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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 Vidocq Could See Us Now

Summary:

安灼拉是凶案组里最优秀的侦探;不幸的是,与他同组的搭档永远都呆不长久。而和格朗泰尔——那个刚离开康复中心的前缉毒组警员——成为搭档,似乎是上帝给予他的惩罚,又或许是披上了伪装的赐福。

与此同时,杀人犯在追求一位富翁。

Notes:

关于题目:

*Vidocq: Eugene Francois Vidocq 佛朗科斯·尤根·维多克(1775—1857),世界上第一位私人侦探,且帮助巴黎警署建立了第一个侦探小组,柯南道尔,爱伦坡,雨果等作家都以其为原型创造过作品中形象。

Chapter Text

chapter 1

连安灼拉本人都包括在内,还从未有人质疑过这位金发警官“维持伙伴关系”的糟糕能力。从童年时代起,小安灼拉就因为一头扎进文学和哲学著作,而在同龄的孩子里被当做了特立独行的家伙,而在获得法律预科学位后进行警员培训课程时,则是他政治与司法上与大多数人相左的独到见解继续将他的这一能力发扬光大。不过这并不是说他没有朋友——他有公白飞,对谁都一样的从容耐心,却从不掩饰他独有的尖刻辛辣;有古费拉克,他用怀着相同理想的眼神注视了他几十秒后,无言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有弗以伊,他和安灼拉互相分享着对对方柏拉图式的崇敬,当然还有若李。可——搭档?搭档是不可能的。

有一段时间,他的上司——珂赛特•割风小姐——曾把他分配给不少警署的同事尝试配对,以至于他几乎在警署的各个部门都有着一小段经历,虽然大概都不算那么美好。

在交通组的时候,他被分配给了巴阿雷。不得不承认,这导致了十分灾难性的后果。不过好在他俩现在关系还算不错。

当他在失踪人口调查组时,他先跟热安组了搭档,热安在看到失踪家属在他直言不讳的审问下露出的痛苦表情后为他们表示了深刻的同情。他们仍是朋友,不过珂赛特很快意识到他俩每次的组合出警都是在赌运气。于是她把他分给了弗以伊,弗以伊与安灼拉似乎奇妙地情投意合,可他们一谈起政治就聊个没完,而话题越跑越偏的结果就是——有谁还记得工作这事?

他被放进抢劫盗窃组时,珂赛特领他去见了博须埃。有那么一阵子,珂赛特天真地以为这个大祸患终于得到了安置,直到博须埃礼貌地呈上了一份医疗报告,并附带一份更换搭档的申请。她本以为博须埃是在开玩笑,不过看见医疗报告的签名并不是若李时,她直接批准了博须埃的请求。

最终,安灼拉在凶案组落了户,因为尸体似乎很难开口分享政见以及讨论战术。唯一问题就只剩下为安灼拉找个搭档了。在有一回他惹哭古费拉克后,珂赛特把这项艰巨的任务交给了艾潘妮,并对这位女警坚强的意志力表示了十足的信任,相信她一定能接好这块烫手山芋。不过在发现艾潘妮又订购了一把新椅子、并且作为上司的她自己居然不由担忧起嫌犯的安全后,最后的最后,她找到了公白飞,唯一她还能做的就是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别像个走投无路的姑娘。

而得到的答案显然是“不。”

“不?”

“作为朋友,我珍惜安灼拉。割风小姐,事实上,我把安灼拉当做我最好的朋友,不过我并不想因为‘没人能受得了他’这见鬼的理由牺牲掉我们的持久的友谊。”

“公白飞,你们之前一起工作过的。”珂赛特请求道。

“可不是搭档,那只是联合行动。”

珂赛特跌坐进了办公桌后的椅子里,生无可恋地把手指插进了她漂亮的金发。公白飞作安慰地轻拍了她几下,在对面的座位上坐下,调整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珂赛特发出一声属于精疲力竭、又没得到该有的“处理糟心员工”的额外薪水补贴的女上司的呻吟,她微微抬头,明亮的天蓝色眼睛重新看向公白飞。

“我不会解雇安灼拉,没人办案能像他那样优秀。”

“我知道,”公白飞说,“他总是那么……不知疲倦一往无前,总是用对错将事物归类成非黑即白,即使那些事情压根不需要按法规判断。所以和他合作总是困难重重——不过这也不是你第一次处理安灼拉这事了,你到底在烦什么?”

