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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美英在街边走的时候,踢到了一块石子。石块砸在路边的水坑里,溅起小小的水花。黄美英把腿一缩,敏捷地替洁白的袜子躲过了迎过来的污水。她百无聊赖地抻了抻上衣,日式校服一尘不染,她竭力令其保持洁净似乎起了作用。黄美英向来不介意在爱护衣服上花费精力,毕竟是维生的工具。只有看起来干净,才能吸引更多的客人。
此时已经是半夜,本来也不是热闹的街区,人烟稀少也是正常的事。今夜继续在这条街上飘荡注定会颗粒无收,黄美英决定去另一条街上碰碰运气。她咬着一根棒棒糖,刚走到街口,一辆车就正正好好地停到了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干什么呢?”
寂静的夜晚把偏远的街道变成了法外之地,即使有轿车在斑马线上当钉子户也无人理会。黄美英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发现此车没有要挪窝的意思,她也懒得当这个执法小警察,脚下转了一个小小的角度,就要从它面前绕过。转身转到一半,她听见身边传来车窗摇下来的声音。
“是学生吗?为什么这么晚都不回家。”
——头发像乌木一般黑,面庞像太阳一样闪耀。黄美英不识货,直到现在才冥冥意识到这是一辆低调奢华的跑车。坐在驾驶座上、从车窗里探出头看她的那个女人,与这辆车就像融为一体似的相配。那个人很有兴趣地望着她,洁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点好奇的神情。
很少有女人会在夜晚和穿着水手服的黄美英搭话,她也没有接待过女客,同行之间偶有交流,知道也有女性会来找援助交际,只是相比起男性要少得多。同性之间的关系对她来说是一桩不大遥远但陌生的事件。
但黄美英是一个勇于尝试的人。
她笑起来,用自己最熟练的一种笑法:“我在这里做援助交际。”
有人跟黄美英说过,她这样笑的时候可爱又有点性感。可能是哪个客人说的吧,但黄美英实在记不得是谁了。每一个男人都面目模糊,如同流水从黄美英记忆中流走。结束后她坐在浴缸里,乱七八糟的体液从她身体里挤出来,自己的和别人的,于是那一个小时的记忆也都随着这些液体被卷进了下水道的漩涡。她从中挑选出对自己有所帮助的经验吸收,其余一律被废弃。她生命中的无数个小时就这样一同被放弃。
车上的人歪着头看她。对待女人,黄美英缺乏经验,没有对女人荷尔蒙的触觉。她闻不到她的气味会不会有所改变,不像发情的男人,黄美英轻易能察觉面前的人会不会成为自己的客人。现在她碰上了陌生的事物,她变得坐以待毙了。
但那张美丽的脸也笑起来了。很浅淡的。
“上车吧。”
揣着前台递给自己的房卡,黄美英刷开了客房的门。不是黄美英熟悉的汽车旅馆,而是在门口放着香薰的高档酒店。黄美英长期在这一带活动,知道这是附近最好的酒店,她曾经在楼下仰望过亮起的窗户,未曾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走进来。开房钱都由客人出,那些人只找最便宜的旅馆,那里的床稍微晃动一下就会响起嘎吱嘎吱的巨大的声响。
机会难得,黄美英趴到床上,抱起床头的枕头,在没有一丝褶皱的被子上打滚。温暖而柔软的被褥让她有点困了,她把脸埋在枕头里,无伤大雅地打了一个小盹。
因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黄美英并没有发现跟在后面的女人在进屋之后露出了无从下脚的表情。她挑挑拣拣,在小小的房间里踱步,最后才勉为其难地找到一个沙发椅坐下了。
没忘记自己的工作,黄美英很快就醒了。她从枕头里探出头,露出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看向一直坐在沙发椅上的女人:“你不去洗澡吗?”
女人摇了摇头。
黄美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柔软的床的束缚中挣脱出来,她坐起来,把自己的扣子一颗颗解开。客人做事黄美英管不着,既然她不洗,那黄美英就要先去洗澡了。女人的目光落到了她的指尖上。
“停。”
黄美英动作顿了顿,有点困惑地抬起头看她。
“你几岁了?”
“十九岁。”
“高三?”
黄美英指正:“高二。”
“高中生应该好好学习吧。不应该来做这种事情。看起来你出勤率也不会很高。”
黄美英的手又动起来,这次是为了系扣子。说这种话的人不会跟她做,只不过是想找一个失足少女好为人师,传播自己的大好良心,试图用空泛的大道理将误入歧途的女高中生从泥潭里解救出来。哪有这么容易呢。没在车上就原形毕露,可能只是看她可怜,想让贫穷的援交少女体验一下高级酒店的房间罢了。黄美英熟练地把衣服整理好,从床上跳下来,拍了拍服帖地垂在腿上的百褶裙。下次再也不跟女人搭话了。黄美英冷静地想:浪费时间而已。
她往门口走,身后的声音穷追不舍地传来了。
“去哪儿?”
黄美英头都没回:“不是让我去上学嘛。不去赚钱怎么交得起学费?今天你已经浪费了我半小时了,缺钱也会让我不能上学哦?”
正因为她没回头,黄美英才没发现身后的人的手指已经陷进了沙发垫中。那张在灯光下闪亮的脸沉在了阴影里,因此她毫无表情的面孔不曾被任何人所察觉。
“——等等。”
黄美英回头了。于是女人冰冷的表情迅速地融化了,她换上一副笑容可掬的外壳,从放在旁边的包里掏出一个钱包翻了翻,从里面抽出一张卡,顺着桌子推了过来。
“密码是9893。缺钱的话就随便用吧,是信用卡。怎么样,够你今晚的工资吧?”
好为人师的有钱人啊。黄美英叹为观止。她站在桌边,把信用卡握在手上,圆润的角戳着她的掌心,有一点点钝痛。黄美英凝固在原地,忽然又开始把系好的扣子解开。
“干嘛?”
“不能白拿钱。”
她动作利索地爬上女人的膝盖,坐在她大腿上,伸手要去解她的领带。看起来才刚下班,穿的还是整齐的正装,黄美英埋头苦干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把她的西装外套扒下来。女人饶有兴趣地看她在自己身上扑腾,慢条斯理地薅下了她的手:“不用了。”
她挺有耐心地解释道:“我今天没有兴趣,你去床上睡觉就行了,房费我来出,你不用担心。”
她连哄带骗地把黄美英推到床上,掀开被子把女高中生裹了起来。黄美英在被窝里挣扎半天,才费劲地把自己的手和脑袋从被窝里伸出来。她盯着女人,嘟嘟囔囔:“那你叫什么名字嘛……”
女人顿了一下。半晌才开口道:“嗯……叫我泰妍就好了。叫泰妍姐姐还是泰妍都可以。”
“不喜欢女人吗?”
看着黄美英,泰妍笑了起来。这次的弧度要大得多。
“不是哦。我喜欢女人,真的只是今天没兴致而已。”
凌晨一点,金泰妍踏进了别墅的门。她从门口就开始脱衣服,领带被扔在玄关,外套甩在沙发上,备受冷落。鞋子也没摆好,她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走进客厅,急于将自己从令人呼吸困难的职业装中解救出来。从生下来就没有被家务活困扰哪怕一秒的大小姐,自然不会在意收拾整洁的苦楚。
“姐姐。”
声音从楼上降下来,金泰妍停住了脚步,抬头看上去。徐珠贤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看着她,不像是被惊醒的样子,她俯视着金泰妍,目光像语气一样没什么温度。
“回来的很晚呢。又去找哪个女人了吗?”
“要是我说是去做好事的话,珠贤会相信吗?”
徐珠贤哧哧地笑出声。
“如果是去宠物收容所的话,会信的吧。但是就算是收容所的志愿者也不会半夜十二点才下班。姐姐对小动物的爱心如果能移到人身上就好了,这样的话也不会在半年内换三次室长了。”
金泰妍扯了一下嘴角。
“李顺圭要休假到什么时候?我已经受够不是她当室长的日子了。辞职信也看腻了,看来我此生是非她不可了。”
“姐姐现在去给顺圭姐姐写手写信发过去,可能顺圭姐姐就从LA回来了。不过也快了,顺圭姐姐说等姐姐现在这个室长辞职她就回来,看起来要不了一个月。我也很想她。”
不太想听公司的事,金泰妍把包随手放在楼梯杆上,打开检查了一下。东西都好好地放在原位,没有一个缺斤少两。金泰妍摸了摸塞在里面的钱包。除了少了一张卡。
她挠了挠自己的脸。
“反正……今天真的做了好事,你就相信我吧。”
Notes:
十年没写不带把的黄文,现在的感觉是虽然还没写已经开始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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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美英把自己卷进被子里,露出眼睛看坐在沙发上的金泰妍。还是第一次见面时订的酒店,只不过房间比上次更大,但黄美英已经不会再对高档酒店露怯了。她懒洋洋地哼了一声:“泰妍。”
虽然是恩人般的人,但黄美英想用平语。反正她都答应了嘛,说叫姐姐和直呼大名都可以。
金泰妍对她的逾矩视若无睹,她手里夹着一根烟,正在黄美英旁边发着呆。酒店不能抽烟,她有点烦躁地捻了捻烟嘴,把被她搓得面目全非的香烟甩到干净的地毯上。
十分钟前,金泰妍把黄美英从路边的灯牌下带走,甚至是从一个差点达成交易的男人手里截走的。当她抓住黄美英的胳膊的时候,那男人一口恶气将吐未吐,污言秽语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身后的跑车就让那人把怒火生吞了下去。会在这边长期活动的人生活都不会太好,但即便再不识货的人都能知道开着跑车、浑身名牌的金泰妍是莅临此地的大人物。更何况今天她还戴了戒指。闪闪发光的宝石固在她纤细的指节上,黄美英只觉得有点硌人。
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期间金泰妍没来过这个区,只从时不时收到的消费短信看出自己送出去的卡有在好好使用。她一度以为跟自己萍水相逢的失足女高生现在正在过着平凡的高中生活,直到她又一次在街口看到了穿着日式校服、像那天一样笑着的黄美英。甚至旁边还多了个男人。
金泰妍的爱心就像濒危动物一样稀罕。如果再把范围缩减到对人,那么跟灭绝古生物无异,泰成的职工为她作证。总而言之,面对自己被弃之如敝屣的好意,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金泰妍现在有点生气了。
不,她脚下被碾开的四五根香烟告诉她,你现在已经表现出来了。
女高生没察觉到她的怒气,黄美英从床上爬出来,伸出手摆弄她衬衫的纽扣:“今天有兴致了吗?”
金泰妍低下头,看了她一眼。过了一会儿,好像机器人终于调配好了模式,她露出一个柔情似水的微笑:“没有呢。”
她的手指落到黄美英耳后,拨开了她垂下来的头发。
“但是对其他事有点兴趣。信用卡额度不够花吗?只要不是去买车,其他事情都可以随便做吧。”
金泰妍的手指触碰到了黄美英的耳垂。手很冷,黄美英被她冰得一抖,往后瑟缩了一下。金泰妍抚摸的手法多情又柔和,然而那触感就像冰冷的毒蛇,慢条斯理地蹭过她的耳畔。在金泰妍苍白的手指下,黄美英的耳朵慢慢地烧红起来。
她撇了撇嘴:“其实做援助交际也不完全是因为钱。”
就像网络上老生常谈的失足少女故事一样,黄美英的故事也没有什么新意。父母早逝、寄人篱下,在对世界没有概念的时候身上就背着父亲留下来的债务,在寄宿家庭里也是不受重视的孩子。对钱的需求和难以忍受的寂寞,她借助援助交际从家里出逃了。在这种前提下,上学好像也是没有必要的事。
金泰妍收回了放在黄美英耳边的手。她本能地想去追随已经被自己的体温捂暖的手指,但最终也只是用脸蛋蹭了蹭金泰妍凉凉的指尖。
好像狗狗。
毫无疑问,因为黄美英身上这一点小动物的本能,金泰妍那点为数不多的爱心成功从另一个池子里调动出来了。
她想了想。
“要不要跟我回家?”
