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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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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lished:
2024-02-04
Updated:
2024-06-14
Words:
86,712
Chapters: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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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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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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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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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56

【超蝙白灰】二分之一 (白超x失忆蝙,NC-17,D/S, HE,本传完结)

Summary:

布鲁斯·韦恩在一场不为人知的意外中失去了蝙蝠侠的人格。丢失大半记忆的他发现唯一能依靠的男友克拉克·肯特t却不知所踪,而所有线索似乎都指向那位新政权的建立者——领主超人——与这桩离奇的失踪案脱不了干系。

布鲁西宝贝全程在线,点击收看白超向哥谭甜心步步屈服全过程。

肉预警:dom白超 x sub恋痛布鲁斯,荡妇羞辱,size kink

Chapter Text

蝙蝠侠消失后的第三个月,愤怒的卡尔-艾尔在拉斯维加斯的狂欢派对上把醉得半死的布鲁斯·韦恩揪了出来。

当然,对香槟泳池里不省人事的男男女女们来说,韦恩被一阵“看不清的狂风卷走了“这件事听上去有些荒谬,但不是一个不能接受的说辞。毕竟那是布鲁斯·韦恩,在他身上又有什么不可能?


2
“我太小看你了,布鲁斯。”卡尔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他带到了瞭望塔,领主们已经等在那里有一阵子。

卡尔将布鲁斯扔在地上,任由他像一个破麻袋那样滚出去几圈,在整洁的地板上留下一道道斑驳的水痕。除了卡尔身旁怒气冲冲的神奇女侠,剩下的领主都站在他的身后,沉默地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你在向我示威。”卡尔慢慢地走近他,每一步都避开酒液的痕迹,“哥谭的安定让你害怕了么?那个城市再也不需要一位游走在罪恶边缘的义警,蝙蝠侠存在的意义在消失,所以你就用另一重身份向我宣示主权?”

布鲁斯一动不动躺着,这副死人模样更激怒了卡尔。

卡尔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一脚踩在布鲁斯的肚子上。地上的人发出含糊而痛苦的呻吟。“别挑战我的底线,我知道你不会让自己喝醉,这套把戏没用。”

布鲁斯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眼球因为过度充血变得通红,难以聚焦的瞳孔看上去比平时要更暗一些。他极尽所能盯着头顶的面庞,直到生理泪水逐渐蓄满眼眶。

是克拉克找到我了吗?他想。

他随即感受到腹部的异样,有什么东西——形状像是一只脚——压着自己的胃,酒精在里头翻腾,让他的舌头底下一阵阵地泛酸。脑子早就已经不运作,过过度的眩晕让他怀疑是不是脑浆里面都渗透着酒液。

“我想吐。”他平静地宣告。

胃里的东西快活地奔腾起来,随着食道的痉挛,铺洒在地上和他自己身上——以及那个像是脚的玩意儿。

“卡尔!”神奇女侠惊叫出声。


3
“血液酒精含量严重超标,如果不是你及时把他捞出来,他已经死于酒精中毒了。”领主绿灯侠查看了一番修复仓旁的显示器后说道。

卡尔从阴影中走出来,眼神中带着质疑。绿灯侠只是耸了耸肩,努力不把视线集中在超人崭新的黑色皮靴上。

“不管他在玩什么把戏,”卡尔转过身,白色的披风在身后飞舞,“我都会弄清楚。”


4
就算没有听到脚步声,布鲁斯也猜到是他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将手心的汗抹在病号服的裤腿上。

他需要转身,去面对这个星球如今最高的统治者。该死,这比他想象的要难。尤其当这里还不是他的主场时。但动脑子想想,这正是他想要的。他迟早得面对领主超人,这样的情况起码比他用投资方的身份谈判要好得多。

“早上好,”布鲁斯终于面朝超人。“很高兴见到你,领主超人。”

超人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布鲁斯一阵紧张。

“你恢复的不错。”卡尔冷淡地说。

噢,瞧瞧,他正飘着呢。布鲁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像是听到他的心声一样,卡尔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朝他走来。

操,他看起来真魁梧。

直到领主超人走到他的病床边,布鲁斯仍然盯着他的眼睛机械微笑着,笑肌快不受控制了。

“能帮忙解释一下吗?”布鲁斯问道。

领主超人扫了他一眼,眼神叫布鲁斯直打冷颤。

“你差点在淹死在拉斯维加斯,所以我把你带回了瞭望塔。”卡尔把目光落在几缕低垂在布鲁斯额前的碎发。

那个我出资建设的瞭望塔。

布鲁斯咬紧下唇,犹豫着要不要将他的底牌摊出来。这时卡尔伸出手,想帮他把头发捋到耳后。布鲁斯一哆嗦,“啪”地一声拍开了那只手。

他立刻知道自己干了件蠢事。

看着领主面无表情的脸,布鲁斯的脑子歇斯底里地尖叫。

他生气了!他生气了!他生气了!他生气了!他生气了!他生气了!他生气了!

闭嘴,布鲁斯怒吼,我他妈当然看得出来!


5
三个月前的一个黄昏,布鲁斯·韦恩颤抖着从睡梦中醒来,头痛欲裂。

窗外余晖如血,尚暖的阳光从厚重的窗帘缝隙刺进来,这是哥谭市少见的晴天。脑袋像是被劈开似的疼,布鲁斯动了动手指,周身关节噼里啪啦地连带遭殃。

怎…… 布鲁斯低头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伤痕累累,但它们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这是怎么搞的?布鲁斯抱着头想不明白,他不认为那些与他同床共枕的女郎会在他身上留下炮烙般的痕迹。

“阿尔弗雷德!“布鲁斯听见自己喊,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这位韦恩家兢兢业业的仆人似乎并不在庄园中。这很奇怪。但紧接着布鲁斯就发现了更多令他不知所措的事。

阿尔弗雷德是怎么离开的?自己睡了多久?他记得最后一件事是自己将韦恩企业托管出去,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记忆像是碎玻璃揉作一团,扎着他的大脑。太多片段、逻辑不通、颠三倒四——养尊处优的幸福童年是他最完整的记忆,直到八岁的事故为一切画上休止符。自那以后所有事都进了搅拌机,父母的去世按下“开始”的按钮,把他的记忆做成了一杯难以下咽、不知所云的臭汁。

他记得一些晦暗的日子,年幼的他穿着正装出席韦恩公司的股东大会;阿尔弗雷德耐心地读着一个又一个睡前故事直到他不安稳地睡去;他走在耶鲁大学的红砖道,脑子里复习着十分钟前看的法案......

但一切没有随着他的年岁渐长变得清晰——大约二十五岁往后,他几乎没有任何关于夜晚的记忆了。他记得自己与市长的面谈,一些拍卖会和慈善晚宴。他总是去参加酒会,搭讪漂亮的女士和男人,他从不喝醉,那之后呢?他的职责仿佛就是在姑娘们的簇拥下,将所有东西都交给另一个人,让他带走一切。

他跳下床奔跑起来,脚步声在大宅里显得如此空旷孤独。他大喊着阿尔弗雷德的名字,翻遍了大宅的每一个角落。积攒的灰尘已经弄脏了布鲁斯赤裸的双足,那位尽职的管家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也许是他厌烦了自己,也许他只是想退休,布鲁斯瘫坐在二楼的阳台上气喘吁吁,迷茫地望向远方。

“我只有你了,”布鲁斯喃喃自语,“你为什么要走呢?”

他呆愣了太长时间,太阳正在落下,一步步被冷杉高耸的树冠吞噬。借宿在韦恩庄园的红腹夜莺开始了婉转的啼叫,在林子里空荡的回响,像细钩一样拉扯着布鲁斯的肺。他呼出一口气,朝下看去。

那里离大宅有一段距离,但布鲁斯还是一眼瞥见了它,那是杂草横生的花园里最干净的一隅,草地被修建的很齐整,似乎无论周围的植物如何野蛮生长也无法侵吞这秩序半分。尽头竖立着一个石碑,在垂死的灌木的遮挡中隐约能窥见轮廓。

布鲁斯猛地站起来。

那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墓碑。




热水喷涌而出,给冰凉的身体带来了一丝温度。他甚至不敢在浴缸里舒舒服服泡一个热水澡,他害怕那种要命的寂静。

阿尔弗雷德永远抛下他,正如他父母所做的那样。他再度成为那个惊慌失措的孩子,冲在脸上的水变成从父母胸口流出的鲜血,它们落在地上,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起,顺着下水道潺潺而下。

没有人需要他,曾经有过的最终也都离去。

这功能性的人生是在为什么东西服务的。但现在他失去它了,他就像一叠大萧条时期加印的崭新纸币,只配被人冲进厕所变成一坨湿烂玩意儿。

布鲁斯膝盖一软,跌倒在浴缸中,几乎没有再站起来的力气。



布鲁斯。他模模糊糊听见有人在呼唤他,你怎么了?

操你的克拉克·肯特,他听见自己说,我的腿使不上劲。

然后布鲁斯听见笑声,接着他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抱歉,布鲁斯,是我的错。男人的鼻息喷吐在他的颈间,把他的腿轻轻分开。

没错,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懒洋洋的。布鲁斯意识到他们都赤着身子,但他一点也不感到羞耻。

他在这里很安全。



布鲁斯猛然惊醒。他还躺在浴室的地上,热水孜孜不倦浇洒着他的身躯,快把他泡成一个皱橘子了。布鲁斯踉跄着爬起来,碎片化的记忆在他的脑子里复苏,向他的四肢流淌,为垂死的他注入无穷的生命力。

克拉克·肯特。

他关上水龙头,匆忙把浴巾扯下来,胡乱撸了一下头发,然后就扑向门。

克拉克·肯特。

急切的脚步回荡在空荡荡的大宅中,但这次他无暇顾及更多。

克拉克·肯特。

布鲁斯冲进书房,寻找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在哪里?他焦急地试图回忆,那让他的头更疼了。他在心里无意识地重复着那个名字,仿佛那是个无比重要、无法宣之于口的密咒。头疼使他双目模糊,但事实上他看见了更多:他跟那个男人在酒会上交谈,对方的胸前悬挂着“星球日报”的记者证;他们在一间咖啡馆里,男人在滔滔不绝些什么,但布鲁斯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嘴角的曲奇碎屑上;慈善晚宴结束后,只穿着一件衬衫的他冷得瑟瑟发抖,于是他把手伸进男人的后颈。

男人没有任何应激反应,他只是转过头,面容模糊得让布鲁斯难以辨认。

你冷吗,布鲁斯?还没等他反应,男人就把他搂进怀抱。像是太阳般炽烈的温度席卷了他。

不冷了。他听见自己说。

于是在雪花落下前,男人给了他一个吻。



布鲁斯把自己的额头搁在冰凉的地板上,他实在疼得直不起身子。他侧着头眨了眨眼,发现桌柜的缝隙中有个东西和他一样无助。他端详了一阵,好像是一个灰色的面罩,边缘被损毁,上头有两个尖尖的角,像是在模拟某种猫科动物的外形。它似乎已经被人遗弃很久了。

夜幕中暴雨倾盆,呼啸的风卷着雨水,砸在落地窗上叮咚作响。闪电劈开黑暗,照亮了未点灯的韦恩大宅,布鲁斯这才发现手中的面罩上落了厚厚的一层尘土。

他用拇指轻轻抹了几下,灰尘追随着他的动作扩散。面具原本的颜色显露出来,斑驳、粗粝的黑,像一团顽固的污渍。

他的头又抽痛起来。


6
卡尔-艾尔看着布鲁斯戒备的神情,心中泛起一阵烦躁。

但当布鲁斯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卡尔感到不对劲。

他以为我要用拳头抡他吗?卡尔奇怪地想,紧接着他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蝙蝠侠不会有这样的下意识。

卡尔心一沉,抓住布鲁斯的脖子,把他拎了起来:“你是谁?”

布鲁斯发出一阵垂死的惨叫,惊得卡尔手一松。他重又栽回了床上。

“你不能杀我,”布鲁斯剧烈地咳嗽着,就像是他以前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我还给你们供着钱呢。”

那一刻卡尔想到无数种可能。是泥面人?不可能,他正安安分分地呆在阿卡姆呢。平行宇宙?也许。会不会是未知的魔法?

无论是什么,他都不会允许它对这个世界的稳定造成影响。

卡尔朝门口走去,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已经是血一样的红色。

无论是什么,他佩服对方有这个勇气用布鲁斯要挟他。



“呃,我不确定我喜欢这种口味……”看到卡尔把那串闪着金光的绳索往他手上勒时,布鲁斯结结巴巴地说。

卡尔看过来,他又立刻噤声了。

“我问,你答。”卡尔简洁地说,“真言套索下你无法说谎。”

好吧,布鲁斯想,我也不想隐瞒什么。

“你是谁?”卡尔问道。“你有什么目的?”

“我是布鲁斯·韦恩,哥谭首富,亿万富翁......我在调查克拉克·肯特失踪的真相。”话语不受控制的从他嘴里蹦出来,布鲁斯在心里啧啧称奇。

“克拉克?”卡尔紧紧盯着他,想从布鲁斯面孔中找出一丝撒谎的迹象。但真言套索告诉他这都是他的真心话。“你怎么会找到拉斯维加斯去?”

“嘿,现在的政策下,你知道想举办一个派对有多艰难吗?”布鲁斯闭着眼睛回答。他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布鲁斯·韦恩,这种娱乐性质的大型聚会在拉斯维加斯也无法通过审核。但他需要这个,一个极具话题度的公众场合逼超人现身,与他交涉。

布鲁斯威胁似地眯起眼:“克拉克·肯特,星球日报的一名记者,五年前曾获普利策奖,早年因多次撰写超人的独家专访而出名。你也许记得他?”

布鲁斯顿了顿,他一边观察超人的脸色,一边给出他的结论,“我有理由怀疑是正义领主非法监禁了他。”

精神错乱,卡尔下了结论。

我应该早点注意到。卡尔这么思索着。不过当务之急是得把布鲁斯治好,他开始考虑让布鲁斯搬去北极堡垒是否对康复更有帮助。

“你怎么不说话?”布鲁斯狐疑地盯着卡尔,他从那双蓝眼睛中读出了一丝懊恼,因此更确凿了自己的猜测。“克拉克在哪里?”

“我不知道,”卡尔回过神,用安抚的口吻说,“我向你保证,我没有绑架他。”

独裁者的鬼话。布鲁斯气冲冲地握紧了拳头。

“欧,当然。”布鲁斯向卡尔挤出了一个甜蜜的笑,极尽矫揉造作。“我相信你,超人先生,这个世界你做主。但作为他的雇主,我也有职责在身。”

“是吗?”卡尔双手交叠在胸前,似乎是一副思索的模样:“克拉克·肯特……我有些印象。乡下来的小子,傻乎乎的大个子。一副蠢样,但文章写的还不错。”

傻乎乎的大个子!
布鲁斯咬紧牙齿,为领主超人忽然刻薄起来的态度感到愤懑,你看上去比他还高半个脑袋!