“我不该说这些的——”

“——我有心理学学位,别让我分析你,割风小姐?”

“好吧——是格朗泰尔,”珂赛特泄气地叹了口气,重靠回椅背,一缕金发从一向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里散了出来。

“他从康复中心出来了?”

“是,他又一次成功通过了测试。可你知道的,格朗泰尔在表演方面天赋异禀,他在卧底训练里的表现能让美国那群塑料好莱坞演员无地自容。”

公白飞应了一声作为肯定:“那你打算把他送回缉毒组?”

“他是这样希望的——他想回去继续做卧底,可他的身体没法再承受更多损伤了,做卧底的伤害太大,而且这已经第五回了。前几天我劝他去做文书工作,他就拿辞职做威胁,”珂赛特撇了撇嘴,“很明显,他说他缺乏刺激。”

公白飞正打算回复,几声敲门声响起。“进来!”听到珂赛特的声音,马吕斯磕磕绊绊地闯进门,咖啡托盘端在手里。冒失的小年轻在看到珂赛特后露出了一脸傻气的笑容,不过笑容在注意到屋里还坐着的公白飞后迅速飞散了。“嗨,彭眉胥。七号审讯室的嫌犯怎么样了?”

“她一会儿说中文、一会儿说粤语,还偶尔掺着几句泰语,真以为我听不懂?”马吕斯大笑了几声,将咖啡递给珂赛特后走向门口,“新的一天过得愉快!”他们的翻译员挥挥手带上了门。

“这个小可怜。”公白飞低声说。

“什么?”珂赛特问道。

“没什么,我们回正题——你有没有考虑过给格朗泰尔个清闲点但同样刺激的工作?失踪人口那儿压力不小,不过凶案组怎么样?没什么压力,但足够刺激。”

“可凶案组已经没空缺了。”

“你刚说什么来着?安灼拉需要个搭档?”

珂赛特沉默了。要是她不咬紧下颌,那她一定要吃惊地掉下下巴。“你想让我把一个正在康复的瘾君子交给安灼拉做搭档?我宁愿让他去处理白领犯罪——”

“——不不,想一想,我记得他俩还在学院的时候就认识了——虽然总是在争吵但同样高效率。他俩会是个好组合。”

“是啊,他俩没一个守规矩的——”

“——安灼拉对人铁石心肠,而格朗泰尔因过度的同情和同理心而愤世嫉俗。格朗泰尔不理会的繁杂规章制度,安灼拉严格遵守;面对法官,安灼拉会在他们面前起誓,而格朗泰尔会做的大概是哄骗他们。”

“而毫无同情心的安灼拉不会有助于格朗泰尔康复,总惹安灼拉生气的格朗泰尔也没法让安灼拉保持冷静。”

“也许吧。”

“也许,”珂赛特重复,叹了口气,“看起来我也没其他选择了?”

公白飞耸耸肩,礼貌地起身推回了椅子,在重新穿上西装外套前调整了一下腰间的枪套,走神地在心里夸赞了一下房间里卓越的空调系统,阻隔了酷暑对每个角落的侵略渗透。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他在桌沿支起脚,在艾潘妮问他是如何拒绝掉做安灼拉搭档时努力忍住了没得意地勾起嘴角。

“我赌五块,他告诉珂赛特他爱上了安灼拉。”古费拉克说着作势掏出塞在屁股后头的钱包。

公白飞愉悦地眯起眼睛:“我很乐意告诉你,不过听说你已经跟警局里多一半的人在我的性取向上下了赌注,所以我还是有最后的一点良心的。先告诉你,大概再过一周你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你的性取向?”

“不,安灼拉。”

“安灼拉的性取向?”古费拉克挑起眉毛。

“自由。”安灼拉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古费拉克身后,手里拿着咖啡杯。喷在后脖颈的气息吓得古费拉克汗毛竖立地蹦到了一边,迅速钻进了自己办公桌椅间那条窄缝里,可怜的小眼神还黏在公白飞身上,手指无言地控诉着悄无声息带来极端恐惧的安灼拉。

“真的,安琪?上周不还说是祖国?”公白飞冷静地挑起一根眉毛。

“他们干什么又往办公室里搬桌子?”安灼拉问。

“你怎么会觉得我知道?”