跟金泰妍富丽堂皇的家比起来,五星级酒店也显得相形见绌。黄美英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避开拐角置放的花瓶,摔碎的话,把她卖到黑市都还不起。单单是玄关的面积就和黄美英的卧室一般大,在她面前铺开的景象里,三层楼高的扶梯盘旋而上,大理石砖铺满了地面。黄美英习惯狭窄的房间,从未置身于过这样的城堡,她站在玄关,半天不知道如何迈出第一步。
还是金泰妍冲她招了招手:“快进来吧。”
又对客厅叫了一声:“珠贤。”
黄美英这才发现客厅里还坐着一个人。长得像公主的大人,简直和长着一张幼态的脸的金泰妍两模两样。是亲人吗?可是并不像。还是情侣。金泰妍见她时毫无非分之想,不会是因为家里有人了吧?坐在那里的人圣洁又俊丽,很难得的,黄美英产生了一点心虚的心情。
金泰妍介绍道:“珠贤是我妹妹。”
徐珠贤盯了黄美英一会儿,绽放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你好,我是徐珠贤。”
虽然光看外貌可以说是毫无关系,笑起来的感觉和金泰妍一般无二。黄美英有点相信了。至于两个人为什么姓氏不一样,黄美英懒得继续想了。豪门巨富家庭的纠葛也不是女高中生的小脑袋能想清楚的。
徐珠贤把目光转向了金泰妍,这下笑容里就融了点耐人寻味的意思:“姐姐最近喜欢高中生吗?从未见过的类型。”
“不是。”金泰妍摆了摆手。对于妹妹对她的感情生活的阴阳怪气,她向来报以宽宏大量的态度,很耐心地解释道:“我在做好事啦。”
接下来她把黄美英的故事娓娓道来,用语气强调了自己没有搞女高的兴趣,纯粹只是一时兴起,才把她带回家。好像还觉得黄美英是纯真的学生,金泰妍并没有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这种潜藏在语言中的暗号只有徐珠贤能察觉到,妹妹哼哼了两声,示意自己勉强接受了姐姐的借口。
“我想我们得好好谈谈。——关于这孩子的事情。”
“正有此意。”金泰妍咧开嘴笑了,“家里哪个房间现在可以直接住人吗?明天再好好收拾出新房间让美英住就好了,今天凑合一晚。”
徐珠贤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半晌叹了口气。
“能立刻住进去的,只有姐姐你留人的那间。”
“哦……”
金泰妍把一切都整理好,准备躺在床上进行睡前娱乐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敲响了。她示意可以直接开门进来,一个小脑袋迅速从门缝里挤进来,黄美英站在门口,有点无所适从地说:“可以跟你一起睡吗?不想一个人睡,有点害怕。”
在说谎吧,黄美英从未与人同床共枕过夜,人生的十九年就这么过去了,没道理突然害怕起独自入睡。但在这么大的房子里,会畏惧孤独好像也是情有可原的事。金泰妍和徐珠贤都是从这样的路上走过来的。无所谓了,金泰妍纵容她无伤大雅的谎言。
她点了点头:“过来吧。”
黄美英轻车熟路地爬上了她的床,钻进了温暖的被窝,被身下柔软的床垫吓了一跳。要托起金泰妍脆弱的精神,普通的床铺是担不起大任的,新世纪的豌豆公主可以不买豪奢的装饰,但在生活起居上要求最高的规格。
黄美英不喜欢那个房间。虽然能获得被金泰妍带回家这项殊荣的女人并不多,但为了这种极少数的特殊情况,她们的别墅里仍然留有这个用途的房间。金泰妍偏好成熟的女性,于是那间房的装饰风格也如同量身定制,用华丽的香薰和摆设塑造出性感的氛围。黄美英喜欢红色,但身处其中,她仍然感到别扭。金泰妍的房间与其大相径庭,她小小的世界仿佛只有黑白色,干净而冷漠,这个房间的主人看上去性冷淡。但在没有温度的氛围里,黄美英挤在金泰妍身边,仿佛她是这个地方唯一的热源。黄美英感到了一点可贵的安心。
走进过这个房间的女人,只有年幼的徐珠贤一个。现在徐珠贤不来是因为不想,但如此多年,没有一个外人走进过金泰妍的房间,她不容许自己的世界出现外来的事物。对于自己在这一刻有了什么样的特权,黄美英还不清楚。
她摇了摇金泰妍的胳膊:“珠贤姐姐真的是你妹妹吗?”徐珠贤如同公主般的形象给了她很深刻的印象,以至于黄美英对金泰妍能毫无顾忌地说出平语,但对待不熟悉的徐珠贤,她不由自主地使用了敬称。
金泰妍一眼就看出来黄美英在想什么,她呵呵笑了两声:“珠贤有正在好好交往的恋人。”
能跟像公主一样的财阀二世交往,那个对象应该也很不同凡响吧?黄美英有点好奇,但金泰妍没再说下去,她只好悻悻地闭嘴,换了个话题:“我有好奇的事。”
金泰妍下巴一扬:“讲。”
“你多大岁数啊?”
金泰妍的笑容僵在脸上。
“好吧……虽然问女人的年龄不太礼貌,但我想你确实应该知道。不过猜一猜吧。这样比较有意思。”
黄美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凑近金泰妍的脸,认真地打量着她。二十六七岁,不能再多了,这还是因为见过了徐珠贤,知道她是一看就是职业女性的徐珠贤的姐姐,最后得出的结论。如果光看脸的话,看起来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黄美英斟酌了一下:“二十六岁吧。”
“我三十一岁了。”
“晕。”
黄美英不信邪地凑得更近了。虽然知道有钱人精于保养,多半比同龄普通人看起来更年轻,但金泰妍还是太过分了。三十代的数字,二十代出头的脸,黄美英实在不能相信这样的人已经正式迈入三十代的大关。金泰妍不喜欢被别人一直盯着脸,为了避开他人的目光,她只在发布会上露面,放假的时候不出门,有什么需求都由室长代劳。黄美英的目光几乎把她的脸烧出一个洞,金泰妍不适应地推开她,转移话题道:“该睡觉了。”
她像第一天见面时那样,故技重施把黄美英塞回了被子里。黄美英还想说什么,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熄灭的灯光截断了。她愤愤不平地用被子蒙住了脸,突然感觉到一只手落在她头发上。
“晚安。”金泰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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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早上八点四十分,赶在这一趟电梯关门前,李顺圭成功按亮了电梯的按钮。
她脚步匆匆地走进电梯,惊醒了一众试图在上班前打最后几秒瞌睡的早鸟。还没来得及重新闭上眼,大伙就从她小小的个子和棕发里露出来的半张侧脸识别出了她的身份。顿时电梯里此起彼伏一阵:“室长好!”
迎驾似的。李顺圭听这声音就头痛。平时可没有这种待遇,如今他们在呼唤她的时候,解脱的心情仿佛要从语气里溢出来,看来金泰妍在自己休假的时候作得震天动地。社长的作不仅祸害了这段时间光速辞职的室长们,甚至波及到了更下层的职工,想到这里,李顺圭就愁得直叹气。
楼层一到她就直奔办公室,身后大家敬畏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在泰成工作的职工心里,李顺圭的地位甚至要比金泰妍更高。都知道为祸人间的金泰妍社长有个青梅竹马,长大后给她当助理,随着金泰妍继承家业,当年的助理也当上了如今在公司德高望重的室长。铁打的室长也有需要休息的时候,李顺圭偶尔请假,协助金泰妍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其他人身上。然而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金泰妍的阴晴不定,短短半年三个代理室长提交辞呈只不过是李顺圭不在的后果之一而已。
把所有人都当成脚下尘埃的金汤匙出身的社长,在李顺圭面前像一只听话的宠物狗。这个比喻全无旖旎之思,在李顺圭心里,金泰妍和她在家里养的小猫没什么两样。
说的是让人操心的部分。
她敲敲办公室的门,在听到里面传来回应后推开了大门。金泰妍正坐在里面,刚刚戳开电脑的开关,正百无聊赖地咬着手指发呆。看见走进来的人是李顺圭,她空白的脸立刻生动地活了起来,换上了一副如沐春风的表情:“李室长。”
语气里还有点讨好的意思。也知道自己在李顺圭度假的时候没干人事,这是来委婉地道歉了。
李顺圭目不斜视:“我听说你又折腾人了。”
金泰妍很坦荡地笑了一下:“是的。”
我道歉了,我装的。
在公司里对上司口出狂言是一间无礼的事,李顺圭决定下了班再作为金泰妍的朋友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珠贤说,你捡回来一个孩子,还要处理她上学的事……”
“喔。”说这个金泰妍就不演了,她勾勾手,示意李顺圭过来,“说到这个,有事让你去办……”
真的是很麻烦的狗崽子。
黄美英在金泰妍家虚度三天,于第四天早上被人拍醒,她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抬头看上去:“怎么了……”
金泰妍正站在床边,笑盈盈地看着她:“该去上学了。”
也快到上班的时间,金泰妍一身职业装已经打整好,只需穿上鞋子就能坐车去公司了。这样的职业女性手里还拎着一个高中生的书包,不能说是格格不入也称得上违和。还是黄美英从家里带过来的。来金泰妍家第二天,她就回到了寄宿的家里,把自己必需的东西带了过来。金泰妍说不用带衣服,需要什么她会给买。
挂在浑身名牌的金泰妍手上,黄美英小小的书包甚至看着有些可怜。她垂下眼睛,望着金泰妍还没换下来的小熊拖鞋,劈手把书包夺了过来。她掂量着包,里面的东西已经收拾好,只有几本课本,意外地不重。看来金泰妍没在里面放什么其他东西。
金泰妍把一个智能手机递过来。
“新手机。你之前的手机太旧了,正好换掉。”
在交接的时候,她的指尖和黄美英的指尖相碰了。手指有点发麻,黄美英条件反射似的收回了手,金泰妍也没在意。她正在细致地打量黄美英的表情:虽然努力地表现出成熟的面貌,毕竟还是高中生,在翻来覆去研究新手机的时候控制不住地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虽然没有说过,但金泰妍确实觉得黄美英笑起来很好看。她下定决心,要让黄美英住在自己家的时候多笑一笑。
“不要在学校里老拿出来用,被同学看到的话很难解释吧?”
屏幕亮了。看到圆滚滚的字体上显示的时间,黄美英的目光终于从手机上撕了下来。她把手机塞进了书包侧兜,嘀咕道:“知道了。”
她跳下床,迅速钻进了金泰妍的衣帽间里。
金泰妍要去上班,黄美英就由司机送到了学校。站在学校的大门口,黄美英踌躇地半天没动,深吸了一口气。上次来学校已经是一周前,那会儿她还是一个会操心生活的平凡又不平凡的高中生;仅仅过去了一周,她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不禁回忆起崔秀英前段时间迷上了塔罗,硬要拿她练手,神神叨叨地说她会碰到贵人。黄美英虽然信教,对这种迷信却是一笑而过的,但此刻,她不由自主地思考起是不是应该相信这种东西一下的问题。
虽然说得像备受欺凌后开金手指杀回学校复仇的爽文女主角,但黄美英回来的原因还是被人撵回来上学的。她长吁短叹地走进了教室,赢得了一周不见的同学的瞩目。她没在意,刚一落座,崔秀英就跃过来,神神秘秘地凑近了她:“呀,你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
出勤率不高的黄美英在学校里唯一的朋友就是崔秀英,因此厌烦别人干涉自己私生活的她并不排斥崔秀英的问话。但情况特殊,黄美英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好打了个哈哈搪塞了过去:“不想上学,在家里躺着而已。”好在她经常缺席,不是很少见的情况。
她从书包里抽出课本,顺便看了一眼书包里面。从金泰妍手里拿过来之后还没仔细看过,不知道她会不会在里面放些什么,黄美英还挺好奇的。外兜里没有多出来的物品,她翻了翻内兜,在口袋深处感觉到了皮质的触感。是一个卡包。要带到学校的东西不能太高调,金泰妍没有买昂贵又显眼的类型,而是给她准备了一个gucci的皮革卡包。是黄美英喜欢的粉色,里面放着给她办好的新银行卡和金泰妍之前送她的信用卡。黄美英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突出来的logo,察觉到好像有人看过来,她不着痕迹地把卡包翻转过去,按回了书包深处。
面对被老师写得密密麻麻的黑板,黄美英偷偷叹了口气。对她来说数学就像天书一样难,她选了一些看起来能看懂的公式记上,面对题目还是抓耳挠腮。她对学习十分苦手,然而金泰妍看起来不仅要监督她上学,还想让她考个不错的学校,在金泰妍家吃白食已经让黄美英有点心虚,如果还不能满足她的期望那确实是没脸见人。崔秀英探头过来看她课本,像看到什么科学不能解释之事一般大惊失色:“你怎么开始认真学习了?”
