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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ext

马龙家庭成分好，下乡也没吃什么苦。
冬天人人都在打凉水自己烧，他都能准时从门口接过俩热水壶——书记叫人给他送来的，说是小马医生给村里人看病辛苦。
马龙不觉得很辛苦，每天都蹲在诊所，来看病的也不多。他三番五次跟书记说不要搞特殊待遇，想和村民保持一个水平线，但书记立刻战战兢兢起来，摆着手说这怎么行。
他大约是害怕我的父亲吧。马龙不甚心烦地想。
但是给父亲写信也没用，他总是到处出差开会，而母亲在县城当医生，可比自己忙得多。从小到大，马龙见他们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天马龙又给人看感冒，抓了副药反复叮嘱注意事项。
病人点着头飞也似的逃走，生怕马龙拉着他多说两句话似的。
马龙无奈地笑笑，又能怎么样呢？这个村子是出了名的“反动”，县里开会，把成分最好的“人才”都往这儿调，盼着能早日完成整个村子的思想改造。自己的父亲也算有点儿权势，又重规矩，谁知道啥时候丢个罪名下来，“坏人”能不怕吗？
不过，“法不责众”，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说不准哪天他也成了“坏蛋”。
他以为这一天又会清闲下来，于是洗了个澡穿好棉衣，准备去县医院看看好久不见的母亲。
“小马医生。”
有一声很低很低的呼唤，马龙以为是错觉，便继续穿外套。
“小马医生。”
声音变高，有些凶恶。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马龙每天都能听见这个声音， 低低响起，就叫他一哆嗦。
“是继科儿呀？我热水还够，今天不用送啦。”
张继科就是书记安排来送水的那个人。
马龙很喜欢这个人，话不多，高高瘦瘦的。所有人都很怕他，只有这个人不怕。
“不是。”
张继科往前一步，低头平静地看着马龙。
“我腰拉伤了。”
马龙吃了一惊，赶紧扶着张继科进里屋，让他躺床上，边给人检查边问。
“冷吗？你忍一下，待会儿敷了药我生炉子去。”
张继科趴在有些泛黄的旧床单上，不搭腔，从裤兜摸出硌着鸡儿的火柴，往桌上扔。
他盯着马龙。
小马医生第一次来这里时，张继科就记住了他。白白净净的少年，一看就是娇生惯养来的，胸脯肉也鼓 ，哪里像他？吃百家饭长大，整日田间地头地跑，人在苦难中磨炼得精瘦黢黑。
一开始书记叫他去送水，他极不情愿，吐了嘴里书记送的烟，喊“小马医生”也咬牙切齿。但小马医生在帘子后面怯生生地看着他，眸子晶亮，说不上是在害怕还是在愧疚。
抓着帘子，支支吾吾说谢谢，又鞠一躬，说以后不用送，他自己来。
张继科玩味地打量他：温室里的花朵，知道怎么从井里打水，知道怎么使柴火吗？
不过小马医生没注意到他的神情，从怀里摸了个小布包塞给他。
脸蛋红红的，特别腼腆，却直白地抬头看人。
“谢谢你……这个就给你吃吧。我，我……真是辛苦你了。”
说完笑了笑，就进屋子里去。
张继科抓着布包，觉得好笑。真是城里的小少爷，麻烦。
可是，打开布包他就笑不出来了——里面是冰糖。
糖是多么少见的食物，有钱也买不来，何况现在买米买菜全都要票，打件衣裳都得等着发布票。
他舔了一口，好甜，又舔一口，有些凉。他从没吃过这样的东西。
布料上还有小马医生的余温，带着点儿中药的清苦。
后来他就愿意给马龙送热水了，运气好还能碰上马龙吃晚饭，邀他一块儿。
小马医生逐渐放开了，常和他聊话，然而他始终保持着不够热情的态度，不沉默，只是寡言。
小马医生似乎不在意这点，还说他迟早会变得多话。
现在，小马医生的手指在自己腰上拂来拂去。
张继科盯着马龙。
