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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肉

Summary:

春野优是这世上唯一一个需要他的人,是他继续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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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出现心室纤维颤动…”

“准备胸部按压抢救…”

手术台上的春野优轻轻地阖着双眼,安静得如同睡着了一般,浑然不知周遭忙碌的医护人员在干些什么。

半晌,豆大的汗珠从主治医生的无菌帽旁滑落,他沉声道:“通知家属。”

心电图监视器上的线条经过略微波动之后迅速拉成一条直线,长长一段尖锐的“嘀”声响起,和护士倏然推开急救室大门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在门外椅子上等候着的宫村空和冰河卫同时站了起来。护士询问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扫着,“谁是家属?”

宫村空迎上前去。

尽管冰河卫的中指上正佩戴着一枚和春野优成对的订婚戒指,但目前在法律关系上,只有宫村空才是他唯一的亲属。

 

第一次见到9岁的春野优时,宫村空不过15岁,那个时候他尚不清楚,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在未来的日子里对他来说,并非兄弟或是玩伴这么简单。

宫村空的生父意外身亡后,生母春野明美便把他从自己前夫家中接到了身边。然而这个新家庭也称不上多么完整,春野明美和继父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成日不着家,除了为两个孩子提供了一间居所和并不富足的生活费之外再无其他。

宫村空原本一直作为独生子长到了叛逆的青春期,却突然成了要照顾别人的哥哥,起初是无所适从的。无奈春野优生着一张可爱的脸蛋,整天跟在宫村空屁股后头转悠,每每宫村空不耐烦的时候,他总是眨着那对亮得过分的眼睛向上望过来,再喊上一声“宫村大哥”,宫村空便什么脾气都没了。

宫村空并没有什么照顾小孩的经验,只能参照儿时养兔子的经验,给他适量的食物和水,想起来的时候抚摸一下,偶尔带出去放放风这样。由于父母极少露面,同样是个半大孩子的宫村空被迫做了十来年春野优的实际监护人。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春野优19岁,他们终于变成了真正的两口之家——父母双双人间蒸发,登记失踪期满之后便从户籍上被抹掉了。

父母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他们一直居住的房子也是租来的,好在宫村空已经工作,春野优才不至于要退学,尽管两人的生活变得愈发拮据。

 

春野优被送进了太平间。冰河卫几乎是立刻就受不了这么强烈的刺激,险些在抢救室门口晕倒过去。而宫村空的脑子一片空白,麻木地在医院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作为他的唯一亲属机械地签署着厚厚的一沓文件。

送走冰河卫后,宫村空走在医院外的桥边发呆,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些遥远的回忆,试图厘清这一切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

他恍惚间看到春野优背着书包走在桥上的身影,这道桥是两人放学和下班的必经之路。

春野优大二那年,宫村空遭遇了上司严重的职场性骚扰,还被同事排挤到丢了工作的程度。他只有少得可怜的存款,可人只要活着就会一刻不停地需要金钱,两人的房租生活费加上春野优的学杂费本就已经快把宫村空压垮,多年来的辛苦和孤独一齐涌上心头,他几欲结束自己的生命,把春野优和所有责任全部抛在脑后。

下班时间都过去了几个小时,春野优还一直没等到宫村空回家,拨过去的电话也是关机的,便着急忙慌地跑出门去找人。终于在桥边找到宫村空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大哥?”惯会察言观色的春野优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宫村空沉默地把眼神从虚空转而投向他,只看到他跑得满头大汗却对自己讨好地笑着,从裤兜里摸了半天摸出一枚硬币开心的样子。

“我们去吃拉面吧,”春野优指了指街对面的夜摊,“吃完了一起回家。”

“我们一起回家。”

宫村空扔掉了手里的公文包,把春野优紧紧地拥在了怀里。

他只想狠狠地抽刚才险些轻生的自己一巴掌。他怎么能忍心留春野优一个人在世上呢?

春野优是这世上唯一一个需要他的人,是他继续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或许是那一次,又或许是在更早的时候,在遥远的过去,宫村空就已经对自己的弟弟产生了畸形的感情,并终于把所有人都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注定被世人所唾弃。

 

5岁的时候,母亲把一个小小的铁笼子交到他的手上,告诉他:“把兔子养大的时候,就能见到妈妈了。”

后来兔子死掉了,他还把兔子的尸体留在屋子里好些天,每天照常给它换水换粮,直到它整个散发出浓烈的臭味之后被父亲揍了一顿。

15岁的时候,母亲把另一只小小的手交到他手上,告诉他:“等优长大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十几岁的少年没有什么耐心,对于突然发生巨变的生活并不能做到顺其自然地接受,总是习惯用一些顽劣的恶作剧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春野优很怕黑,夜里被宫村空突然关掉灯还讲鬼故事吓得快哭出来的时候,却在拼命地往他怀里钻。

父母在家的日子,春野优的文具盒被宫村空故意藏了起来,他因为没法完成家庭作业挨了一顿骂。宫村空冷眼旁观着一切,他却只望着宫村空道歉,说着“对不起哥哥,我把你送我的橡皮弄丢了。”尽管那只是宫村空从自己的橡皮上削下来的一小块。

……

16岁的时候,宫村空打哭了学校里欺负春野优的小混混,背着他回家的路上,春野优伸出小手揉了揉他破裂的嘴角,嘴角牵扯出他心口些许的疼。

17岁的时候,宫村空一大早被哒哒跑到自己床边的春野优吵醒,一睁眼就看到他在自己面前脱下一半内裤,眼神无辜地问自己这是怎么回事,本该好好向小孩解释什么是梦遗的他,愣是红透了耳根半天说不出话来。

18岁的时候,宫村空看着春野优放到自己面前的一堆巧克力,捏着他的脸调笑他“现在这么受欢迎?巧克力都多到要堆来哥哥房间里了”,他却红透了脸说着“我以后…以后自己赚钱给哥哥买……”


春野优没有什么表情时,嘴角也像是带着微笑般。宫村空把他从冰冷的房间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到车后座,端详着他永远凝固的笑脸,轻声对他说话。

“我们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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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望着春野优的脸,宫村空便无法忘记两人是骨肉相连的亲人这个事实。

春野优随了母亲多些,长相称得上是漂亮那一挂,见到他的第一面宫村空就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尽管在独自跟着生父居住的那些年里他见到过形形色色的女人出现在家中,他对母亲的记忆和感情也从来没有淡过。

温柔的宫村明美,漂亮的春野明美。这个女人的美丽并没有被时间带走,但她的身世却如同这两个并不属于她的姓氏一般,可以被任意揉搓和修改,飘零浮沉,最后不知所踪。

宫村空儿时印象最深的记忆来自于父母离婚前的某个夜晚,他多年之后依然惊诧于这段记忆的明晰,就像每个细节都还刻在那个小孩的骨血里一样。

那天夜里,宫村空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抱到小房间来睡觉,彼时他尚不到5岁,还没有习惯独自呆着,便摸着黑往父母的卧室走过去。

迷迷糊糊的宫村空被走廊上的冷风吹得清醒了些,他摸到主卧门前,透过半掩的门扉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说话和啜泣声。他揉揉眼睛正想推门进去找父母撒娇睡觉,却被窗外月光映出的画面吓住,僵在了原地。

母亲仰面躺在床上,深色的烟熏眼妆被泪水冲刷过,花得不像样,父亲裸着半身正骑在她身上,撕扯着她的衣服。他当时并不太明白这个行为的意义,但是却挪不开腿,眼睛也死死地盯着床上发生的一切。

突然有视线落在宫村空身上,他才转身落荒而逃。直到多年后他第一次做春梦,在梦里他去到那张床上,他才发现,当年那个眼神和梦里他身下母亲的眼神如出一辙。回忆涌入脑海,他终于第一次完整拼凑出了当年他在那扇门外听到的对话内容——

“你打扮成这样是想逃到哪里去?去做陪酒女吗?”
“我在这个家里,对你来说跟陪酒女又有什么区别?”