“我记得他是星球日报的记者吧?”

“没错。数年前韦恩集团收购了星球日报,所以法律上他受雇于我。”

“可他在前年请辞了,不是吗?”卡尔露出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我想肯特一定很感动韦恩先生——他的前雇主——如此挂念他。”

卡尔真诚地看着布鲁斯,“当然,保护每一位公民是正义领主重要的责任。如果他遭遇了令人遗憾的不测,我们会向他的家人传递他的行踪。他们一定会对你的热心行为心存感激的,韦恩先生。”

怒火冲击着布鲁斯的神经。他知道领主超人是在惺惺作态,同时他也懊恼对方竟然比自己想得更了解克拉克。不过这进一步证实了该死的独裁者跟克拉克脱不了干系。

布鲁斯决定亮出底牌。

“是么?看样子这件事与肯特的前雇主无关了。” 布鲁斯手肘撑在翘起的腿上,优雅地托着脸。“只是作为正义领主的最大股东,我必须指出你们监管力度的不足,并对你们的补救措施感到十分失望。 如果肯特一案无法得到妥善解决,我将遗憾地表示无法再对瞭望塔提供任何形式的支持。”

卡尔静静地盯着布鲁斯。他能清晰地听见对方猫一样漂亮的姿态下擂鼓般的心跳声。他更加靠近,伸出双臂撑在布鲁斯身体两侧,用身体将他罩了个严严实实。

“你在威胁我吗?”卡尔靠着布鲁斯的耳朵低声问道。

太近了。
布鲁斯一个激灵,不适地转开了头。他脑内的警铃大作,非公开场合的对峙对他极为不利,但他无退路可走。

布鲁斯强迫自己低下脑袋,死死按捺住自己逃命的冲动。“我只是提出我作为股东的诉求。”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如果在场有人被威胁的话,也只会是我。你说法官看到我脖子上的伤痕会怎么想?”

“什么也不会想,”卡尔笑起来,压得更近了。“况且你浑身是伤。”

布鲁斯抽搐了一下。但他选择短暂忽略这个问题,他需要将脑子用在正事上。“你也许堵得住法官的嘴,但群众怎么想,你我都不知道。只是提醒你,我手头不止星球日报这一个报社。“

“群众的声音就是力量。“布鲁斯暗示般地舔了舔嘴唇。

他紧张地盯着卡尔的脖子。他看不见卡尔的表情,这种针锋相对的紧绷感几乎将他逼疯。

我的嘴唇需要保养,他开始胡思乱想,它们尝起来像他妈的月球表面。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卡尔终于垂下了手臂。

“三天后。”他转身向门外走去,披风的末端堪堪擦过布鲁斯的鼻尖,带走了上面细密的汗珠。“我带他来见你。”

大门闭合的一刻,布鲁斯仿佛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只能瘫倒在床上,像一条缺水的鱼一样拼命呼吸着。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拳头攒得太紧,暂时张不开手掌。

“我做到了。”布鲁斯有些哽咽,“该死的,我做到了。”


7
卡尔独自走在空荡荡的长廊,他的鞋跟敲击在金属地面上传出回响。

他停在一扇舷窗前,透过厚重的玻璃注视着脚下的地球。它看上去那么沉静,那么明亮,让卡尔想起他的大都会。

那是一个寻常午后,那时他还带着笨重的黑框眼镜,在那间单身公寓中为截稿日而愁眉苦脸。布鲁斯仰躺在他的床上,怂恿他用超级速度搞定那些读者来信。

“民众的声音可是很重要的,”他笑着摇了摇头,“那是不可忽视的力量。”

布鲁斯眼睛弯起来,像一汪碧蓝的湖泊。“或许我该花些钱叫他们统一意见,省得我男友因为读得太认真忘记今天要跟我共进晚餐。”

“你该忘掉的。”白衣的统治者喃喃自语,他的眼眸浸没在高耸的阴影下,颜色深得不可思议。


8
“这是变相的软禁!”布鲁斯对治疗舱外的火星猎人大声抱怨。

火星猎人头也没有抬:“你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韦恩。这台机器无法彻底治疗你的病,但能最大程度缓解你的症状。”

“我没病,”布鲁斯嘟嘟囔囔,“况且这个问题只需要一瓶威士忌就能解决。”

“与酒精的类比是恰当的。你会有喝醉的感觉,幸运的是不会产生任何副作用。”

布鲁斯躺回床上,闭上了眼。“那就加大点剂量,我可没那么容易被灌倒。”


“他很……不安。”火星猎人轻轻地说道,他知道领主超人听得到,“这是我从未在领主蝙蝠侠身上感受到的情绪。”

果然卡尔的声音立刻就从身后传来:“我想听到更切实的证据,J‘onn。”

火星猎人长长的手指在显示屏上轻柔地敲打。“我知道你想确认什么,领主超人。人类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伪装,就算是蝙蝠侠也不能。事实上,如果持续监视他的脑电波图,你会发现他的睡眠周期已经彻底紊乱。他有严重失眠症,在治疗仓里也会直接进入快速眼动期,一种被动的睡眠补偿。这不是好现象。”

卡尔沉默着。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激素水平正在垂直上升,”火星猎人拖出一个页面,“他的心理疾病可能很快会在外部表现出灾难性的副作用。”

“这绝对不是简单的精神病,”卡尔冷冷地说,“至少不是地球现有科技能达到的效果。”

“我也没有见过类似症状的外星病毒。有没有可能是魔法?”

卡尔注视着治疗仓里的沉睡的布鲁斯。在暖和灯光的照射下,他的脸色看上去总算没有那么苍白。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我需要你们打起精神,也需要真相。从哥谭开始,把他有可能去过的地方都搜查一遍。”

“了解,我会向联邦稽查队传达你的指示。”火星猎人轻盈地飞起来,“在那之前请不要再刺激他,如果你还希望他活着的话。”

当火星猎人穿过墙壁时,卡尔仍然能听见他。“他的脑子现在比原来好懂得多。他想要克拉克·肯特,那只有你给得了。”


9
当卡尔踏进房间时,布鲁斯仍然睡着。

他轻轻坐在床边,注视着他通红的面颊。布鲁斯的黑发柔顺而服帖的垂下来,有几缕黏在微微出汗的额头上。他的睡袍松散地挂在身上,旧伤斑驳交错,一直延伸进袍子的更深处。

卡尔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面庞。

“唔……”布鲁斯皱着眉头,裹着被子翻到床的另一边。“阿尔弗雷德,让我再睡十分钟。“

卡尔的心微微抽动了一下。

“布鲁斯,”他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和,“布鲁斯?”

布鲁斯感觉有人在拨弄他,他不得不费很大的劲才能睁开沉重的眼皮。但他的睡意在看见来者的一瞬间一扫而空。

他的爱人就坐在那里,身着一件米白色的老旧格子衫,挽起的袖口紧紧贴着结实的小臂肌肉。他看上去有些风尘仆仆,卷曲的头发看上去比之前更长了,乱糟糟地盖在他的眉毛上。透过厚重的镜片布鲁斯能看见那双漂亮的蓝眼睛。

“克拉克!”他从床上弹起来,张开双臂,“真的是你!”

卡尔轻松地搂住布鲁斯,将他托在自己的臂膀中。他感觉布鲁斯把他抱得很紧,热量从这个人类身上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渗透了卡尔的胸前和腹部。

“是我。我回来了。”卡尔默默念出准备已久的台词。


他用手抚摸着布鲁斯的后脑勺,就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咪。他大部分时候沉默着,只在布鲁斯愤怒诘问时不急不缓地辩解。他告诉布鲁斯自己正为正义领主工作,在偏远的地方给他们进行政治宣传。他还解释因为这是正义领主不希望对外公开的行动,所以他几乎没有机会跟外界联系,只被允许跟领主超人单线联络。

卡尔知道这能糊弄过去。尽管他已经遗弃克拉克·肯特这个身份很久了,但布鲁斯现在又醉又迷茫,再加上混乱的记忆,只要他的回答听上去足够可信就没有可能被拆穿。万幸,这恰好是他的强项之一。

他只有一个顾虑。

当他还是克拉克·肯特的时候曾与布鲁斯有过一段恋情,只不过那随着他卡尔-艾尔身份的公开无疾而终了。是蝙蝠侠提的分手,那时正是他邀请蝙蝠侠加入正义领主的时候。卡尔恼怒过,胁迫过,最终因为蝙蝠侠以同意加入为条件妥协。蝙蝠侠真的很了解他,他明白卡尔一定会将信仰置于私人感情之上。事实上,卡尔后来发现这是一个明智的举措。比起布鲁斯的爱,他更需要蝙蝠侠的认同和服从。

卡尔只是不确定,现在布鲁斯的记忆如此混乱,他对克拉克的认知是在哪一个阶段呢?他隐隐感觉应该是恋人关系,但他对人类情感的感知已经比以前迟钝很多了。他不想节外生枝。

经过又一个关于时间节点的纠缠后,布鲁斯忽然撑着卡尔的手臂坐了起来。他注视着卡尔,神情已经不再像刚才一样恼怒而不安。布鲁斯的眼周红红的,他从布鲁斯身上感受到平和,依恋,以及像潮水一样涌来的情感。

明白了。卡尔头疼起来,恋人关系要难以伪装得多。
随即一丝隐秘的喜悦在他心中升腾,他喜欢挑战。

“我好想你,“布鲁斯修长的手指插进卡尔脑后浓密的头发中,另一只手摘掉了那副黑框眼镜,卡尔只好闭上眼睛。他感觉到布鲁斯的鼻尖挨着他的,他们的嘴唇轻轻地碰在一起。

“别再让我那么担心了,好吗?”布鲁斯轻声说,长长的睫毛像一把扇子扫在卡尔的心上。

好软。卡尔咬着他的嘴唇,手不由自主顺着脊椎的弧度向下摸去。

上次与这具身体亲密接触是什么时候?卡尔记不清,但一个缠绵的湿吻足以让他迅速勃起。布鲁斯并不是卡尔交往的唯一一任对象,但没有人能像布鲁斯一样激发他蓬勃的性欲。他爱他的每一处,鼓胀饱满的胸部,紧实的腰身,浑圆挺翘的屁股,强壮但柔韧的大腿,但不止这些,远远不止。这也许是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人类,有着最矫健的身躯和最敏锐的头脑,但此刻他只能雌伏在卡尔身下,任他驰骋。

卡尔把布鲁斯压在床上,把他的腿向上推,布鲁斯有些羞赧,但还是顺从地掰住自己的大腿。卡尔的手沿着肌肉的纹路向下摸,那口紧闭的穴在手掌覆上前紧张地收缩,吐出饥渴的蜜液。显然布鲁斯做了积极的事前准备。卡尔的手指插进去搅,很紧,一次粗糙的扩张并不能很好的打开它。

“你好热情,布鲁斯。”卡尔熟稔地抽送,他的手指很长,可以轻易碰到并不太深的前列腺。“你喜欢我这样玩你,对吗?”

布鲁斯喘息着,羞耻感像鞭子鞭挞着他,但他无法吐出任何反对的词语。他的阴茎颤颤巍巍地立着,吐着透明的前液,他能感觉自己的后穴正饥渴地纠缠着卡尔,把送进来的东西当阴茎一样吸。

“回答我,布鲁斯,你喜欢吗?”卡尔又问道。

布鲁斯紧闭着眼睛。他只能点头。又一根手指加入进来,他被拓展得有点疼,但可以忍受。

卡尔有一肚子粗俗肮脏的语句,但他忍下了把它们全部倾泻出来的冲动。他不想吓坏布鲁斯,他们可以慢慢来。这么温顺的小东西值得一些奖励。

很好,布鲁斯听见他说,你可以先爽一次。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三根手指用不可思议的速度抽动起来,野蛮而精准地撞着他的前列腺。他高亢地尖叫,小腹像被点燃了,整根阴茎又酸又麻,马眼剧烈地收缩,他只要一些触碰就能射出来——

精液淅淅沥沥的喷出来,像堵不上的泉眼,沾得他剧烈起伏的肚子上全部都是。布鲁斯的大脑一片空白,高潮的余韵还在抽打他的神经。他的手早就抱不住自己的腿,只能任由它们无力地垂下来。卡尔缓慢地抽出手掌,湿滑的肠液早就流了他一手。

布鲁斯听见牛仔裤纽扣碰撞和拉链呲开的声音,他的松软的双腿被拉开,卡尔强壮的身躯挤了进来,似乎还想靠得更近,直到滚烫的鸡巴浅浅戳到那个肿起来的小口。

“直接进来,”布鲁斯渴望地舔舐嘴唇,他还记得被这根大得惊人的硬物塞满的感觉。

不讲规矩。但领主宽宏大量地谅解了这个脑子混乱的人类。

插进来的时候布鲁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他只能在嗡嗡的耳鸣声中辨认出自己尖声尖气的哭叫。卡尔一口气顶进了半根,在他承受的极限前停了下来。撕裂般的疼痛洗刷着布鲁斯的大脑,泪水砸在卡尔的衬衫上,晕成暗灰色的一小圈。

卡尔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不紧不慢地问他为什么那么紧,是不是第一次做,仿佛不知道自己已经操了这个身体上千次一般。

他坚持要回应,所以布鲁斯只能松松地搂住他的脖子,颤抖地告诉他实情。我很久没有性生活了,该死的,克拉克,这都怪你。

领主超人被取悦了,这说明灰蝙蝠没有在他们分手后试图找个取代他的床伴。他对他是不可取代的。卡尔不会挑明那些在他们只是同事后仍然活跃的性幻想,有时会议结束后他看着飞扬的灰色斗篷,遗憾他们竟然没有穿着新制服搞一次。

尊重,没错,他仍然记得尊重自己的同事。他们的分手不算好看,但仍然体面,卡尔对全局有更长远的考虑。但这不代表他不能在脑子里想象着如何亵渎领主蝙蝠侠,折磨他,控制他,让他崩溃着哭泣,最终被驯化。有时他甚至幻想布鲁斯不认可他的政见,企图颠覆正义领主的统治。那样就太好了,他可以理所当然地把蝙蝠侠践踏进尘埃里,用残酷的刑罚逼他就范。他会把他藏起来,也许在孤独堡垒的最深处,在那里没有人会知道蝙蝠侠是怎么被一步步调教成卡尔·艾尔量身定做的婊子。