他应该刚洗过澡，气息温暖湿润，但仍能闻出一点儿清苦的味道。
他也很漂亮，还是像刚来的时候一样，白净细嫩，怎么看也看不够。
鬼使神差，张继科伸手摸了把马龙的脸。
手感真好，滑滑的，有肉。
马龙惊惧地站起来。
“继科儿，你……你干嘛呀！”
“摸你。”张继科眼皮都懒得抬。
马龙一下子被噎住，只好闭着嘴给人敷药。
“马龙。”
张继科又懒懒开口。
“过不了多久换季，应该会有很多人来找你看病，会忙。”
“我知道呀。”马龙给张继科的腰裹上纱布。
张继科欲言又止，盯着人红红的脸蛋，又往衣领下头引人遐想的肌肤看，到底没开口。
临走马龙没送他。
出门走了好一会儿，张继科捡了支田坎上的烟，一瞧，嚯，丰收！也不知是哪个小干部乱扔，真够没心眼儿的。不抽白不抽，往兜里一掏掏个空，才想起火柴还在医生家呢。
调头，诊所还没关门。
医生好像还在为被摸了脸而苦恼，背对着他坐在凳子上，不知在写什么。
张继科来了兴趣，轻轻走进去，在人背后站定，慢慢弯腰，逐渐看清了那行字。
张继科是臭流氓。
他不自觉歪歪嘴，猛地在人耳边低语。
“你才发现吗？”
“啊！”马龙被吓得战栗，手忙脚乱合上本子，扭头怒视张继科。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耳朵被张继科突袭，现在仍是酥麻的。
“小马医生说我是流氓，那你知道流氓什么样吗？”
张继科居高临下，不在意马龙的退缩，一手扣住他的脖子，就吻了上去。
纯情小医生哪经历过这个？被人含住了嘴唇舔弄，舌头也攻城略地，在口腔翻搅。
他感觉到张继科顶着自己，身体就变得又软又烫，脑子空空，不晓得挣扎。
张继科觉得满足，把人在怀里按紧，吻得更深，手也往下摸。
小马医生硬了。
流氓张继科更硬。
但是张继科放弃了耍流氓，因为他腰疼。
“明天见，小马医生。”
半盒火柴孤零零地躺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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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龙是真的好苦恼。
晚上点着煤油灯，写了会儿日记，又怕费油，干脆熄了早早上床，想起床后再写完。
可是他睡不着，躺床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
一整个晚上他都想着张继科的吻，湿湿的，又冷，舌头钻进来马上变热，黏糊糊的水声好羞人。张继科那玩意儿也好大，顶在自己下面，两个人枪对着枪磨蹭。
想到这儿他觉得被子好热，下面又烫又硬，再摸摸后头的小口，都渗出水儿了。
怎么办，怎么办啊。小马医生学过生理卫生，但是还没自己弄过呢。
张继科真是臭流氓，是坏蛋，怎么改造都改造不过来的那种。
马龙一边悄悄骂着张继科，一边红着脸伸手摸摸下面。握紧了，上下动一动，摩擦出快感，他好想叫，又唯恐窗外的月光偷窥。
假如有人此刻贴在门上细听，一定能发现小马医生捂在被子里闷闷地呜咽。声音绵软，颤抖着念张继科这个地痞的名字，没多久就是更高一点儿的尖叫，又害怕地放低，没了动静。再一会儿，是窸窸窣窣掀被子和大口呼吸的声儿，里面的人轻声自怨，似乎在倒水，咕嘟咕嘟喝完，又清理起一塌糊涂的下半身。弄完后，小马医生又缩回被子，叹了很长的一口气。
他闭着眼睛，就是睡不着。
第二天两个黑眼圈格外出众，连问诊的病人都忍不住关心他怎么了。
张继科来送热水时，马龙正拿着听诊器在女孩子心口听得认真，没发现来了人。
听心跳这个动作很正常，但张继科看着有些不舒服，也没和马龙打招呼就进屋里了。
皱着眉头听得好仔细，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她怎么会说自己心律不齐呢？