“我不光觉得你知道,还觉得你是罪魁祸首。”

这时候,艾潘妮也到了公白飞桌边来凑热闹,她靠着桌沿交叠起双腿,笑着说:“别,公白飞,什么也别说。看安灼拉迷惑不解才有意思呢,他需要个解不了的谜团。”

“很显然,这是我的新搭档的,”安灼拉说,“我只是还没猜出是谁。”

“你不是侦探吗?”艾潘妮挑起眉毛,公白飞开始心不在焉地欣赏起这位漂亮女同事保持完美造型的头发。这在她穿了紧身牛仔裤和宽松白衬衫的日子里实属难得——那件白衬衫通常意味着艾潘妮又在某人家里度过了春宵一夜。不过作为同事他没资格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自己侦查啊。”艾潘妮说。

看着安灼拉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前拧起眉头。艾潘妮狡黠一笑,露出几颗牙齿,亲切地拍了公白飞肩膀一巴掌,公白飞回了她个温柔的微笑。

“你知道吗,我还没见过有谁像你一样从来没穿过黑的,连袜子跟鞋都是。”

“我是凶案组侦探,又不是殡葬师,”公白飞笑着说,“这工作平时可没规范着装。”艾潘妮眯了眯眼睛回了个微笑,离开了办公室,大概是吃午餐去了。

古费拉克吹了个口哨重新获得了安灼拉的注意力:“老兄,搞砸了吧。”

“有提示吗?”安灼拉问。

“你能看见他眼里闪烁的星星,”古费拉克转了转眼睛,“和以前相比,他脸色灰白、疲惫不堪——想想这些特征?”

“最近有谁得流感了?”安灼拉歪过脸,皱着眉问公白飞。

“无可奉告。”公白飞交叉起双臂,想着自己关于“安灼拉用多久才能破案”一周时间的预言勾起了嘴角。

OoOoO

“总计六天半。”在那个穿着牛仔裤、满脸胡茬的身影醉鬼一样跌跌撞撞地闯进办公室时,公白飞抬头望了一眼日历,并为之后与安灼拉的对峙记住了这个时长。一开始他并没认出那是格朗泰尔——没露出往常那抹傻笑的样子实在太不像他了,但公白飞认出了那顶他还上学时就戴在头顶的小圆帽。以及从头到脚都写着“我不整洁”的样子也确实属于格朗泰尔,从帽衫底下皱巴巴的衬衫到帽子也遮不住的四处支棱的黑色卷发。他眼底盘踞着淡淡的黑眼圈,不过,除此以外公白飞觉得,作为正在恢复的毒品走私行动卧底,他的状态尚且不错。

格朗泰尔在进入办公室后首先走向了咖啡机,就像见了老朋友一样他咧嘴给了咖啡机一个“久未重逢的喜悦”的微笑,这才看见办公室里的人都惊讶地朝他转过了头。他如所未见地转身倒了杯咖啡,用了安灼拉抱怨了几个礼拜的不该堆在机器旁的纸杯。接着,他端着纸杯背靠在墙上,这才跟先前瞧着他的同事眼神相对。

他抿了口咖啡,嫌弃地皱了皱眉放到了一边。“看来这咖啡机的水平这些日子依旧没有长进,”他评论道,人群里的紧张缓解了些,不过大多数人的眼神依然震惊。公白飞靠在门边,站在一段距离开外欣赏着警署里这难得一见的一幕。“愣着干什么呢?还想等我做个精彩演讲?”格朗泰尔张口,“赶紧回去工作,每秒都有人死去。”

公白飞感觉背后安灼拉的脸正在僵住,他的手轻轻蹭过公白飞的背。翻了个白眼,公白飞避向一侧,让出了视线正中的位置,安灼拉跟格朗泰尔成了此时对方直视的目标。安灼拉尴尬地咳嗽一声,退后两步。