做过那样大逆不道的梦后,宫村空曾心惊得很多夜晚都不敢入睡,却又每每在隔壁房间传来陌生女人的呻吟声时将手往身下探去。

母亲联系说要来接走宫村空那天,他曾预想过很多尴尬乃至离谱的画面,然而到真正见面那一刻,他只是心如止水地喊了一声妈而已。即使女人跟他多年幻梦中的长相别无二致,但他既已经过了撒娇的年纪,又早就清楚地知道自己畸形的疯狂的幻想绝对不可能变成现实。

而后来宫村空和继父的关系能一直维持在淡漠的水准已属不易,毕竟那个男人愿意接受他呆在自己的屋子里,也并不管束他。

春野优第一次梦遗那次,宫村空手足无措地扔给他一本生理课本,就权当替那位便宜后爹做了他该做的事情。但这带来了更大的麻烦,他头一次发现春野优原来是这么有求知欲的孩子。

原本两人分别睡着同一个房间里的两张床,自那以后春野优就开始频繁地爬过去找他一起睡觉,还要带着一大堆问题过来问他。

“去你自己的床上睡啊!”又一次,刚关掉房间的灯一会儿,春野优蹑手蹑脚地爬到半道,就被宫村空喝住了。

然而他的发言并没有什么威慑力,春野优只需要故技重施,一边可怜兮兮地说着“哥哥我怕黑”一边就钻进了他的被子。这晚春野优又缠着宫村空问了很久,问到最后自己嘀嘀咕咕地睡着了,只闹得他一直圆睁着一对眼睛。

搬来新家之后,宫村空倒是已经很久没做过关于母亲的绮梦了,他逐渐把曾经那些只有自己知道的或许微不足道的错误都抛在了脑后,可随着日夜相对的春野优出落得越发有母亲的影子,他又要控制不住自己一些扭曲的幻想了。

为了给春野优答疑而阅读了很多读本的他安慰着自己这或许只是青春期的一些正常的幻想投射到了身边熟悉的人身上而已。

当然,如果这一切只停留在幻想的话。

那是某一年的夏天,春野优开始蹭蹭地长个子了,一起睡觉的时候活像个属八爪鱼的,宫村空在天色刚明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他长手长脚地缠着自己。

宫村空轻轻捏住他的手臂,想把他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却引得他不舒服地哼哼几声,抱得更紧了。夏日衣物单薄,宫村空很容易就感觉到了背后抵上来的硬物。

更尴尬了。

春野优在睡梦中像是发现蹭得舒服,不住地往前顶着。宫村空只得制住他的动作,翻过身把他推开一些。

“优?”宫村空望着他蹙着眉头的脸,小声喊了下他的名字。

“…嗯…难受……”春野优依然紧闭着双眼,好像正陷在什么梦魇里,额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只知道把身体往旁边的人那头送。

春野优的面容和宫村空绮梦里潮热的脸重合了,他的呼吸逐渐难以自控地变得急促,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异样的眩晕。他用最后一点理智用力晃了晃对面的人。

“…哥…”春野优将将清醒一点,皱了皱眉头依然在哼着,“难受…”

“你怎么了?做噩梦?”宫村空悬在半空的手轻轻落在他的后背拍了拍。

“…帮帮我…”面前的人依然半睁着双眼,谁也无法分辨他是否正在梦呓。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宫村空的一颗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头,明明不是有求必应的人,却跟着他那句“帮帮我”,将另一只手颤抖着往他的身下探去。

其实连宫村空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可他没有推拒,反而发出了一声惬意的叹息。

他微微昂起脖颈,双手搂住了宫村空的后背。那双手在赤裸的皮肤上毫无章法地游走、收紧、最终脱力垂到那张单人床边缘。

罪恶的种子正是从彼时起悄悄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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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和冰河卫订婚后,春野优就已经将自己部分的个人物品从两人的屋子里搬走,只待正式举办婚礼后,他的痕迹或许就会从这里彻底消失。

父母离开后,他们仍然租住着这间屋子,维持着主卧的原样,两个人跟以前一样挤在次卧生活。

春野优久违地回到了这个房间,这是宫村空第一次拦腰抱着他的身躯,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流失了太多血液的缘故,他变得好轻好轻。尽管单人床要睡下如今的两个成年男子略微显得有些拥挤,宫村空还是决定把他放到自己那张床上。

他现在是宫村空最熟悉最喜欢的状态了,就跟以前安静地睡在自己身旁时一样。这样的时光简直称得上是奢侈,毕竟两人最近不多的见面总是以争吵收尾。

次卧的空调温度有些刺骨,宫村空恋恋不舍地又和他待了一会儿,才推门出去。

还需要找到一些别的办法,才能更好地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没有哪一本教材会告诉读者亲兄弟互相帮忙解决生理需求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而当春野优释放在宫村空手里,再一次缠上他的身躯呢喃着“哥哥”时,他却不知所措地推开了身上的人并且用这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春野优向来很听宫村空的话,他被推开后只愣愣地“哦”了一声,随即便跟接受了这个说法似的,也把手伸进宫村空的内裤里握住了他。

小孩长到了两人相识时他的年纪,15岁上下,已经有些力气了,脾气更叫一个倔。对上宫村空惊疑的眼神时毫不退缩,手口都咄咄逼人。

宫村空多年以后依然记得他当时的眼神,也记得他定定地对自己说道:“既然是互相帮助,就该有来有往。”

他将宫村空施在自己身上的技巧尽数奉还。就着溢出的前液套弄起来,指腹抚过青筋和沟壑。宫村空的眉却皱起来,推拒着他说道:“别…别这样…”

不应该是这样的。哪里乱了套。卑劣的、龌龊的人应该只有他一个才对。

少年人却只用疯狂的动作回应着他。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大哥?”

事后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这一天。宫村空自此开始小心翼翼地留意着自己和他的距离,不可以太过亲密暧昧,冷脸了几次后,春野优便不再闹着跟他一起睡了。

家里又恢复了好一副兄友弟恭的景象。

虽然两人分床睡了,房间终归还是很小。正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宫村空总是挑着他不在的时候或是直接去浴室解决,可他倒像是故意作对一般,专门挑宫村空在房间里的时候动手,非要让他的大哥听到满室旖旎的喘息声不可。

错就错在自己一念之差朝他伸过去的手。宫村空对春野优的现状头疼极了,情感和理智拉扯着他。情感上,他无法否认春野优的亲近令自己震颤乃至雀跃。但理智上,他决不想因为一己私欲毁了春野优的未来。

他已经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太知道活在世上并不能随心所欲,太知道如何压抑自己的欲望。于是他只能假装从来没有看懂过少年投向他的过分炙热的眼神。


宫村空和同公司的一位女同事交往了。过去这些年他把太多心思放在了春野优身上,不算上小时候过家家酒式的交往对象的话,这就是他的初恋了。

喜欢上对方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在公司楼下看到她用纸箱给流浪猫狗做窝,还把奶猫抱在怀里哄的样子,像极了……母亲。

好吧…他承认自己或许一生都会追逐这样的影子,但,也许他追逐的终点就是一位世俗意义上的温柔的伴侣,那也不错。

向对方提出“有些喜欢你,要不要试着交往”的请求之后,可能是因为长相还不错吧,对方没惊讶多久就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便开始了低调的办公室恋情。

把这件事告诉春野优的时候,两人正在屋里吃晚饭。春野优撂下筷子沉默了很久才说话:“别把她带来家里,要开房的日子说一声,我不会留门。对了,如果要结婚,你就搬出去。”

没成想,到头来,要先搬出去结婚的人,是春野优。

宫村空有了女友之后,春野优也不再闹他了,忙着自己在大学里的事,和他也疏远了些。宫村空本以为两人的生活可以就此回到正轨,只可惜这段初恋来得快也去得快,约莫半年的时间,女友就向他提了分手。

听说宫村空失恋之后,他点开手机上的日历翻了翻,随即向宫村空做出了一个夸张的笑脸。

“半年,五次。哥你是不是不太行啊?”