总不能说是因为在援助交际的时候碰到了了不起的大人吧。
黄美英把脸埋进了课本里。
痛苦不堪的早课结束了,随着宣告结束的钟声回荡在空气中,黄美英上课上掉的半条魂也归位了。她按了按自己酸痛的后颈,在活动筋骨的时候好像听到了脖子骨头发出了咔咔的声响。太久没一口气坐好几个小时,黄美英几乎丧失了对自己身体的调控权。好不容易站起来,黄美英准备和崔秀英一起去食堂吃饭,刚走了两步路,就看到一个女同学冲进来,站在门口气喘吁吁,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外面……外面……来了人……”
语气说不清是惊魂未定还是魂不守舍。
门外传来噪杂的声响,这一条走廊上没离开的学生都在自己班级里围观。黄美英没有凑热闹的闲情逸致,她打着哈欠收拾散落在桌子上的圆珠笔,转头看了一眼,捏着笔的手一滑,在她脸上划出了一道痕迹。
徐珠贤正从她面前走过了。
黄美英的同学家庭至多中产,没几个人见过徐珠贤这样的大人。在徐珠贤经过的时候,他们纷纷屏住呼吸,在走廊里创造了一个真空的小世界。徐珠贤走过这里,于是狭窄的通道变成了高中生们剖析她的试验台,仅仅只是轻飘飘地路过,年轻孩子的眼睛也不受控制地粘在了她的后背上。徐珠贤对此没有想法,跟金泰妍不一样,她从小到大都被人这样注视,学生的目光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黄美英在门口瞪着她,心里混乱至极:为什么会过来?金泰妍也没有告诉她会出现这种事。她偷偷把手机翻出来看一眼,没有人给她发信息,通讯录里金泰妍的名字作为唯一的文字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黄美英把手机揣回口袋里。她想起来了,走廊尽头是班主任的办公室。
崔秀英在她旁边喃喃自语:“好漂亮啊……呀,你去哪儿?”
不知什么时候,黄美英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黄美英躲在器材室,开了一条门缝,紧张兮兮地示意徐珠贤进来。
她一进来黄美英就迅速关上了门,同时扫视了一圈确认了没有可以偷窥的地方。这里位于办公室和教室之间,离教室足够远,人流量很少,黄美英选在这里抓住徐珠贤打算问清楚。她抓住徐珠贤的袖子:“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老师改监护人。其他手续姐姐那边办好了,以后你的监护人就是我和泰妍姐姐了。”
即使有点头痛,徐珠贤仍然不忘在小朋友面前维持良好的风度。因为社长工作繁忙,金泰妍把监护黄美英的任务扔给了徐珠贤。人倒是没有找错,徐珠贤负责的项目刚结束,作为不用坐办公室的理事,她的清闲日子能过上好一段时间。然而还没来得及和恋人约会,姐姐的烂摊子又一个接一个地甩了过来。这种事情她不陌生,徐珠贤已经帮金泰妍照顾过很多只姐姐带回来的流浪狗了。狗变成人而已,徐珠贤是个懂得举一反三的人。为了如野生动物般假装成人在这世上行走的金泰妍,总要有一些人用牺牲将她托举到丛林的王国。
她感觉到黄美英捏着她袖子的手松了松,没再追问了。果然高中生的注意力全在后一个名字上:“那她怎么不来?”
小朋友的心思啊,真好猜。徐珠贤终于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她笑起来的时候圣洁几乎撒向了四面八方,美得让人顶礼膜拜的人,可惜黄美英和她同吃同住,已经对她的美有点免疫了。她低下头,伸出手抹了一把黄美英脸蛋上墨水的印记。
“她来了。泰妍姐姐在门口的车上。……就是当初带你回家的那辆车。认识吧?”
正午刚过,只见一人鬼鬼祟祟地从学校大门遛出,做贼似的钻进了停在路边的黑色跑车。
黄美英一上副驾驶就开始脱外套,又警惕地想用外套遮住前窗。无论如何,在高中门口停着跑车也是过于显眼了。金泰妍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折腾,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贴防窥膜了。”
不早说。黄美英唰一下收回了手,埋怨地瞪了她一眼。
逗小孩其乐无穷,金泰妍不喜欢真正的幼童,但黄美英这种离大人临门一脚,精神上还残留着稚嫩的痕迹的高中生,正是她觉得最有趣的阶段。就算世上除了妹妹的所有人在她心里不过是分好级别的玩具,黄美英在其中也是上上等。
她笑起来:“为什么这么偷偷摸摸?又不是来援助交际的。”
黄美英本来想说确实是来做援助交际的,但话到嘴边,她迎上金泰妍认真的目光,已经滚到喉咙口的话不由自主地滚回了肚子里。没有就是没有,想来金泰妍把这方面分得很清。
黄美英道:“刚刚见到珠贤姐姐了。”废话。不然怎么会知道金泰妍在门外。
金泰妍嗯了一声:“她去办手续,我不方便,就在外面等她。”即使从事着不太需要抛头露面的工作,身为泰成的社长,她的照片仍然会偶尔被刊上新闻的版面。虽然头衔比脸更知名,但也不是没有被认出的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更何况她本来就不喜欢成为人群的焦点。本来徐珠贤自己来就好了,但为表诚意,金泰妍请了半天假,跟徐珠贤一起来了。反正她不常请假,年假多得能去海外旅游。
她扫了一眼黄美英的脸,发现那块黑迹,眉头皱起来,伸出手要抹:“脸怎么回事……”
金泰妍的指尖抚上了黄美英的脸。由于过去的经历,黄美英对情爱有着超乎常人的嗅觉,即使是微妙的情绪也能被她精确地捕捉到。她据此察觉到了金泰妍的手法变了。与过去金泰妍摸她头发的手法不一样,这只手充满柔情,甚至饱含爱意,黄美英收到过学校里不甚熟悉的男同学青涩的表白,也曾接受过他人肉欲的爱,金泰妍的爱同他们都截然不同。黄美英几乎被这素未谋面的爱烫伤。
她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无独有偶,金泰妍在此刻也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手指还没碰到黄美英,她内心深处的小人儿就发出一声失态的大叫。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平日没有亲自开车的需要,为数不多的驾驶座位置都是要带当时的情人兜风,就连徐珠贤都只能坐后座(虽然是因为徐珠贤不爱闻女人的香水味),今天是副驾驶上第一次出现了身份特殊的人。在恍惚的氛围里,她警戒的心逐渐软化下来,近似于爱的心情敲响了门,她自认为坚不可摧的防线在这一秒被撼动了。
金泰妍在这一瞬意识到了黄美英不是懵懂的高中生,而是在情欲的河流中打过滚的女人。黄美英就像小动物,浑然不觉地闯进金泰妍划分严明的世界。她还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
被欲望的触觉所引诱,金泰妍走出了纯洁的净土。她在逐渐沉静的空气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刚刚踏过的桥梁已经消失了。她茫然地环顾四周,指尖触碰到的女孩子脸颊温热的触感成为了她空白的世界里唯一的温度。这样的心情熟悉又陌生。
从悬崖上随手扔下的钢笔,砸响了钢琴的琴键。爱情的轰鸣声水波似的漾过来,她们都认为对方没有听到。
Notes:
感觉又在偷偷搞妹嫂(没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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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不会。”
在餐桌上,黄美英端着碗,面色凝重。她的两个监护人与她相对而坐,正低头各自扒拉着盘中的菜。听到她说话,金泰妍的筷子停顿了一下,她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种思索的表情,很快就舒缓开了。
她无所谓地说:“虽然也可以给你请家教,但物尽其用嘛,暂时还没有必要。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问珠贤……”
徐珠贤夹菜的手纹丝不动,神情也平淡如水,显然对这种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事情见怪不怪了。
“……她是首尔大的毕业生。刚从宾夕法尼亚大学读硕士回来来着。”
黄美英眼睛慢慢瞪大了。
早上八点,黄美英头重脚轻地走进教室,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认认真真上了三个月学,她早就没有以前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时的光鲜亮丽了,一进学校就像一束蔫巴的小葱,半天都挺不起腰来。学习啊,真是摧残人。
崔秀英正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聚精会神地对着自己的手机敲敲打打。黄美英趴在桌子上,眼睛递出来,瞄了一眼她滴滴响的键盘:“这么努力,查出什么新东西了吗?”自从徐珠贤来过学校,崔秀英就穷追猛打着想弄清楚她是谁。黄美英也没拦着,虽然和那对姐妹日夜相处,她还是有点好奇在阳面的领地里她们都是什么形象。
崔秀英沮丧地说:“还是原来那样……”她此前一路高歌猛进,甚至追查到了徐珠贤和泰成集团有关系,可惜到了这一步就没了线索,通向真相的桥梁被看不见的大手一掌拍断了,徒留好奇的女高中生焦急地在桥头打转。黄美英对此也不能多说,只能认真地鼓励她两句。
对这种情况出现的原因她倒是有所耳闻,跟徐珠贤在辅导之余闲聊的时候听了个七七八八,徐珠贤并不是会长家公开的女儿。也不是因为狗血的家庭纠葛,纯粹是徐珠贤的爱好和商业金融八竿子打不着,之后也没有从事这一行的想法,自然没有到大众眼皮下抛头露面的必要。徐珠贤的爱好是念书,再不济也是艺术,不屑于和家族企业这种满身铜臭的产业为伍。眼下她即将硕士毕业,未来十有八九要继续读博士,正处在gap的一年,被家里人拐回来当理事刷工作履历,工作内容只不过是偶尔协助一下金泰妍社长而已。日子过得轻松又沉重,主要烦心在当姐姐的情感方面出现了问题,她就得马不停蹄地替姐姐收拾烂摊子。
她随口问:“那泰成的社长呢?”
跟徐珠贤不同,金泰妍是泰成的太子、指定的接班人。虽然不至于像艺人那样一举一动都有报道,但每逢大事都会接受摄像机的洗礼,成年以后这种状况更是有增无减。据说二十年前那场惨烈的车祸,十一岁的金泰妍奇迹般地成为了唯一的生还者。她在那场车祸中失去了母亲和亲密的叔叔,然而在悲痛侵蚀她的内心之前,记者的镜头已经争先恐后地怼在了她脸上。在头版头条面前,没人想得起报警。十八年后金泰妍本部长在公司门前开跑车撞偷拍自己的狗仔,只能说从此刻开始就有迹可循。
崔秀英把手机屏幕展示给她看:“只知道泰成的社长有个妹妹。但这个妹妹没有公开名字和照片,也不知道跟那个人有没有关系……”跟泰成相关的新闻都是无趣的金融新闻,崔秀英被一堆金融名词冲得眼花缭乱,只能看点不知真假的小八卦了。
她本意是想给黄美英看上面的百科,然而黄美英的注意力不受控制地被下面一条新闻标题吸引。金泰妍有过很多情人,但被报道出来的寥寥无几,和最近的大势女演员林允儿的绯闻是她最近一年唯一一次步入到公众的视野。狗仔抓拍到了在泰成的写字楼外林允儿模糊的背影,没拍到冲击性的2shot,不出意外地被双方否认了。网上的讨论被公关删得七零八落,想研究都无从下手。
黄美英的指尖放在崔秀英的屏幕上,若有所思地敲了敲那条新闻的标题。
泰成众星捧月的太子正坐在办公室里,但她豪奢的办公室此时不只有她一个人。权侑莉正躺在她办公室的沙发上,吃着摆在桌上的葡萄,像等得不耐烦了一样,权侑莉把身体转过来,冲金泰妍挥了挥手:“还没弄完?都下班半个小时了。”
金泰妍头都没回:“马上了。”
上班时间权侑莉走进社长办公室的唯一目的是作报告,但六点以后她只会以朋友的身份与金泰妍相见。权侑莉跟金泰妍认识十一年,又在她手下打了七年工,对这座写字楼的每一个房间了如指掌。
金泰妍瞥了她一眼。
“这么催人干什么?我看你好像也没什么事吧。”
“朋友来找你说说话怎么了?真冷淡。”
金泰妍做洗耳恭听状:“您说。”
权侑莉嘿嘿笑起来。
“听说你捡了个女高中生回家。”
“确实是这样。你听珠贤说的?”大学的时候权侑莉去金泰妍家玩过几次,很快就跟徐珠贤混熟了。
权侑莉啧啧两声:“跟十九岁高中生约会的小偷崽子。”
“……发神经。”
“呀,你来真的?这不犯法?你比十九岁大十二岁哎,你是不是人……”
如果不是因为办公桌离沙发还有一段距离,金泰妍手里的文件夹马上就会出现在权侑莉脸上。她把手上的塑料夹子捏出了褶皱,过了好一会儿才心平气和地说:“当然没有对她怎么样。”
权侑莉夸张地松了口气:“还以为你真的要当禽兽了。”
金泰妍没说话,目光往旁边移了移,看见斜对面立着的全身镜。不知道这面镜子有什么来头,好像是金会长选的,提醒坐在这个办公室里的人及时自省,自我不要过于膨胀。金泰妍无意识地盯着镜中映出的自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镜子里,她嘴角紧绷着,扯出一个不甚自然的笑。
“所以女高中生会喜欢什么。我很久没给她买东西了。”
“衣服嘛。这个年龄的小女孩都多多少少懂得一些爱美吧?买点衣服最好。也别跟打发你以前的那些情人一样,买那种除了贵一无是处的衣……”
金泰妍的文件夹终于如愿以偿地和权侑莉的额头亲密接触了。
黄美英把摊在桌子上的习题册合上了。一天的任务完成,抬不起头的小葱也迟迟地焕发起了生机,黄美英在休息中找到了曾经的活力。辅导了她一小时的徐珠贤进屋喝水了,黄美英百无聊赖,溜达到客厅,向着窗外看去。
江南区华贵,富人区更胜一筹,而金家的豪宅(之一)所处的地段则在富人区也属于佼佼者。黄美英跪坐在飘窗上,手臂搭在窗台,膝盖下是柔软的垫子,窗外的天空被墨水涂黑,零星的星星就像漆黑的纸上被针扎了几个小洞。不远处是这个区的停车场,月光像丝绸覆住了颜色各异的豪车。她想起小时候她躲在破旧的床下,看见月光透过脏污的玻璃洒在木质的地板上,她好奇地伸出手去,看到自己的指尖在莹白的光中融化。她从床底钻出来的时候,月光一视同仁,将她和远处繁星似的林立在江南区的公寓一起好好地裹住了。
小时候自己能想到未来能有一天看到这样的风景吗?