“我——呃——我猜他是康复了?”他问,不自觉地把双臂搭在胸前。

“看上去是如此。”公白飞回答。

“他不该这么快就回来工作。缉毒组压力太大,割风小姐不该让他——”古费拉克开口道,不过很快格朗泰尔走进了珂赛特的办公室,房间又安静下来。安灼拉索性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坐在桌子前做起了之前没完成的案件报告——似乎如此?不过公白飞能看见,刚被他丢到一边的一页文件有半页都是空白。

一切似乎照往常进行。不过公白飞发现古费拉克在旁边抖起了腿,安灼拉在过道走来走去,而他自己似乎也无法集中于眼前的工作,他甚至能感觉到艾潘妮将要露出的担忧的眼神。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手表。

办公室里静默了两分钟。一分钟平静却仍可闻的窃窃私语,一分钟纯然的静默,接着每个小团体不约而同地爆发了激烈的讨论。马吕斯探头看向凶案组的办公室,假装他并不只是为了——公白飞清楚,他明显是为担心珂赛特而来。艾潘妮跟在他身后,当她的目光越过彭眉胥的肩膀与公白飞的眼神相交时,公白飞转开了目光。

突然,珂赛特办公室的门从里面被推开,格朗泰尔迈着大步冲出来,一边的艾潘妮和马吕斯差点被撞个满怀。他黑着脸径直向凶案组办公室走来。有几秒钟,安灼拉表现得就像突然出现在亮起的车头灯前的小鹿,车头灯就是格朗泰尔隐藏在凌乱卷发下那双明亮的眼睛。当然,在没人注意的几秒后他又恢复了那副寡欲的石板模样。看见安灼拉时,格朗泰尔的表情柔和了几分,这让一旁观察的公白飞心里暗笑起来。

“嗨,阿波罗,”格朗泰尔说,语调一贯的悠闲,既不愤怒也不忧郁,虽然声音沙哑得像在喉咙里被砂纸打磨过,但清澈的蓝眼睛反射出的安灼拉的身影却前所未有的清晰,闪烁着明星般的亮光。他勾起嘴唇,露出格朗泰尔标志性的微笑,看到熟悉的笑容让自见到格朗泰尔就提起的重担的公白飞终于放下了心。“到凶案组来了?”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安灼拉面无表情地说,让公白飞想以头撞桌。当然,他走神地想,也要用优雅点儿的方式。

“无关紧要咯,”格朗泰尔耸耸肩,“不过很显然你在这儿干的也不怎么样,你看,”他摊手,“都没人想当你的搭档呢。”

“我并不想要。”

“警员标配嘛。”

“你到底想说什么?”

格朗泰尔做了个鬼脸:“他们把我安排给你了。”

“啊。”

“是咯。”

实体的静默在这句话后从办公室中央的两个人开始蔓延,直到充满了整个房间。公白飞不安地动了动,强忍住用咳嗽打破紧张的强烈念头。古费拉克就干脆装也不装了,光明正大地观察起两人的互动来,眼珠随着说话的人转来转去。

安灼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接着他指向旁边新搬来的空桌:“那么那是你的了。”

“感谢您,仁慈的俄瑞斯忒斯。”格朗泰尔夸张地行了个礼。

“在康复中心看了不少古希腊神话,哈?”

“在凶案组你屁股底下也长了不少倒刺,是不是?”

“我的屁股关你事吗?”

“那康复中心也不关你事。”格朗泰尔说着拉开与搬来的桌子配套的旧椅子上一瘫,翻起新办公桌的小抽屉来。右边最底下那个还因为卡住了而可怜地挨了新主人两脚。

“呃,上一个用这桌子的家伙挺爱嚼口香糖的,”马吕斯在一旁探头探脑,“需不需要把拆信刀?”