卡尔抓着布鲁斯地双腿往上抬,让他们交合的部位更多地暴露出来,然后一寸寸挺进。布鲁斯已经叫不出来了,他怀疑那根玩意儿是不是戳伤了自己的内脏。卡尔安抚般地摸着他颤抖的后背,用x射线检查了一下被肉刃撑到极限的穴口,轻轻抽出一点性器。

“先别……”布鲁斯倒吸一口冷气,但卡尔强势地插入,精准地碾过他的前列腺。

激烈的快感像一针吗啡打进他的脊柱,布鲁斯呜咽起来,夹杂着快乐的呻吟。卡尔将他推倒在床上,沉重的身躯压着这个比他小一圈的人类,更快地抽送起来。布鲁斯向下摸索着,试图抚慰自己翘起的性器。卡尔没有默许这个小动作,他擒获那双小臂,将它们交叉着握在身下人的头顶。

“张嘴,”他命令。

于是那紧咬的嘴唇分开了,卡尔粗鲁地探入,舌头紧密交交缠着,布鲁斯只能把那些叫喊连同卡尔的唾液吞入腹中。他的肚子被按压着,坚硬的阴茎重重地撞进来,一下又一下。他上下两张嘴都被打开,被填满,下面那张更放荡些,贪婪地吞吐,吸得卡尔头皮发紧。布鲁斯模糊地呜咽,卡尔感觉腹部一片湿润,可怜的人类又射了一次。

布鲁斯浑身痉挛,高潮让他的皮肤泛起一层好看的红。他此时才想起要挣扎,但他的力道如同蜉蝣撼树,卡尔像座山一样压着他,填满着他他每个空缺,身体的,心里的。他喜欢这样,他渴求更多,这让他漂浮的心安定下来,与这个世界重新建立了连接。

于是他放任,让卡尔接管他的身体,那些随之而来的痛苦他也甘之如饴,尽数吞咽。那根刑具还在他的身体中不知疲倦地鞭挞着,穴口一定肿了,火辣辣地疼着,但还有更多快感源源不断地注入。布鲁斯再度被强制性唤起,这种细密的痛苦让他忍了又忍,脚趾蜷曲再张开,几乎要让他小腿抽筋。卡尔打算怜悯他了,他用手掌包住布鲁斯半硬的阴茎,轻轻地捏着马眼,下身又急又狠地打着桩。

“呃——唔啊——”布鲁斯凄惨地叫起来,他扭动着,像一只垂死的蝴蝶。

卡尔终于射进了被凌虐过度的甬道,他的精液又热又多,像水枪一样打在内壁上,把身下的人类灌得直哆嗦。“射吧,”他总算不再堵着马眼,大发慈悲地撸动起布鲁斯的阴茎,直到布鲁斯哭着吐出半透明的浊液,一股股流淌出来,把床单弄得乱七八糟。

卡尔把那张漂亮脸蛋掰正,布鲁斯正低低地抽泣,泪液从他紧闭的双眼中流淌出来,在他的面颊上留下干涸的痕迹,但很快又被更多滚落的液体覆盖。他的双颊是情欲的颜色,嘴唇水光潋滟,那之下有一排深深的齿痕,紫红的肿胀着。

这可不是轻易能在蝙蝠侠脸上能看到的表情,卡尔有点口干舌燥。

这时卡尔回忆起来这是一场事关欺瞒的扮演。“布鲁斯,你还好吗?”他关切地问,把他拢入自己的怀抱里。

“嗯…….”布鲁斯低声呢喃,带着浓重的鼻音,挠得卡尔心头痒痒的。“想洗澡。”

卡尔听闻,有力的小臂穿过合不上的腿弯,把他横抱起来。

10
卡尔一直试图在清理的时候让布鲁斯保持清醒,当他第三次用手拨正那颗晃来晃去的脑袋时,他只好把房间的温度再调高了一些。他一边将布鲁斯从浴缸里拖出来,一边想着克拉克接下来会怎么处理。他把布鲁斯的头发迅速吹干,将他裹在一件崭新的睡袍里塞进被窝里。接着他对着房间里凌乱的痕迹皱起眉头。

处理完一切,卡尔将那件被水浸得湿透的衬衣脱下来,重新换上了标志着领主超人身份的制服,走进他的办公室解决那一沓厚厚的公文。

他坐下来,静静听了一会儿布鲁斯稳定的心跳声,才在那张标题为“第45号修正案再声明”的文件下签了字。

Chapter 2: Chapter 2

Summary:

卡尔有百般策略逼迫布鲁斯就范,它们皆有关威慑、疼痛、以及彻底的掌控,但这次他选择尝试一个新办法。

Chapter Text

1
布鲁斯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克拉克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挣扎着爬起来,腿一动屁股就火辣辣地疼,但他还是坚持站起来走走。华夫饼扑鼻的香气吸引了他的注意,这才注意到桌上的摆着一个托盘。他捧起还热乎的红茶小口小口地啜饮,胃里总算有了几分暖意。

布鲁斯切了一小块华夫饼放进嘴里,尝出是他最喜欢的口味。他打量了四周一番,发现他的男友已经为他整理好了一切。地上凌乱的衣物此时正整整齐齐的叠在椅子上,崭新的床单被套散发着薰衣草洗衣液的香气,只有那件皱巴巴的格子衫还挂在椅子背上。

他把它拿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性地将脸凑了上去。男人富有侵略性的味道扑面而来,他被包裹在克拉克凌冽而包容的气息中,就像那个大家伙还在他身边一样。他感到平静。
“早上好。”平稳的声音忽然出现打破这一小会儿的温存,惊得布鲁斯跳起来,膝盖一下子顶在坚硬的桌腿上。

他惨叫一声,一时分不清膝盖和屁股哪个更痛。他咬牙切齿地转过身,发现白衣的领主正抱着手靠在门口,仿佛站那儿很久了。

“别激动。”卡尔盯着他膝盖红肿起来的一块,“需要帮忙么?”

“当然——进门请敲门。”布鲁斯没好气地说道,“我还光着屁股呢。”

“我知道,”卡尔回答得理所当然,“我看见了。”

布鲁斯赶忙低头检查,发现睡袍正规规矩矩地裹在身上。

“一点微不足道的小能力,“卡尔暗示般地点了点太阳穴,他的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你在我面前就跟赤身裸体差不多。我想你跟肯特聊得恐怕不太好,你看上去像是跟他狠狠干了一架。”
卡尔的话被迎面砸来的枕头打断,他不动声色地接住了它,走进房间把枕头放在床上。

布鲁斯谨慎地往里面挪了挪。“你知道克拉克去哪了吗?”

“在他该在的地方。”

“好吧,”布鲁斯有些泄气,“那我现在能回去了吗?”

卡尔这会儿转过来看着他了。 “放任你回去慢性自杀?我不这么认为,布鲁斯。”

布鲁斯有些错愕,他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读出些情绪,但那张脸上明摆着写着“没在开玩笑”几个大字。

“噢,这还真是……我不明白,” 他迟疑地开口,“你恐怕不会希望无关的人在瞭望塔打扰到领主们工作吧?”

卡尔微笑起来,他看上去和蔼而迷人。“无关的人?我们最大的股东正饱受疾病的困扰,我不会选择袖手旁观。”

“我以为你不在乎这个。”

“从几天前开始在乎了,感谢你的提醒。”

布鲁斯感到恼火。“你在限制我的人身自由。领主超人,我要求你现在释放我,立刻。”

这句话在一瞬间发挥了效用——房间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空气凝固得仿佛呼一口气都会被冻伤。卡尔眯了眯眼,一些早在他心中盘算的想法此时涌上了脑子。那是从很久以前开始积累的恶劣欲望,在那些他不再拥有布鲁斯的日子里自心中扎根,埋下祸患。如今它们在道德的边缘翻滚着,叫嚣着要跨越那条细细的界限。

控制他。他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说,他是你的。用恐惧让他记住。

布鲁斯知道领主超人生气了,他顿时后悔起自己强势的口气。只不过覆水难收,他布鲁斯·韦恩也不是什么孬种。坏脾气的公子哥大着胆子直视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看着它们从蓝色逐渐变成了极具威慑力的暗红色。

靠,他可没料到这个。“你的眼睛变色了。”布鲁斯抄着手朝领主超人抬了抬下巴,其实心里头直哆嗦,“挺酷的。你最好保持住别射穿我的脑袋。”

卡尔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他看上去一点儿也没有想要屈服的意思。那双海蓝色的眼睛毫无畏惧地与他直视着,那紧抿的嘴唇让他想起那个顽固的灰色影子。

他的脑子不清醒,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卡尔对自己说。他将脑内的声音强压了下去。

“别犯傻了。”卡尔闭了会儿眼,再次睁开时就变回一片清澈的蓝色。布鲁斯的心揣回了肚子里。

“如果你乖乖呆在这里,我保证你能定期见到肯特。你还会选择回去吗?” 他打算再给布鲁斯一次机会。

“我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我一向言出必行。”

布鲁斯的眼神变得迟疑起来。卡尔没有催促,只是像一尊雕塑一样沉默地站在那里。他阴沉地等待着一个否定的答案,然后他就能将那些黑暗的想法付诸行动。

布鲁斯挠挠头,他上下打量领主一番,最后终于坚定地伸出手。
“一言为定?”

卡尔挑起一边的眉毛。“考虑好了吗?”

“不能再好了,”布鲁斯蔫蔫地低着头,“我得说政治宣传不是什么好借口,如果你真的想隐瞒他的工作的话——”布鲁斯连忙高举双手补充,“——我的意思是,我百分之一百理解你们的工作,绝对不会瞎问不该问的东西。”

领主沉默了一会儿,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他向门口走去时与布鲁斯擦肩而过: “你最好遵守你的诺言。”

“当然,”布鲁斯垂下手臂小声地嘟哝,“直到我憋死在这个房间为止。”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领主超人在舱门关闭以后扭头朝里面的人撇了一眼,“你的活动没有受到限制。”

布鲁斯呆呆地立在原地,卡尔朝左边指了指:“出门左转,电梯会带你前往瞭望塔的中心,你想随便转转当然可以。”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布鲁斯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前,隔着厚重的舱门与卡尔怒目而视,“我要怎么打开这该死的门?”

卡尔用眼神示意墙上一个薄薄的液晶屏幕,它之前一直被布鲁斯误以为是某种高级的空调开关。“你需要指纹和虹膜解锁。”

“玩得愉快。”领主超人几乎是瞬间消失在了空气中。

布鲁斯将手掌附在屏幕上,然后凑近让红外摄像头扫描他的虹膜。

“身份认证成功。权限等级II确认。”ai的声音响起,随着一串机械的喀嗒声,舱门平滑地退向两边的滑槽。

布鲁斯吹了声口哨,很满意自己的钱花得还算值当。他盘算着等到自己能好好走路了再出去看看,现在他只想坐下来吃点华夫饼。

 

2
布鲁斯朦朦胧胧之中听见衣料摩擦的轻响。他感觉自己手被轻轻地抬起,然后他在睡前牢牢锁在臂弯里的热源脱离了他。

“克拉克?”他口吃不清地说,困得连眼睛也睁不开,“你要走了吗?”

“抱歉,我吵醒你了?”他听见身旁的男人低着嗓子说。

布鲁斯清醒了些,他从被窝里坐起来一点。房间长期维持着75℉的温度,就算赤着身子也不会觉得冷。在昏暗的暖光下他能看见男人硬朗的面部轮廓,镜片在暗处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他抓住那只帮他掖被子的手,捏在掌心反复摩挲,一下又一下。他低头没有说话,只是希望时间能慢些流淌。他内心有隐秘的难过,但表达悲伤是不能接受的,那显得他太卑微、太渺小。
“你的手好冷,”布鲁斯说,“记得多穿点衣服。”

那只手握回来,传递着一股坚定的力量。布鲁斯躺回去,侧身对着窗户那一侧。他的思潮在在那片无垠星海中漂泊,以比光速更快的速度逃逸,最终消逝在满满长夜中。

 

3
在瞭望塔里生活比想象中更困难,他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期间克拉克来看过他两次,每次都是过夜后匆匆离开了。他总是很忙碌。布鲁斯知道他在帮领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他很奇怪为什么他们选择了克拉克——除了写文章以外这个羞涩的大男孩似乎别无他长。

当然,他有着一副健壮的好体魄,悲悯的好心肠。

这叫布鲁斯有了一些恐怖的联想:克拉克因为撰写抨击领主统治的报道被关在一个类似集中营的地方,白天被迫一遍遍手抄检讨,晚上还要负责掩埋那些反叛者的尸体。

布鲁斯知道自己是在胡思乱想,但这仍然令他不由自主地去检查克拉克的身体,反复确定那上面没有一丝拷打的痕迹。他没有找到,但那双天蓝色的眼睛里偶尔传递出来的不自然和行为上的生疏令他无比忧虑,他很担心克拉克会不会有受到精神摧残。

“你知道,”布鲁斯在深吻的间隙中喘息着说,言语中有试探的味道,“你跟从前有些不一样。”

暧昧的动作停下了。布鲁斯看见克拉克的眼神逐渐降温,很接近一种叫他感到熟悉的温度。

“他们有没有欺负你?”布鲁斯把眼前这个大家伙拉进自己的臂弯里,贴着他的耳朵悄悄地问,“你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卡尔朝贴着自己脸的那个脑袋撇了一眼。“不,当然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噢,”布鲁斯朝着卡尔的耳廓吹了口气,“我只是随便问问。”

他迟疑了一下,不放心地追加,“别跟领主超人对着干。他可能会烧了你的脑叶——我还没做好那个准备——你不能变得比现在更傻了,肯特。”

“我没有跟他对着干,”卡尔心情复杂地搂住布鲁斯,感觉是时候该给自己说说好话,“领主超人也不会如此丧心病狂,他大多数时候挺好说话的。事实上,我跟他的关系称得上是朋友。”

布鲁斯想起超人那张英俊而冰冷的脸以及其他领主对他略显谨慎的态度。“我不这么认为,”他不以为然地说,“恐怕那是你的一厢情愿。或许我该感慨一下他的洗脑有多么成功?”

卡尔感到一阵恼火,他说不清是布鲁斯这段话里哪一部分更让他觉得被冒犯。

“嘿,你不相信我。”

布鲁斯咯咯地笑起来,仿佛被卡尔的话逗乐了。

“证明给我看,”他开玩笑般地伸出手去戳了戳爱人倔强的嘴角。

幼稚且不切实际的行为。卡尔在心里冷静地评判,这个话题可以很简单地终结。但当他注视着面前饱满脸颊上小小的梨涡时,属于领主的那份固执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
“怎么证明?”

