融为一体。

（七）【黑色盛宴】

与何宜霖见完面的第二天，何亮辰趁着空闲的时间，跟刑侦队长刘岩报告了市局里港口行动消息泄露的事情，刘岩和副队张英席、郑棋元开了一个短暂的会议，随后，一场捉小鬼的行动在市局里悄无声息地展开。
还在工作岗位上，徐均朔捧着一堆文案资料，正准备去办公室找郑棋元，他看到本在休息的何亮辰回来，推门而入，有些好奇。
“诶，亮辰哥，你不是还有点脚伤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耐不住寂寞么？”徐均朔走过去问。
“哈哈，”何亮辰挠着头，也不正面回答，就着徐均朔的话说下去，“我在家躺一会就背痒的难受，虽然不工作，也不想宅着，我不是还要请你喝东西吗？”
“现在还在工作，我要找七哥，有空再陪你，”徐均朔笑道，他随处扫了一眼，正好看到蒋念桉经过，便把他拉过来，“念桉，你现在有空吗？陪亮辰哥一会，他闲得发慌呢。”
蒋念桉一愣，随后推了推眼镜，“那行吧，我正好没事。”
何亮辰低头笑着，微妙的表情一闪而过，让人很难察觉他的神色变化，他一把揽过蒋念桉，他和徐均朔点头道了别，拉着蒋念桉在市局里面放散步逛，一边说着话。
“念桉，你说为什么我们老是失败呢？”
何亮辰眼睛微眯，搭在蒋念桉上的手也不打算放下。
蒋念桉猜想何亮辰因为上次港口任务失败耿耿于怀，还没有释然，遂道：“亮辰哥是因为港口行动的事情吧，没想到黑帮的人反将一军，给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不然亮辰哥也不至于受伤。”
突然，何亮辰停下步子，他神色已经冷下来，像一头恢复元气的狼，“要不是拜你所赐，我们也不至于失败，我更不至于受伤。”
这冷漠的口气，让蒋念桉一凛，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力度重了几分，他心中惴惴不安，想拔腿就跑，却已被何亮辰扣住。
蒋念桉哑然失笑，“亮辰哥说笑了，我也没有参与此次行动，怎么就说到我了，可能是亮辰哥受伤也受了刺激……”
何亮辰揽着蒋念桉的肩膀，本是随处散步游荡，何亮辰慢慢将他引到了审讯室的方向，这时候，蒋念桉意识到不对劲，却无法逃脱了。
“你是没去，但不代表你不能做别的事情，”何亮辰靠近蒋念桉的耳后，一字一句娓娓道来，“港口行动的前几天你就来找过我，我一个字都没说漏，但你还是有办法拿到了消息，并传递给黑帮，作为间谍，反侦察能力真是让人佩服不已，不过我见过的人要比你厉害很多，潜伏更深。”
何亮辰不自觉就想到了潜伏在黑帮的何宜霖，那才叫滴水不漏，仿佛何宜霖是他的骄傲，他又不能说出来，压在心里的秘密有难言之隐。
已到了审讯室门口，蒋念桉脸色微白，他被何亮辰用用手铐扣住。
蒋念桉仍是把情绪收着，他已打算闭口不言，不说漏任何事情，但是何亮辰他们也早有所料，并不惧怕。
蒋念桉放话，“你们尽管问，看你们能问出什么来。”
何亮辰笑着拍拍蒋念桉僵硬的肩膀，打开审讯室的门把他推进去，“那你就等着小徐和小圆同志的故事大会吧，可精彩了，每回都能把人说晕了，不知道你能不能中招～”
送蒋念桉到达审讯室后，何亮辰扬长而去，他的笑声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把黑帮潜伏在市局里主要的间谍拿下来，其他的间谍也顺利拿下，这一重隐秘的危险被摘掉，刑侦队还不能放松，接下来几天的重点在黑帮的交接仪式上，那时候不仅有武装戒备，还有其他势力浑水摸鱼，要想突破，无异于火中取栗，异常艰难。
从审讯室拐角出来，何亮辰看到副队张英席靠窗打电话，时笑时嗔，喜形于色，不同于平常的庄严肃穆，通话完正看到何亮辰经过，又恢复平时的大佬模样。
“席帅。”何亮辰跟张英席打招呼，完全崇敬仰慕式姿态。
“嗯嗯。蒋念桉送到审讯室了？”张英席问道。
“一切顺利，也算把隐患除了，不过后面几天会比较困难。”
何亮辰咬嘴，欲言又止，心里的担忧放不下，他也想跟着一起行动，本来小腿灼伤的伤势也不重，完全不影响他的行动。
张英席看出何亮辰想和他说的话，遂道： “你还是想跟着行动吗？”
“想！”
何亮辰捣蒜似的点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激动人心的了。
张英席微微一笑，有些神秘莫测，“现在是秘密行动，包括你说的交接仪式也是绝密计划，打击黑势力是我们的重中之重，不会再任由他们狂妄下去，枪支交易、挑衅行为等都让我们忍无可忍，所以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似乎是张英席同意何亮辰参与这次行动，他不由得兴奋起来，“是！”
张英席又说：“这一次我调人过来，跟你一起进大酒店行动，还有其他人，与何宜霖里应外合，把这一个地方拿下，枪支囤放的地方和黑帮总据点我们也另有安排，所以分三处行动，你们最重要的是拿到那一批名单。这几天精密计划，不能出任何差错。”
“一切听吩咐！”
“还有，”张英席叫住正要走的何亮辰，“跟你一起行动的人叫越……赵越，我的徒弟他之前在栎城警校任职，最近去参加国外警事比赛，才回来休息，不许……欺负他。”
何亮辰愣住，笑了笑，“他是我前辈，怎么敢？我先去忙了。”
有事做了，才不算无聊。