马龙抓抓头，有些无奈地看着女孩：“妹子，你真没事儿呀，不用疑神疑鬼的。”
“小马医生……”女孩子站起来，笑得甜，抓起马龙的手就往胸口按，“你可真是不解风情。”
马龙吓坏了，忽地抽回手，连连摇头：“妹子你别这样！我，我不是那种人！”
“那种人呀？医生～”女孩好媚，想蹭一蹭马医生。
马龙汗都吓出来了，拼命往后缩：“待会儿还有人给我送水来呢！传出去对你多不好！”
“送水？刚才那瘦子不是帮你拎屋里去了吗？”女孩把马龙逼靠在墙壁上，趴着去玩马龙的头发，“你就摸摸，明天咱再玩儿。”
张继科来了？马龙天灵盖都要炸飞。他的日记放枕头边儿上还没收呢！完蛋了！
真是想曹操曹操到，悠悠的发问就在后边儿响起。
“这儿是你撒泼的地方？”
张继科掀着帘子走出来，若无其事。
“姑奶奶想在哪儿玩儿就在哪儿玩儿。”女孩撒了手，转身瞪着张继科，“毛都没长齐的小流氓，用得着你管？”
张继科变了脸色。
“你新来的吧？”
眼看火药味漫天飞，马龙及时制止。
“姑娘，有什么事下次再说。这我朋友，我还得给他看病呢。”
说着去看张继科。
张继科倒也配合，走过来大大咧咧坐下，两条长腿就这么架在桌子上，似笑非笑看着天花板。
女孩气堵在胸口，好像真给气得心律不齐似的，甩下一句“你们等着瞧”就走了。
马龙松口气，头疼地按着太阳穴。
“继科儿，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张继科笑笑，“这么关心人？”
“以前也没见过她呀？为什么要这样……弄我……”马龙提着茶壶，泻了杯水递给张继科。
“隔壁村儿搬来的。她男人在矿井工作，三天两头不着家，她就拿着男人的钱在外头花，情人都起串儿了。”张继科捏着杯子喝了一口。
怎么连杯子里都是马龙的味道呢？
“但我记得发生过透水事故呀？”
“对啊，她男的就死那儿了。煤老板应该是有关系，她带着一帮人闹的时候我也跟着去看了，没下文。”张继科再喝一口，水见了底，“拖欠的工资没补不说，抚恤金也囫囵过去了。挺惨，但没办法，现在连老板都找不到了。”
马龙好久都没说话。
“怎么？同情？”
张继科难得话多，却让人高兴不起来。
“我……”马龙有些悲伤地垂着头，“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来这里当医生，病人见到我话都不愿意多说。有心帮忙，却无能为力。每个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什么也做不了。”
他说完后发了很长时间的呆，期间来过一个看鼻塞的老头，马龙打起十二分精神检查开药，送走老头后又呆起来。
张继科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他今天说得话比平时多，觉得有些累，想站起来说声我得帮书记找材料去了，凑近时又想吻一吻这个迷茫的年轻人。
“你已经很好，这个年代能专注本职工作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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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继科好几天没来了，马龙心下惴惴。
一开始换了个人送水，说张继科不舒服。马龙想去看看他，送水的小伙子又说，张继科在书记那儿，叫他不用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呢？都五天了，连个口信也不捎来。
但是病人一多起来，马龙就忙碌，这种忙碌能略微安抚住无力感，让他觉得自己还是有用的，也暂时忘了张继科。