“谢了。”格朗泰尔说,马吕斯飞快地跑走了,他继续低头翻起来,似乎准备把所有抽屉都拉开看看里面有什么——在右边最上面的他找到一个曲别针,左面的有个订书器。他把它们都堆在桌面上,跪在地板上开始翻找下面的几个。

安灼拉叹了口气,眼睛在屋里其他人、桌面上的案件报告和地上那位之间来回切换。他努力集中无果——格朗泰尔搞出的丁玲桄榔声和不时几声惊呼实在太分人心了。他磨了磨牙,握笔的手背上冒出青筋。

“噢!”格朗泰尔又发出一声惊呼。

安灼拉发出一声恼怒的吸气声,笔在手里断成了两节,里面的墨水流了他满手,还在顺着手腕继续蔓延。他粗暴地抓了张纸巾,擦了擦手后大力地丢进垃圾桶,不过纸巾轻飘飘的,在空中晃荡两下软绵绵地落了进去。

“不管你在做什么——停下,”安灼拉忍着怒火低声咆哮,“我需要集中。”

格朗泰尔在桌子底下听若未闻地把头埋进手里的东西,咧嘴笑了起来。他手里是三本杂志,每本封面都清楚地昭示了内容。

“这是张八十年代的桌子!”他愉悦地向安灼拉解释自己的发现,“看起来换了好几代主人了。看看我找到了什么!小黄书!看这书页边,这可有年代了。”

“真的?”古费拉克坐起身来。

“恭喜,找到了某人三十年前藏的宝藏。”安灼拉皱眉。

他们正说着马吕斯已经带着拆信刀回来了,顺便拿了一盏台灯。格朗泰尔愉悦地拍了拍年轻小伙子的肩膀:“我喜欢这孩子——”他接过马吕斯递来的台灯和小刀,“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部门的?”

“我不属于哪个部门,我是马吕斯,这儿的翻译员,”他朝格朗泰尔点点头,看见他手里的杂志皱起眉头好奇地问,“那是八十年代的色情杂志吗?”

“看见没,阿波罗?总有和你不一样的人懂得欣赏艺术!”

“那你做他的搭档去吧,”安灼拉头也不抬,“而且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无数遍了——别那么叫我。”

“你这么说过六十七回,”格朗泰尔坐在地上拿胳膊肘支住脸颊,“还是数的过来的——”

安灼拉抬起眼睛瞪了他一眼:“我可没算过我们说过什么——”

“——可真让我难过——”格朗泰尔假惺惺地抹了抹眼角。

“——我的生活又不是围绕你的——”

“——是你自己以为我对你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一清二楚——”

“——你才表明你连我对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阿波罗’都清楚!”

“案件!”珂赛特大吼一声,无奈地叹了口气,“安灼拉,格朗泰尔,为了全办公室的安宁,拜托了,走吧。”

安灼拉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坚毅像要奔赴刑场地又抽了一张纸巾擦干了手上的墨渍,在忍不住朝格朗泰尔瞪眼之前开始收拾压根没看进几个字的公文报告。珂赛特低下头,在看见格朗泰尔桌上的色情杂志时再次长叹了一口气,卷起那几本已经脆弱泛黄的杂志丢进了垃圾桶——无视了大声抗议的古费拉克和满脸通红的马吕斯,以及从嗓子里发出的一声惋惜呻吟的格朗泰尔。

“东边的银行,赶紧出发。”珂赛特面无表情地指向门口,格朗泰尔脱掉帽衫丢在椅背上,起身和安灼拉离开。

这对刚组成的搭档才一出门,门在背后关上,珂赛特就转过身,面对着公白飞双手掐腰:“他们最好能撑到这个案子结束。”

公白飞微微一笑,艾潘妮、马吕斯还有古费拉克朝他看过来。

“你这个臭家伙,”古费拉克看见珂赛特走回办公室的时候扑上来叫道,“你知道他们俩两看相厌!好吧,至少安灼拉讨厌R。”

“安灼拉是我最好的朋友,”公白飞耸耸肩,“相信我一次?没问题的。”

OoOoO

“你不许开车。”格朗泰尔拉开驾驶座的车门时安灼拉板着脸说。格朗泰哀嚎一声,不过还是听话地绕到了副驾的座位。

安灼拉在他上车后也钻进车厢,用钥匙点燃引擎,微微调整了车内后视镜的位置,后视镜底下挂了一面小小的三色旗。格朗泰尔偷笑着要去拨弄小旗子,被安灼拉飞快地拍开了手。这时他注意到了格朗泰尔手背上一层覆了一层的疤痕。注意到安灼拉的视线,格朗泰尔微微低下了头。他将手臂抬起来,金黄的午后阳光穿透挡风玻璃照在手背上,几次折磨的证据在其中无所遁形。

安灼拉突然感觉没力气再说什么,于是就只是跟随本能地系好了安全带,牙齿下意识咬起下嘴唇,就像格朗泰尔刚刚做的那样。接着他们的车滑出车位,从停车场驶出,在开过了一个街区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还能画画吗?”