……

黑色盛宴当日。
豪华的大酒店内的二层被黑帮包下来，除了特制请帖可入，其他人一概不准放进去，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在仪式正式开始前，栎城的各个势力带着请帖进来道贺，凶神恶煞的刀疤大叔、美艳绝伦的波浪卷发美女、都市精英商人等都不会缺席这一场盛大的筵席，栎城最大黑帮势力，凡事收到他们的请帖的，都是有名有姓有一定地位的人。
最隆重的人物还未出场，徘徊在宴会的人只是各找话题，倚靠在角落长餐桌上的何宜霖无所事事，摇荡着长腿，他也无法出去透气，负责宴会安全的主要人物之一的他怎么会四处游荡。
盛宴上的何宜霖一身洒脱气质，新做了过耳的卷发造型，在后脑勺扎一鬏，头发乌黑油亮，斜落的头发分在耳朵后，他穿着贴身的黑亮西装，解开白衬衫内衬的两颗扣子，露出性感的锁骨，脖子上带着一个串珠红绳，他眼睛一眯，邪而魅惑，是一尊危险的雕塑。
看着宴会上愈来愈多的人，何宜霖从裤兜里掏出一支烟夹在右手，才抽了一口，一个不高的服务员端着烟灰缸盘子走过来，他一只手放在背后，身影端正挺立，步伐凌厉，走路带风。
服务员有一张娃娃脸，人畜无害，他的目光从烟灰缸移向何宜霖的烟，服务员轻飘飘地说道：“先生，我们这里不允许抽烟，请移至吸烟区。”
何宜霖随即把烟捻灭在烟灰缸里，他抱着手臂，低头笑看眼前的服务员，“新来的？”
服务员笑而不语，也不回答何宜霖的话，随后走开，继续自己的工作。
靠着墙壁的何宜霖轻轻耸动肩膀，他喃喃自语，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新来的。”
何宜霖外貌出众，风范独特，吸引了一些参加宴会的女士的目光，其中一个波浪卷发、红唇鲜颜的美女向他走过来，她手端着一杯红酒，轻轻摇晃着，冲何宜霖媚眼一笑，搔首弄姿，似有勾引之意。
“你就是林雨？”她开口问道。
何宜霖从长餐桌上端起一杯红酒与她碰杯，“正是。”
“久仰大名。宴会尚未开始，不知林雨有没有兴趣与我促膝长谈？”
她开门见山，便想揪住何宜霖。
何宜霖微微笑道：“恕我公职在身，难能脱身，还请小姐另寻其人。”
听何宜霖拒绝，那个女人脸色一冷，随后甩身走开了，又和一位帅气的男子畅谈起来。
同何宜霖一起共事的人走过来拍一拍他的肩膀，不禁笑道：“可以呀，林雨，那可是鼎鼎有名的栎城商会副会长饶燕，没有男人会拒绝她，你居然敢拒绝她。”
何宜霖抖开这个人的肩膀，淡淡说道：“不感兴趣，与我无关。”
这个人尴尬笑了笑，只说：“还是你厉害。”他也不说了，随后走开，留何宜霖在这里。
盛会上有形形色色的人，都不入何宜霖的眼，他本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足够冷血，足够淡漠，足够可怕。
本是毫无波澜，突然之间，何宜霖往一个方向看过去，在人群聚集的那一端，有一个同样落单的人，游移在喧嚣的繁华外，并不为人所注意。
黑色的盛宴上，举杯饮血，狂妄作态，他早已厌倦了这样的疯狂，突然之间，他从人群的缝隙间看到了那道身影，像一束光照进了他黑暗的世界，他忍不住去追寻，那等待已久的信仰。
何宜霖穿插走过人群，伸手抓住那个人的手臂，他想说“我等你好久了”，但却又开不了口，只是默默看着他那个人，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头一次这样有些慌乱的自己。