晚上送走最后一位病人，马龙才瘫在床上，疲惫的感觉从四肢弥漫到躯干，张继科也在此刻钻进脑子。尽管很饿，他还是想就这样直接睡去。
睡眠可以消除疲惫，也可以制造出有张继科的梦。
笃笃笃，轻微的敲门声不让马龙入梦。
“谁呀？”他迷迷糊糊坐起来，拖着身子去开门。
“马龙，是我……”
张继科！马龙瞬间清醒过来。可他的声音怎么这样沙哑？
门一拉开，高大的黑影就扑在马龙身上。
小马医生还没看清他的脸，张继科就一脚踹上门给关掉，抱着马龙按着人脑袋就开始亲，亲得好用力，亲得马龙呜呜叫也不管，直接往里屋跌跌撞撞地赶。
好容易俩人都上了炕，马龙才喘着气推开他。
正想骂一顿，却见张继科脸上有血痕，嘴角一片青紫。
“继科，你怎么了呀继科？”小医生手足无措，抖着手去端没来得及熄的灯，举高了照着张继科的脸，手指细细抚摸，声音好慌乱，“你被人打了？谁打的？为什么要打你？我……我去找药！”
说着就要去翻药箱子。
张继科摇摇头，按住马龙的手放下，灭了灯又抱住马龙：“别去……这伤都处理过。马龙，让我抱抱你……你会相信，你一定相信我，对吗？”
马龙很困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实上他也不见得很了解张继科，只是长时间的相处，的确产生了非同寻常的信任。
张继科在这里出了名的浑，按上面的说法叫“头号反动分子”，但他又不是典型，书记一来村里就把他提到身边干杂活，这叫“亲自改造”。
此刻，他埋着受伤的脸，在马龙肩窝蹭，嗅闻着医生令人心安的气味，像寻求慰藉的小狗。马龙有一下没一下拍抚着他的头和背，颇有些心疼。
“我当然相信你，继科……”他不愿多说，就不说吧。
又拍又哄，马龙都快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有个湿润柔软的东西在脸上游走，很快又攫住了他的嘴唇。滑溜溜的东西入侵口腔，掠过牙齿，去追寻他的舌头，流连许久，又不舍地在唇上舔弄描绘。
“呜……继科儿……”
奶猫似的叫唤，把身上的人引出一阵邪火。
张继科在黑夜里褪去衣裳，抱着人滚进被子里，边吻着小马医生，边伸手去触碰他的下面。
他好湿润，像温暖的泉水，引诱着张继科抚弄。
“马龙，我看了你的日记……”张继科轻轻咕哝，不在乎身下人是否听清。
但身下人听得一清二楚，此话将他皮肤撩得发痒，浑身都渴望抚弄。
滚烫坚硬的性器在马龙腿间磨蹭，张继科又去含他的乳尖。软软的，在嘴里含一会儿，吮吸两口，很快就被刺激到挺立起来。轻轻一咬，张继科就感觉到马龙的颤抖。
“啊……”马龙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又兴奋又害怕，“轻……轻点儿呀……”
似乎又是心疼张继科，他主动挺着腰，张开腿去夹张继科。这一夹不要紧，张继科腰眼一麻，差点交代了，于是抬着马龙的屁股拍两下：“乖，趴着。”
马龙被拍得浑身酥软，晕晕乎乎就照做，翘着屁股还回头和张继科说话：“你，你弄吧……”
好亮的眼睛，不需要灯，月光一衬就足够迷人。
张继科一手绕到马龙前胸，抓握着饱满的胸肉，狠揉几把就握着不放了。另一只手探到小马医生的穴口，那里湿漉漉有水，却闭得好紧，手指轻轻触一触，就颤悠悠往里缩。
“龙，放松。”
小马医生很顺从，因为他知道这样会更舒服。
扩张是件困难的事，张继科却很有耐心。他很沉默，整个屋子里只有马龙小声的呜咽和他手指开拓艰涩的黏糊糊的声音。
“啊……好……好涨……”马龙很诚实地表达内心想法，被手指填满后穴，他舒服地蜷紧脚趾，腰背弯成一张弓。
但这显然不够。张继科支起身子，露出粗大的家伙，手握住性器根部，抵着穴口滑蹭，好半天才挤入半个头部。
“呜……！”对马龙来说，这已经有些疼了。
张继科去吻他的耳朵，头发也相互交织：“放松……放松……”
他的声音有魔力，蛊惑着人好听话。