想都不敢想。
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以至于她错过了第一声铃响。直到门外的人耐心地按了第二遍门铃,黄美英才如梦初醒,哒哒地跑到门口,端详着亮起来的可视门铃屏幕。
耀眼的人,闪亮的人。黄美英曾经认为徐珠贤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人,此时这一印象开始滚动起来。不太清晰的摄像头不减她风采,只不过是把那张脸凑到门铃前,隔着几堵墙的黄美英就几乎被美丽袭击。美色惑人,好在黄美英还不至于丢盔弃甲,在摇曳的心情中很快就打起精神向外面喊话:“你是谁?”
麦克风里传来陌生的声音,门外的人也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就露出一个营业微笑,好声好气地说:“我是林允儿。”
虽然是黄美英开的门,但当她们同处一个空间时,黄美英还是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到哪里。自从有了新手机,她上网的频率逐渐变高,打开naver,林允儿广告就铺天盖地地涌来。偶尔打开电视,林允儿主演的电视剧在换台时一闪而过。林允儿是近来风头最盛的大势演员之一,对那张脸,黄美英并不陌生。
……最近一次看到她的照片,还是在那篇新闻报道里。
她刻意地回避林允儿,林允儿倒是对她很感兴趣。黄美英走到哪里都感觉有一道目光黏在自己背上,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盯得她脊椎发麻。黄美英不自在地挠了挠背,硬着头皮转过身来。
“你是来找金泰妍的吗?她还没回来。”
语气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幽怨。林允儿歪着头看她,笑得眼睛合起来。
“我不是来找泰妍小姐的。我是徐珠贤的恋人。”
出现在对话里的徐珠贤姗姗来迟,将黄美英从尴尬的境地里拯救出。她快步走到林允儿身边,没好意思在黄美英面前做出亲密举动,只是微微碰了碰林允儿的脸蛋:“来得比说的时间早。”
林允儿如沐春风:“拍摄很顺利,提前结束了。”
她亲热地挽住徐珠贤的手臂,毫不在意黄美英火热的目光。也是,演员长年累月浸泡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在镁光灯下的一举一动都被无数人注视着,即使是显示屏中看似私密的空间也正在被团团围住。上帝给她们开了一条以色相赚取钱财的捷径,就拆下了她们通往常人的世界的桥梁。林允儿精神上皮糙肉厚,黄美英的视线远远不能扎穿她的防线,她挺悠然自得地跟徐珠贤粘在一起。
无须多言,即使没有亲密举动,当她们两个站在一起的时候,情侣的观感就在精神层面压倒了黄美英。即使咀嚼了半天金泰妍和林允儿的绯闻报道,黄美英此时还是瞬间相信了林允儿的说辞。源自绯闻的别扭褪去,美丽的空气弥漫上来,涌动着把黄美英吞没,腌得她头晕目眩。
林允儿挺好奇地凑近她,美丽的女演员低下头:“这位是谁呀,从来没见过呢。住在你们家吗?”
徐珠贤停顿了一下。
仿佛这是一个坑很深的问题,她谨慎地思考了一会儿,深思熟虑:“姐姐捡回来养的小狗。”
黄美英腹诽:这么说,谁听得懂?
不料林允儿立刻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明白了。”
为什么真听懂了。
金泰妍觉得黄美英今天有点怪怪的。下班之后她去商场,半路被一个电话叫去开会,折腾到十点才风尘仆仆地到家,一进门发现门口多摆了一双鞋子。再往客厅走两步,没见到徐珠贤的人影,就知道是林允儿来了。金泰妍对她们唯一的指望就是看在家里还有黄美英的份上不要搞得太过分了。
黄美英今天早早就进了被窝,听到她开门也没拉下被子来看。以为她睡着了,金泰妍蹑手蹑脚地走到衣帽间换衣服,又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床边,还没站稳就被吓了一跳——黄美英突然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吓我一跳。”
“……你回来了。”
金泰妍摸了摸她的头发。从回家那天开始黄美英就顺理成章地住在金泰妍的房间,并且在之后的日子里也毫无搬进新房间的意思。金泰妍对此没有意见。规则的墙壁被砸穿,比起将黄美英赶出去,她更倾向于在缝补规则的同时将黄美英作为新生事物与自己原有的世界融合在一起。
“见到允儿了吗?”
“嗯。”
金泰妍思考了一下。
“不喜欢她?”
电光火石之间,她甚至冒出了让徐珠贤去外面谈恋爱的想法。
黄美英闷闷地说:“没有。”
小情侣逃过一劫。
“那……”
“那个绯闻是真的吗?”
虽然表情没有太大波动,但金泰妍却有一种黄美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变得气鼓鼓的错觉。她觉得很有趣,心中的盖子又一次打了个转,把逗小孩的心情转了上来。
她笑起来:“那个报道不是假的。但林允儿现在是珠贤的女朋友,这是真的。”实话实说而已。
黄美英没说话,只是把被子裹在了脑袋上。眼见她又要当鸵鸟,金泰妍伸手拽了拽被子:“不说这个了。我带了礼物回来。”
黄美英慢慢地把被子拉下来,露出一张警惕的小脸。金泰妍把放在旁边的袋子打开,从中抽出一套衣服,她抖了抖手,衣服就瀑布似的在她手上垂下来。那是一套t恤配牛仔裤的经典搭配。黄美英把被子扒拉下来,慢慢地坐起来,愣愣地盯着金泰妍手上的衣服。
给情人送礼,给同行贿赂,类似的事情金泰妍做得多了,早该是她生活里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但此时此刻,她麻木不仁的心也泛起一丝浅浅的不安。她有点紧张地看着黄美英的脸,细细琢磨起高中生细微的表情。黄美英刚住进她家的时候,衣食住行都由李顺圭打点,衣服也是李顺圭带她去挑的。金泰妍没有干涉,一来工作繁忙,二来她对时尚近乎一窍不通,更何况是高中生的新潮时尚。她曾经会给情人安排时装画报拍摄,对着一刊的潮人头痛欲裂,从此再也不看了。对于黄美英的着装,她知情识趣地闭口不谈。这是金泰妍第一次给黄美英买衣服。
比起华美奢侈的裙子,金泰妍觉得黄美英更适合这种较为朴素的搭配。什么年龄穿符合这个阶段的衣服最为合适是衣着搭配的黄金法则,金泰妍也没有这个揠苗助长的兴趣。T恤和牛仔裤版型千变万化,但奢牌和普牌外形上并无天壤之别,黄美英穿出门也不会引人侧目,这是金泰妍的考量。
黄美英忽然把衣服抱到了怀里。金泰妍松开了拿着衣服的手。
“喜欢吗?”
黄美英抱着衣服,凑近了自己的脸。在副驾驶上搁置了几个小时,还没有过水的布料沾上淡淡的香味,这是金泰妍爱用的车载香水。金泰妍不忙的时候会开车载黄美英一程,每次坐上她的跑车,黄美英就会被那股香味席卷一遍,以至于崔秀英会好奇地捏起她的袖子嗅闻。黄美英并不讨厌这种香气,金泰妍的香水品味不差固然是一个因素,但这个味道就像金泰妍到来的信号灯,或许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她把脸埋在了衣服里。浅淡的香气氤氲地浮上来,温柔地包裹住她。黄美英在布匹中呼吸,金泰妍的气息像雾气涌进了她的鼻腔。
“……嗯。”
Notes:
小徐:我堂堂宾夕法尼亚大学高材生不是家庭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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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学校有什么事吗?”关灯前,金泰妍问正把自己塞进被窝里的黄美英。
李顺圭在带小孩上颇有经验,看出她近期每次放学上车时都郁郁寡欢,把这件事告诉了金泰妍。在家倒看不出什么,面对金泰妍和徐珠贤,黄美英的表现很正常,偶尔发一点牢骚也是关于学习的事,看起来仍然在普通高中生的烦恼的范畴。不过作为另类经验颇多的高中生,黄美英的表象不能全信,金泰妍还是想问一问。
黄美英动作停了。她思考了一会儿,很平淡地说:“没什么。”
“真的?”
“真的。”
金泰妍还是不太放心:“有事的话要说。”
黄美英已经钻进被子里,她望着金泰妍,努力摆出一个甜笑:“真没什么。发愁的事只有学习。”
跟金泰妍相处久了,她逐渐发现金泰妍对她这样笑很没辙,无论她犯了什么错,只要这么对金泰妍笑就会无惊无险地过去。虽然从来没这样干过,但恐怕她一下刷掉一千万韩元的卡金泰妍都不会说什么。
金泰妍默默地盯了她一会儿,果真没再追问下去了。她把手腕上的头绳脱下来,放在床头柜上,说:“晚安。”
事情还是有一些的。
即使黄美英处处小心,可在学校偶尔也有跟李顺圭联系的需求,午休的时候金泰妍会给她打电话,她不可能不接。躲到卫生间也有可能遇到同学,再小心也会被人看到。一来二去她的新款手机被人看见,在班级里的小团体里传来一点闲言碎语,加上有人在体育课的时候翻了她的书包,看见了金泰妍送她的卡包,流言更是甚嚣尘上。原本在班上就有些黄美英去做援助交际的风言风语,如今只是更进一步,开始说她被多金老头包养了而已。
黄美英其实并不太在意。流言对她有点影响但不多,她本身就和大多数同学处不来,快到高三还认不清同学的姓名,以前是因为天天翘课,现在是因为要认真学习,没时间也没必要去做多余的社交。每天来学校就是大门教室食堂三点一线,有时候还会托崔秀英帮忙买个三明治回来,省去了去食堂的时间,那些指指点点因此很难传达到她耳畔。崔秀英想给她打抱不平,黄美英也只是摇了摇头,让她别在这上面费心了。
黄美英对此事唯一的不满是事已至此竟没有一个人将此前仙子般降临普通高中的徐珠贤和自己联系起来,难道在没见过世面的高中生心里,只有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才会去包养女高中生吗?她将金泰妍从记忆里拎出来,和想象中的老男人对比了一番。不说比暴发户品味高端很多的车品,光是金泰妍那张脸就秒天秒地,更何况,金泰妍还是个闻起来很香的女人。
……不过,金泰妍确实不像是会找女高中生做援助交际的类型。
想到这个,黄美英就会想起当初金泰妍认真的表情。想来她也不觉得自己在和女高中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她把肉体的欢愉跟日常生活的快乐分得很清,没做过援交就不必产生莫名其妙的罪恶。黄美英因此也产生了迷幻的错觉,好像自己真的十足清白,甚至因此感到有一点委屈。
没有就是没有。她想,我和泰妍真的不是那样的关系。
下午放学黄美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这个时候外面已经有车在外面等她,她不在学校里多待哪怕一秒钟。即使在大部分人都申请了晚自习的高二,金泰妍也认为她没必要跟着其他人一起耗在教室里枯坐。徐珠贤半小时的辅导都比在教室发两个小时呆管用。
她照常和崔秀英说了再见,约定明天见面,刚把书包拉链拉起来,隔壁一个女生探出头来,跟黄美英对视了。此人姓甚名谁,黄美英是不太清楚的,只是有所耳闻是班上小团体的领头人。此时,她望着黄美英,挤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
她亲亲热热地说:“现在就走吗,黄美英?”