在宫村空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之前,他眼里的偏执和疯狂一闪而过,又恢复了那副好兄弟之间开没品玩笑的样子。

在宫村空没有留意的时间里,春野优又自己长大了不少。他不再黏人,也不再对自己说奇怪的话,提奇怪的要求。

然而,宫村空丢工作的事又一次打破了他们好不容易一段时间的相安无事。那天,他只跟春野优说自己被裁员了,但他很明显隐瞒着什么,状态也不好。两人熄灯各自躺在床上很久之后,房间里也没有传出谁睡着了的呼吸声。

“哥?”春野优小声开口叫道。

宫村空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说的?我还不困。”

喉咙像被什么哽住了,宫村空半天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旁边传来窸窸窣窣掀被子穿鞋的声音。即使没有一点光亮,宫村空也知道春野优正在床边看着自己。

“我陪陪你吧。”

不是询问,而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春野优在旁边躺下的时候,宫村空正用双臂抱着自己的身体发抖,春野优摸索过去覆上他的手背,一下下轻轻地拍着,一边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他无声地流着眼泪,打湿了枕头。他可不可以自私一回?可以的话,他想让春野优一遍一遍地抚摸自己身上被猥琐上司触碰过的所有地方,替换掉恶心的所有记忆。

他反握住春野优的手,慢慢止住了颤抖。

“优,抱抱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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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自然死亡的遗体必须接受解剖。带春野优回到家中后没过多久,宫村空就接到了警局告知解剖结果和调查进展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春野优的家属,宫村空先生吗?”

“是的。”

“是这样,虽然案发现场有监控盲区,凶器也暂时没有找到,但综合了目前所有的证据和解剖结果,死者…春野优先生死于全身多处刀伤导致的失血过多,根据伤口形状判断,刀伤来自于同一把匕首,而凶手根据一段监控中拍下的他手持匕首进入现场的画面,基本可以锁定为曾经有过拘留记录的一个人,名字叫做坂本…”

宫村空从听到“死者”两个字起就一阵晕眩,耳鸣到没有听清后面的话,直到嫌疑人的名字从听筒里传来。

那是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


宫村空重新找工作的日子里,春野优也开始找一些兼职零工补贴家用,两个人之间又恢复了一点往日的亲密。春野优褪去了很多少年的稚气,已经快和宫村空一般高。和宫村空挤在同一张床上的时候,倒令他感到一种别样的心安。

两人的身份地位仿佛调转过来,春野优也不再跟他撒娇了,反倒成了这个家里更操心生活琐事的那个人。躺在旁边的时候,除非宫村空主动要求,否则他绝不会做出什么逾距的行动。

春野优的大学生活几乎没让宫村空操心过,只唯独有一回,他被春野优的辅导员一通焦急的电话叫了过去。

他是在医院见到的包着绷带打着石膏的春野优,听说是和同学吵架,继而升级成打架斗殴,话虽如此,其实是春野优被单方面打了一顿才是,对方根本没有挂彩。

他想握住春野优放在病床边的手,却被对方不动声色地躲开了。春野优垂着头默不作声,只有辅导员在旁边跟两人说着学校会对殴打春野优的坂本同学进行察看乃至退学处理的决定。

宫村空只记住了那个人姓坂本,他关心伤势的同时也搞不明白春野优为什么突然又变成了不让自己接近的样子。明明前一晚那双手还…

“抱抱我”成了两人之间的暗语。当宫村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春野优便得到信号,把手往面前侧身躺着的人腰窝里送,揉捏抚摸一通他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腹和胸膛之后,往下滑去,准确地握住了刚刚硬挺起来的东西。

宫村空被他套弄得喘了几声,却制住他活动的手,另一只手按了按他大腿内侧的软肉,问道“可以吗”,春野优便默默把自己的手挣了出来,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翻过身去。

宫村空用一只手臂圈住他贴近自己,另一只手扶着自己滑入他的腿缝间。不多时两腿间的皮肤表面就变得湿滑粘腻,宫村空也从后方握住了他,除了各自粗重的呼吸声,两人再无言语交流。

到最后春野优也没有告诉宫村空他那一天究竟在和同学争吵些什么。

当时宫村空太过忙于新的工作,并没能分出心思去深究,可他早该注意到的,那次意外事件正是自己和春野优的关系急转直下的分界点。

起初春野优因为打着石膏不方便,不再跟宫村空同挤一张小床,后来他便以习惯一个人睡了为由,拒绝了很多次宫村空的请求。

转眼到了白色情人节。春野优信守着自己儿时的承诺,给宫村空送了很多年的巧克力。曾经宫村空并不敢回应他的心意,而这一年,宫村空也为他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借此机会直面两人的关系。

宫村空提前下班准备了晚饭。春野优回家时看到他的身影显然有些意外。

“优回来了?”宫村空端着盘子出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他进门,放下东西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想帮春野优把书包接过来放下,春野优却下意识护了一下包,然后有些尴尬地笑着说“哥我自己来”,宫村空便讪笑着走开了。

春野优拿着包装好的巧克力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宫村空已经坐好等他吃饭。春野优有些心不在焉,在注意到饭菜异常丰盛之后反而神色变得恍惚起来。一顿饭吃下来,一直是宫村空先找话题聊,他再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几句。

“优…”

“大哥…”

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宫村空被逗笑了,做了个手势让春野优先说。

“我…嗯…”春野优的喉咙有些嘶哑,他拿起巧克力,支吾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情人节快乐,哥。”

宫村空感谢地接过礼物,正要拿出自己那份,却听到春野优紧接着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大哥,”春野优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送你这种礼物了。”

宫村空愣住了,可脸上的笑意还一时没收住,表情怪异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现在有正式交往的女朋友了。嗯,对,就是这样。”

宫村空跌跌撞撞地起身,拉开春野优旁边那张椅子坐下去,不由分说地用蛮力把春野优的手握在自己手心。

“不…优,我…我们…我以为你明白,我从来都不是把你当成弟弟而已…而且我们都已经…”

宫村空语无伦次,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求助望向春野优,而春野优的神色虽然没有波动,却在一眨眼之下,泪水不听话地滑落下来,滴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

“大哥,我累了。我已经等太久了。而且,我也不是第一个投向别人怀抱的人。”

“我错了,优,我,”宫村空颤抖着双手,拉着他的手掌贴上自己的脸庞,“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即使我知道这是罪过,我的心情也从来没有停止过一刻。”

春野优反而笑了,弯起的眼角推高蓄着的泪水,彻底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轻柔地抚摸着看不清的宫村空的脸,说道:“大哥,我不能接受。如果今天不是我先撕破这一切,我们又能心照不宣维持这样的关系多长时间?”

“大哥,谢谢你。春野优曾经也很喜欢你,即使他也知道这是罪过,但是有些回应,迟到就没有意义了…唔…嘶…”

宫村空不管不顾地朝他的唇吻下去,舌尖碾过那两片自己日夜肖想的软肉,蛮横地想向内里顶,想把春野优撕裂开来看看,想和他交缠,交换津液交换呼吸,乃至交换生命。而春野优的牙齿用力嗑破他的皮肤,报以他满嘴的血腥味道。

春野优用尽全身力气把宫村空从自己身上推开。

“大哥,宫村大哥,我是你的弟弟,我们的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液!放过我,让我做回你的弟弟,”春野优用拇指擦拭着自己嘴角的鲜血,用一种极度悲伤的眼神望着他,“也放过你自己吧,幻影是追不到的。而我,永远也不会做谁的替身。”
    
宫村空的身体慢慢从桌沿滑落到地面。
    
幻影?替身?

他无暇去分辨春野优是什么意思,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不再是春野优在这世上唯一需要的人了。春野优就要丢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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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坂本辽的时候,他正不紧不慢地在自己的出租屋内吃泡面。为首的警察向他亮出证件和手铐,其余人则戒备地搜索他的房间,而他视若无睹地端起纸碗,把泡面汤喝得一滴不剩,随后用赤膊随意地抹了一把嘴,便把沾着油污的双臂坦然地伸向了手铐。

坂本辽对自己行凶的事实供认不讳,警方也查到了他购买作案工具匕首的记录,尽管在他的房间内没能找到凶器,但也足够给他定罪了。

他和春野优曾经是大学同学。那次发生口角后,他单方面殴打春野优致严重人身伤害的行为被学校认定为十分恶劣,最终对他进行了退学的处理,他还被警局拘留了几天,留下了案底。

在坂本辽的最新口供中记录道:“我本来就跟那小子(死者)合不来,当时怎么吵的来着?太久远忘记了。气不过,我看到那张讨打的嘴脸就气不过。最后害我退学,丢尽了脸面,喏,就像现在这样随便混了。没想过还能再遇到他,本来只是想找他要点吃饭钱的,谁知道他还跟以前一样讨打。就,谁都别想好过呗,我还能混几天好牢饭吃吃,是吧警官?”