“去向你的好兄弟说说,”布鲁斯像扯面团一样揉捏着卡尔的脸,琢磨着逗逗他,“就说你男朋友去过了最底层,他想试试那里的飞行器。”

 

4
酷。当布鲁斯坐进模拟舱里,他相信了克拉克说的话。

舱内是一比一的仿真还原,空间非常狭小,只能供布鲁斯仰躺在其中。一根操作杆横在他的双腿之间,他的面前就是驾驶仪表系统,由三块LCD显示器组成。一块正视显示器负责展示战术情况和传感器信息,两块横向显示器则记录着系统参数和飞行任务数据。

布鲁斯能看出这套系统借鉴了现代战斗机的标准化设备,他对驾驶充满信心,这比直升机的操作要简单,他当初可是在没有计算机辅助的情况下获得的资格证。战斗机飞行员所面临的挑战是更残酷的极限状态,这需要他们拥有更强悍的身体素质。这是布鲁斯最惊讶的地方:他的身体素质高到离谱,甚至在测试中扛住了13g的过载。

即便如此,当他按照语音提示拉动手柄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泛起一阵甜蜜:克拉克可不知道这个,但他还是勇敢地向领主超人提出申请。布鲁斯甚至对领主超人有些许改观,毕竟他十分肯定这是个不会被答应的请求。当然,他对卡尔是怎么力排众议帮他争取到这个试驾的机会一无所知,就像他也不会意识到卡尔此时正隔着层单面玻璃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领主超人。”火星猎人悄无声息地漂浮在领主超人的背后,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但所说的话无疑带着谴责的意味,“我知道你很心急,但这恐怕不是让他恢复记忆的好办法。”

还没等卡尔回话,领主神奇女侠先开口了:“不试试怎么知道。”

火星猎人没有理会她,他仍然盯着那个白色的背影:“我能感受到你的犹豫,你知道我是对的。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精神也不稳定,你不能通过诱导将他塑造成新的蝙蝠侠。我想正义领主还没有那么缺一个不合格的战士吧?”

当然不。卡尔凝视着布鲁的侧影,手指在桌上烦躁地敲打。

沉默在会议室中蔓延。终于,领导者站起身,他面对自己的战友们,语调一如既往地透露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J’onn,我们需要蝙蝠侠。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一位杰出的英雄,更因为他是我们中唯一一位没有超能力的人类。失去他的监督,我们很容易做出过界的行为,也将失去人类的拥护和信任。我将不惜一切代价找回他,无论用什么手段。不仅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这个世界。你明白了吗?”

火星猎人久久地漂浮在原地,仿佛在思考领主超人的话。他最终选择了服从。

“我无法阅读你的想法*,卡尔。”临走前,他仍然盯着卡尔的脸。“但我仍然相信你。”

卡尔郑重颔首,表示对战友信赖的感谢。

直到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卡尔终于将视线重新投向那个玩得不亦乐乎的人类,就算在高速旋转的舱体内他仍然能清晰地看见布鲁斯脸上的神情。

随便吧,卡尔平静地想,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

 

5
往好处考虑,在克拉克不在身边的那些日子,布鲁斯变得与卡尔亲近了些许。

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越跟领主超人接触,布鲁斯越能理解人们对他的畏惧。

卡尔-艾尔生着一副天赐的好皮囊,那张脸就算用最苛刻的审美标准去衡量也是惊人的完美。高大、肌肉迸裂的身躯似乎暗示着他拥有的力量,但没有摄像机能记录下直面那种力量所带来的震撼。布鲁斯见证过:有一只外星异种通过空间裂缝误打误撞闯入近地轨道,卡尔迎战之时布鲁斯正用望远镜悄悄追随,他只见镜头前一闪,几秒后瞭望塔的防护罩遭到剧烈撞击,冲击波的余韵让整座塔都为之震动。 布鲁斯勉强站稳,紫色的血喷涌,拌着肉块和破碎的鳞片在防护罩的弧面上泼洒、滚落而下。

那是那个生物的头颅,应该没能承受住卡尔的一击,在撞上瞭望塔之前就已经碎开了。下一秒领主超人就出现在那团血肉模糊的旁边,似乎在审视受灾情况,那双眼睛里除了淡漠一无所有。

人类天然恐惧这样的生物 ——极致的强大,冰冷得无法揣摩。

他该多笑笑,布鲁斯想。他在电视上见过没有成为领主之前的超人,那时他还有心思糊弄糊弄人类,就算性格不算温和,表情也比现在生动得多。他当时还穿着蓝色的制服,红披风热烈地在他身后飞舞,胸前的S闪烁着耀眼的光。但那些色彩如今都消逝了,埋葬在克制的黑白之下,似一场盛大的哀悼。那个S与其说代表希望,至高无上(supreme)也许更加贴切。

万幸,卡尔对布鲁斯的态度还不错。布鲁斯的需求总是得到最大限度的满足,有些东西他知道没有领主超人的授意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比如塔可饼。他在一天早晨表达对墨西哥快餐的想念后,晚上它就被端上了餐桌。布鲁斯当然不相信太空也是Taco Bell的外卖范围,但这种运输效率饶是见多识广的亿万富翁也会咂舌。

他向卡尔询问是什么装置能让鳄梨酱都保持这么新鲜的运输成果时,对方只是干巴巴地说着“保证投资人基础的生活水准是瞭望塔的义务”、“你的资金都得到了妥善的运用”这样的话。

一度让布鲁斯产生了“他其实还挺通情达理”的错觉。

但布鲁斯也得承认,如果不是因为他身边实在没有太多能说得上话的人,他也不会想跟领主超人套近乎。布鲁斯不是没有尝试过跟其他领主聊聊天,但他们好像都有点躲着他。这让布鲁斯伤心了好一阵子,不止一次怀疑是不是与世隔绝的生活让他哥谭王子的魅力有所下降。

“没有这回事。”

当他第三次跟卡尔抱怨与人交流机会过少导致他已经丧失基本的社交手段时,卡尔反驳。“况且我很怀疑人类的社交技巧是否真的会有帮助,毕竟呆在这里的大多不是人。”

“那就是我变得没有吸引力了,”布鲁斯悲痛欲绝地说,“天啊,你非要逼我承认这个。”

卡尔不耐地捏了捏眉心。他看着布鲁斯线条柔和的脸庞,就连故作沉痛的夸张表情也无法破坏这张脸的半分美感。卡尔不明白为什么蝙蝠侠要把上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只留出容易隐藏形状的嘴唇和下巴。他明明靠眼睛就能杀人。

“不切实际的忧虑。”卡尔冷淡地回应着布鲁斯, “你应该把心思放在手头的事情上。”

他抑制住说更多的冲动,他应该寻求别的时机。

噢,是的,卡尔-艾尔在扮演克拉克·肯特这件事上出奇有兴致,尽管他当年舍弃这个身份时是那么地决绝。这并不是说他后悔了,卡尔-艾尔不会为他所做的决定后悔。他坚信自己正走在正义的道路上,直到抵达终点以前的一切代价都是值得付出的。只是当布鲁斯的目光久久在他身上逗留,久到几乎在钢铁之躯上留下一道永恒的烙印,那颗不属于人类的心也难免随之动摇。
这很危险,领主超人十分警惕。如果这是个阴谋……

他亲自调查,竭尽所能——始作俑者没有留下一丝痕迹。领主蝙蝠侠起初是最大的嫌疑人,但不仅出事前他的行动没有任何异常,更关键的是缺乏动机。布鲁斯看上去像是患上了人格分裂症,“蝙蝠侠”与“布鲁斯·韦恩”两个身份被来了个彻底切割,只是这个躯体剩下了更没威胁的那个,那些卓越的战斗技巧、警惕的意志都随着沉默的灰影子一同消逝了。连同这些一起离去的是属于蝙蝠侠的全部人生,那几乎是这个人类生命的百分之七十。

这位哥谭富豪所拥有的少到可怜,一个不完整的童年,一些放纵,一点声色犬马,大部分是韦恩企业的责任,加上那些还未发酵成仇恨的软弱与泪水,被扼杀前的天真,佐以寥寥数个深爱之人——如今也所剩无几。

领主蝙蝠侠没有理由那么做,这基本等同于清除他拥有的全部筹码,让自己任人宰割。这看上去更像来自外部的阴谋,为了削弱领主们准备的。他们已经排查了已知的所有威胁,但这不意味着安全。他们当中的谁会是下一个?调查还在继续,对布鲁斯的监测也不会有松懈。

对克拉克·肯特这一身份的沉迷被卡尔归咎为演绎者对角色的深度揣摩,这是必要的一环,铁腕的统治者告诉自己。将这些放纵和软弱都留给克拉克也好,毕竟艰苦的旅人也需要喘息,这就是他的落脚处。

只要他记住不留恋,他终将再次披上人间之神的斗篷启程,迎着风沙离去。

Chapter 3: Chapter 3

Summary:

前言:仅此一次。卡尔试图严肃地告诫布鲁斯。但这很难,因为这个可恶的家伙正揪着他的脸试图摆出个更滑稽的表情来。

“你想说什么,鸭子先生?”布鲁斯把卡尔的嘴唇捏得扁扁的,在上面咬了一口。

卡尔沉痛地闭上眼。

Chapter Text


1
“哇哦—!”通讯频道里传来兴奋的惊呼,让卡尔也忍不住抬头透过层层屏障朝那边望了一眼。

他看见那架漆黑的飞行器在短暂地摇摆后横冲直撞了一会儿,像一只灵巧的蝙蝠一样朝着宇宙的深处扎去,然后在几个呼吸之间兜着圈子转了回来,又转着s型的路线飞远了。

肌肉记忆,卡尔想。

“十分钟后返回瞭望塔,”卡尔一边查看着悬浮的全息屏幕一边对布鲁斯说道,“半个小时后会有一批小型陨石经过这里。”

“好吧。”布鲁斯敷衍地应答着,忽然又好奇起来,“人类有可能驾驶飞行器穿过陨石雨吗?”

“有人可以。”卡尔想起了那个灰色的影子。

“那真是……”布鲁斯可疑地停顿了一小会儿。 “卡尔,你刚刚说会有陨石经过这里?”

“嗯哼。怎么了?”

“好吧。我只是没有想到它会那么……大。”

卡尔警觉起来,他从布鲁斯的声音里听出犹疑的味道。他把全息投影转接到布鲁斯的飞行器上,面前的景象令他脸色一沉。一枚巨大的、斑驳丑陋的球体正裹着岩块和气体尘埃在离他鼻尖不足三英尺的屏幕上滚动着,以浩瀚星海作为参照很难推断出它的位置,但它的前进方向无疑是不妙的。

领主绿灯侠忽然接入他的频道:“领主超人,瞭望塔观测到有物体正以超过六千公里的时速朝我们接近,按照它的预行轨迹,十五分钟后就会与地球大气层接触!”

“那就在那之前拦住它。”领主超人简洁地下达了指令,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在瞭望塔的每个角落。合金门在他身后轰然打开,正义领主几乎在下一秒集结完毕。

“伙计们,如果你们还有别的精力,”布鲁斯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回荡在控制室里,“也许可以研究研究这家伙的外壳。”

投影的截图在屏幕上成倍地放大,大家这才注意到掩盖在气体尘埃下的藤状花纹,再放大些会发现一些规律的图案,带着某种诡异的韵律几乎完全覆盖了疙疙瘩瘩的球面。

“那是…”领主神奇女侠的声音变得尖锐。

“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鹰女说。

卡尔的超级大脑疯狂转动着,试着在氪星遗留的资料库中找到一丝线索。

最终那些图案极富特色的钩边电光火石般地擦亮了他的记忆——一支被称作“البنك الإسلامي”的种族,氪星语译作“莱亚”,是记载中臭名昭著的寄生虫。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自哪片星系,他们只靠寄生和吞噬其他星球的生命体生存。一旦他们将一颗行星掠夺干净,就会朝宇宙投射一批种子,它将无止境地漂泊直到撞上某一个倒霉的星球。

“那是莱亚人的种子,一旦接触到有机物它就会立刻孵化,吞掉能接触到的一切能量,”卡尔的口吻变得凝重,“它绝不可以落在地球上。”

“没在和你作对,但我想可能来不及了。”人类急促的呼吸声回荡在控制室中。他话音刚落,那厚重的外壳似乎无法再支撑,缓慢地沿着花纹厚重的沟壑龟裂开来,露出里头猩红的的、内脏一样狰狞的活物。它们被一层粘稠的胎膜包裹着,像是需要氧气一般在真空里蠕动挣扎。

“布鲁斯,立刻——“

胎膜毫无征兆地破碎了,一团腕足像汁液一样喷溅出来,争先恐后地朝那只离它最近的那只黑色飞船扑过去,画面最终定格在那些新生的菱状倒刺刮向探测镜的最后一刻。

卡尔感觉自己的心脏狠狠抽动了一下。



在腕足即将攀上机体的前一秒,布鲁斯的身体率先动起来——握着操纵杆的手猛地后拉,另一只手迅速地在密密麻麻的操作按钮中精准地按下,直到他成功摆脱第一波突袭他的脑子里想的还是“那些倒刺竟然是粉色的”。

但他很快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一只捕食腕从死角突刺上来,钩住了飞船底座,其余的紧跟着缠上来,作势要把他撕个粉碎。他躲不掉这个——布鲁斯心里一阵绝望。

“砰!”布鲁斯听见一声巨响,驾驶舱剧烈地震动起来,他却发现自己完好无损地坐在原位。布鲁斯的脑子一片空白,求生本能促使着他拉动操作杆在天罗地网收紧的最后一刻逃了出来。

通讯器受到损坏,领主们的声音断断续续,但布鲁斯不用聚精会神都能听见那声穿破电磁干扰的呼喊。

“领主超人!”

布鲁斯流着冷汗抬起眼,在更多束奇异的色彩冲向激烈蠕动的树根之前,他意识自己的出逃并非偶然,而那里面又是谁让它如此消化不良。



卡尔把几只缠绕在自己手臂上的触手撕下来丢到后方无垠的太空中,这一系列简单的动作却让他感觉前所未有的吃力。更糟的是根茎很快从断肢上再生,再次将他牢牢捆住。那些倒刺恶狠狠地在钢铁之躯上刮擦着,企图进一步深入血肉寄生。

它在从我身上汲取养分,卡尔意识到。

他燃起热视线狠狠向核心烫去,肉球像遭受剧痛一般暴怒起来,更多触手铺天盖地地涌上来,把卡尔死死裹在里面。但这仍然没能阻止卡尔注意到那两个烫出的圆洞缓慢的愈合速度。

卡尔心里有了计划。尽管他的力量在不断流失,但事态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新生的种子受到布鲁斯的影响提前萌芽了,它还十分脆弱,对热量几乎没有抵抗力。

卡尔微微松懈下来,这让他没有及时关注到队友的动作。所以当神奇女侠的利剑破开层层屏障为他斩开一条空隙时,他甚至疑惑了一毫秒那丝光亮从何而来。

“神奇女侠!不!”