黄美英没打算理她,背上书包就要离开。
“去大街上当抹布还是回老男人家?”
黄美英还是没说话。她做援助交际的活时间不短,说是抹布也没什么好反驳的,黄美英对事实没有辩解的心情。至于老男人……金泰妍和老男人的相同点只有有钱吧。或许对于女高中生来说,三十一岁的社长确实不算很年轻就是了。
黄美英不说话,但崔秀英在旁边呲牙咧嘴,她语气很差地说:“说什么话呢?”
“事实而已。”
黄美英没理会她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独自走出了教室。下楼之前她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校门外,李顺圭来接她的时候不开金泰妍豪奢的私家车,在公司用车里挑了一辆不太显眼的车来接她,就可以停在校门口也不至于遭人议论。
但她在围墙外看见了那辆熟悉的奔驰。
金泰妍很少来学校,黄美英放学的时间她还没下班,多由李顺圭代劳。上次来还要追溯到中午跟徐珠贤一起来办手续。即使是那一次她也没有露面,更遑论此时正是家长来接孩子放学的时间,实在有违她不出风头的理念。豪华线的奔驰即使停在队伍后方也在一众普通私家车里鹤立鸡群,人人经过的时候都要多看一眼。
这下上车之后就要坐实学校里自己被包养的传闻了吧。黄美英无语凝噎地想。
好像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此跑车的驾驶座的门缓缓打开了。金泰妍小小的脑袋从车沿下探出来,脸上挂着足有半张脸大的墨镜,隔着暗沉的镜片看到了黄美英。还没到太阳下山的时间,日光酷烈,她还是把墨镜往下移了移,露出那双被阳光刺得眯起来的眼睛,遥遥地冲黄美英打了声招呼。
她说:“你好。”
在潮水般涌来的阳光里,黄美英屏住了呼吸。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在被敲响的钟声面前,捂住耳朵是没有用的。事实啊,即使她不曾察觉安静地存在于那里。关于我,黄美英,喜欢上我人生中前所未有的,最了不起的,那个名为金泰妍的人的,事实。
黄美英上车就呆愣愣地看着金泰妍的脸,看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金泰妍勾了勾安全带,没话找话地说:“把安全带系上。”
黄美英还是愣愣的:“哦。”
金泰妍把摘下来的墨镜放到盒子里:“今天下班早,我就想着不麻烦顺圭,自己过来接你……”
就是麻烦李顺圭把本来下午要开的会推到晚上开而已。
黄美英一直盯着她的脸,金泰妍终于忍无可忍地把女高中生的脸摆正看向前方:“我的脸有那么好看吗?平时没见你这么爱看。”
黄美英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开口了。
“虽然都是有钱人,你还是比老男人好多了。”
金泰妍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那我确实比我爸好多了。”
晚上金泰妍要去开会,把黄美英先送回家。她一溜烟窜上楼,书包孤零零地被扔在玄关。徐珠贤出门不在家,她近来也有些事情,常常忽然出门,过上几个小时才回来。黄美英没穿拖鞋在客厅里跑起来,像小狗拱开金泰妍卧室的大门。阿姨在她们不在家的时候把别墅打扫得一尘不染,出于金泰妍的洁癖,家里卫生情况能通过检测,她在地上打滚也不会被金泰妍嫌脏。
把她捡回来的时候都没嫌过脏,只是光脚在豪宅的地板上走两步又算什么。
黄美英倒在她们共有的床上,在柔软的枕头上闻到了金泰妍的香味。金泰妍不喷香水,她们用同一款沐浴露,金泰妍的气味时时刻刻把她包裹,已经习惯了的味道随着她心境的变化而变得特别。
她的手钻进了睡裙里,体液渗出来打湿了布料,她摸一摸就能摸到从自己身体里淌出来的水。性对黄美英来说从来不是良好的体验,跟不爱的人做爱毫无感觉,她也从未遇到过传说中技术好到让人飘飘欲仙的客人,但现在一切都变得不一样。她想金泰妍有过很多情人,她对情爱一定相当擅长,只是想想都感觉那双只会落在她头发上的手已经落在了她身上。不是不知道被金泰妍带着爱触摸的感觉,那天落在她脸上的指尖成了黄美英想象的基石,想象力的大放异彩让她的身体为之战栗。黄美英无意识地蹭着被子,微弱的呻吟被枕头全盘吞没,高潮的时候她咬着金泰妍的枕套,像是已经用牙印在金泰妍的东西上宣告了所有权。虽然从带她回家后金泰妍就无暇再找新的情人,但从李顺圭和徐珠贤的只言片语中,她知道金泰妍从来不让其他女人进这栋别墅的主卧。黄美英又难过又爽地想她是唯一一个能在金泰妍的床上做这种事的女人。
她在床上喘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点尴尬。幸好她上床前就对自己要做的勾当有点预感,提前铺了一张防水垫。黄美英把垫子扔了,很快地在浴室里洗了个澡,被打湿的睡衣也不能继续穿,她脱下来换掉。徐珠贤在她洗完澡出来之后打了电话,为今天没法补课很抱歉地说了对不起,她注意到黄美英脸蛋有点红,黄美英只能撒谎说刚洗完澡被热水蒸的。
刚把犯案现场处理干净,她就听到了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
金泰妍看到她,颇感意外:“怎么换衣服了?”那件睡衣昨天刚换的。
黄美英脸不红心不跳:“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
金泰妍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她也知道徐珠贤今晚没时间,本来就想着让近来好像心情不佳的黄美英休息一下。她从跟黄美英的对话里琢磨出了一点东西,打算跟她老师说一下。
黄美英叫住了正往衣帽间走的金泰妍。金泰妍回过头看她:“怎么了?”
“为什么当初你要带我回来?”
想要挥洒自己的爱心,首尔有几百个失足女高中生可供金泰妍挑选。在无数个与黄美英一般无二的人里,金泰妍选中了她。
金泰妍停顿了一下。
她说:“……因为那天站在那盏路灯下面的人是你。就这样。”
金泰妍,你是一个不坦率的大人。
Notes:
有点狗血了,但本来刚开始打大纲的时候就要写狗血
Chapter 6
Summary:
恋の夜風が胸を密かに横切る
Chapter Text
夏天的时候,黄美英从金泰妍家中消失了。
起先金泰妍并未察觉。那会儿她正去洛杉矶出差一周,首尔非著名阴暗逼被拖进西海岸的阳光里烫了一圈,差点晒脱了皮。第三天她可算清闲一点,时差也倒过来了,正躺在酒店里装死,妹妹一通跨越太平洋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美英今天没回家。”黄美英有什么异常的举动都得第一时间通知金泰妍,徐珠贤对这个新写入并不存在的家规的规矩牢记于心。
金泰妍想了想,一挥手:“没事,明天应该就会回来了。”
黄美英偶尔会去跟崔秀英去周边旅游,几天几夜不归,在金泰妍心里,半夜不回家不是什么大事。
结果妹妹的电话时隔三天又一次从遥远的首尔打来:“还是没回家。电话也打不通。”
不回家事小,失联事大。金泰妍淡淡的眉毛拧成一个不明显的麻花,她翻开kakaotalk看了一眼,最后一则消息停留在四天前,正是徐珠贤第一次给她打电话的日子。
对面的人犹豫了一会儿。
“姐姐。”徐珠贤斟酌着说。
“我认为你还是得亲自回来看一下。”
把事情办完后金泰妍改了一班最早的航班,刚下飞机就以最快速度赶到了家。徐珠贤去公司了,家里空无一人,金泰妍领带七扭八歪地就进了家门。家里的整洁倒是让她微微吃了一惊,毕竟徐珠贤那一副欲言又止的语气让她以为家中现况是像进了贼一样。就算黄美英真的抄了她家也没关系,金泰妍很周到地想如果她真的离家出走,多带点东西就当生活费了。
她走进了自己和黄美英的卧室。卧室有些凌乱,这些天都没有打理,徐珠贤有意维持犯罪现场,静候金泰妍回家过目。但她粗略扫视一圈,也没有发现目所能及的部分有什么缺斤少两的地方——看来黄美英志不在此。
在衣帽间里,金泰妍自己的衣柜只是稍微看了看,她对自己的衣服向来不太在意,就算不翼而飞也记不住,她并不打算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她勾手打开了属于黄美英的柜门。
黄美英的衣服不多,她朋友少,平时无处可去,最多跟徐珠贤出门散散心,盛装打扮也无人可看,自然就没有购买衣服的高昂的兴致。也算是穷过来的后遗症,被接到金泰妍家后她非但没有报复性消费,反而对购物兴致缺缺。就算是当初去外面做援助交际,也只需要穿一身雷打不动的水手服,她本质上缺乏这样的需求。到了她这个阶层,金泰妍很少见不爱购物的女人。如果再跟她们多相处一会儿,黄美英会不会也变成她熟悉的样子呢?
她的手轻轻扫过了放在衣柜里的裙子。
金泰妍不记得衣服的样式,但对数量有大概的估量,看得出她并没有带走几件衣服,只卷走了四五套常服和睡衣。有一部分上衣没有挂起来,而是被黄美英草率地叠了叠就放在了柜子里。衣服叠得不够方正,歪歪斜斜地堆在一起,好像主人只不过是暂时离开,又像刚刚发生一场匆忙的逃亡。黄美英在金泰妍出差第三天离开,第一天就走太刻意,最后一天走又容易被抓,黄美英的逃跑是精心策划的结果。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打开放牛仔裤的抽屉数了数,直到见了底也没找到自己当初买来送黄美英的那套。
黄美英把那套衣服带走了。
金泰妍坐在衣帽间,把抽屉关上,迟来地感到一些后悔。黄美英穿那套衣服的次数不多,金泰妍工作繁忙,每次都错过她穿那一身出门的日子。虽然是金泰妍送的衣服,到头来她竟没有一次见过黄美英穿上的样子。
她去数那一摞上衣,每一个衣服方块的界限逐渐变得模糊,她费力地凑上去看,却怎么也看不清。家里开了空调,天气没有很热,但她感觉脸上湿漉漉的,金泰妍摸了摸脸颊,泪水从她眼角渗出,滴在地上在木质的地板上印出一个个微型的湖泊。
她想只是因为近二十个小时没合眼而已。
家里虽然少了人,但太阳照常升起,班也要照常去上。一个周末足以让金泰妍把自己的外表整理好,她大补两天觉,浅浅地把精神状态养回来了一些,看起来没有那么生无可恋了。李顺圭贴心地开车晚来五分钟,看到她精神抖擞的脸都有些后悔了。
李顺圭在后视镜里打量金泰妍的脸。她早在金泰妍回来之前就闻此噩耗,如果可以,她也想装作无事发生,省得进一步刺激精神柔弱的老板。但有些事情还需要金泰妍处理。
“你的信用卡怎么办?”
“什么卡?”
李顺圭怀疑她受刺激过度直接失忆了:“你给黄美英的卡。”
她拐弯抹角地说:“那张卡的消费记录我现在还能收到呢。”
言外之意是如果想找也不是难事。
金泰妍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
“不用停掉。”
她顿了顿:“……也不用去找。放着就好。”
对于李顺圭来说当然是省事的解决方法。她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松,就听到金泰妍的声音慢悠悠地飘了过来。
“账单发我一份。”
金泰妍相信交往的缘分。如果没有缘分,即使是处心积虑的相遇也无法继续下去。她相信与自己产生关联的人们都与自己有着短暂的缘分,一段关系的结束没有其余原因,一切都是由于缘分走到了尽头。在这个时候,只需要不回头地大步离开就可以了。
但对于已经融进她私人领域的小狗,把那个人剥离掉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她坐在办公室里看邮箱,一个新邮件弹出来,是李顺圭把账单发到了她的私人邮箱里。金泰妍点开看了,寥寥无几的消费记录在鼠标滚轴三两下滑动里就滚到了尽头,没有几笔支出,大多数只不过是偶尔的一点小额消费,看时间和地点看起来像在便利店里解决例餐。
但在一众只有几千元的记录里,有一个不那么朴素的记录让金泰妍多看了两眼。
她盯着那个消费的公司的名字看了一会儿,总觉得有点眼熟,金泰妍费劲地回忆了半天,才在记忆的迷雾里挖出了一个跟泰成合作过的公司。两个月前她还跟该公司的代表开过会,那中年男人的大金表土得她头晕目眩。
那个公司在酒店业混得风生水起,当初泰成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旗下既有高档酒店也有平价的连锁旅馆,金泰妍不难推测出黄美英是找了个酒店订了长居的房。
黄美英没回原住的家让金泰妍稍微放下了一点心,担心安全问题她想让黄美英去找一个贵一些的酒店,条件也更好。从奢入俭难,更何况黄美英跟金泰妍住一间,她忧心忡忡地想也许高中生已经住不惯一般的房间了。
但……一次性订这么多天,是因为不打算回来吗?