当日,坂本辽携带匕首,本来意图去便利店找店员赊账索要一些生活用品,却意外地和春野优擦肩而过,他便改变了主意。他尾随春野优到了一条小巷处后亮出凶器,威胁春野优给钱。

春野优紧张地观察周围的环境,心里盘算着逃跑的路线。他的眼神在歹徒的脸和凶器间来回扫着,终于认出了这是坂本辽。

“坂本,”春野优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叫了他一声,“你想要什么?”

“竟然还记得我,”坂本辽将匕首的刀尖又朝春野优递了一些,紧紧地抵在他的腰间,“我还当你贵人多忘事呢,你把我害成这样,给点钱吃饭不为过吧?”

春野优的神经崩到最紧,他嗯了一声,抬起左手表示自己没有威胁,右手朝包里伸去,掏出了两张钞票递给坂本辽。坂本辽接过去看了看,持刀的手略微松了点,在他重新抬起头嗤笑春野优“就给这么点钱”的时候,辛辣的水雾便朝他的脸上喷来,春野优撒手便拔腿就跑。

然而坂本辽常年在社会上混迹,打架的事情和重体力活干得多了,春野优论体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瞪着猩红的双眼,就着模糊不清的视线大步向前追了几步,左手狠狠地拽住了春野优,右手举着匕首不管不顾地刺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坂本辽都不记得自己究竟反复刺了多少刀,直到温热的血液溅上他的脸,直到面前的人身上插着匕首倒在了巷子里为止。他的眼睛依然有很强的刺痛感,不能准确的视物,借着触感摸索着拿走了春野优钱包里剩余的钱。然后他踢了踢春野优,没有得到任何反应,便脱下自己的外套抹了把脸再反穿,匆匆地离开了。

流失的血液把热量从春野优身体里一点点地带走,在跌倒前,他感觉到利刃是如何一层层反复穿透自己的皮肤和血肉的,而他的嗓子却如同拉坏了的风箱,嗬了几声也没能发出大声的呼救。寒冷的感觉太过强烈,甚至盖过了痛感,直到阳光在他的后背炙烤了一会儿,剧烈疼痛的感觉才传遍他的周身。
    
春野优用最后一点力气掏出了手机,所幸他向下扑倒时将衣兜压在了身下,才没有让坂本辽摸走。钢化膜被砸得裂开,裂纹将锁屏画面上春野优和宫村空的合照一分为二,但春野优也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能凭记忆拨出了紧急联系电话。

“哥……好痛……我好痛……”
    
在此之前他已经和宫村空正在频繁地吵架和冷战,很久没有正经联系过对方。    
    
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时间仿佛无限长,人生的走马灯在他跟前逐帧闪过,他才发现其中一半以上的画面都和宫村空有关。

哥哥……

他呢喃着谁也听不清的话语,脑海里同时还闪过对冰河卫的愧疚之情。对不起,到了这种时候,最后一个想见到的人果然还是……

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正在朝他飞奔过来。

他被熟悉到安心的气息笼罩了。

太好了。他好累,他终于可以睡上一个最安稳的觉了。

    

春野优是在一场企业招聘会上认识的冰河卫。他分明记得那个公司是有些名气的,可摊位却几乎无人问津。

“那家公司怎么了吗?”春野优问身边的同学道。

“听说是快倒闭了吧……”

最后春野优去到三星书籍的摊位拿了宣传单,还和冰河卫攀谈了起来。

“被亲近的人背叛了吗?”春野优和冰河卫坐在花坛旁边闲聊,拉开一灌啤酒递给她,“类似的感觉我也算是体会过……”

“是吗?”冰河卫接过去尝了一口,她没怎么喝过这种廉价的酒,不过口感倒是意外的绵软细腻,就像春野优其人一般,明明是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类型,却令她感到十分亲切。

尽管年龄差有些大,但两人却没有多少代沟,春野优也暗笑过自己的取向原来一直是年上。起初多少是抱着点同病相怜的心态靠近的,甚至自私地说成是利用她来转移自己对大哥的注意力也不为过。但随着了解的深入,两人之间的暧昧也逐渐升温,最终走到一起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而且,人生当中第一次,他终于有勇气把自己对大哥不为世俗所容的恋慕全数说给别人听,还得到了对方的理解。

他想,或许是时候放下对这段无名无份的感情的所有希望与失望,为这一切画上句号,让每个人的生活回到正轨了。

情人节摊牌那天,宫村空的反应太过激烈,春野优只好背上自己的书包落荒而逃。包里装着冰河卫送的礼物,而嘴唇上还留着宫村空的触感,他快被两难压得喘不过气,在外面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他终于接起了宫村空的电话。

“对不起,优,我不逼你了,回家吧。”电话那头宫村空道着歉。

当夜,宫村空再三保证自己什么都不会做,只恳求春野优和他躺在一起聊聊天。

在此之前春野优已经有意识地疏远了宫村空很长一段时间。久违地,两人并肩平躺在小床上,肌肤无可避免地接触到,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像隔着一条银河。

“我们第一次一起睡的时候,”宫村空伸出手在自己腰附近比划了一下,“你才这么高。”

“哥……”春野优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老年人发言吗?”

“嗯……就是没想到,已经这么多年了,”宫村空顿了一下才继续问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嗯,我说你现在的女朋友。”

后来三个人一起吃饭见过几次面,总有尴尬的氛围在两兄弟之间流转,只有冰河卫是表现得最自然的那个人,倒像是每次都由她做东请客一般。一番接触下来,宫村空对冰河卫虽然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心里却总有一丝侥幸存在——兴许优的这段恋情也会像自己那样,不久就会走到尽头。

到那时他就会回头看到自己,一直在原地等他共度余生。

可他却等来了春野优要订婚的消息。

作为春野优的哥哥乃至是家长,宫村空不好直接说不同意,只能不停地对他们订婚的事宜挑刺,倾尽所能地阻挠着进程,但终究还是没能把这事拖黄。到了仪式的那一天,他还不得不穿上和春野优成对的西装,站在他的身边,尽职地扮演好自己作为兄长的角色。

那天是宫村空回忆里的一片阴云,每每回想起来总觉得沉闷得令人窒息。大堂内宴请的宾客已经到场得七七八八,春野优正要向里面走去,却突然被走在后头的宫村空拽住手臂。

“又怎么了,哥?”

宫村空手上力气不减,自己定了定神,把想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我们还有机会吗?只要你说可以,我立马就带你走,一起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可春野优早已经认定这段不明不白的感情是两人心中的一块腐肉,无论为了谁,他都必须做那个最狠心的人。

“算我求你,哥,求你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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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空调能开的最低温度有限,即使日夜运转着,也远达不到保鲜肉类的要求。尽管宫村空舍不得让春野优一个人呆在寒冷的地方——他如今已经够冷了,可是他的皮肤正在失去光泽,身体表面浮现出斑驳的纹,宫村空小心翼翼地吻上去,发现他的嘴唇也失去了弹性。

宫村空最终还是购置了一台巨大的冰柜。

冰河卫给宫村空发了很多信息询问春野优的后事如何处理、是否需要自己帮忙等等,他一概没有回复。

将春野优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后,还余下不少空间。冷冽的白雾瞬间将他笼罩,宫村空担心他太冷似的,牵起他的手在自己的掌心拢了拢,才注意到他手上仍戴着订婚戒指。

未婚夫出了意外,冰河卫花了很长时间才恢复精神。生活总得朝前走,她向后回望的时候,发现自己一生中原来已经目送了太多亲朋离开,终于,她再一次接受了自己仍是孤身一人的这个事实。

以送还部分春野优的遗物为由,冰河卫终于把宫村空约出来见了一面。

刚在咖啡馆坐下,倒是宫村空先掏出一个戒指盒放在她的面前,她一看便知道那是她和春野优成对的订婚戒指。她轻笑一声,把盒子接了过来。
    
失去爱人的心情她怎么会不懂呢。

她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的哥哥。

“我懂你的心情。”
    