何亮辰，你终于还是来了。

（八）【枪击大战】

看到何宜霖抓着自己的手臂，何亮辰蓦然一惊，他还没说话，就被何宜霖拉出人群，走向了另一边的角落里。
“林雨……”
何亮辰有些许惊喜，不由得露出笑容。
“你果然还是来了。”
何宜霖深吸一口气，才说出这句话。
“这次……”
“有我兜着，你放心。”
“我想说……我很想你。”
听何亮辰把心声吐露，何宜霖久久愣住，他心里微漾的情绪幡然变作滔天巨浪，在心里面激荡，难以平静，是在他的苦涩的咖啡里添了一勺糖，拯救了他的味觉。
“我也……”何宜霖哽咽，仍旧克制着，“很想你……”
久违的见面是在黑帮盛宴，也没有多少寒暄，不能多说什么东西，他们都克制自己奔向对方的心。
“你们怎么进来的？”
何宜霖先问了这个，黑帮盛宴需要特制请帖才能进来，那请帖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何亮辰能出现在这里，代表他们的第一步计划成功。
何亮辰笑着看向何宜霖，从长餐桌上端起一杯红酒，慢悠悠喝了一口，嘴唇抿过红酒杯，扬起一丝笑容，他说：“当然是被邀请进来的，不然我怎么敢大摇大摆地进来？”
何宜霖轻瞋，瞪了何亮辰一眼，却没有平时的冷酷，他早已看破何亮辰的话，顺手接过红酒杯，就着何亮辰喝过的地方饮下红酒，喝完他用手指抹开嘴边的酒，像一口交杯酒，一口也是两个人。
“看来，你们也已经胸有成竹，是已经把卡在喉咙里的鱼刺拿掉了吗？”何宜霖有意问何亮辰他们市局里出间谍的事情，看有没有妥当。
何亮辰笑了笑，“鱼刺挑完，顺带也要把鱼骨剔除，不然怎么享用鲜味的鱼肉，我听说意大利的鱼别有滋味，一直没有机会去尝，不过今天吃一下这边的鲜鱼，看合不合我的胃口？”
何宜霖上手拍何亮辰的肩膀，轻轻揽着他，小声问道：“那你会钓鱼吗？”
“会呀，改天一块去钓鱼，我请你吃全鱼宴。”何亮辰说道。
上一回是何亮辰邀请何宜霖一起射击比试，这一回是何宜霖邀请他钓鱼，你来我往，一点也不少。
又见那个娃娃脸的服务员走过来，他向何宜霖说道：“林雨先生，那边宴会快开始了，主管请您过去。”
何宜霖这才放开何亮辰，他走过服务员身边，拍了拍服务员的肩膀，嘴角勾起，“多谢了。”
黑帮的交接仪式盛会即将开始，各大势力聚集在此，可谓是栎城的黑色盛宴，许多难得见上一面的人都在这里露面。
何亮辰和服务员在人群的边缘看着这一场即将落幕的盛会，他轻声问服务员：“越哥，事情顺利吗？”
旁边的人点头，“嗯。”
“名单拿到了吧？”
“拿到了。”
“没人注意吧？”
“我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不用你挂心。”
娃娃脸服务员眼眸一低，闪现凌厉之色，而后隐没在他无害纯粹的伪装之下。
眼前带着何亮辰一起行动的人是刑侦副队张英席的爱徒赵越，栎城警校最出名的“伪装者”，不过这个“伪装者”的由来可能是因为赵越一张娃娃脸，总是会让人忽略他的一身本领，在何宜霖之前的栎城警校记录的创造者，最可怕的不是他的身手，而是他的眼神。
何亮辰嘴角噙着笑，拿起一杯红酒递给赵越，赵越瞥一眼后移开目光，他淡淡道：“我办事的时候滴酒不沾，荤味不碰。”
赵越对自己有严苛至极的要求，从不逾矩。
何亮辰随后把红酒杯放回，他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在这里看一场好戏吧。”
赵越说：“预备的东西在2号男厕所里，为防不测，记得去拿。我先去那边看看。”
何亮辰点头，等赵越走开，他沿着人群边缘往侧门出去，往卫生间方向走过去，斜眼一探，发觉有人跟在身后，何亮辰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先进了男厕所里，气定神闲地走入2号厕所，把赵越留给他的手枪插在腰上，拉下西装外套盖住。