她神经质地选中账单上的那行字,又点击鼠标取消掉了。
时间在金泰妍乱糟糟的思绪中流逝,唤醒没闭眼的睡美人的是工作手机的电话。她瞥了一眼亮起来的屏幕,不出所料是李顺圭的名字。她从善如流地接了:“怎么了室长?”
李顺圭只在那头扔给她冷酷无情的几个字:“开门。”
没有金泰妍的允许没人能开她的门,家里的门不行,心中的门被焊死,办公室的门也不例外。就算是李顺圭也只能在门外请示她的同意。金泰妍如梦初醒,清清嗓子提高声音说:“请进。”
门开了。李顺圭站在门口,背对着门外,她毫不客气地露出十分嫌弃的表情。跟在她身后的人比她高一些,脑袋露出来,脸上挂着淡淡的尴尬——手里拿着一沓报告,这个人是约好来述职的。
金泰妍有点心虚地对李顺圭怂了怂肩。
某一天的午休时分,权侑莉、李顺圭和徐珠贤在公司食堂里狭路相逢。她们三个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的概率很低,机会难得,因此即使哪怕权侑莉已经吃完了午饭、李顺圭已经拿到了做好的冰美式、徐珠贤更是只是路过这层楼,她们还是不约而同地拐进了同一间静音室。
虽然同在泰成任职,她们负责的工作却南辕北辙,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工作上的共同语言。她们三个可以说的事物也就只有那一个而已。
权侑莉语带委屈:“前几天下班去找金泰妍,敲门进去之后她抬头发现是我就让我滚。”下班后的金泰妍办公室是权侑莉的休息室,金泰妍离开公司得晚,她待到锁门才走金泰妍都不会说什么。但心情不好的金泰妍就不一定了。
李顺圭面露嫌弃:“金泰妍最近总在会上发呆,虽然没被抓住,但最近愈发明显。”金泰妍喜怒无常,绝非一个友善的社长,但在工作上向来专业得让人无可挑剔。她魂不守舍的样子让李顺圭都感到有些陌生。
徐珠贤的黑眼圈已经拉到嘴角:“姐姐最近吃很少,不知道是不是又瘦了。”林允儿合约快要到期,属意泰成注资的娱乐公司作下家。由于此前金泰妍和林允儿传过绯闻,她们选择的公司明面上与泰成没有任何关系,徐珠贤为此已经快忙前忙后一个季度,当初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黄美英异常也是因为忙得脚不沾地。姐姐晚饭吃得少,她就嘱咐阿姨在金泰妍门外的桌子上放上她喜欢的甜点,但有时候徐珠贤回来得比金泰妍晚,总会看到客厅里的蛋糕纹丝不动,她对此全无办法。
各自的供述完毕,三人陷入了思考的沉默。
权侑莉阴阳怪气地叹了口气:“失恋使好人消沉,使坏人变本加厉啊。”
徐珠贤虽然知道点什么,但她的道德底线不允许她嘴碎姐姐的感情生活。眼看她小脸憋得通红,李顺圭善解人意地替她哼哼了一声。
“说谁失恋呢?”
变本加厉的金社长大驾光临。
晚上她出乎意料地没让李顺圭开车,她伸手要钥匙的时候李顺圭用不信任的眼神把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真的可以?”
意思是觉得她会把车开进汉江。
金泰妍对她做了个鬼脸:“没问题啦。”
工作之后,她很少出现这么调皮的表情,李顺圭愣了一下,恍惚间以为回到了在美国一起上学的日子。等她回过神来,金泰妍已经从她手中夺走钥匙,飞快钻进车里逃走了。
李顺圭只能盼着不要在新闻版面上看到那辆迈巴赫。
金泰妍没直接回家。她驾驶她的跑车在宽敞的大路上疾驰,难为她在生长在山上的城市里找到这样漫长的平地,供她冲向世界的尽头。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很久都没有兜过风,她打算在外面多待一会儿,被吹来的风涮一下脑子。
路灯的阴影投下来,在她身上接连经过。影子掠过她的头顶,金泰妍觉得自己又变回那个站在纽约的街灯下抽烟的高中生了。纽约的便利店旁边总有无所事事的学生站在路边抽烟,总会很不见外地问路过的人要不要来一根。金泰妍很喜欢站在路灯下发愣,在美国没人会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的脸,她在纽约治好了爱戴墨镜的毛病,但即使是晚上戴墨镜也不会有人说什么,跟韩国不一样,美国对不合群的怪胎相当包容。那时也有人向她递烟,她在那个人身上闻到浓重的烟味(万幸没有大麻的味道),在接过烟的电光火石的瞬间,她想起阿姨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接陌生人的烟——她还是接过来了。
金泰妍咬着烟嘴,嘴唇微微动了动,含糊不清地说:“火。”
黑暗中一闪而过的火光让她错觉是燃烧自己人生的烈火。在那个瞬间她期待了这根小小的东西会毁灭自己的人生吗?她会因此不能做父亲属意的继承人、母亲期盼的好孩子吗?来纽约寻欢作乐的富二代很多,泰成的家产供她一个人嗑药也不是什么负担。
除了烟气窜进她的气管,什么也没有发生。她对此感到失望至极。
金泰妍在路灯下看到黄美英,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另一个可能。想毁掉自己的人生的孩子有着相似的气味。但为什么会这么在意呢?
好寂寞啊。
明明一开始只是有和自己相似的气味的小狗。
她的无数个问题落在了没有答案的空处。
她无所事事地看着地面上的影子,月光把路灯的影子拉得很长,化为一根黑色的面条坠着一颗黑曜石,绵延不断地向地平线奔去。在某一条道路上面条断裂了,影子铺在地上,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惊叹号。她想一切问题都没有答案,人们只会感情用事,在貌似惋惜的叹息声中说:多可怜的人啊!
金泰妍需要唯一的解答。
金泰妍想要爱。
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车开到了最初和黄美英相遇的街区,半年不见,这里始终弥漫着贫穷的味道,金泰妍的迈巴赫就像从另一个世界闯进来的野兽。没有黄美英,金泰妍对这种地方兴致缺缺,去汉江跟情侣吹同一阵风都比在这里强,她发动了车子,准备掉头离开。
跑车启动的瞬间,她看到了不远处站在路灯下穿着水手服的黄美英。发动机启动时的轰鸣声近在咫尺,像水波在她们之间漾开。
黄美英叼着笔,问徐珠贤:“姐姐,泰妍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啊?”
对于金泰妍的过去,黄美英有些好奇。在她面前金泰妍是成熟的大人,加上她来以后金泰妍就无暇谈恋爱,一副善男信女的样子。但偶尔李顺圭和金泰妍打电话,在电话里把金泰妍痛骂一顿,金泰妍任打任骂从不还口,姿态之熟练,连黄美英都察觉出这个流程曾发生过成千上万次。她偶尔会听到一些公司里的事,在心里犯嘀咕:一人千面?
徐珠贤正在帮她划重点。听到黄美英的问话,她的笔停住了。
她思考了一会儿。
“最开始的时候,姐姐在我心里是很可怕的人。”
徐珠贤在十岁时住进这栋别墅,那时她对财阀的一切都感到陌生。金会长百忙之中把她送过来,在门外叮嘱了佣人,大人们让她先进去,徐珠贤就一溜烟跑到了巨大的客厅里。
徐珠贤在人生的前十年从未见过这般豪华的住宅。她幼年丧父,母亲的收入和保险的款项(和一些来历不明的资金)让她不至于食不果腹,但离奢华的生活还有很远的距离。母亲生病去世后,她小小的心中还没来得及被对未来的迷茫所占据,就被一个叔叔(据说是爸爸的上司)马不停蹄地接了过来。事情过于梦幻,即使已经躺在柔软的沙发上,徐珠贤仍然如在梦中。
偌大的豪宅空无一人。徐珠贤小心地爬上二楼,在客厅的尽头只有一扇门,她好奇地敲了敲门。没人应声。但门没有锁,徐珠贤只是轻轻一推,那扇门就滑向了墙面。
那是一间卧室,风格和这栋别墅的其他部分截然不同。徐珠贤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踮起脚悄悄移动到藏在里面的衣帽间。跟她想象中的华贵的衣帽间没有太大区别,只是本应是更衣镜的地方却蒙了一层黑布。
即使日后会出落成优雅的贵子,此时的徐珠贤还处在用好奇心探索世界的阶段。她好奇地伸出手,拽住了黑布的一角。只需要轻轻一拉,无论什么秘密都会暴露在她的眼前。
但在这一刻,她感觉有人扯住了她的衣领。
她被人勾着衣领拖到了卧室门口。这个人的力气出乎意料地大,徐珠贤挣扎半天也没能从她手中挣脱出来,直到那个人停下她才有余力抬头看上去。但在她看见那个人的脸之前,那个人的声音先降了下来。
“我们家为什么会有小孩?”