“嗯,”格朗泰尔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就只是表面擦伤。”

车厢又陷入了沉默,直到安灼拉再次说:“那好。”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问道,“你是不是没有熨斗?”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格朗泰尔皱巴巴的衬衫。

“我穿的衣服哪儿用得着熨?”格朗泰尔边说着边随安灼拉的目光示意低头瞧了瞧,“不过买一个可能也不是坏主意。”

“那就买个熨斗去。”

“真没礼貌。珂赛特说凶案组没有活人需要麻烦我耍嘴皮子感化,”他勾了勾嘴角,“难怪你只能在这儿。”

“我来凶案组是因为这儿对我来说最有挑战性。”

“那是因为你从没在缉毒组工作过,”格朗泰尔转过了头,目光从安灼拉身上转向前方的公路,“在缉毒组,你要处理的人——他们死去,结束了苦难悲哀的人生,你为他们带来‘正义’,安慰他们的家属,而世界并不会因为缺了他们哪一个而停转。在缉毒组里你看着他们——你在竭力保护的人是罪犯,而这又是谁的错?逮捕他们能改变什么?之前我成功让世界最大的一个贩毒团伙就擒,结果呢?”他吞下半声苦笑,“瘾君子们只是换了一家供应商。相比之下——凶案组的工作?就和在公园散步一样简单。”

“也许原则上是这样,但实际却不同,”安灼拉说,“我并不觉得人的生命有什么特殊价值,即使他是社会发展的绊脚石也一样。一个人死了是一条生命的消失,只是发生了又一起犯罪。”

“你还真是——平等主义。”格朗泰尔顿了顿,接着开口说道,“全是狗屁,虽然理论上听着倒像回事儿。如果你这样看待事物,迟早有一天你会走到沙威那一步。”

“我不——”安灼拉正要反驳,事发建筑外的黄色警戒线就已经出现在了面前,他收了势,把车停到了路边。车子熄火后他解开安全带朝格朗泰尔说,“知道吗?我现在得提醒你,跟我做搭档得约法三章,首先就是——案件外,任何话题免谈。”

“好吧。”格朗泰尔边心不在焉地应着边看向窗外的黄色警戒线,试图越过案发地前围观的人群看看里面。安灼拉按了按他的肩膀。

“走吧。”他的嘴唇十分靠近格朗泰尔的耳廓,这在狭小的车厢里让格朗泰尔有些暗恼。

于是他挪开身子贴到门边,跟驾驶座上的安灼拉保持了车厢内的最远距离,摆摆手叫他赶紧下车去。安灼拉哼笑一声推门下了车,特地绕到了格朗泰尔那头用力地拉开了车门。

“真是绅士!”格朗泰尔也笑了一声,故意倾着身子让嘴唇擦过安灼拉的脸颊。安灼拉皱着眉拉开距离,一脸受了冒犯的样子。“切,爱生气。”

“你一股威士忌的味道。”

“因为我喝了?”格朗泰尔说。

“你不应该喝完酒来工作,医生——”

“——不同意。”格朗泰尔边补充上他没说完的话,边打手势催促安灼拉,叫他赶快带路。安灼拉从衣兜里掏出警徽向周围的人群示意,格朗泰尔则插着口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缀在后头,脖子上挂着的警察证随着脚步左右晃荡,在到达警戒线前才挑起一根眉毛。警戒线后,人行道上躺着一具尸体,已经盖上了白布。

若李穿着验尸官制服,戴着医用口罩正在等他们。他蹲在尸体旁,边观察边不慌不忙地做着笔记。习以为常地抬头看了一眼安灼拉,接着在发现旁边的格朗泰尔时惊讶地挑了挑眉。

“嗨,R!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若李朝他们露出个微笑,以防周围凑热闹的人群看见,特地用笔记本遮住了脸,他拍拍格朗泰尔的手臂,“怎么样,还好吗?”