不。她怎么可能会懂。

宫村空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在内心大声地反驳着。

“这是优托我保管的日记本,优的本意是不给你看的。如果他还在的话,我即使只出于私心也绝对不会把这个东西交给你。可是如今……”

冰河卫把本子推到宫村空面前。

“你必须看到里面的内容。毕竟我一直都是个自私的人呢。”

宫村空把日记本揣在怀里离开。他不自觉地加快了回家的脚步,胸口也不受控制地开始抽痛,仿佛那个小小的本子里正伸着一只手攥紧他的心脏。

“我回来了。”回到家要跟春野优打招呼,是他的习惯。

沉睡在寒冷中的人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宫村空端详了他一会儿,然后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冰柜旁边,准备阅读日记。

“优,这本子还是我送给你的,记得吗?”宫村空摸了摸已经泛黄的卡通画封面,“还以为你早就弄丢了。你呀,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大哥的……”

纸张上的字迹密密麻麻,几乎写满了整个本子,按顺序看下去,还能看出春野优的书写从稚嫩变得成熟的轨迹。

起初宫村空读到一些有趣的日常,还会跟春野优说上几句话,到后来,他的喉咙无法自控地泛起一阵腥甜,脊背也像古稀老人那样逐渐矮下去。薄薄的纸片竟如千钧重,他颤抖着手指,用尽全身力气翻完最后一页,愣愣地望了一会儿存放着沾血匕首的那个抽屉,终于整个人脱力,抱着自己的膝盖嚎啕大哭起来。

    

久违地接到春野优的电话时,宫村空正在跟同事激烈地争论一个方案,他先是一愣,然后立马换上极尽温柔的表情,又在听清电话内容后的瞬间脸色苍白地从会议室冲了出去。

宫村空第一时间拨打了急救电话。
    
那一天的气温高得像要把一切融化。冲到春野优身边的时候,他整个人被笼罩在阳光里,透明得就像快要消失。
    
他只剩一点微弱的意识,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宫村空直接跪在地面上,轻轻托着些许他的头跟他对话。

“优!别睡…看着我……”

“哥……”春野优的眼神已经失焦,却面朝他的方向扯出了一个微笑,“你来啦……”

“别说话了,优……”宫村空慌忙摸出纸巾帮他擦拭嘴角,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依然有源源不断的血汩汩流出。

“我想……想回家了……”春野优笑着低语,直到声音越来越小,彻底失去了意识。

“哥带你回家……”宫村空哽咽着说。

没有人回应。

春野优后背的衣物被几个血洞渗出的液体全部染红,匕首依然插在他的腰上。等待救护车的过程中,宫村空回想起了这段时间以来他跟自己决裂与争吵的画面,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他就快正式跟别人结婚了。只属于自己和他的时光,在他这次治愈出院后又会全数化为泡影。他对自己嫌恶的、陌生的眼神是锥心蚀骨的毒药,等他醒过来,一切又会回到原点……宫村空此生不想再尝试第二回。

春野优已经因为多处开放性伤口失血过多,随着匕首从伤口被拔出,表面本已凝血的皮肤再次被撕裂,几乎是最后一点血液也离开了他的身体,在小巷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晕染出一朵妖异的花。

宫村空亲眼看着匕首是如何翻起他的层层血肉,眼神里逐渐染上疯狂。为了把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春野优留下来,宫村空抛弃道德,背上了终生罪孽。

不。不是从此刻开始才背负的。应该说,他生来就是一个罪人。

“优,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救护车的蜂鸣声越来越近。

    

宫村空哭到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有巡逻警车的鸣笛声从楼下路过又走远,把他惊回了现实。这些天来,每每听到这种声音,他浑身的神经都会紧崩起来。他知道自己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罪人,可他并非害怕警察将他抓走后会面临什么惩罚,而是怕自己若是被带走,便再也留不住春野优了。

翻箱倒柜半天,宫村空找到了尘封许久的那份情人节礼物——是两只对戒,原本是要和自己的表白一起送出的。

好在春野优如今绝对不会再拒绝了。

为他将戒指戴在无名指,尺寸很合适,宫村空牵起他冰凉的手落下一吻。

向公司递交了辞呈,用全部积蓄跟房东提前一次性续了很多年的租房合同,预交了巨额电费。宫村空处理完这些事情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天黑了。

他把家里门窗反锁,细心地沐浴后换好礼服,掀开了冰柜的盖子。

将自己的一只手臂垫在春野优脖子下方,宫村空做出了将他半个人圈在怀抱里的姿势,吻上了他带着冰碴的嘴唇。
    
他要体会春野优最后感受到的彻骨寒冷,这或许会让他们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一些。不过实际的情况下,冰冻的极度寒冷之后就是高热的幻觉,通常人会无意识地将衣物全部除掉,而在紧闭的冰柜之中并不方便施展动作,并且,他正用着最后的意志力将春野优紧紧地抱在怀里。

生命的热烈,死亡的寒冷。

直到房屋倾塌,骨肉腐坏,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了。

Chapter 7: 优的日记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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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我的10岁生日!!大哥送了这个日记本给我,他说是捡来的,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浪费?那就从今天开始坚持每天写日记吧!

今天天气晴朗。

今天天气多云。

今天下雨天,我在等大哥的时候,看到有小猫咪在汽车下面躲雨,小猫咪小心啊!

今天小雨,前几天也在下雨。每天写日记好累!

……

今天心情不是太好。

今天心情也不是太好,中午吃便当被同学嘲笑说像小女生一样吃得太少。我不懂就算像小女生又怎么了。放学的时候我的书包还被他们扔到地上踩得很脏。

今天天气一般。昨天偷偷洗书包被大哥发现了,他今天非要跟着我去我们班。大哥打架原来这么厉害啊,还好他不会打我,不然像那几个同学一样哭也太丢人了。我们的自行车轮胎被人放了气,大哥背着我回家。

今天阳光明媚。都怪我,大哥的嘴角还贴着创可贴。一起给自行车充了气。

今天离期末考还有5天,暂时不写了。

今天大哥16岁了!!给他唱了生日歌。

……

今天我11岁。爸妈回来一起吃了顿饭又出门了。生日愿望是一家人都平平安安。

被大哥发现我每次写完今天的日记就会提前在明天的开头写个“今天”了。以后不用这个开头了!!

大哥给我做的便当花样越来越多,每天都能在学校炫耀噢。

……

昨晚梦里感觉好热,我变成了氢气球在家里飘来飘去,早上被大哥摇了半天才醒过来,原来是我发烧了。看病打点滴,日记暂停几天。

……

前几天没法自己洗澡洗头,都是大哥帮忙的。大哥好辛苦。什么时候换我来照顾大哥呢?呸呸呸,大哥不会生病!不过大哥抹沐浴露的时候,我的身体变得更热了。以前发烧都会这样吗?

梦到和大哥躺在一起,又好热,我醒来还以为又发烧了,还好没有。但是内裤变得湿答答的很不舒服,也不是尿床!!!我早就不尿床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好去问大哥。大哥是不是被我传染感冒了?脸好红。他给了我几本书。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大哥吃的盐比我吃过的饭还多?大哥懂的好多,我要向他学习!!