在穴口来回滑动两下，还未彻底插入，马龙就被磨得扬起颈子颤抖起来。
“啊……继科儿，继科儿……”
张继科咬住他柔嫩的耳垂，伸手去撸动小马医生前面吐了好多水儿的阴茎，几下套弄后，他猛地一挺，长枪穿刺过小穴，直直插入，四周的软肉迫不及待就贴合过来，层层叠叠包覆着鸡巴，吸得他又痛又爽。
“小马医生……”
张继科受不了，快速操弄起来，抽插时淫水在月光下闪烁，黏在马龙雪白颤抖的臀肉上，被撞出啪啪的水声。
“啊……啊……”
灭顶的快感让马龙绷紧身体，他一下子想起之前自慰时的感觉，好羞耻，又好舒服。现在他渴望的人正在后面猛力干着自己，干得自己浪叫不止。他喘着气，被操得前后晃动，前面也被张继科紧握着。
张继科滚烫的阴茎把小穴撑得好涨好满，医生感觉眼前一白，伸直了腰腿，马眼射出汩汩精液，人也向后摸着张继科的头发呻吟起来。
小小的，生怕有人偷听。
“呜……好舒服……继科……”
他浑身都软了，被张继科握着腰肢干得更凶，断断续续的呻吟泄露着爱情的秘密，在柔软的尖叫里，张继科赤红着眼睛，最后狠命捣弄几下，也抱着马龙射了出来。
好多，好浓，小马医生圆圆的屁股根本装不住，流了好多好多，把床铺弄脏，把人也染上情欲的气味。
“马龙……”张继科把人翻过来，紧紧拥住，“我想和你在一起，我真的想。”
马龙好累，可是好开心，于是也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你想，我们就在一起。”
“你不明白……”张继科温柔地亲吻他，喉咙里咕噜着马龙听不清楚的话。
但又有什么关系？小马医生想治病救人，想爱人，也想被爱，张继科何尝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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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小马医生就被书记叫走了。
临走前两个人刚刚结束比前夜更为激烈的性事，马龙差点以为是世界末日，张继科按着他的腰往死里干，反复说着你相信我。
怀里人都吓坏了，扯着衣领要他动静小点。
然后张继科提着裤子说你先去，我留下收拾屋子。
等到了办公室马龙才知道，张继科为什么希望自己能相信他。
“小马，批斗会下午就开，午饭你就在我这儿吃吧。”书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跟他关系好，这孩子在我身边做活也老实勤快，但架不住那小寡妇发动群众啊！”
马龙腿软了。
“书记……”
“下午开会别乱说话，我可不想让你遭殃。”书记表情严肃，手按着马龙的肩膀，好像千斤石头。
乱说话？说什么？遭殃，又遭什么殃？
他没有胃口吃饭，看着一碗配了小菜的粥，这比平时的米汤可稠多了，一口没喝转送给书记的警卫员。
在办公室站着又坐下，屁股像着火，穴口还隐隐有些疼，再站起来也站不住，来来回回走，心里只有张继科。
到底是怎么了啊？
起初只是担心，后来变成惶恐，惊惧，冷汗涔涔，直往下淌。批斗，他还没见过批斗，只想起父亲有一次开了会回来脸色阴得可怕，问怎么了，抬手一挥把马龙往屋里塞，和妈妈说被斗的是父亲的老师，回去就上吊了。
“上吊了”只是轻飘飘三个字，但这三个字背后却是一条生命，一个家庭，甚至更多的生命，更多的家庭。
马龙不认为张继科会因一场“批斗”而自杀，但这种批斗，一定会将人扔在地上践踏。
他不敢再继续想了，也没时间再想，因为书记进了办公室。书记招招手，他便头重脚轻地跟过去。
村子不大，批斗起来没劲，去县城，县城也小，没有大礼堂给他们开会。