树种感应到崭新的生命能源,像是嗅到血味的凶兽一样席卷而去,成功捕获了还未来得及撤手的神奇女侠,腕足瞬间暴涨了数倍不止,强悍地包裹住两个超人类生命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地球坠去。



2
作为一名亿万富翁,布鲁斯深谙任何一场暴力事件中的规则。

听见枪声抱头蹲下,被挟持时保持冷静,如果帮不上忙就别添乱,绑票时与恐怖分子及时交涉,报出的数目以两倍价抬高。同样的道理在这个战场上似乎也适用——只不过是这次敌人恐怕难以对黄金动心。

布鲁斯进一步感觉自己派不上用场,他的脑子里快速掠过几个方案,觉得回地球找联邦军队搬救兵最靠谱。但他扫一眼自己的显示屏心就凉掉半截,他驾驶的是一台小型飞行器,能量储备很有限,剩下的能量不可能支撑他返航。

只有回到瞭望塔。

他正思索着,突然注意到前方的异动,那团翻滚交错的根茎看上去比刚才更加疯狂,那些粉色倒刺此刻都成长为更锋利的黑红色利齿,周围的超级英雄们不得不更小心地避开它们的横扫。

它忽地开始抽搐,布鲁斯看见两束红色的射线从内部射出来,在树根盘错的表面硬生生切出一个圈。在更多触手封闭住那个缺口之前,失去意识的神奇女侠被抛了出来,随着散落的断肢漂浮在太空中,鹰女迅速俯冲下去把她抱住。

布鲁斯看着那个重新包裹住的球体,心随着它一齐坠下。

他不知道卡尔还能撑多久,也无法想象被氪星人滋养的树种落在地球上又会带来多大的灾难。照这个趋势来看,等它进入平流层可能就发展到成熟期。

还有一个办法,也许是最后的机会。

布鲁斯操纵着飞行器向下方飞去,他清楚地记得燃料舱在瞭望塔的哪个地方。

绝对的馊主意。

布鲁斯僵硬地挪了挪屁股,开始检查飞行器与逃生舱的连接情况。

他颤抖得厉害,手指几乎点击不了预设脱离的确认键。双重认证后,他手动拨开了头顶最后一层保险,尽管他很怀疑逃生舱很可能会来不及弹出。驾驶舱里安静极了,静到布鲁斯能听见血液冲过血管的搏动,也能听见脑子里闹哄哄的咒骂。

你疯了吗?他听见自己的脑子歇斯底里的呐喊,蠢货,这儿哪轮得着你逞英雄?

那团树种迫近了,带着吞噬一切的势头扑向布鲁斯左下方那枚美丽的蓝色星球。布鲁斯再一次查看了横向显示器,确认上面的数据跟自己计算的路线相差无几。有液体滴滑落,布鲁斯一抹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你只是个人类,脑子里的声音几乎在央求了,让它过去吧,没有人会怪你的。

“说得好,”布鲁斯笑起来,“所以如果我撞偏了,没有人会怪我的。”

在树种、他与暸望塔即将形成一条直线的瞬间,布鲁斯狠狠地把操纵杆向前推去,熟练得仿佛他曾经做过无数次一样。毁灭般的快意在他的心间炸开,他只能感到平静和救赎。


3
最先恢复感觉的是眼球。

他试着扯动眼皮,但肌肉不是很听使唤,眼前仍然是黑乎乎的一片。脑子昏昏沉沉的,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直到在黑暗中直挺挺地躺了许久,意识才渐渐回到他的大脑,流淌向麻木的四肢百骸。

疼痛也回来了——这是个好现象,布鲁斯 ·韦恩松了口气,至少他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腿。

“呃……”他刚想发声,干涸的喉咙立刻像裂开一般剧痛。他的鼻腔里弥漫着一股血味。

水,他想,我需要一点水。

一根冰凉的东西抵在他起皮的嘴唇上,他下意识地吮吸,接着才发现那是一根吸管。他急切地吞咽着,也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吞水还是沙子,但那无疑缓解了他高热的痛苦。

你醒了。一个沉着的声音响起。布鲁斯无法辨认声音的来源,只能卯足了劲睁眼,这比他想得更困难。

不要动,我在用心灵感应直接与你交流。那声音又响起,你伤得很重。

哇哦。火星猎人,是你吗?

是我。你已经昏迷了一周,你当时离爆炸点很近,那几乎要了你的命。地球安然无恙,拜你所赐。布鲁斯,你是真正的英雄。我向你表达敬意。

嘿,希望我没把瞭望塔炸下来。

撞击的角度非常精确,引起了小范围爆炸,但只造成了其中一个燃料仓的泄露,战后六小时内就修复了。

真不赖,看来我有点天赋。布鲁斯犹豫了一下,领主超人还好吗?

关于这个问题,你可以亲自问他。

布鲁斯艰难地转动眼球,看见一抹白色飘扬。


4
要让正义领主们说,领主超人对蝙蝠侠重伤这件事接受得十分良好。在树种事件收尾后超人去看望了一次蝙蝠侠,他还昏迷着,超人便转身积极投入地球的救援行动中了。硬要说哪里不对劲,也许是这样的救援有点太过积极——在正义领主完善的制度下,每一场暴动和灾难都能最快被探查,再由瞭望塔优化出最佳的救援方案,并根据灾情向距离最近的联盟成员发出任务。

但是最近一周超级英雄们发现当自己赶到现场时,任务基本都被打包收拾了,始作俑者皆指向星球的白衣统治者。倒不是说英雄们有多么忿忿不平,只是超人这两年高频率的出击实属罕见。

卡尔对此不解释什么,拯救地球原本就没什么值得议论的。至少这样可以让布鲁斯短暂地离开他的氪星大脑。

看着病床上高烧不醒的布鲁斯让他很不舒服,那样子总让他回忆起蝙蝠侠,那个成为领主前总是伤痕累累的蝙蝠侠。

卡尔不喜欢看见这个,他们以前总为这个起冲突。究竟吵过多少次?卡尔记不清了,关于哥谭骑士的一切都被他锁在记忆里不起眼的抽屉中,上面蒙着厚厚的灰。



卡尔走进蝙蝠洞时,黑色的蝙蝠正在电脑前不知疲倦地工作着,看上去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你需要休息。” 卡尔皱着眉,定定地注视着男人疲惫的脸,“阿尔弗雷德一定不希望看见你这样。”

敲击键盘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随即那双手又恢复了效率:“阿卡姆疯人院的安保系统需要优化,我必须确保类似的事不会再发生。”

“你知道,”卡尔开口,“我们可以一劳永逸解决问题。”

“没有任何办法是一劳永逸的。”蝙蝠侠极快地反驳,他这时转过来看着卡尔了,“你在暗示什么?”

“他害死了阿尔弗雷德,”卡尔直勾勾地盯着蝙蝠侠,声量很低,却让人汗毛倒竖,“他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砰——”
卡尔的衣领被一把掼起,狠狠抵在墙壁上。热气喷洒在卡尔的下巴上,在不足两公尺距离中,怒意和忧虑正在那双海洋般的蓝眼睛里沸腾。有一瞬间他以为蝙蝠侠会咆哮起来,或者挥拳打在他的脸上,但风暴最终一点点平息下去,沉淀成一片凄凉。卡尔这才注意到布鲁斯的眼睛红彤彤肿胀着,似乎才哭过一场。

“小丑应该得到法律的制裁,”布鲁斯开口,一字一顿地,不知在说服谁。“我们只做该做的,我们没有权利审判他。”

“小丑做的够他死一万遍了,”卡尔冷冷地说,“法律有漏洞,我们该做的是修正它。”

“你在讨论的是插手司法权。这是很危险的想法……尤其当它来自于你,超人。”

“你会在我身边,不是吗?如果我做得过界了,你会提醒我的。”卡尔眼睛一眨不眨,“不仅是司法系统,整个社会都病得厉害,我们有责任让它好起来。”

布鲁斯没有说话,卡尔知道他在迟疑。攥着衣领的手很冰冷,布鲁斯的脸色因为失血而惨白,面颊却闪烁着不正常的红晕,应该是炎症造成的发热。往常饱满的嘴唇上翘起的死皮也证实着这一点。

他的蝙蝠虚弱极了。刚刚剧烈的动作拉扯了布鲁斯的伤口,这个男人看上去随时都会倒下。但卡尔清楚的知道他不会,因为他是蝙蝠侠。

“那会是个安定的新世界,不会有战争和灾难,人们不再饥寒交迫,不会有走投无路的抢劫犯持枪上街,也不会有孩子因为父母被枪杀成为孤儿。

“这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卡尔低下头,他们的鼻尖亲密地碰在一起,阴影投在氪星人高耸的眉骨之下,让他的注视更加深不可测。

布鲁斯叹了口气,他扭头回避掉那散发着寒意的吐息。“你该离开了,克拉克。你的提议 ……我会考虑的。”

“跟我回孤独堡垒吧,你的伤需要更好的医治。”

“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布鲁斯摇摇了头。

卡尔默默地注视着蝙蝠侠微颤的脊背,他双肋下不忍直视的伤口有新的撕裂,他的双臂沿着桌沿铺开以避免挤压它们。黑披风顺着肩膀流下融入浓稠的阴影里,它与这个阴冷黑暗的巢穴一同吞噬了它们的主人。

他自阴霾中抬起头颅,全息投影莹莹的蓝光照亮了汗津津的额头。卡尔知道那双眉头正紧锁着,布鲁斯有太多事情值得皱眉头:繁杂的公务,这个翻天覆地的计划,阿尔弗雷德的逝世。

人类是脆弱而情感丰富的生物,作为这个星球最成功的物种,他们固执而自负;但当无力抵挡的灾难降临,他们也像孩童那样渴望保护。灾难有时从外部来,卡尔能一次次拯救他们;但灾难有时向内挥刀,只席卷情感的苦行者,而卡尔对此束手无策。

“布鲁斯。”卡尔忍不住呼唤他,“你还好么?”

黑披风的主人没有回头。

“我很好。”他说。

沉重的苦难滚落在这个人类的肩上,他一声不吭,并不求救。他认定自己是英雄、拯救者,而英雄是不能被击败的。

可他的受难得到什么呢?

是无知者的畏惧,是罪犯的肆无忌惮吗?是腐败无力的司法系统,是如天堑般无法逾越的贫富差距,还是这座他拼死捍卫的、溃烂不堪的城市?

布鲁斯·韦恩会被哥谭蚕食至死。卡尔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它用苦难催熟他,吸食他滚烫、不屈的灵魂,再用他的血肉饲养更多的罪恶。

糟糕透顶。但这不单单是哥谭的问题,哥谭只是这个更糟糕的世界的小小缩影而已。阶级固化,倾斜的资源分配,不完全社会性生物无休止的内斗意图,地球文明的科技壁垒……人类这个种族太年轻,区区百万年不足以让他们进化出客观意义上的平等。布鲁斯的生命又是那么短暂,终其一生,他的奋斗都是不会有尽头。

卡尔慢慢朝着出口走去。

布鲁斯的作用原本很微小,只是人类历史上又一个飞蛾扑火的理想者罢了。人类会记住他,然后践踏过他所奉献的,在残骸上建立另一个哥谭。也许好一些,也许差一些,没什么所谓,因为它最终也会被颠覆,成为英雄们累累尸骸的埋骨地。

他的作用又将是伟大的,卡尔想,因为他自你们诞生,他的奋斗被我看见。

他的光最终还是照亮了你们。

Chapter 4: Chapter 4

Summary:

前言:卡尔捏着那片纱布往自己脸上比划,试图找到一个完美的位置伪造伤口。

蠢透了。他恼火一掷,纱布轻飘飘落在桌子上,像是嘲笑卡尔的气急败坏。瞭望塔的另一端,他能看见布鲁斯毛茸茸的脑袋正朝着门张望,期望着男友现身。

卡尔叹了口气,又把纱布捡了回来。

Chapter Text

1
“咳---"布鲁斯咳嗽了两声,哑着嗓子开口。“你还好吗?”

“你在开玩笑么?”

“我只是尝试友善。”布鲁斯艰难地翻了个白眼。“说句谢谢不会杀了你。”

“我很好,感谢关心。如果你能不那么鲁莽我会更好。”领主超人语气明显不善。

“嘿!我有计划。”

卡尔的嘴唇抿成薄薄的一条线。有计划。“这不是你该搅合的事,你执意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根本没有考虑——“

“我的死亡会造成的后果。”布鲁斯抢白,“是的,是的,我明白。但说实话,韦恩集团已经不再是我大权独揽了。我死了,正义领主也许会受到阶段性的冲击,不会持续太久。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你应该让财政部来……”

卡尔猛锤了一下桌子,铝制的桌面应声凹下去一块。布鲁斯缩起脖子,赶紧用眼睛找自己的下巴,不再应声。

“我太纵容你了。”

卡尔迫近了,阴影笼罩着他的面容,语调很轻柔,却压得布鲁斯抬不起头,“你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布鲁斯。让你在瞭望塔里自由行动就是个错误,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出这个房间一步。“

什么?布鲁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冒那么大的险,受了这么重的伤,得到的竟然是这个?亏他刚刚还在担心卡尔-艾尔的安全!那张脸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可憎过。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布鲁斯想跳起来指着领主超人的鼻子大骂,但他的膝盖尽力抽搐了一下,也没能把这具身体挪动太多。

一滴泪水滚落布鲁斯的面颊,看得卡尔目瞪口呆。

“你怎么了?”

“腿抽筋了。”布鲁斯咬着牙说,他真想扇自己两巴掌。现在是掉眼泪的时候吗?

卡尔只好从旁边抽了几张面巾纸,阻止液体污染他脸上的纱布。布鲁斯压抑着胸膛剧烈的起伏,他不想这么难堪,只是心里的愤怒难以疏解。本来能见克拉克的次数就屈指可数,不能出去活动是想要他的命吗?

卡尔检查了一下他没有受伤的那条腿,发现肌肉正激烈收缩,在小腿上形成一个可怖的凹陷。

“你得蹬直。”说着他自然而然地捏住布鲁斯的脚,按压他抽筋的小腿。看着布鲁斯瞪大的双眼,他立刻后悔这么做了。

“克拉克…...让我关照你。”卡尔的神态没有太大波动,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你可真是个知心朋友。”布鲁斯尖酸地讽刺,腔调黏糊糊的,“克拉克知道你打算怎么关照我吗?”