每天能和大哥待在一起的时间好短,所以我今天也跑过去跟他一起睡了。睡前能找他说很久很久的话。

原来大哥也会梦遗,我学会了这个词。我发现他周末早起偷偷洗内裤的事了。

大哥的生日到了,爸妈没有回来。17岁,感觉离我很遥远。一起吃了大哥做的饭。

……

12岁的生日,爸妈没有回来。我倒是还好,反而大哥很生气地给妈打了电话。以前也很习惯一个人过生日,就像现在习惯了和大哥一起过一样。

课业变多了。还好大哥有在辅导我。

感觉身边的同学开始长大了,各种意义上的。我也学着在上课的时候用课本挡着看小说,同学那里拿来的言情小说。我现在还没有喜欢的女孩子,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

好险!大哥今天问我成绩的事,我还以为他看到日记发现我最近有点偷懒。大哥说我也有自己的隐私,以后不检查我写日记的情况了。虽然他以前也没有天天检查。大哥也偷懒。

发现大家开始过情人节了。收到了一些女生送的巧克力。还有男生送的?男生也能送男生巧克力吗?那我第一个就要送给大哥!虽然后来被大哥笑话了,但是我现在没有钱嘛……

冬天和大哥挤在一起睡觉很暖和。很省电。

大哥今天18岁了!!一起吃了我烧糊的菜。

……

13岁的生日到得好快啊,感觉我都还没有做好准备。跟往年一样,大哥唱生日歌也会跑调。生日愿望是以后每一年都和大哥一起过生日。

我的体能有稍微变好一些。今天体育课摔了一跤,只有一点点痛。但是看到大哥的时候,突然又变得很痛。我绝对不是故意要大哥背我回家的。

……

今天又学着烧了点新的菜,给大哥和我自己准备了便当。

……我今天拉肚子了。还好大哥说他没有。

借着身体不舒服逃了一节体育课,在树底下坐着看云的时候,突然想到大哥明年该去大学了。不能再和他一起上下学的话,会有一点寂寞。

昨天妈单独回了一趟家,呆了几天留了点生活费又该走了。大人挣钱还是挺不容易的呢。大哥说自己要马上去银行存现金,所以只有我一个人送妈到车站。晚上听到大哥在被子里抹眼泪,我过去看他,他却说没有。是害羞了吗?

大哥开始计划要去哪所大学了。不过我不太懂该怎么选。当然,我觉得能离家近些最好。但我没说出来,怕大哥不高兴。
  
祝大哥19岁生日快乐!!别人的生日我可以许愿吗?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自己快快长大,追上大哥的脚步。 

……

一转眼我就14岁啦。我长高了一些,但没长多少肉。大哥说这些年白喂我吃这么好了,但他今天还是烧了很多菜。大哥说我和妈长得越来越像了。今年最高兴的事情是大哥选了离家近的大学。生日愿望是一直和大哥在一起。

不怎么写现在同学的事……不过大家都挺友好的。今天去一个同学家看电影吃饭,听她说起我们班上有好几对。挺正常的,不过我个人目前没什么谈恋爱的想法。走到家楼下的时候,大哥正在路灯底下等我,黄色的灯光映在他毛绒绒的头发上,我突然在想如果他染个黄毛会怎么样。 

发现伸长手可以搓到大哥毛绒绒的头顶诶!!但是被大哥凶了一顿,说我摸他的头害他长不高怎么办。可是他明明就老摸我的头!!

我昨天想了一晚上,觉得我长得没大哥高一定是因为他老摸我的头!!

中午午休的时候好像有同学把情书压在我的便当盒下面。但我根本没注意到,直接去洗碗了。人家追出来找我才发现,我有点尴尬,跟人家道歉了。

今天才把情书好好拿出来看。文笔挺不错的,但是那句“优君的侧脸美得如同雕刻”不太对劲吧!!我马上就捏了一下自己肉肉的脸,怀疑情书其实是托我转交给大哥的。

……结果今天还真的有同学托我转交情书给大哥。被我拒绝了,理由是和大哥的年龄差太大了,没可能的。这是什么送情书的季节吗?

……

我在大哥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本熟女泳装写真集,吓得我心脏狂跳,赶紧放回去了。我不是故意的。大哥应该没在看我的日记吧?

最近梦遗的情况变多了。大哥真的没在看我的日记吧?很偶尔我会自己解决一下,说出来有些羞耻。即使大哥和生理读本都说自慰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可是没有人告诉我自慰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的亲兄弟是怎么一回事……唯独这个问题没法开口问大哥。

大哥20岁了。这个生日他请了挺多同学来家里一起过,他的同龄人们不论男女站在他身边,看起来都是那么相配。我突然有些伤感,我好像永远也追不上他的脚步了。

Chapter 8: 优的日记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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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今天我就该15岁了。这个生日全家人都在,但我意外地并没有很开心或者是激动的心情。大家都说生日愿望说出来的话就不灵了,那写下来也会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一天。

又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一天。

新学年开始后能跟大哥呆在一起的时间明显变少了。

……

因为最近和班上一个女生走得比较近,被大家起哄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她,但因为我们的家离得近倒是经常一起放学回家。

今天跟她一起放学回家时撞见大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些紧张和激动,可是回家后大哥根本没提这件事。他完全都不关心我是不是在跟别人谈恋爱吗?

我在想,大哥是不是在学校里有恋爱对象了,最近才经常晚归…这么想好像就说的通了?!就是因为他不跟我坦白,自然也不好意思问我的情况。

上课好无聊噢。我听着听着窗外的蝉鸣就睡着了,然后被老师扔粉笔头叫醒。于是后半节课我又拿圆规开始在粉笔上刻字玩。

感觉世上的一切都无聊透顶。

放学路上听她说起最近看爱情电影的心得,“爱就是排他性的占有”。她问我对谁有过这种感觉吗,第一个出现在我脑海里的人竟然是大哥。后来我又问她对同性别的人产生这种占有欲的话也是爱吗?她回答应该是的。但是她再怎么问我也说不出口我是对谁有这样的欲望。

大哥今天21岁啦。他说自己前段时间忙着打零工,攒了点钱,带我去了游乐园。但是很多项目他都不敢玩哦…真是谨慎胆小的成年人。

……

16岁的生日也平平无奇,可能长大就是这种感觉吧。不知道是不是托了狂喝牛奶的福,我长个子的速度开始加快了。看来很快就能追上大哥。为免不灵,今年的生日愿望也不写好了。

体能锻炼我也有在加强。因为练习打球的缘故和几个其他班的男生熟络了起来,他们邀请我这周末一起看录影带。

去年我的成绩有些下滑。大哥虽然没有说我什么,但我开始有些危机感了。最主要担心的是自己考不上大哥那所大学。

我觉得我变成熟了。之前觉得很头疼的课也坚持啃下来了。

好吧,我觉得我还是没那么成熟。同学邀请我一起看的录影带原来是…成人片。看到画面上的女人我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她没有大哥那本写真集上的照片好看?以及,大家竟然能在别人面前直接伸手进自己的裤子……最后我逃跑了。

视频的画面太有冲击力了。我到了今天还在想,大哥平时也是像他们一样看着这种画面自慰的吗?大哥也会跟同伴互相看甚至比较对方的…那啥吗?成年男子的那啥都长得那么狰狞吗?

隔了几天来打球,果然被他们笑话了,那天的事。说出来的话谁都不会相信吧,我之前真的没看过成人片。可是我总不能告诉他们我平时都在想着什么自慰吧。

我突然想通了什么。

……

发生了非常非常难以启齿的事……一直都知道大哥的手掌很宽大,可从来没想过被他抚摸是这种感觉。我好想哭。一瞬间舒服得、幸福得快要哭了。可是,说着什么“这是很正常”的话,只是在欺骗他自己吧?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小孩子怎么会疯狂地想把自己亲大哥的那根东西塞进自己的身体里呢。是我疯了。

今天是大哥22岁的生日,简单吃了顿饭。我很清楚他最近在疏远我,可我依然忍不住要用一些奇怪的手段引起他的注意。只有我疯了吗?