说是开会，就是一群人敲锣打鼓地拉着大字报在街上喊，搭个台子就把被批斗的人往上赶。像模像样地还配了个“主持人”，站在上头念名字，念一个上来一个，又说罪行，几个小年轻朝人膝弯一踹，又把人头往下压，脖子套上钢丝挂的白板，黑墨水写着“罪名”或是辱称，再添上两把触目惊心的大红叉，红墨水往下流，跟血似的。
明明天气在回暖，马龙站在台下如坠冰窟。人群疯了似的骂着台上的人，不堪入耳，好像有杀父之仇。
他看着跪在台上的几个人，不认识，却被人们扔着烂白菜帮，臭鸡蛋，更有甚者抄起地上的石头就往上砸。这是什么意思？这个世界是否足够真实？人怎会对着同样为人的人，用尽羞辱的手段？那些罪名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现造的谎言？没有人在意，只要发泄情绪就好。
“张继科！”主持人念了他心上人的名字，他一下就站不住了。
书记在旁边支着他低声提醒：“小马。”
是提醒还是警告？他不在乎，眼睛钉在心上人脸上。
张继科很傲，走起路也气势汹汹，钢丝勒着脖子，白板在胸前晃。小年轻拽不住他，踹他他也不跪，转头就是两口吐沫。这可把小年轻急坏了，大喊一声“强奸犯”，人们这下热闹了，纷纷尖叫着朝他砸东西。
“张继科！你认不认罪！”主持人大吼一声，示意群众安静。
马龙呆滞地和台上人对望，张继科安抚地看他一眼，又下定决心般昂首，看也不看人。
“认罪？”张继科冷笑一声，“呸！”
人群又开始骚动，主持人喊：“我们有证人！”
马龙跟着去看——是问诊的那个女孩，也就是书记口里的小寡妇。
“我上小马医生那儿去看病，这臭流氓就在那儿待着。”小寡妇振振有词，说得像真的，“看了老娘的胸不说，第二天把我拖到玉米地里就给办了！你们看我这胸，还有指印儿！”
衣服一扯，二两肉白花花。
张继科差点没笑死，莫须有的事叫她说得有鼻子有眼，还指印，分明是不知哪个野男人给她捏出来的。
马龙笑不出来，假的都能说成真的，如此魔幻人间，谁能自证清白？
“张继科！你认不认罪！”小寡妇再说什么马龙已经听不清，因为周遭人人都在讨伐张继科。
可是，明明做爱的是他和他，产生情愫的也是他和他。
书记扶着马龙，皱眉：“小马，那寡妇怎么盯着你看？”
马龙升起不详的预感，张继科也朝他看过来。
小寡妇暴骂一声“操你妈”，指着马龙就喊：
“马医生在下头呢！他可以作证啊！”
人群齐刷刷看向马龙。
书记捏着马龙的胳膊，暗暗发力：“想好再说，这帮人可都盼着整你！我捞不了你，你爸也捞不了！”
想好再说，说什么？说自己看见张继科对寡妇图谋不轨吗？
他怎么可能说出这般违心的话语？即使是人们都恨恨地盯着他，攥着手里的东西，预备着他一开口说不，就好扔过来。
春天应该温柔，应该暖和，可现在却吹着冷风，像一把钢刀掼来，直往心脏上插。
张继科也许希望他说谎，这样小马医生就能保全清白。但这种不仁不义的行为，不是小马医生做得出来的。如果是，那他就不是马龙了，也不是张继科会爱的那个马龙。
马龙挣开书记，走上简陋的木台子，和张继科并肩站在一起。
“他没做过。”马龙仰着头，非常坚定，“那天我在诊所，他帮我送热水，什么也没做。”
他也没有说这位小寡妇调戏他。
张继科低骂：“你疯了是不是？我被打惯了，你怎么受得了！快滚下去，说是我干的就行了！”
哄闹和打砸蜂拥而至，喊着“蛇鼠一窝”“一丘之貉”，石头飞来的时候马龙一挡，就砸了个头破血流。
这就是人民的汪洋大海吧？
“继科。”他一笑，鼻血就流下来黏在雪白的牙齿上，像白板上的大红叉，“我相信你，你也应该相信我。”
他们本应该感动地拥抱，但混乱的状况不允许发生浪漫情节，于是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
红袖章的小年轻压着他们不许抬头，主持人领着人们喊打倒、扔东西，小寡妇在一旁煽风点火，书记挤在最外层，扯着破锣嗓子嚎也没人听见。
他们头靠着头，一起接受人们的羞辱，接受唾骂和拳头，两具坚强而伤痕累累的身体互相支撑着，依靠成了一个人。