“他喝了威士忌。”安灼拉在一旁面无表情地说。

“没什么新鲜的,”若李愉悦地勾起嘴角,接着问道,“这个案子怎么牵扯到缉毒组了?”

“现在我归凶案组了,”格朗泰尔耸了耸肩,“这个死人怎么了?”

“你该问‘你有什么发现,若李’。”安灼拉说。格朗泰尔向他迈了一步——两人现在脸对脸,鼻尖对鼻尖,两双蓝眼睛尖锐地落在对方的脸上。两人都在寂静里暗暗烧起火——尽管格朗泰尔的嘴边还挂着微笑。

“呃,显然他已经死了,”若李出声打破了僵局,“白人男性,五十六岁,据目击者称,他在刚走出银行的时候倒地猝死。”

安灼拉转向若李,留下他的搭档一个人盯着他的耳朵:“是心脏病发作?”

“医护人员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还是过来查看了一下。”若李递给他俩一人一个医用口罩,示意他们弯腰查看尸体。戴好口罩,安灼拉转身去拿塑胶手套,格朗泰尔观察起若李掀开白色塑料布露出的死者尸体。

白布下的男性穿着剪裁精细的西装套装,能看出体型保持得很好,即使格朗泰尔没注意到他花白的络腮胡和无名指上昂贵的金戒指也能大致推断出其经济状况。让他感到微微震惊的是这个男人真正的死因——他的指尖皮肤泛青,下巴松弛,双眼大睁但瞳孔已经转离了眼眶。安灼拉戴好手套过来查看时格朗泰尔向旁边挪了挪让出点地方,跟安灼拉并肩蹲在尸体旁边。

“青色的指尖,”格朗泰尔朝尸体手指的方向扬了扬头,安灼拉毫不犹豫地抓起死者的手仔细查看起来,“操,别这么唐突行不行,”格朗泰尔往远离安灼拉的方向挪了一步,“虽然我知道你不常约会,但至少在牵人家小手之前先去OkCupid*上建个账户行不行?”

“挺有意思的,哈?”安灼拉瞥了他一眼。

“我不明白,R,”若李把男人的钱包从他右手里抽出来,“这家伙应该还挺有钱。”

“一个死去的富有资本家——是安灼拉的菜。”格朗泰尔伸手向若李要钱包,当然,被若李一口回绝了。他不让步地指指一旁的橡胶手套,格朗泰尔只好叹了口气,学着外科医生那样拉紧手套让它们在手腕处发出啪的一响,笑嘻嘻地宣布,“内部检查——做好准备!”若李轻哼一声,递上了钱包。格朗泰尔把口罩在耳朵上挂好,翻看起钱包里的证件卡片。

“弗朗索瓦•阿贝拉德,”他取出单独口袋里的驾驶证,接着边翻出卡槽里其他的卡片边汇报他的收获,“一张国际借记卡,又一张国际借记卡,两张信用卡。没有能显示健康状况和既往病史的资料。还有——哇哦,这么多钱?大概有二十张百元钞,有点湿——这有些怪。”

“湿的?”安灼拉问,视线转移到男人的手臂上。

“是的,一整打都是。不过也说得通,在这么热的天气里穿三件套出门,谁都会出一身汗。”

“死后这么快就指尖变色说明他是中毒身亡,”若李补充,“目前能得知的是这不是经由空气传播的毒素,因为他是唯一受害者,但我也不能肯定接下来一定不会有其他人受害。而且,他的倒地方式十分怪异。”

“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没错,所以这绝不是心脏病发作,或者过量服药造成的。”格朗泰尔接着说,“没有孩子的照片也没有和妻子相关的物品。他戴着蓝牙耳机穿名牌鞋——看来弗朗索瓦过得不错。”

“你不该用名字直呼死者,”安灼拉更正道,“是阿贝拉德先生。”

“他都死了还知道什么,”格朗泰尔拍了拍阿贝拉德先生的脸,尸体的头歪向了一侧,泡沫状唾液从咧开的嘴唇间流到了地上。格朗泰尔被恶心得跳到了一米开外,安灼拉也在口罩后面撇了撇嘴。叹了口气,若李从衣兜里拿出了棉签以及一个收集证据的小塑料瓶,凑上前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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