她看见她的脸了。洁白得近乎透明的少女,她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这里是没有光透进来的室内,这间卧室的窗帘已经拉起,但这个人脸上却挂着一副巨大的墨镜,几乎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徐珠贤的个头要在六年后才能赶上她,因此,金泰妍肆无忌惮地低下头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的妹妹。
隔着墨镜,徐珠贤看不清她的脸,但从露出来的部分来看,金泰妍在十多岁的时候已经是漂亮可爱的洋娃娃了。好像有点忍受不住徐珠贤的目光,金泰妍忍无可忍地捂住了徐珠贤的眼睛。
“爸爸的私生子吗?长这么大的话……我要去问问。”
徐珠贤挣扎起来。她双手抓着金泰妍的手腕,好不容易才把她的手拽下来,固执地盯住了她的脸:“那个叔叔是你爸爸吗?和我爸爸不是同一个人,我叫徐珠贤。”
虽然看不见金泰妍的眼睛,但她感觉到金泰妍的表情在墨镜后松懈了下来。金泰妍放开手,慢慢笑起来:“徐叔叔的女儿。”
乱闯别人卧室是滔天大罪,徐珠贤自知理亏,她忐忑地看着这个看起来不寻常的姐姐,并且很快就认识到自己会和她在未来长久地生活在一起。
“没关系,从今天开始你就要住在这里了,我的房间的话,你如果想来也可以进来。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金泰妍想了想,她屈膝下来,和徐珠贤平视。她的脸凑得很近很近,近到徐珠贤能透过墨镜看到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隔着漆黑的镜片抓住了徐珠贤,她见过类似的眼睛,那是在在电视上见过的毒蛇的眼睛。
“绝对不能带着镜子来我房间。”
从那以后,金泰妍再也没有对徐珠贤露出那样的表情。徐珠贤是她珍爱的妹妹,关系要好的叔叔的女儿,她们家对徐珠贤视如己出,对她不做任何要求。但徐珠贤仍然会想起金泰妍初见时的样子。跟十五岁的金泰妍相比,三十岁的金泰妍说是天使也不为过。只不过是偶尔作一下,又不是像小时候那样像个行走的地雷,有什么大不了呢?对于姐姐这种稳中向好的转变,徐珠贤由衷地感到高兴。
十一岁的某一天成为了金泰妍终生的噩梦。她现在三十一岁,仍然对那一日记忆犹新。她从破烂的车体中向外看去,只能看见无数漆黑的镜头,和隔在镜头后面,像看着受伤的珍稀动物的贪婪的眼睛。人的生命比不过金钱的诱惑,她盯着那些镜头,被闪光灯刺伤了眼睛,但她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像直视太阳一样不愿移开目光,眼泪和血混在一起的味道令她此生都不能忘记。幸好她受伤不太严重,事后送医很快就出了院,母亲的葬礼她作为家人出席,人人的目光都用怜悯将她渡了一遍。她感到轻微不适,把脸藏在手上的白色花束后面,父亲看到了,但什么也没说。很长一段时间她抗拒照镜子和拍相片。她灵魂的痼疾在那一天落下了病根。
三十一岁的金泰妍已经不需要戴墨镜。如今已经没有人能轻浮地用目光侵蚀她的脸,她所经过的地方人人都会胆战心惊地低头。权力曾伤害过她,如今也能造福于她。或许是因为这个她才会答应做继承人的。但在她的血管深处,那个戴着墨镜、敏感又脆弱的孩子却从未死去。很偶尔的,她从三十代的金泰妍身上活过来,在她的动作中,在她的眼睛里……现在就是她要大显身手的时刻。
黄美英和十五岁的金泰妍对视了。这里是她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酒店,金泰妍勉强能接受的房间。在路上她们没有说一句话,没有问对方没有自己的这一个月的生活过得怎么样,一切都是最开始的样子。
或许比最初还要糟糕,金泰妍那时候还会笑呢。
黄美英深吸了一口气。
她走过去,跨越岁月的隔阂和阶级的天堑,她来到了金泰妍面前。青春期的孩子抽条很快,不知道什么时候黄美英已经长得比金泰妍高一点,如今她已经可以和金泰妍平视,即便金泰妍的精神永远俯视所有人,但她仍然有信心让金泰妍来到和自己同一条的水平线。
她拉住金泰妍的领带,眼睛眯成一对月牙,冲金泰妍甜美地笑起来。
“姐姐,现在做吧。”
Notes:
写了两章的量,都后悔把大纲里这部分剧情塞在一章里了
缓缓狗血一下
(不是儿童节礼物)
Chapter 7
Notes:
终于出现了配得上rate的剧情 有路人帕的剧情
Chapter Text
离家出走时黄美英没有第一时间入住酒店,而是暂时住进了崔秀英家里。信用卡的消费账单会发到李顺圭手机上,据此不难排查她的行踪,如果金泰妍真的要把她抓回来,那黄美英只是希望这一天到来得晚一些。崔秀英知晓她家庭状况,对她家里吵架的说辞不加怀疑,大方地收留了她。
不去上学是为了躲徐珠贤,金泰妍忠诚可靠的妹妹会在这一噩耗成为定局前想尽一切办法解决,面对她,黄美英自认没有辩解的胜算。旷课是她去金泰妍家前的常态,崔秀英没打算劝,只是自己照常上学。黄美英白天在她家百无聊赖,去翻崔秀英的书柜,看到一些不知道哪年出版的过时小说,她把它们翻出来,成了晚上对付崔秀英的武器。
“没想到你还会看这种书。”
“很小的时候买的啦。”
崔秀英面带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捏着书脊拎过来,蜻蜓点水地翻了翻,已经微微发黄的书页飞快地流过她的指尖。黄美英好奇地凑过来:“写的是什么啊?”
崔秀英盯着封面看了一会儿,才从回忆的角落里将其掏出:“财阀和金丝雀的无聊小说。”
完蛋。给崔秀英挖的坑最后变成黄美英掉下去了。
还好崔秀英专心致志地翻阅手上的小说,黄美英五彩缤纷的脸色才能成为她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她的舌头在口腔里翻滚了半天,才放弃了以“我有一个朋友”为开头对崔秀英讲述自己的故事。她没话找话:“那结局都怎么样呢?”
崔秀英转头看了她一眼,咧开嘴笑了:“你知道的,我喜欢看悲情结局。”
事情很明了了,她的故事和所有老套的金丝雀故事没有任何区别。区别只在于和故事里的老头相比,金泰妍一表人才,年轻多金,艳光四射。古怪的性格只能为她增光添彩,就像无数经过她的女人一样,黄美英不得不承认这并非金泰妍的缺点。
漂亮而古怪的大人在轻轻地吻她的嘴角。金泰妍把她压在床上,亲吻像羽毛飘过黄美英的脸,从嘴角一路蔓延到鼻梁。黄美英觉得有点痒,控制不住的笑声漏气似的从她嘴角流出来,她好不容易才在密集的吻中找到空隙按住金泰妍的下巴,迫使她停了下来。
黄美英有点执着地问:“生气了吗?”
金泰妍的嘴唇贴在她脸颊边,即使只是浅浅的呼吸也让黄美英的皮肤烧起来似的烫:“嗯。”
事已至此,说谎只会显得负隅顽抗。在这方面,金泰妍不是那么爱逞强的人。
黄美英还想问为什么生气,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有必要了。都躺在床上接吻了,难不成还能是因为养的小狗离家出走吗?
她没打算告诉金泰妍在这一个月里她遇到了一个女性客人。在同样的路灯下,那个人跟站在街口的黄美英搭话了。因为金泰妍她出现了对女人气味敏感的嗅觉,于是她闻到了面前这个人与那些男人相似的意图,女人对女人的情欲对黄美英来说不再陌生。虽然跟座驾是奔驰S起步的金泰妍相比她的车显得相形见绌,但比金泰妍好的地方是从一开始就单刀直入地表达了要做交易的意愿。黄美英在上车的时候无所事事地想金泰妍只会模棱两可地把她骗到酒店教育。奥迪A4也算拿得出手的车,虽然客人没有明说,但显然有点觉得她会坐不惯,黄美英没说什么,但故意表现得没太熟练的样子。有那么几个月天天坐迈巴赫的人确实会坐不惯A4。
这个人的作派让黄美英无时无刻不想起初遇时的金泰妍。她从后座探出脑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客人的手腕。她戴了一块表。
好险,金泰妍不玩表。
出手也没有金泰妍大方,最终也只是找了motel而已,停车的时候黄美英都担心车库颇低的天花板会把车顶刮了。工作之前要先洗澡,她进浴室的时候凝视了一会儿自己带过来的沐浴露,这是她离家出走时从为数不多带出来的东西,因为是和金泰妍共用的牌子,对于尽量避免使用信用卡的女高中生来说想在外面买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黄美英伸出手,把旅馆的沐浴露小样瓶倒空了。
因为有粗暴的性癖才会找援助交际吧,黄美英其实并不意外。她把脸埋在女人肩膀上,鼻腔里灌注的是金泰妍用的沐浴露的味道。她闻到金泰妍的气味,感受到金泰妍的抚摸,她总能想到金泰妍,在和别人做爱的时候金泰妍好像也在场。她看到金泰妍的影子坐在沙发上,手指像第一天见面时那样在皮质的表面上留下印记。那时候明明就生气了,还不愿意让她知道。隔着女人,黄美英对着自己的幻觉伸出手,那影子冲她笑一下,轻飘飘地走了过来,在她高潮的时候送来一个吻。
吻不再是幻觉了。
金泰妍的手掀起黄美英的裙子,虽然已经洗过澡,但金泰妍仍然要求她把水手服一件一件穿回来。前一天刚洗过,黄美英穿着百褶裙坐在床上的样子像个乖巧的学生妹,袜子已经脱掉,她有点不习惯地打量着金泰妍,下班就去兜风的社长穿着黑色的正装,她在心里略微衡量了一下,觉得比以前任何一次都像文学创作刻板印象里的援助交际。眼看金泰妍没有要把衣服脱了的意思,她轻轻掐了一下金泰妍的肩膀:“不脱外套?”说实话有点负担。
金泰妍歪了歪头,露出了一副纯真的表情:“怎么了?”
演的吧。
黄美英没好气地轻轻踢了踢金泰妍的大腿:“变态。”
金泰妍愣了一下。
金泰妍脸红了。
被女高中生玩弄的感觉新奇又甜美,她甚至为此感到飘飘欲仙。美英不仅笑的时候很可爱,冷着脸的时候也一样动人,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黄美英的脸,几乎把小女孩盯得瑟缩了一下。黄美英想如果是男人的话做爱的时候脸红会显得粗鲁又急色,她厌恶那种热气腾腾的兽欲,但金泰妍不一样,情到深处,她竟能露出近乎纯真无邪的表情,纯情的爱笼罩了她的脸,哪怕只是看到她的眼睛,也能察觉到她动心又动情。还好金泰妍是金泰妍。
她碰到黄美英柔软的肚子,手指在她腰侧无意间蹭了一下,立刻敏感地察觉到黄美英轻轻颤抖了一下。是敏感带吗。金泰妍若有所思地揉了揉那里,记在心里后毫不恋战地继续上移。她没穿内衣,反正都是要脱的,当时黄美英也没想穿上,只是草率地将T恤和百褶裙套好,躺在床上的时候乳尖因为兴奋把上衣顶出一个弧度。以前买的衣服布料粗糙,在行动中蹭着黄美英的乳尖,她有点难堪地低头瞟了一眼,哼哼唧唧地转过头去了。金泰妍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衣服卷起来,剩下的部分搭在她锁骨上,金泰妍揉了揉女高中生小小的胸部,又伸手去捏她挺立的乳尖。
她斟酌着说:“其实还有发育的空间……”
“呀。”
做爱的时候哪来这么多话讲?黄美英有点急了,她本来就不是很有耐心,身体敏感让她对前戏的要求很低,即使心毫无感觉身体也能先一步软化下来,因此她援助交际的时候通常很顺利。她有对性的触觉,但缺乏爱的感知,即使在性爱的战场上身经百战,她也毫无跟相爱的人做爱的经验。她推了推金泰妍在她胸口的脑袋:“能不能快点?”
金泰妍很听话地松开自己正含在嘴里的胸乳,用点头充当了回答。往下走之前她看了看自己的杰作,粉红色的乳尖被她又吸又舔弄得又红又肿,因为兴奋还咬出了一个牙印。金泰妍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终于把理智从性欲里拽出来,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些负罪感。美英才十九岁……她心里的小人掰着手指算年龄差,数到十二的时候像被扇了一个耳光。她迟迟僵在原地,直到黄美英不耐烦地拉她头发才开始动起来。
她把黄美英的腿打开,把脑袋伸到她裙子下面。她现在离那个隐秘的地方很近很近,几乎让她错觉自己被黄美英娩出。黄美英的生活尚还需要她们操心,想到万一她以前遇到不想戴套的男人金泰妍就忍不住皱眉。她在裙子底下停顿了太久,以至于黄美英都有点害羞了,她忍不住夹紧腿,嗫嚅着说:“你别看了……”
裙子底下有点暗,金泰妍看得不太分明,就伸手张开那个紧闭的穴口。还没有被什么东西插入的小洞仍然闭合着,随着主人的呼吸微微颤抖,晶亮的水液打湿了她的指尖。黄美英难为情地把裙子掀起来,因为金泰妍突然舔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因为从腿间传来的快感而手软,百褶裙折起来落在了金泰妍的头发上。
金泰妍用舌尖顶进黄美英的穴口,试探着往里戳弄着。舌头比曾经进入过她身体的东西更柔软扁平,因此能戳到以往很难被照顾到的地方,甬道的颤抖近似于抽搐,难耐地试图挽留金泰妍偶尔收回去的舌尖。金泰妍注意到这种情况,伸出手指按住她因为动情而膨胀的核心,因为按揉而从身下传来了泥泞的声音,像闷雷轰在黄美英耳膜上。她不适应地蜷缩起来,但腿仍然被金泰妍用身体强硬地隔开了。
湿漉漉的水液把黄美英身下弄得一团糟,连带着金泰妍都变得没有那么洁净了。前戏做得很足,金泰妍把手指伸进去的时候没有受到身体的抵抗,她目不转睛地端详着被她舔得发红的小穴,红肿的穴口痉挛着咬紧手指的样子过于色情,金泰妍不敢多看,把脑袋从黄美英身下钻出来。
因为忙着舔她,金泰妍的下巴被黄美英的淫水和自己来不及吞咽的唾液打湿了,她一丝不苟的外表被黄美英弄脏了,看上去尤其性感。黄美英呆呆地看着她,意识到这种现状的快乐甚至一度盖过了生理上的快感。爬到黄美英上面的时候金泰妍犹豫了一下,她伸手想到床头抽纸擦擦嘴,但黄美英拽着她的领带拉她过来接吻。自己的水的味道黄美英不太在乎,凑近了看才发现金泰妍睫毛和鼻子都湿漉漉的,她很满意地碰了碰金泰妍的睫毛,听到金泰妍小声问她:“怎么样?会不舒服吗?”