过了很久，天暗了，人们累了，吆喝着各回各家，几个小年轻把这俩人一路拖到诊所门口，趁没旁人又拳打脚踢，临走不忘嬉笑一句：
“那小寡妇活好，能跟她干也值了，是吧？”
连“讨公道的寡妇”，他们也照辱不误。
畜生。
张继科瘫在地上，眼刀能杀人，马龙喉结上下滚动一阵，朝门外吐了口带血的唾沫。
就这样伤着，他还叫张继科躺会儿，自己扶着墙慢慢往里挪，去找药。
太疼了，浑身就没哪处好的，找药耗费太大精力和体力，他这会儿又饿得难受，强忍着把药啊纱布啊什么的找齐了出来，正好对上张继科往里来。
人咧着干裂的嘴唇，展开一个血色微笑，手里拎着两壶热水，衣服包里鼓鼓的。
“马医生，辛苦你了。”
“继科……”
“书记悄悄塞的。”张继科一放下东西就坐着起不来了，“说帮不了了，你爸那边儿暂时瞒着。”
马龙吸吸鼻子，艰难地挪过去，想抱他。
书记不能留他在身边，但马龙的诊所还能开，张继科自然得在这儿打下手了。
两个窝窝头，一颗发皱的苹果，一枚水煮蛋。
这是书记给的，和马龙拿出来的瓶瓶罐罐堆在一起。
食物充饥，药水救命。
他们面对面坐在地上，狼吞虎咽咬着窝头，粗糙的颗粒刮着喉咙，要喝一大口热水才咽得下去。
粉渣扑簌簌落在地板上，两个人同时伸手去捻起来吃，指头碰到的时候就相视一笑。
一笑就扯着伤口好痛，龇牙咧嘴起来，鼻子也发酸，眼眶也发热，眼泪就忍不住。
“继科，你现在好丑。”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交握着手，在黑夜里额头相抵，先是大声地笑，笑得肩膀颤抖，慢慢笑不动了，声音变小，泪水就往下落，没有声音。
黑夜冷，温暖的只有彼此和眼泪，空气太安静，鼻子抽动声就无比明显，孤独的人在夜里紧紧拥抱。
抽泣和嘶哑，让张继科很难听清马龙的话。
“继科……对不起……对不起……”
他只是按着爱人的后颈，却无法阻止他们的泪水，于是他用混含着泪的沙哑安抚。
“没有什么对不起……要说也是我对不起你……除此之外，我们对得起一切，龙。”

这一夜他们忍着伤痛做爱。
马龙第一次用了润滑剂，挤出好大一团抹在穴口，背在地板上碾着伤，却哭喊着要张继科直接进来。
张继科吻了他的胸乳，一插到底，顶在马龙那块敏感的软肉上，顶住了听马龙发出颤声，就钉死了那一处地方狠命地凿。
他觉得腰疼，但没什么比得上马龙双腿之间了，今夜让他绞死在湿润紧致的穴里，也甘愿。他捞起马龙的腿，吻人腿上的淤伤，好像能治疗到自己的腿伤一样。
马龙后背摩擦着地板，自然是疼的，可这点痛又算什么？他需要张继科用力深入自己，所有的痛就不算什么了。
淫液随着操干的动作越流越多，覆盖在原本有两人泪水的地面。
马龙抓着张继科的肩膀，不再刻意压着不喊，他喊得很大声，不怕被人听见。即便听见了，有什么可怕？
他们什么都不怕了。
他们疯了一样做爱，没人在乎，没人相信，他们的爱情明晃晃在此处，眼睛看着指控的人只会编造虚妄罪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们要做爱，是爱情的验证，也是对这一切最好的嘲弄。
他们面对面地做，又后入，互相射过一次后，马龙骑在张继科身上，前后摆动着腰，头向后仰着，月光在黑发上柔软地流动，是唯一的目击证人。张继科往上顶他，用粗沉的喘息配合爱人的呻吟。
他们在倾泻的月光下做爱，在寒冷空气里操出一身汗水，午夜十二点，他们紧紧拥抱着高潮了。精液射出来，在地上结成白斑，浓稠如某种粘合剂，把张继科和马龙凝成一个人，再分不开。

第二天的太阳是什么样子，他们已经不在乎，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他们不知道。
荒谬世界，爱最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