他太知道了。卡尔默默地想。他把布鲁斯的脚腕握在手里,只觉得人类的躯体脆弱得不堪一击。

“别挑衅我,”卡尔的叹息比落叶还轻,“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挑衅?地球在遭遇危机,你们需要帮助。在我面前有一个逞英雄的机会,我选择抓住它,就这样。这也能算挑衅吗?” 布鲁斯仍然怒视着卡尔。

卡尔凝视着那张苍白的脸,它正与那个熟悉的轮廓渐渐重合,融为一体。不舒服的感觉又翻腾起来,洗刷着五脏六腑。

他会送命的。
你说服不了他,一向如此。
你知道该怎么做,不听话的孩子需要约束。

不能再谈下去了。卡尔深吸一口气,他很清楚这场谈话会走向怎样的结局。

他看着布鲁斯固执的、紧抿的嘴唇,心里有了主意。

“你受那么重的伤,克拉克难辞其咎。”卡尔缓缓开口,“他向我保证过,你会听从安排,试驾不会有任何意外出现。”

布鲁斯的脸变得更苍白了:“这不关克拉克的事。”

“你很勇敢,布鲁斯。你会因此得到嘉奖。”卡尔露出一个微笑,“至于你的过失,自然有人来承担。”

布鲁斯慌乱起来:“不!你不能这样!他那么信赖你,甚至把你当朋友……我发誓,他百分百是你忠心的追随者!”

“我曾经也很信任他,可惜他辜负了这份信任。”

布鲁斯看着卡尔冷酷的面容,身体里的血一点点凉下来。是他连累了克拉克。如果不是他,克拉克还好好做着他的记者,向理想奋进——尽管布鲁斯嗤之以鼻,但克拉克确实认可着卡尔的理念,坚信那是拯救人类的正途。

他的手指艰难地攀附,紧紧拽着卡尔的小臂,眼神里带着乞求。

“我知道了。”布鲁斯低声说,“我会为我的过失负责的。请不要迁怒克拉克。”

他看上去那么垂头丧气,像被雨打湿的某种犬类。

“克拉克现在就在瞭望塔,他一直在等你醒来。”白衣的领导者垂目,回避掉布鲁斯的目光,“在你康复之前,他都会呆在这里。”

那双晦暗的眸子又亮了起来。

 

2
“这是怎么了?” 布鲁斯看着卡尔脸上贴着的纱布问道。

卡尔捏着布鲁斯的手,笑得很勉强:“是我应得的。没关系,布鲁斯,只要能见到你…… ”

“领主超人打你了是不是!”布鲁斯的声音骤然拔高,他变得怒气冲冲,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看上去比身边人凄惨得多,“该死的,我要找他算账!”

床上的人一扭一扭的,卡尔赶紧把他按住,以免他加重自己的伤势。

“不,没事的,布鲁斯,你别招惹他。卡尔说了不希望你搅合这件事。”

“他说什么你都听,”布鲁斯更怒了,压着嗓子用气音说,“我解决了他解决不了的烂摊子,他就是觉得自己尊严受挫。”

竟然还有这种思路,卡尔看着那副煞有介事的表情,若有所思。

“有道理,所以你别招惹他。”

“我可不怕,”布鲁斯不满道,“他们没有欺压功臣的道理。”

“我怕,”卡尔镇定地说,“他精神不正常,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说不定会把你关起来,再也不让我见你。”

“你说那么大声做什么——”布鲁斯的瞳孔惊恐得左右摇摆,生怕白色的独裁者从哪里破墙而入,把克拉克串起来烤,“我向他保证了你对他很忠诚!”

“他不会在意这种程度的冒犯。”卡尔安抚地摸摸他的手,露出宽慰的笑。“答应我,你会保护好自己。”

布鲁斯望着他,心放回肚子里。他看着那双严肃的眼睛,炽热的、沉甸甸的词句落下来,像重力毯一样压在他身上,让他感到被紧紧保护着。那是一种叫人食髓知味的重量。

“我会的。”布鲁斯回答。“我保证。”

 

3
拉下控制杆的一瞬间,他想过自己会死。

死亡很可怕吗?布鲁斯不觉得,再漫长的死亡也不会比他所经受的更难熬。

后天的残疾人会患上一种疾病,错觉被切断的肢体还在,然后经历剧烈、无法缓解的疼痛。他丢失的另一半一定是被扯掉的——布鲁斯很确信这点,因为每次幻肢痛发作时都伴随着撕裂的剧痛,让他反复经历那一天,他从一个完整的人格中剥离,丢弃在这具躯体里苦苦挣扎。

他又是渴望活的。

在那些寻找克拉克的日子里,˙布鲁斯被一个顾虑时刻折磨:那些甜蜜过往对他而言是救命良药,但克拉克会怎么想?克拉克在健康的家庭中长大,有朋友,有理想,有为之奋斗的事业,布鲁斯·韦恩只是他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小段,如果布鲁斯伤害过他——布鲁斯很清楚自己的尿性——就会是令克拉克作呕的一小段。

你是在自取其辱。
他喜欢的是那个有风情又洒脱的韦恩总裁,那才是你的魅力所在。你这么眼巴巴的贴上去,显得缺爱又可悲。

“你还没有想到更糟糕的。”布鲁斯宽慰自己,“他是个大好人,所以他只会抱着你露出尴尬又局促的表情,告诉你你们是最好的朋友,他愿意倾尽一切帮助你。”

若是这样,他不如大方表示这只是个玩笑,祝克拉克晚安,然后回家用最喜欢的那条阿玛尼领带勒死自己得了。体面又尊贵。

神啊,在那些试图用止痛药和酒精镇痛的夜晚布鲁斯也曾向自己未曾皈依的上苍祷告,如果您对我这个可怜人还有半分怜惜,请让克拉克还喜欢着我吧。

还好,还好。上帝还没把他完全抛弃。布鲁斯注视着爱人在黑暗中的轮廓,他听见克拉克平缓又绵长的呼吸,想着该给教会打笔巨款。

一点点光在克拉克的嘴唇上闪烁,让他想起克拉克是怎么呼唤他的。布鲁斯,布鲁斯。比这世上最好听的情话都让他满足。

我好喜欢你,宝贝儿。布鲁斯有时这么说。

他们之间不说我爱你,从布鲁斯有记忆以来便是。爱是太沉重的词,含在嘴里都觉得滚烫。喜欢就很好,像温水,合适又方便入口。宝贝儿就更棒了,甜蜜又轻佻,半分压力也没有。

感觉到幻痛发作的前兆,布鲁斯微微蜷起身子,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他已经得到足够多,疼痛只是微不足道的代价而已。

他会隐藏得很好,他能隐藏得很好。

 

6
布鲁斯浸泡在一片死寂中。

这是一种极致的、麻木的黑,它像胶一样填塞了所有感官的缝隙。睁眼、闭眼,没有区别;就算布鲁斯把手掌凑到眼球前一英寸他也看不到任何东西,手再凑近些也不会如预期的那样碰到实体。也许他的触觉被剥夺了,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手掌,也没有脸。布鲁斯感到自己的双腿在进行行走的动作,也许他已经走了三百英里,也许是三十英里,或者一英尺也没有。时间失去尺度,过了一个世纪或一毫秒,他无法察觉。

“第三次传送……“

布鲁斯模模糊糊听见一个声音。什么?

“这会是最后一次……规律总结为…….“

谁在说话?布鲁斯更加聚精会神地听,但他被黑暗包裹着,听得并不真切。

嘿,大声点——

布鲁斯焦急地腹诽着,但下个瞬间——

极度尖锐的疼痛扎入腹部,像是有双手伸进他的腹腔——不、是更深处、像是肠子,是骨髓,或是什么更深层的——疯狂地搅动着,然后指甲掐住脏器细细撕开,脊骨也被折断。这痛扩散到每块皮肤、每根血管、每个细胞,最终它们无法承受,慢慢碎裂开来。

他哭、大叫,歇斯底里地大喊,但黑浸泡着他,他发不出声,也听不见,奇怪的是痛觉仍然敏锐,意识也没有消退。他在剧痛中被撕扯,挫骨扬灰。

这样又过了一个世纪或者一毫秒,在遥远的尽头出现了白色的一个点。布鲁斯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当他靠近些便认出那是一片记忆,在黑暗中散发着温暖的微光。

是阿尔弗雷德在拉开窗帘,试图用正午的阳光唤醒在床上缩成一团的他。管家沉稳温和、略带责怪的话语让他的身体被镇痛,像磕了药一样舒服。终于距离有了度量,时间开始流动,他被重新灌注人形。

“……与林肯·马奇先生的私人会议,他将与您商讨韦恩企业下季度的医疗投资意向……建议您低调出行,老爷……”

光芒渐渐暗淡下去,布鲁斯又要被黑暗吞噬了。

不,不!他挣扎着向前,朝着下个记忆靠近。

柔和的音乐响起,窃窃私语,昏暗的光线下觥筹交错。有人朝他伸出手,像是一场邀请。

“……能请您跳支舞吗?”

硝烟散去,透过监视器,他看见爱人了无声息的躯体。

“戴安娜!”

那只手朝他伸来。

“能请您跳支舞吗?”

猩红的液体飞溅,滚烫地喷洒在他的脸上,空气弥中漫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血,好多血。

“你该瞄准这儿的,布鲁斯。” 白披风的男人握住他,露出一个狰狞的笑,胸前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一只手抚上他的肩膀,温和,充满信赖。他朝前方看去,一柄白色的、形状圆润的枪正放在桌上。

“没错,卢瑟的武器,唯一真正打败我的东西……”

 

“你早就知道这会发生,不是吗?”

隆隆声响像鼓点,尘土和墙皮在末日的震颤中簌簌而下。尖锐的哨声不知从何响起,穿透了他的耳膜。他隔着玻璃与男人对视,那双蓝眼睛死寂一般,悲伤在里面细微地浮沉。

“你做不到的。”

“因为你是蝙蝠侠。”

红色光芒是囚笼,笼罩着眼前人,也吞没了他。

黑暗席卷而来,他伸出双手,徒劳地抓握着,想把微光拢在指缝中。但他留不住它们。光芒穿越一个孤苦伶仃的灵魂,卷走那些温暖了他的,终于碎裂成满地星光叮当作响。他大喊起来,只有比死还寂静的黑夜回应他。

而那疼痛复来,苦难中的年轻人如水中枯木,被巨浪打碎在岩石上尸骨无存。他向深海坠落,眼睁睁地看着光芒远去了。

 

7
warning:疼痛,言语操纵,荡妇羞辱

 

“布鲁斯?布鲁斯!”

氧气顷刻间充盈了他的肺部,溺水者终于又能呼吸了。布鲁斯头晕目眩,头有一种剧烈的倒错感,他搞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警报的尖锐爆鸣直往他脑袋里钻,他随即意识到是自己在挣扎,而一双有力的手正按压着他的前胸,阻止他过于剧烈的行动。

“克—克拉克?”布鲁斯喘着粗气,认出了压制着自己的男人。

随着他心率的放缓,机器总算回归到规律的滴答声。距离树种危机已经过去了两周,在治疗舱里他恢复得很快。他的房间现在装备着各种科技产品,以便第一时间给身体的异常做出反馈。他正躺在床上,被禁锢在黑发男人的胸膛中,他们用一种亲密的姿势贴在一起,布鲁斯的冷汗甚至晕湿了男人卷曲的额发。

见他醒来,卡尔缓缓地摩挲布鲁斯的脊背,尝试安抚他受惊的爱人。“你做噩梦了,布鲁斯,没事的,都过去了。”

布鲁斯大口地呼吸着,胸腔起起伏伏,像一尾缺水的活鱼。他转过来面对着卡尔,冷汗在他脸上闪烁着晶莹的光。在卡尔反应过来之前,布鲁斯已经吻了上来,舌头急不可耐地往他口腔里钻。热气扑打在比地球人更坚硬的皮肤上,一双柔软的手滑入他的睡袍,暧昧地碰他。

“布鲁斯?”密集如雨点的吻中没有间隙,但卡尔还是含糊地抓住机会,“你的腿还没有痊愈。”

“我想做爱…”唇舌暧昧的纠缠,布鲁斯侵略性地进攻,啃咬氪星人坚韧的嘴唇,“没事的…….治疗舱会治好我….“

“你不能——”卡尔皱起眉,试图让他安分些。

“我能,”双手微不可见地颤抖,布鲁斯几乎是在哀求,“你帮帮我,克拉克。”

于是攻守易形,他被轻而易举地托举起来,放置在卡尔半跪的大腿上。饶是这样的挪动也让布鲁斯疼得一紧,他的内脏和肌肉已经被修复得差不多了,但骨头的伤要花更久的时间。布鲁斯喜欢这样,肉体的痛比不上精神上的千分之一,他渴求更多去覆盖。

卡尔圈着他,另一只手熟练地在床头柜中摸出润滑剂。超级视力没放过布鲁斯每一次因疼痛细微的肌肉张弛,但人类只是静默着接受这一切。

布鲁斯正受着伤,你不该这样做,卡尔尝试提醒自己,但鸡巴勃起的速度比眨眼还快。布鲁斯想要更多,凌虐欲在他胸中膨胀。

“如果你喊痛,我们就不做了。”

卡尔把手指往湿软的穴里插,蓝眼睛里透着关切。这是一个充满暗示的指令,这位主导者正不动声色地掩藏他沸腾的欲望。

布鲁斯露出一个微笑,整齐的白牙齿让这张漂亮的脸透出天真。可怜的人类以为这只是爱人情真意切的担忧。“没事的,克拉克,来吧。”

于是领主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像是在开拓未被征服的疆域,在那个狭窄的小口中拉扯。肠液混着润滑剂淅淅沥沥地滴出来,流了他一手。布鲁斯环抱着氪星人坚实的脖颈,顺从地靠着他。他全身的重量都依赖着那双抬着他屁股的宽厚手掌,直到那根粗壮滚烫的阴茎抵住他的穴口。

开拓是坚定的,卡尔握着他的盆骨下压,直到把龟头和小半根阴茎塞进去,他就放了手。怀里的人类虚弱地挣扎着,只能任由重力一寸寸把他往那根鸡巴上钉。还没到头吗?布鲁斯绝望地想,他的伤腿使不上力,持续传输着更多疼痛。冷汗在皮肤上奔流,年轻的暴君伸出舌色情地从胸部舔舐到咽喉,把人类咸涩的忍耐卷入腹中。

手指怜惜地掠过布鲁斯紧绷的面颊,他的脸棱角柔和,那副受难的神情叫他漂亮得不可思议。

“很痛吗,布鲁斯?”卡尔问。

受难者坚定地摇头,宽慰又浮现在那双海洋般的眼睛里:“一点也不。”

好吧。卡尔兴奋地舔唇,好吧。

卡尔又握住了他的盆骨,残忍地上下抽插起来,力道一下比一下重。他像摆弄一个玩具那样,布鲁斯终于细碎地哀叫起来,像是极度痛苦,又像是快乐到了极点。这声音刺激了卡尔,他的理智之弦绷紧到极致,布鲁斯的骨头被他捏得嘎吱作响,瘀伤从他指腹下绽开。

人类的汗淋湿了他。领导者抬起头,仰视着怀中的恋人。更多咸涩的液体落下,沉重地砸在卡尔的鼻梁上。好美,他想。那双不聚焦的蓝眼睛中翻涌着泪水,他看起来那么痛苦,但底下饥渴的小嘴又吃得那么急,那么深,紧紧地绞着他的鸡巴。

“痛的话我们就不做了。”卡尔暗暗地蛊惑着,这是可耻的利用,卡尔不会否认,但他拒绝不了那么大的诱惑。

“啊……啊……不要!不……”果然布鲁斯挣扎地开口,“我…我想要这个…天呐,还不够……你再插深一点!”