走出厕所到洗手台，已经有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在洗手，看上去来者不善，洗手也不必洗这么久。
何亮辰在这个人旁边的洗手台用水淋手，水顺着手指滑下，他低着头把镜子里外的人的神情装在眼里，心里默默计数……
一下……两下……
钟摆的倒计时滴答滴答敲响在心里，他仿佛又见那天对峙何宜霖的场景，这一回他要比何宜霖先出手——
突然，何亮辰直起身，手掌带着水甩在这个人的眼睛里，本想先发制人，却被何亮辰看透心思，水打在眼睛里，这个人迷的睁不开眼睛。
何亮辰打开这个人手，手掌作刃，猛的用力劈在他的后劲上，他一下子软了力气，被何亮辰完全掣肘。
何亮辰眼神一厉，随后全开洗手台的水龙头，把这个人的头按在喷涌的水柱下，洗手台水满溢出，何亮辰把这个人死死按在水里，让他窒息得厥过去了。
把洗手间的人解决，何亮辰飞快跑出去，很快，后面跟踪的人追在后面，追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何亮辰脚力全开，在前面拐一道弯，已经甩开一些人，但还是堵不住追上来的人，何亮辰意识到可能是有人认出了他，转念一想，他推开宴会大厅的门，窜入簇拥着宴会舞台的人群之中，随波逐流，如鱼游入海，难能在大海里看出针来。
跟着冲进来的人一拥而入，打搅了宴会，黑帮老大的儿子儿媳正在进行交接仪式，所有人全神贯注注视着，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表情，突然被打扰，全部陷入恐慌之中，一刻之乱，一触即发，一盘蚂蚁堆瞬间溃散。
何亮辰往人群里躲进去，他的身高很难掩盖，很快被追过来的人看到，挤进人群里就要去捉何亮辰。
认出何亮辰的人是之前在港口行动中逃脱的黑帮人士，何亮辰与殷浩伦联手破了两辆黑车，还有一辆黑车逃走了，何亮辰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随即跳上台向黑帮老大报告情况。
黑帮老大即刻下令，站在台上的人很快锁定游入人群里的何亮辰，随后一拥而入，扑向何亮辰。
溃散的人群四散而开，给他们让出路，惊慌的声音此起彼伏，原本的交接仪式从这一刻完全打破，像镜子一样碎裂成无数块，鼓点激荡在心里面，开战在即，无可躲避。
何亮辰往后退，见黑帮的人向他扑过来，他闪身躲开，翻身甩腿，踢开一个又一个，他们从长餐桌上抓到刀子，往何亮辰扔过去，他后仰躲开，随即俯身压腿捡起刀子反击扎过去。
“抓住他！”
本是在宴会上，他们不能动枪，这里聚集着许多被邀请来的客人，还没有散开，一旦擦枪走火，这里又要血流成河，倒一片人，只能空手接招。
隐藏在角落的赵越看到此种情况，他先是装作惊慌失措跟人群躲开，从兜里拿出改装好的通讯器，摁下一键，即说明全部行动，可以动身，。
这里已经乱了，不需要过多的伪装。
何亮辰身手矫健，已经撂倒一片人，他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逼近，便往开敞的的窗口移动过去，想要跳窗而出，窗口已经站满了人，堵住了他的出路。
他们抓起桌凳向何亮辰砸过来，一片桌凳，何亮辰躲得迅速，尽管如此，他也还是被碰到了边角，砸到了脑袋。
“林雨！”
黑帮老大的声音大喊，只见一道黑色瞬影移动过去，何亮辰刚被桌凳砸头起身，眼前就有一只枪对着他，那个人拔枪之快，让人始料未及。
果然又是这样，何亮辰和何宜霖再次对峙。
他举枪对着他，只要他想，他就会毫不留情开出那一枪，他的生死就被捏在他的手心。
何宜霖一拔出枪，在他后面的人也拔枪对着何亮辰，完全将何亮辰包围在里面，无处遁形，只要何宜霖出枪，何亮辰就会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满是窟窿。
这一次，他终于要落在他的手里了吗？
忽的，何亮辰没有任何的情绪，连心跳也静止了，他看着何宜霖，莫名地相信这个会向自己开枪的人。