……

祝自己17岁生日快乐。我得准备升学的事,不能再分心了。

今天的作文课上写到“天空”这个词突然停下来发了很久的呆。险些错过交作业的时间。

宫村空宫村空宫村空宫村空宫村空宫村空。

我才发现他的名字、他的音节念在唇齿之间是这样的缱绻。空,如果只是不再叫你大哥就可以不再做你的弟弟该多好。

喜欢一个够不到的人原来是这种感觉,我所有看过的文艺作品里的恋爱心情从此都有了鲜活的载体。为自己曾经暗自笑过陷入爱情的人是矫情的笨蛋真诚地道歉。

……

空毕业了。我去毕业仪式帮他拍了很多照片。最近跟朋友突击学了下基础的摄影,为了今天还提前跟人家借了设备。他夸我长大了。是真的觉得我长大了吗?那为什么还是不敢看我的眼睛。

提前签好了工作单位,空一毕业没歇多久就去上班了。又先一步去到了我完全不了解的世界呢。他正式上起班来比之前更不着家了,不过这样也好。他的大学校园很漂亮,我得努力才行。

……

升学考结束了。放纵自己在外头跟同学玩到凌晨很晚,回家的时候门廊的灯还亮着,餐桌上留了饭菜在保温盒里。还有空的字条,写着“好好放松!不管结果怎么样大哥都会支持你。记得吃饭噢~”最后还画上一个可爱的颜表情。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温柔呢?你明明就知道我会想要更多。

假期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我现在也做得出几个能吃的菜了,每天没人找我出去玩的话,就窝在家里看看漫画,给空准备个晚饭什么的。现在晚饭点是我们俩一天当中唯一能交流的时刻。

今天空夸了我做的菜不错。其中有一个还是刚学的,看来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料理天赋嘛。

乐极生悲……今天有菜烧糊了,还有菜烧咸了……总之惨不忍睹。但是空也在夸,我一开始以为他是单纯地想哄我开心还是怎么样,结果他紧接着说了自己跟女同事恋爱的事。烧坏的菜果然很难吃呢,我把菜都倒了。也不知道他之后会不会出去加餐,但,反正有人陪他吃饭。我写完日记就准备先睡了。

……

空今晚不回家。

……

空今晚不回家。

……

空今晚不回家。他23岁了。终于有除了我之外的人单独陪他过生日了,挺好。

……

今天18岁了。把前面的日记翻了一遍,天呐,发现自己以前真的是幼稚得可以。虽然很尴尬,还是没把这本子毁尸灭迹。怎么说,过去的一年里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接受各种样子的自己,当然也包括不成熟的那一部分。大哥今天加班没有赶上晚饭,不过我已经没那么在意了。难得爸妈最近都在,我也好好地陪了他们一会儿。照例偷偷许了生日愿望,不打算写出来。

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前面的生日愿望补写上去。起因是我今天怎么也找不到耳机,最后才发现就在自己手里。开始担心自己这可怕的记忆力……不写下来的话我会不会全部忘记它们哇?那我怎么才能知道有没有实现愿望呢……

对了,在大学里过得挺不错的。只是依然不太习惯在日记里写别人的事。加入了篮球社和话剧社,课业也很充实。比起之前按部就班的学习生活,现在多了好些能让我分心去快乐的事情,感觉一些曾经很偏执的事情也能这样慢慢变淡吧。应该。

……

大哥今晚不回家。

昨天头有些疼,早早地睡了。明明想好了在日记里少写纯粹的别人的事(和我自己有关才有价值记下来吧,写日记很累的),估计也是因为头疼脑子不清醒,一不小心又把大哥写上去了。下次不会了。

中学时期关系很好的那位女生,对了,就用O酱代称吧,总不能每次都加长长的一串定语。我才知道O酱也在我们话剧社??我承认我之前甚至不知道她也在这所学校。其实我是不太擅长和别人维护长期关系的类型呢。我们俩在家楼下对了一会儿台词,很有意思。不过更有意思的是我一跟她同行就容易撞见大哥,但我如今已经不会对此感到紧张了。大哥很热情地邀请她来家里吃饭,她逃跑了。拜托,真的很想问问大哥是因为想到我可能在和人家恋爱,从此不会再纠缠你了才这么高兴的吗?

大哥今晚不回家。(前面的划掉)头有些疼,先不写了。

……

大哥失恋了??我的心情有点复杂。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好。不过说到底这件事跟我也没多大关系吧。

最近忙着话剧社排练,挺充实的,少一些胡思乱想。

……

大哥24岁生日这天正好是我们的学年度大戏演出的日子。他没有提前告诉我他会来,但我看到他在观众席了。本来我之前有段哭戏一直演不好的,正式演出这一场,大家都说我表现得很好。

Chapter 9: 优的日记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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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得今年生日爸妈也在家,19岁比我想象的要来得更快一些,说起来,这是我步入20代之前的最后一年了呢。今年的生日愿望也偷偷许好了。

课业照常进行着,还好我并没有什么感到吃力的地方。最近天气比较好,所以经常去打打球什么的。在球场上带着球奔跑的时候,会觉得好像世界尽在掌握,很畅快。尽管看着周围充满活力的年轻男女时,我总会有种和他们隔了一层磨砂玻璃的感觉,很不真切。不过我也正在学习着像他们一样自由地呼吸。

大量的运动之后好像……唔……那方面的欲望淡了很多?总不能是我年纪轻轻地就不行了吧?不过我也早就不再试图在大哥面前做些什么奇怪的举动引起他的注意了。

今天是我这边要交学校注册费用的日子,但是爸妈的电话始终没有人接听。很奇怪,他们虽然常年不在家,但是电话一直都是能联系上的。最后只能先找大哥帮忙,用他存下的工资付了学费。上次爸妈留下的生活费也不多,我们得要紧巴巴地过一阵子了。

我开始着手找兼职了。两个人的全部开支光靠大哥一个人的话还是不太行吧。咨询了一些有经验的同学,被拉进了一个兼职群,最好是能找到和我专业有些相关的,希望顺利。以及,今天爸妈的电话还是没人接,有些担心了。

……

依然联系不上爸妈。今天和大哥一起去警局报了失踪。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我觉得自己平时分给他们的目光太少了,后悔之余觉得自己对他们的失踪这回事冷静得可怕,另一方面又不禁想,这境况究竟是谁造成的呢?在大哥来到家里之前,我已经过了很多年无人关注的日子,我一度还以为所有小孩的童年都是这样的。

……

兼职已经做了有一段时间了,除了和同行的个别同学有些许不对盘之外,其他的一切都还算满意。今天是情人节,我终于用自己赚来的钱买了一回巧克力送给大哥。说起来之前都是借花献佛,有些惭愧。照旧地,大哥并没有给我回礼。不过我也说不清楚自己如今对他究竟还抱有什么样的感情。我只是在信守自己的承诺罢了。

今天在学校里没什么事,早早地回了家。最近大哥的心情也不好,我们谁都没心思做家务,趁着今天,我做了些简单的打扫,顺便整理下物品和收拾心情。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帮忙叠大哥乱糟糟的被子,我已经很久没靠近过他的床了。拿起枕头的时候发现下头还压着那本写真集,我鬼使神差地翻了一会儿,然后,里面突然掉出来一张妈年轻时候的照片。很年轻,是我没见过的样子。但是夹在一堆裸女中间总感觉奇怪极了……最后我把叠好的被子重新随意地铺开了,假装我并没有动过。

还好,昨天大哥应该没发现我动过他的床。相安无事。今天也没有爸妈的消息。

今天提前回来做了饭菜。但等到了快九点,大哥还没回家,也没给我打一个电话。我鼓起勇气给他打了电话,这个说法虽然怪怪的但实在是因为我们很久没有正经交流过了。打过去一直是关机的,我联想到爸妈的失踪,心脏突然狂跳不止,冲出去沿着上班的路线找他。险些忘记带钥匙。还好找到了。现在他应该刚吃完饭,我出去看看他,先不写了。

昨晚发生的事……后劲太大了。我今天上楼梯时还在恍惚地回忆,结果绊了一跤。裁员对大哥的打击很大,还好我有在做兼职。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展露出这么脆弱的姿态,我不可能不抱住他。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完全不能用理智来控制了。我欺骗了自己很久。原来我一直都在渴望着他的皮肤、他的呼吸和他的温度。他坐了几年办公室,身材不比从前,多了一些软肉,可是我还是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和大哥拥抱在一起的时候,我终于感觉自己从虚浮的云端落到了地面。

……

爸妈还是没有消息。大哥也还在不停地面试中。说来挺有意思的,昨晚和大哥做完之后我躺在床上突然在想,要是这个时候爸妈突然打开家门看到这个景象,我应该开心还是慌乱呢?哈哈……我其实还是有点想他们的。即使被他们发现我是个变态也好啊。

……

陪大哥过了25岁生日,希望这之后能有他心仪的工作传来好消息。挺微妙的,这段时间以来的生活。我们除了身体之外也没有增加太多交流。我不知道这样奇怪的关系还能维持多久,但我依然无可救药地上了瘾。