布鲁斯感觉自己的世界颠倒过来了,天花板的光照得他头晕目眩,或许是克拉克操他操得太狠了。再深的话就要插到胃了吧?布鲁斯迷迷糊糊地想。但这还不够。他的腰快被捏断了,这还不够。那根阴茎还在他的肠子里挖,他疼得发抖,布鲁斯听见自己在哭喊。

好爽,布鲁斯的大腿被拉扯着,他快射了。太爽了。

掐我,克拉克,掐死我吧。他听见自己说。

“你这婊子。”卡尔不由自主地跟随布鲁斯喘息,他的理智早就被撩拨得稀碎,他宽厚的手掌捏住了人类脆弱的脖颈。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多危险的境地里,领主不得不拿出千万倍的意志力控制自己,一不留神布鲁斯就有可能身首异处。

布鲁斯笑了,他喜欢克拉克这样羞辱他,这跟平时的他很不一样。

“是的,我是你的婊子。”布鲁斯这么说。

脖子上的钳制被骤然收紧,他呼吸不上来,眼冒金星,疼痛远离了,快感涌出来。然后氧气又回流他的肺部,卡尔给了他一次喘息的机会,接着再度把他掐得更紧。白点密密麻麻地出现在他眼前,大脑在缺氧,激烈的快感顺着血液奔腾,酥麻地滚烫进他的腹部。那些疼痛,隐秘的恐惧,在睡梦中侵吞他的黑暗终于远去了,只有爽到极致的高潮,持续了很久很久。

卡尔松开了手,布鲁斯咳嗽起来,唾液、泪水、汗水把他的脸弄得乱七八糟。精液喷洒在他紧实的小腹上,随着腹部的起伏晃动着。

疼痛回来了,细密地折磨着这个不再坚强的人类。他哀叫起来,但卡尔还在操他。他掰开他一侧的大腿,这很容易,布鲁斯的柔韧性一向很好。他看见那口可怜的小穴被插得嫣红熟烂,有一点出血,但它还是像这具身体的主人那样乖乖地讨好着他,又湿又紧地缠着他,吞吐着泡沫状的肠液。

卡尔知道快感已经不能继续覆盖痛楚了。但他停不下来,他还想继续折磨这个家伙,让他为自己崩溃地哭,求着他停止。
他会被自己捅穿的,但这不是就是布鲁斯想要的吗?被玩弄,干坏,做他卡尔-艾尔的母狗。要不要弄弄他的腿?这样还能玩很多次。混乱的性幻想侵蚀着卡尔的大脑,让他亢奋到了极点。

“疼了吗?要我停止吗?”卡尔玩味地笑,他继续抽送着,摇得布鲁斯快散架了。

更多的泪水涌出来,他控制不了地呻吟着,手指攀上卡尔青筋暴起的小臂,随着每次顶入下意识地抓挠身上人刀枪不入的皮肤。卡尔怜惜地舔弄他的面颊,就着眼泪吻他。那双宝石一样的眼睛睁开了,祈求般地望着施虐者。

“不要停,”卡尔注视着那双唇瓣一开一合,“我是你的,你想操多久都可以。你喜欢我吗,克拉克?我好快乐,你抱着我吧。”

动作稍滞,这无底线的纵容击中了卡尔。尖锐的情感根植在布鲁斯的胸腔里,他毫不在乎地把它掏出来,捧给眼前这个无情的人践踏,那颗心跳动着,每一下抽搐都在呼唤,克拉克,克拉克。

酸涩的情感滚烫了卡尔艾尔冰冷的胸膛,却让他的头脑冷却下来。他把布鲁斯抱在怀里,慢慢把阴茎往外拔。布鲁斯呻吟着,直到那根东西全部退出去,然后弹在小腹上,硬邦邦地戳着他的的肚子。布鲁斯有些不好意思,用手帮卡尔慢慢撸着,他的手掌和指腹上都是茧子,但对卡尔来说还是像豆腐一样柔软。

“我帮你吸出来吧,”布鲁斯皱着眉头努力了半天,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手活儿糟糕透顶,他尝试弯了弯腰,但他一动就下身就刺刺地疼。

卡尔叹了口气。他的手掌覆盖着布鲁斯的,开始快速地在拳头里耸动。他的皮肤坚硬而光滑,龟头擦过布鲁斯的指腹有种怪异的快感。

“看着我,”他对布鲁斯说。“说点什么。”

于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又开始注视卡尔了。

宝贝,你操得我的手好痛,我好喜欢。我经常想着你像这样自慰,你也会这样吗?我想射在你脸上,天呐,我的洞会湿得一塌糊涂,你就用这根鸡巴干我。

是吗?卡尔喘息着,他觉得自己出汗了。我把你干爽了吗?

你干得我好爽,就像今天这样。你让我跪在地上,叫我婊子,用鸡巴扇我耳光,因为我不乖了,所以你要惩罚我。你会说我是你的,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是我的,几缕额发散落下来,遮挡了卡尔充血的蓝眼睛,他的轮廓是那么年轻英俊,你要永远呆在我身边。

布鲁斯笑了。

当然,我是你的。他的嗓音散发着蛊惑的味道。

卡尔紧咬着嘴唇射了出来。

Chapter 5: Chapter 5

Summary:

领主火星猎人听见一个声音,一个久违的声音,已经很久没有被他的思维捕捉到。

‘卡尔,很高兴再次听见你。’ J'onn在脑子里想。

‘乐意效劳。’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穿过墙壁飘出去。‘恐怕有点儿麻烦,他听上去可算不上开心。’

Chapter Text

1

布鲁斯的身体在逐渐痊愈,与之相对的是他日渐高涨的性欲。这个本应该娇生惯养的富豪对痛的迷恋变得痴狂,一些想法疯狂到连卡尔都不得不制止。

治疗仓修复他的肉体很容易,但对精神的治疗收效甚微。布鲁斯又开始频繁噩梦,尽管安定剂量是以前的三倍不止。卡尔怀疑布鲁斯已经出现了自残的症状,他收走了所有尖锐物,结果愈发过火的性爱似乎成了布鲁斯唯一的依赖。

卡尔无法抛下这样的布鲁斯不管,他开始花越来越多的时间在这里,等他睡着再处理政务。这就像回到了过去,克拉克·肯特与超人共同存在的岁月,只是无论是布鲁斯还是领主的工作都比办公室和树上的猫咪要难对付多了。

有时要签署的文件堆积如山,他不得不挑拣些不重要的在布鲁斯的房间里审阅,他声称这是作为美国新闻署主编的必要工作。布鲁斯揶揄他终于靠巴结领主超人升了职,有时也跟他一起看看。

“这是什么?”布鲁斯端着咖啡凑到他的屏幕前。

“新城市结构规划书。以燃油驱动的传统载具将被彻底取代,新能源的公共交通系统会在以美国为首的常任理事国推行。”

布鲁斯想起来前几天秘书发给他的纪要。“韦恩工业最近负责了一批基础建设的工程项目。是要为建立超级都市做准备么?”

卡尔点点头:“这是必然趋势。氪星科技让太阳成为了可靠的能源,人口爆发式增长只是时间问题。”

“哥谭和大都会都会消失吗?”

“我不知道他们的安排,但现在思考这个还为时过早。”卡尔犹豫了一下。

布鲁斯看见另一块分屏上正生成一篇发言稿的内容简述。“娱乐行业最新审核标准?我以为记者会对言论自由有更敏锐的嗅觉。”

“记者对政治煽动的嗅觉更敏锐。”卡尔说。

布鲁斯耸了耸肩,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坐下。“或许吧。我更关心咱们什么时候能到地上去。”

<卡尔,好消息。 >通讯器在卡尔耳旁接通,<我们找到了扎坦娜。 >

卡尔站起身,吓了布鲁斯一跳。他发现后者正用狐疑地眼神看着他。

“好问题,”他安抚道,“我现在就去跟领主超人谈谈这个。你要不要睡个午觉,布鲁斯?”


2
魔术师装扮的女人终于走出房间,舱门在她身后闭合。

“这不是简单的失忆。“她疲惫地揉着眉心,对眼前的男人说。”是灵魂出了问题。“

“他的灵魂被剥离走了一半,粗暴、令人叹为观止的彻底。会玩弄灵魂的法师的确存在,但据我所知,没人能做到这个。”她说,“属于蝙蝠侠的那部分被清理得很干净。”

卡尔沉思:“所以他失忆了。”

扎坦娜露出一个笑,看起来有些讽刺。“失忆只是微不足道的副作用,真正的后果比你想象的更严重。灵魂分裂造成的创口是无法愈合的。

“就像在一个人肚子上开个洞,你修复不了它,血只会一直流。“ 扎坦娜解释道,”那种程度的剥离,那种痛苦……普通人早该死在分裂的那一刻。我只能说,布鲁斯·韦恩从来不是普通人。”

卡尔透过舱门看进去,布鲁斯在床上酣睡,他的脸颊正因为安定剂透着绯红。他看上去那么平静,愁苦仿佛注定无法在那张高贵的面孔上留下痕迹。

“他从未说过。”卡尔轻声说。

“他在尽力求生,别苛责他。”

卡尔转过头来。“有什么办法吗?”

“正如你所做的——”扎坦娜竖起一只纤细的手指,“记忆,”她又伸出第二只,“情感,”然后是第三只。“牵挂。”她把手指摁在肚子上,遮挡着看不见的伤口。“你修复不了这个洞,只能堵住,让血不再流出来。”

“我施了一个咒语,可以帮助稳定他的灵魂状态,但愿有用。”扎坦娜摇摇头,转身向走廊尽头走去。

她几乎走到出口了,领主超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统治者一贯的口吻,镇定、有力,不容置疑——

“消失的那一半,有没有办法找到它?”

带着黑礼帽的魔法师回过头,领主超人已经离她很远,灯光很微弱,氪星人的面容淹没在阴影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这地方忽然变得像法庭了,她手握一柄木槌,路尽头的男人屏息等待着,不知是围栏中的当事人还是长椅上的观众。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女巫用比耳语更低的声音说, “为什么还要问我呢。”

清脆而有力的敲击声响起,悬停的木槌落下,卡尔的心随它一同坠落了。宇宙很安静,连时间都放缓流逝的脚步。他在门前站了很久很久,像一位寂寞的凭吊者。终于,卡尔的身躯有了微弱的动作,他抬起脚,走向着截然不同的方向。那是长廊的更深处,瞭望塔的心脏。


3
布鲁斯睁开眼,伸了个懒腰,真是难得的好梦——

“老天!”布鲁斯差点儿从床上滚下去,领主超人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正看着他。“你这是什么嗜好?”

他有一阵子没见过卡尔了,有克拉克陪伴在身边,布鲁斯巴不得躲得远远的。他看上去有点累,布鲁斯想,领主的工作没那么轻松。

布鲁斯爬起来,打着哈欠自顾自往岛台走去。“来杯咖啡?”布鲁斯把倒扣的杯子翻过来,“你脸色可真差。”

“你的问题我们查出来了,”卡尔直入正题,“我认为你有权利知道。”

布鲁斯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随即他屏住呼吸,认真听着卡尔的话。

“灵魂分裂,有一半不知所踪。”卡尔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原因还在调查。”

布鲁斯吐出一口气。“哇,这真是……”

“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了吗?”卡尔盯着那个蓬乱的后脑勺,“任何东西……都能帮到我们。”

那个画面在布鲁斯的脑海里闪过。在他一次睁眼后,狂乱的雨夜,桌柜缝隙中,那个蒙着灰的面具,猫一样尖的耳朵——

咖啡液从漏斗状的尖顶中渗出来,像一团极深的污渍。滴答,滴答,萃取的液体没入暗汁中。

“抱歉,”布鲁斯盯着咖啡壶上反射的一小片光,他知道卡尔正看着他,“我实在记不清了。”

卡尔移开视线,决定换个问题:“有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不良反应,比如晕眩、幻觉,或者,”卡尔轻声说,天蓝色的眼睛又向布鲁斯望去,透过皮囊直直打量他的灵魂,“疼痛?”

布鲁斯慢条斯理拿起咖啡壶,水柱流入杯中,优雅而稳定。浓郁的香气蔓延开,沉默随之摇曳,在他们之间久久回荡。

“没有。”布鲁斯回过头轻柔的笑着,眼神坦诚得过分,“我不知道医生怎么讲的,但我猜我是比较幸运的那个?”

他笑得堪称完美,八颗牙齿,整整齐齐,两枚犬齿略带尖锐的弧度。不知怎的,卡尔忽然想起他在南非见过的一只猎豹。那是他作为记者参与的一次救助活动,越野车穿过草原,那只猎豹从土丘后面钻出来,腹部极度干瘪,肋骨一根根突出,腿有些一瘸一拐。

“那是咬伤,应该是狮子或者花豹。”领头的志愿者说。“我们不干预这个,偷猎者的陷阱才是我们的目标。愿它好运,可怜的小东西。”

但卡尔能看到更多。皮毛之下,猎豹的腿骨已经碎裂,败血症的症状正在显现。好运不会眷顾它,它活不过今晚了。但猎豹还是高昂着头,警觉地注视他们,两道长长的条纹自它的眼下延伸,像是泪痕。

负伤的猎豹最终甩着尾巴消失在灌木中。直到最终倒下之前,它都会装得若无其事。

卡尔长长呼出一口气。烦躁、还有一点懊恼在卡尔胸中聚集。

“你可以走了。”

布鲁斯疑惑地看着卡尔,然后慢慢反应过来。喜悦在发酵,他死死按耐住:“你是说——”

“和克拉克一起。”卡尔站起身,“他知道传送装置在哪里。”


4
“身份认证成功,权限等级I确认。”金属门缓缓打开,露出通向下个区域的道路。卡尔收回手,绅士地请布鲁斯先行。

“I级权限!”布鲁斯咕哝,“到底谁才是瞭望塔的老板?”