“哈哈哈哈，”黑帮的人得意笑着，看着何亮辰落入自己的网中，那个人在何宜霖后面又添油加醋，“林雨，我记得刚刚看见你何这个人聊得挺开心的，是朋友吗？”
何宜霖不答。
黑帮老大又大吼发令：“林雨，开枪，杀了他！”
何宜霖嘴角扬起，仿佛微笑的死神，冷峻的面容凝着灰暗之色，摄人魂魄，他本该是黑暗化身，在他的深渊里独自沉沦。
静默的一秒里，何宜霖眼里只有何亮辰，两个人的目光绞缠成一条死结的绳，永远不能分开，这一刻，他生则生，他亡则亡，命运已悬一线，还有什么能逃脱？
何宜霖眼睛一眯，即要向何亮辰打出这一枪，突然他手臂微移，向何亮辰耳侧后的人发出一击，何亮辰从腰间快速拔枪出击，他不逊于何宜霖的速度，与何宜霖同步开枪，向着各自后面的人开枪射击，何亮辰便把那个话多的人射杀了，一枪崩死。
生死悬于一线，默契就在此刻，不需言语，他们就认定了彼此。
那一刻，是何亮辰将深渊里沉沦的何宜霖捞出来了。
两个人迅速反应，转身背靠背，快速交替出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们已经将前排围困他们出枪的人一一射杀，命中的靶心就是黑帮人的头颅，黑帮的人脑袋一枪即死，无法逃脱来自死神的制裁。
始料未及，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林雨竟然反戈一击，或者说，林雨本来就是潜伏在此，隐藏极深的卧底，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就死于何宜霖、何亮辰的双杀之下。
何亮辰紧紧贴着何宜霖，他笑道：“你怕吗？”
“老子不怕！”
何宜霖手枪里的子弹一出，即百发百中，要人性命，无一错失，他满是胡茬的脸终于有了怒放的笑靥。
“今天，活着回去！我要把你那丑胡子给剃了，剃得干干净净的！”何亮辰大笑道。
“好！”何宜霖亦笑着。
两个人交换方向，左右出击，默契配合，一点点赢得生机。
在他们周边，已经倒了一片的人，血流成河，触目惊心，大惊失色的人恐慌逃窜，乱成一片，黑色的盛宴骤然变成红色的盛宴，癫狂中又添一剂调味，搅成一滩浑浊的水。
再出一发，何亮辰手枪的子弹用尽，何宜霖见有人瞄准何亮辰打出一枪，他随即扑身过来挡着，同时向那人打出一枪射杀，而何宜霖也腹部中弹，崩出一道血窟窿，他扑过来抱住何亮辰，两个人滚落在地上，躲过一片弹雨。
这一枪，我替你挡了。
眼看着，他们无处逃脱，黑帮的人准备再出枪，一并击毙，突然宴会上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别动，再动，我一枪崩了他！”
他们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娃娃脸的服务生拿枪劫持了黑帮老大，黑帮老大在他手里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是赵越！
赵越悄无声息上台，劫持了黑帮老大，果然是擒贼先擒王，雷厉风行！
正是这时，市局刑侦队率人冲进来，将这里重重包围了。
何亮辰欣喜之色难掩，他抱着何宜霖从地上坐起来，压着何宜霖血流不止的伤口，他激动道：“何宜霖，我们赢了……”
何宜霖轻轻应了一声，随后昏倒在何亮辰的怀里，他嘴角带着笑，似并不疼。
至此，与黑帮持续几个月的斗争正式落幕了。

永夜的黑已经结束了，黎明的光照进来，似好久没有看到天亮，原来如此温暖……

——end——

本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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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