……
  
突然就过完20岁的生日了。虽然也不是每年我的生日爸妈都会在,可是因为失踪……又完全是另一种心情。到了这个年纪,突然觉得离大哥近了很多。最近老想些有的没的,比如将自己代入他,琢磨他曾经是用怎么样的心情面对幼稚的我。

今天在话剧社遇到O酱的时候,她神秘兮兮地问我是不是恋爱了,最近看起来容光焕发的。有那么明显吗?我在心里想。但根本不能算恋爱吧。我对她苦涩的笑一点都不掺假。

断断续续好几天了,我总是在凌晨突然惊醒,也不是做了什么可怕的梦,反倒是根本回忆不起刚刚有做什么梦。就像是一个人突然发现自己在黑暗中,还想不起自己的过去。不过听到房间里只有大哥在我旁边均匀的呼吸声,总算还能安心地继续睡下去。

……

我在想…其实和大哥始终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大概他只清楚怎么和女人做吧。

今天感觉身体超级酸痛…昨晚睡前我给自己扩张好了,很忐忑地在床上等大哥。为了表现得矜持些,他不主动要求的话我们是不会做的。万一他没想法的话我这个样子在旁边岂不是尴尬死了。还好最后做了。本来他只是跟往常一样在我腿间磨蹭,我…直接扶起他往我身体里送。能明显听到我背后的呼吸声变粗重了。嗯对,用的背后位。因为我一定会哭的,不想被他看到。

……

大哥开始新工作了,我也拿到了一个很好的兼职机会,或许应该说是实习更贴切?今天跟之前提到不太对盘的那个坂本辽同学起了冲突。大概是他觉得我抢了他的名额。本来不想和他纠缠的,他却突然叫出大哥的名字。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诸如“宫村在前公司卖屁股上位人尽皆知,你也是这么干的吧”、“他就是个恋母的变态,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之类的。坂本…坂本…我突然想起来大哥的前女友也是这个姓。我几乎是立刻下了决定。私心不想在日记里记下自己是如何言语挑唆他对我动手的。好在坂本辽这个人就跟他表面看起来的一样蠢。我只用手护头,完全没有还手。我知道这个地方很快就会有人经过。

坂本辽被退学了,可喜可贺。但我开始整夜整夜失眠。手臂打着石膏,躺在床上发呆到天亮。好在我正在休病假。他的话一直在我的脑海里重复播放。我不相信大哥会做出坂本口中的行为,联想到他被裁员那天的反应,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违背他意愿的事。

昨晚也失眠了。白天在家待着,我第一次偷偷翻看了很多大哥的私人物品。我承认自己是个卑劣的人,但不得不说,无法坦诚相对就是我和大哥关系的底色。搞清楚了大哥被男上司性骚扰的事,以及…恋母并不是空穴来风的说法。

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大哥其实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女性。而被男人骚扰之后还能接受我的原因,恐怕也只有我是妈的儿子这一点了吧。回想起他说我长得越来越像妈的话语,是那样的刺耳。

我曾经以为自己终于追上他,没想到我们之间依然还有着巨大的鸿沟。每当我想歇斯底里地问他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的时候,就会想到自己不也一直跟哑巴一般逃避着。我们果然是亲兄弟。

其实我早就习惯了得不到回应才对。如果一切能回到我们还懵懂无知的时候该多好。真的有些累了。

……

偶然认识了一位精英女性,卫姐。和她聊天很舒适,感觉近日心头的阴云也消散了一些。大哥也很忙,偶尔会很生动地跟我吐槽他现在工作上的奇葩事,看起来他也应该从之前职场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各忙各的挺好,本来我们也没有太多深入交流。

……

认识卫姐之后,我失眠的状况好了很多。我对她公司的业务挺感兴趣的,可能是每天都聊到很晚直到犯困的缘故吧。
    
完全没想到,渐渐地和卫姐走到了交往这一步。尽管对于是她主动这件事我一直有点惭愧,但她真的很好,原来被人爱着是这种感觉。

今天是情人节。我没想到大哥会表白,心里那个很冷漠的小人甚至还在嘲讽着“他为什么之前都不主动说开?哪有什么表白,不过是他习惯了你只围着他转,情急之下说出来的话罢了”。可是,可是他的吻是那样真,那样痛。我无比悲伤地想到,他也许是真的爱我。可是事到如今我能怎么办呢?我放不下也不想伤害卫姐。

今天是大哥26岁的生日,我在外面订了餐馆,邀请卫姐过来和他见了一面。卫姐不愧是做社长的,和人打交道很有一手。我们总算能好好地把这顿饭吃完。

……

21岁的生日是三个人一起过的,恐怕谁都能看得出我和大哥之间尴尬的气氛吧。饭后我单独送卫姐回家,听她说了很多自己家的事,看来殷实的财富也不见得能藏住家庭的千疮百孔呢。

我已经决定好了,要跟卫姐坦诚相待,便没有保留地把我曾经对大哥的感情都告诉了她,即使她会因此离开,我也接受。可她没有生气,也没有觉得我是个变态,只愣了一会儿就抱住我,安慰着我说“辛苦了”。

对大哥只有曾经的感情了吗?我时常这样问自己。我很怕自己其实抓着卫姐给的爱不放,只是为了转移对大哥的注意力。

……

最近大哥减少了很多加班,每天早早回家准备晚饭,倒是我变得比较忙。我们在饭桌上会聊一些各自生活中的事情,感情除外。如果能这样平静地走向各自的新生活就好。患得患失的心情,我不想再体验了。

和大哥一起整理了爸妈的…遗物。翻到妈的相册时,我说“我和妈年轻的时候真的长得很像对吧”,大哥愣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今天是卫姐的生日。闲聊时她开玩笑问我会不会以后就嫌她年纪大了什么的,我下意识就说了“不会啊,大哥还比我大6岁呢”这样的话。我真是个差劲的人。

我开始在卫姐的公司实习了,没什么意外的话,毕业后就会正式入职。我曾经觉得这会不会太有些投机取巧,卫姐倒是觉得好笑,她说“以我们公司现在的状况,谁帮谁还不一定呢”。所以,今天也要打起干劲来!

……    

情人节又到了,我和卫姐告别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黑漆漆的。我本以为大哥出去玩了,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开灯才发现他坐在客厅发呆。我假装看不到桌上的礼物盒径直回了房间。不可以。我不可以再给他无谓的希望了。

大哥27岁的生日这天,他请了一天假,想让我陪他去滑雪。我挺意外的,本以为大哥完全不会参加这个类型的运动呢。白茫茫的雪地里,大哥踩着板走在我前面,履带把我们一起送到雪山顶。往下滑的时候,我在他背后喊着“宫村空生日快乐”。雪场的风很大,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喊他的名字了。

……  

祝自己22岁生日快乐。我翻了翻前面的日记,突然发现,好像生日愿望说出来的话真的会实现不了呢。

卫姐说,她想要的感情是不问过去,也不问将来,而且她也不觉得人的感情是非常绝对的东西,同时爱着两个人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只要此时此刻我们依然在一起就好。而我想要的感情是真实,是坦诚相待,是自己能被完整地接受。我不想辜负她,也想让我们所有人都过上正常的生活。

其实,大哥是有能力组建正常家庭的吧。如果不是我一开始的主动,我们或许不会走到这一步。我没有必要拉着他一起沉沦,而且,我也绝不想再听到有人在背后那样议论他。

我决定和卫姐订婚了。

可能是被这个消息刺激到,平静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大哥开始用各种行为疯狂表达自己的不满。可是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

今天的订婚仪式前和大哥大吵了一架。我不想这样的。可是我怕自己拒绝得不够坚决,便不足以掩饰我那一瞬的动摇。

我从家里搬了出去,想给我和大哥彼此一点思考和接受的空间。

……

又是一年的情人节。大哥给我打了很多电话想让我回一趟家,但是我没有去,怕控制不住自己又要和他争吵。我决定今天过后不再做逃避的哑巴,收拾一下心情,过几天再找大哥坦诚地聊聊所有事情,正式向我们的过去告别。大哥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不可以再和他在一起,但我永远有一部分爱,是只属于他的。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