“没有,很舒服……”黄美英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就是有点难为情。”
金泰妍对这种基础姿势早已司空见惯,但为了照顾第一次被这样伺候的女高中生,她还是没说出口比这更难为情的姿势更多。反正黄美英也有咽进嘴里的话没有说,她心想如果金泰妍有这种看着的性癖,那她以后得偷偷去整理一下下面了。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对视一眼,重新投入到暂停的情事中。金泰妍曲起手指刮弄黄美英纠缠过来的内壁,因为先前的行为她离高潮并不远,小女孩发出哀哀的叫声,像委屈的小狗。到最后她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喘息,收紧的甬道像要把金泰妍彻底留在自己身体里,温热的潮水打湿了她的手掌又淌到她手腕。金泰妍亲亲她的耳朵,很有耐心地等她放松下来才一点点把手指抽离。
用湿毛巾清理的时候总是蹭到还不能闭合的小口,黄美英哼哼唧唧地想躲,被金泰妍握着腰按住了:“先不要动……”
年长的大人露出有点抱歉的神情:“不然可能会忍不住做第二次。”
黄美英顿了顿,她在心里飞快地衡量了一遍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
女高中生揽住金泰妍的脖子,胜券在握而甜蜜地笑起来。
“可以做第二次哦,姐姐。”
金泰妍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亲她。黄美英眼皮都抬不起来,全身上下都像被拆毁重组一遍,她的意识正在手忙脚乱地检查零件的缺失情况。她像被泡在温暖的水中,金泰妍的气息和声音既像从水面上模糊地吹过来,又像水的本身一般温柔地包裹住她:“美英啊,回家好吗?”
“好啊。”
在睡梦的入口,她含糊着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Chapter Text
“你是说,想去公司看看吗?”
面对忐忑的黄美英,徐珠贤有点惊讶地抬起了眉毛。
对于高中生的折返跑,徐珠贤并没有很吃惊。姐姐的态度一望便知,小女孩的情感也没有她自以为隐藏得那么好,跟这两个人日日相伴的徐珠贤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不能对姐姐的感情生活指手画脚,她也没有跟别人嚼舌根的坏习惯,这些日子差点把自己憋出病来。虽然在黄美英回来后也没有直接跟她说,但徐珠贤很轻易地就从空气中嗅到修成正果的氛围。倒也不是很意外。
只是金泰妍很少带女朋友回家,让女友在家里住更是前所未有,如何选择和姐姐的小朋友相处时合适的态度,仍然是徐珠贤需要研究的课题之一。
她想了想,伸手揉了揉黄美英毛躁的头发:“下次我去公司的时候跟着我吧。”
虽然已经是伟大的金泰妍社长的女朋友,但黄美英并没有逃过学习的厄运。金泰妍没有要送她去海外深造的意思,她身为留美大学生、财阀二世,深知大城市——特指纽约,从哥大和NYU的宿舍窗口高空抛物,能砸死十个东亚富二代,金泰妍还没打算把黄美英送到那边去。再说,就算要塞进去成绩也要过关,因此这番波折一过,金泰妍更加敦促黄美英学习。
对如丧考妣的女朋友视若无睹,金泰妍随手抓来在客厅里看书的徐珠贤,自然地扔给妹妹一堆任务:“美英从现在开始不去学校了,你负责教她。”最近公司没什么事情,金泰妍也不打算把公司的项目扔给徐珠贤做,徐珠贤没有推辞的借口。
谁知妹妹坚定地拒绝了:“我不要。”徐珠贤头摇得像拨浪鼓。她刚忙完林允儿合约的事情,眼下假期刚开始没多久,就惊闻和要在家里加班毫无差别的噩耗,要不是她自己就算财阀家庭的一份子,恨不得现在就去工会举报万恶的资本家。虽然林允儿最近工作忙,但她还盘算着在林允儿短暂的假期里和女朋友出国约会呢。
金泰妍盯了她一会儿。
她志得意满地慢慢笑起来:“有报酬的。”
林允儿伸出手,掂起摊在桌子上的黄美英的试卷。
“普通中学都在学这些吗?看起来有点难。”
黄美英坐在书桌前不想理她。艺高出身的明星,自然和普通的高中生有着深深的鸿沟。对这位风头无二的女演员,黄美英还是有点别扭,原因不再是金泰妍早已过去的绯闻,而是这个人太漂亮了。
金泰妍用林允儿的长假换来了徐珠贤松口,代价是林允儿从那天起就住在她们家,与她们同吃同住。被拍到在前绯闻对象的高档小区进出总会带来一些麻烦,所以林允儿很少出门,乐得和徐珠贤在家约会。偶尔她也会好奇地凑过来看徐珠贤辅导,总能横插一杠,让黄美英额外获取一些休息时间。
黄美英对林允儿的别扭,主要还是来源于那张美丽的脸。
自从住进金泰妍家,黄美英就见过不少银河艳星般的美人,更何况两个同居人也美丽非凡,按理说黄美英也该对美这个概念免疫了。但她从未和别人说过,林允儿的脸正好是她的取向。从电视里走下来的人离她很近很近,长长的睫毛好奇地眨动着,眼皮呼吸般颤抖,露出一种小动物般纯真的神情,几乎令黄美英感到眩晕。这事情金泰妍不知道。近来林允儿新剧在播,大受好评,黄美英也会在电视上看一看,金泰妍路过只当她爱看电视剧,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担心金泰妍要是知道了就会让徐珠贤和林允儿到外面住去了。
“嗯。前几年改革了,比以前难不少。”
幸好徐珠贤及时给她解围。她帮林允儿把垂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很耐心地说:“我给美英讲一下题,很快就过来。”
“好。”
林允儿风一般地走了。黄美英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因为声音太大尴尬地捂住了嘴。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徐珠贤,看到端庄的大人没有反应才松了口气。
“是觉得我女朋友很漂亮吗?”
被发现了。
去泰成的机会很快就来了,没过两天,徐珠贤就把黄美英薅上了车。拿东西而已,不需要太早去,徐珠贤选在了临近下班的时候去。在车上,她对黄美英说:“到那里我就送你去泰妍姐姐办公室,跟着她回来就好。我还有点事。”
黄美英乖乖地点了点头。
女高中生对写字楼尤为陌生,遑论泰成这样的大企业。走进高耸的大厦,黄美英就忍不住往徐珠贤身边靠,警惕地扫视着陌生的环境。她的表现让徐珠贤想起她刚被金泰妍带回来的时候,在别墅的玄关警戒地环顾四周,像初来乍到的小狗,慢慢选择了脚步落下的方向。无怪乎只对猫猫狗狗感兴趣的金泰妍会很在意她。
于是她拍了拍黄美英的肩膀,也像哄小狗一样说:“往这边走吧。”
理事无需和普通员工挤电梯,徐珠贤熟练地带着黄美英穿过人流钻进了最边上的电梯里。但没想到里面还有别人。
权侑莉时隔两个月再在公司里见到徐珠贤,不免愣了一下,刚打算开口和徐珠贤寒暄两句,就被旁边的黄美英吸引了注意。
徐珠贤颔首:“侑莉姐姐。”就当打了招呼。
黄美英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虽然从未见过权侑莉真容,但也能从其他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这个金泰妍的大学同学的面目。她有点紧张,但竭力让自己礼貌地对权侑莉微笑。
权侑莉倒没有掩饰对她的兴趣,兴致勃勃地问:“小朋友?”金泰妍的。
徐珠贤点了点头。
权侑莉思考了一下。
“所以是……?”
当事人在场,权侑莉也不好意思说明白,只好对着徐珠贤挤眉弄眼。徐珠贤看着学校和职场前辈眼睛和嘴巴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歪,实在不想欣赏这门肢体艺术,用鼻子发出哼声:“嗯。”
“你姐姐真是小偷啊。”
“这话要当面跟姐姐说吧。”
“下次吧。”
电梯的门开了。权侑莉对着黄美英挥了挥手。
“我还有别的事,下次见吧。让金泰妍介绍给我。”
她说完就溜出电梯,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徐珠贤比她晚一步出来,默默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社长办公室的楼层办公区并不多,其余的办公室也和权侑莉负责的工作八竿子打不着,她能办事的地方恐怕只有这层楼的卫生间。从上电梯开始徐珠贤就没有按楼层,那么权侑莉要来顶楼的目的只有一个:她是来找金泰妍的。
权侑莉在大学以没有眼力见出名,看来数年的职场生活能把石头都凿出形状。知道黄美英是来找金泰妍的,她知情识趣地退出了这个情侣的二人世界。
在办公室门口她们看到等金泰妍下班的李顺圭,室长舟车劳顿,看起来比她们任何一个都要疲惫。面对徐珠贤要把黄美英托付给自己的请求,李顺圭没答话,只是转过头敲了敲门,提高了声音:“呀金泰妍。”
“好了好了,不要催我,我马上来……”
大门应声而开。金泰妍从里面探出头来,正让黄美英和西装革履的恋人对视了。
因为意想不到的客人,金泰妍下班的时间推迟了。回家的路上黄美英累得睡了一觉,直到车子停在停车场才被叫醒。金泰妍摸了摸她凌乱的刘海:“到家了。很累吗?”
黄美英有气无力地答道:“嗯。”社长办公室的桌子挺硬的,硌得她腰痛。
金泰妍很不好意思地亲亲她脸蛋:“对不起。”
“呀,能不能赶紧下车啊?”
忘了李顺圭还在前面呢。
恋爱前黄美英就睡在金泰妍的床上,恋爱后也一样,只不过心境变了,感觉就和过去两模两样了。她洗完澡钻进被窝,本来就坐在床上的金泰妍就自然地靠过来。
“美英。”
“嗯?”
“我只是有点好奇,”金泰妍凑得很近,睫毛闪动的时候像轻轻蹭过黄美英的皮肤,即使没有接触,黄美英还是颤栗了起来,“你当初好像很确定我会来找你。为什么?”
黄美英顿了一下,迅速把自己卷进被子里:“不告诉你。”
在被子外面,金泰妍的笑声像飞鸟一样降下来。眼看黄美英不愿意说,她也无意逼迫小小的恋人,只是一起躺下,轻轻地揽住了躲在被子里的黄美英。
是那天晚上。她发现自己喜欢金泰妍的那一天,金泰妍也靠近了她。她以为她不知道。很晚很晚了,黄美英始终没有睡着,她被初恋吓得胆战心惊,爱情像一匹野马,把她撞得人仰马翻。金泰妍把她的心拧紧了,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金泰妍把她变成了熔炉中的铁,她的心和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融化。
她闭着眼睛胡思乱想,突然感觉到金泰妍的呼吸接近了。
金泰妍在亲她的眼皮。她的手扣在黄美英腰上,明明还没有往下摸,黄美英已经感觉接触的地方在燃烧。这是梦吗?她几乎错觉晚上的余韵还没有过去,身体已经先她的思想一步,从内而外变得滚烫。黄美英紧紧地闭着眼睛,祈求在黑暗中金泰妍察觉不到她的颤抖。金泰妍的吻逐渐下移,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经过的地方因此麻痹了,她感觉不到被金泰妍触碰到的地方,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了,黄美英对爱情的不受控性感到恐慌。她迷迷糊糊地想原来被喜欢的人亲吻是这样的感觉……如果金泰妍吻她的嘴唇,她一定会不受控制地狂吻回去的。
金泰妍的吻落在了她嘴角上。
就在黄美英已经做好从梦中醒来的准备时,金泰妍的动作突然停止了。像从粘稠的黑暗中抽身,她从旖旎的冲动里惊醒过来,僵在原地不动了。黄美英闭着眼睛,她看不见金泰妍的表情,如果她那时候睁开眼睛,就能看到金泰妍因为震惊和心虚而扭曲的脸。成熟的大人迅速收回了手,呼吸也从黄美英面前移开,只在不远处停顿了一下,好像在确认黄美英没醒,就渐渐地远去了。
黄美英没有动。她躺在原地,感觉到来自金泰妍的热度慢慢散失了,身体冷却了下来,但她的掌心因为紧张和害怕而出汗,湿漉漉的触感鲜明地刻在她脑海里,直到今天还记忆犹新。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黄美英在那天晚上开始制定离家出走的计划。
金泰妍亲她的嘴唇,说:“晚安。”
她又想了想:“我爱你。”
过了一会儿,黄美英闷闷地说:“我也爱你。”
End.
Notes:
写了大半年,去见人都说每次更新都得回看一遍因为忘了前面写了啥
总之就是狗血乱洒!写了最喜欢的援交梗和年上美爆棚的哥哥,爽爽的
可能会有番外也可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