“正义领主?”卡尔想了想。

“你不如直接说卡尔-艾尔,”布鲁斯不忿地说,捏了一下大个子的屁股。“马屁精。”

他们穿过最后一层门,踏上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平台周围布满了复杂的电子设备和传感器,一些技术人员正在巨大的屏幕前忙碌。在平台中央,有一个闪烁着金光的装置,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能量漩涡。一个小个子科学家注意到他们,朝他们走来。

“布鲁斯·韦恩?”他核对了一下平板上的信息,然后掏出一份纸质文件递给布鲁斯,“你的申请已经通过,只要在这里签字就可以了。”

布鲁斯接过它,看见“瞭望塔传送协议”的标题下寥寥几行字就是签署处,但整封文件有足足十几页。

布鲁斯心中疑窦丛生,眯起眼仔细阅读起来。

“附录四!搞什么鬼?”布鲁斯大叫,“取消集会举办资质?康复计划?我不能离开大都会?拜托,我的资产都在哥谭!这到底是传送协议还是假释条件书?”

小个子科学家被他一吼,变得结结巴巴起来:“请您在这里签字。”

布鲁斯继续打量着手里的文件,把纸张翻得哗哗作响。

卡尔看着布鲁斯越皱越紧的眉头,说:“布鲁斯,我想我们得尽快…….”

“你是我的监护人?”布鲁斯抬起头盯着卡尔,慢慢道,“克拉克,你知道这件事吗?”

卡尔被他盯得发毛,舌头不知怎的绞做一团,卡在嘴里不上不下。

“别告诉我——”布鲁斯瞪着卡尔,他从牙齿里生生挤出音节,声音低沉得像在咆哮,“你签字了?”

“不, 不,”卡尔露出一个谨慎的微笑,“说来好笑,你不一定喜欢,事实上完全是两回事儿 ……”

“克拉克·肯特。”布鲁斯又问了一次,听见他叫自己的全名,卡尔大感不妙。“你签字了?”

卡尔的声音小下去,变得越来越含糊,简直是在咕哝。

布鲁斯扭过头,小个子科学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去把你们头儿找来。”他简洁地说,“现在。”

“好主意,”卡尔把足尖往旁边扭,“我现在就去——”

“你站住。”布鲁斯冷冷道,“我们之间没完。”

卡尔只好收回脚。



“如果你们要搞合同敲诈,”布鲁斯怒视着漂浮而来的领主超人,从鼻子发出一声嗤笑,“雇佣个专业的团队。你们在哪找的律师,社区大学吗?”

“这不是我的本意,布鲁斯。”领主超人似乎没有生气,“地面上情况比瞭望塔复杂得多,你的精神不稳定,安全是我们考虑的第一要务。”

“当然不是你的本意,”布鲁斯的嘴唇绷得紧紧的,“这东西就不是用来糊弄我的。蠢货才上当,某些没有脑子的,愚不可及的——”他往身后瞪了一眼,卡尔一动不动地瞧着地面,看起来规矩得很。

“克拉克签署的是治疗同意书,”领主超人说,“他知道你需要一位监护人,其他的并不知情。”

卡尔见缝插针抗议:“你们写得那么复杂,我根本看不过来。”

布鲁斯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把他往旁边扒拉。碍事,布鲁斯想。领主超人注视着卡尔缩着脖子跳开的样子,嘴角有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

布鲁斯抬头看上来,海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怒意:“你以为你能一直用克拉克拿捏我?”

“选择权在你手里。”领主超人温和地说,“有些办法很麻烦,为什么不用个我们都愿意买账的呢?”

布鲁斯盯着他看了半响,道:“康复计划我没可能参加。”

“好吧。”

“把我的居住地改回哥谭。”

领主超人等待了一会儿。“这个不行。”他摇摇头,“但可以改成限定停留时间。”

“限定个人停留时间,监护人陪同不限定。”

“成交。”领主超人点了点头。

布鲁斯在内心嗤笑一声,他倒是不担心,等回到地上有的是办法操作,领主超人也不可能天天盯着他。他把文件扔回去,小个子科学家手忙脚乱地接住。

“滚去重新起草一份,”布鲁斯懒得瞧他,“别指望我在这张垃圾上签字。”


5
当一切准备就绪时,传送装置开始启动。先是一阵低沉的嗡鸣声响起,平台开始缓慢上升,悬浮在半空中。能量漩涡开始扩张、旋转,释放出闪耀的光芒,一道强劲的能量光束从漩涡中心射出,迅速将布鲁斯和卡尔包裹。

卡尔朝上看去,几层天花板之上,领主超人拱起身子,像胶质一样融化,慢慢汇聚成绿皮肤、没有毛发的外星生物。火星猎人察觉到他的目光,向他点头致意。

卡尔轻轻把那两粒米粒大小的磁铁夹回右耳垂上。他的大脑再度被铜墙铁壁包裹起来,变成一座静谧、无人可及的孤岛。


6
“你还在生气吗,布鲁斯?”布鲁斯大步流星,卡尔小跑着追上他。

“别跟我说话。”布鲁斯呲了一下牙,声音低沉得吓人。

卡尔点点头:“好。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意大利菜怎么样?”

“不怎么样。”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家馆子,”卡尔自顾自地说,“前面左转——”

布鲁斯停下脚步,盯着卡尔看。卡尔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他听见布鲁斯说:“我要再做一次那个。”然后暗示般指着嘴唇。

拉奥啊,这可是正午的大都会,人潮最密集的步行街。卡尔的嘴抿得紧紧的:“你别指望我…….”

布鲁斯扭头就走。卡尔深吸了一口气,拉住他的胳膊。“好吧,但仅......”

已经晚了,布鲁斯抓着他的脸胡乱揉搓,把他的嘴像茶壶一样提溜起来,然后捏得扁扁的,在上面咬了一口。

路人从他们身边穿过,好奇和惊异的目光投射过来,打量着两位高壮、大胆的男士。卡尔从来没有那么懊恼过自己的大个子,他俩就像东京塔一样显眼。“你想说什么?”布鲁斯问他。

“仅此一次。”卡尔艰难地完成了自己的句子。布鲁斯已经走远了。往好处想,卡尔松了一口气,至少这次没有——

“鸭子先生!”布鲁斯的声音击穿了他,带着点幸灾乐祸,“你不带路吗?”

在行人谨慎而肃然的注目礼中,卡尔沉痛地闭上双眼。


7
雾气笼罩着沉默的城市,直到晨曦在轻飘飘的幕布上捅出个洞,阳光铺洒下来,无声无息地浸润了节次鳞比的高楼大厦。大都会从宵禁中苏醒,上班族们就像精心编排舞蹈的蚂蚁,匆忙地穿行在街道上,他们有条不紊的脚步声与与远处车水马龙的嗡嗡声交织在一起,为这个清晨拉开序章。

同样被阳光唤醒的还有布鲁斯。耀眼的光从公寓的张着口的百叶窗中流进来,直直刺向床上酣睡的人,搅得这位昼夜颠倒的贵公子不得安眠。

天杀的,谁调的灯——布鲁斯咬牙切齿地睁开眼,随即他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内心的不满才慢慢平复下来。三个礼拜的大都会生活不足以让他彻底遗忘那间令人抓狂的治疗舱。布鲁斯把被子罩在头上,柔顺剂的工业香气钻入鼻腔,他又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胃在咕咕叫,布鲁斯慢慢从床上滑下来。

“克拉克?”布鲁斯推门走出,他在书房前驻足一会儿,发现里面静悄悄的。克拉克不在家。

于是他慢吞吞走进厨房,台面上很干净,昨天的一片狼藉没留下半点儿痕迹。真奇怪,朱莉亚·查尔德明明在博客里将勃艮第牛肉评价为“简单到谁都可以做的料理“。事实上,他把牛肉捞出来的时候有一瞬间怀疑过它们过于深沉的色泽,但他很快敏锐地找到原因。互联网上的美食博主总爱滥用滤镜,布鲁斯想,而且我用的红酒更高级。

“很筋道。”克拉克咀嚼了一会儿,似乎在细细品味。“口感非常丰富,酸味让它的层次尤为饱满。”

布鲁斯也尝了尝,老天——皮带都比这玩意松软可口,他当然可以把它吞下去,如果它尝起来不是像件汗衫一样又咸又酸的话。

“下次你可以说实话。”他把牛肉吐进垃圾桶,表面的累累伤痕暗示它在与布鲁斯牙齿的搏斗中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我说的是实话。”克拉克理直气壮地说。

布鲁斯肃然起敬,他对媒体人的职业水准有了全新认知。

但他没有被这小小的失败打击到,失败是成功之母,布鲁斯拉开冰箱门,决定再次一展厨技。冰箱里面被塞得满满当当,全是克拉克准备的健康食材,这是他对布鲁斯过度依赖外卖的抗议。三周前他们刚刚回来时,冰箱里只有一个布满褶皱的黄色球体,布鲁斯打量了半天,判断那是一枚萎靡的柠檬。

“我不常回来。”克拉克这么干巴巴地解释。

克拉克有问过布鲁斯想不想换个更高级的住所,但他拒绝了。他与这个世界的连接太稀薄,一切又变化得那么急、那么快,一个旧世界的幽灵几乎找不到容身之地。克拉克的公寓就很好,那些生活痕迹总能恰到好处地连接他珍贵的回忆。

冰箱第二层有一盘沙拉,还有一份包好的培根火鸡三明治,在餐盒上贴着一张便签纸,字迹潦草。

移除锡纸,微波炉加热,一分钟即可。
明早回来。

你的,
克拉克。


老派作风。布鲁斯轻哼一声,他把盘子拿出来,开始研究微波炉的按键。


8
“还有一件事,我认为值得注意。”鹰女说。“近期在加利福尼亚、纽约、新泽西等地发生了36起游行,其中5次涉及暴力冲突。这些事件背后有一个共同推手,他们的行踪非常隐蔽,目前我们只知道他们自称“自由帮”,更多的还在调查。”

领导者似乎在沉思,他的目光越过这张象征着最高统治的圆桌,正投向那颗他宣誓要永久守护的星球。

“一股反抗势力正在美国崛起。”鹰女继续说。“我们需要担心吗,卡尔?”

领主超人收回视线,淡淡地注视着众人。

“暂时只是警察署要关心的事。如果暴力事件进一步升级,那时再轮到我们出场。”卡尔向后倚靠,十指轻轻碰在一起。“民众总是过度敏感,我们的参与只会被理解为残酷的镇压。当自由意志带来不安定,人们才会寻求庇护,真正认同正义领主存在的意义。”

“这周的议程到此为止吧,”领主超人颔首,“还有什么需要讨论的吗?”

领主神奇女侠站起来,她的短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给她英气的脸庞增添了几分凌厉。“没有更多了。我希望跟你单独谈谈,卡尔。”

其他领主识趣地离开,会议室骤然空了下来。星云在宇宙深处闪烁,点缀了这座巨大的塔楼,恒星的光芒穿透玻璃窗,落在圆桌上。两个非人类一坐一站,隔着虚拟屏幕投射着的星图形成割据之势。

“布鲁斯怎么样了?”戴安娜率先打破对峙。

“恢复的不错,”卡尔淡淡地说。“他的身体很强壮。”

“我问的是他的精神问题。”她没有理会他的避重就轻。

卡尔默不作声。

“他的灵魂无法回归,精神疾病只会越来越重。”戴安盯着他看,“你要怎么办?一辈子扮演克拉克·肯特?”

“戴安娜。拜托。”卡尔笑起来,“我们又不是没分过手。”

“这次你的注意力有些过于集中了,不是吗?”

“他受伤了,伤得很厉害,我理应帮助他。” 卡尔静静地说。

戴安娜凝视着领主超人。这是她生死与共的战友、她承诺追随的领袖。他是这个世界的英雄:当然,他早已抛弃这个可笑的头衔,用残酷的方式赋予了自己全新的身份。在那一天,戴安娜见证了新神的诞生,代价是何等的惨烈,不免让她感到悲苦万分。

“这些代价都会是值得的,地球将彻底迈入一个新纪元,”卡尔这么说道,“一个和平长存的纪元。”

这就是卡尔选择的道路,他值得一位战士献上她毕生的忠诚。

“我理解。”戴安娜叹了口气,“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忘记你做出的选择。”

卡尔起身,走到窗前,光芒笼罩了他。

玻璃的反光照映出蝙蝠侠的影子。他握着那件灰色的制服与卡尔对视,他的语气跟分手那天一样平静、柔和。

你的路太长,长到望不到尽头,我不可能陪你走到最后。
冷静、客观地处理你的感情,这个世界不需要感情用事的统治者。
像对待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类那样对待我吧,卡尔。

“相信我,”卡尔的视线越过他,复又望向亚马逊女战士忧虑的面容。 “我知道。”


9
太阳沉下去,残存的几缕余晖掠过摩天大楼的玻璃,消逝在地平线之下。时钟咔嗒咔嗒前行着,规律的响声穿过一切噪音,一下又一下搅拌着布鲁斯的脑浆。

布鲁斯坐在沙发上,拿着茶几上的遥控器有一搭没一搭按着。新闻播报员喜气洋洋的声音从电视传出来: “在动荡的时期,采取积极主动的保护措施无疑值得赞扬……”

“……领主介入,刚果民主共和国的武装冲突已被瓦解,据悉,七十万难民已被妥善安置……”

“问题在于,人类是否做好了准备……”

“……世界对正义领主应对未来挑战的能力充满信心…… ”

布鲁斯不想再听了,他接入流媒体频道,试图翻找点片子来看。翻了快十页终于有个有意思的名字蹦出来,布鲁斯点进去,剧集是一片灰色。

涉嫌违反规范…… 布鲁斯默念那一行小字。他嘟囔了一声,随便在首页找了一部喜剧,演员念着没营养的对白,时不时穿插一些三流的色情笑话。罐头笑声紧随其后,一派欢乐景象。

“——一个吻给你美好的一天……(A kiss makes your day)”

咔嗒。咔嗒。

几点了?

布鲁斯再一次心烦意乱地抬起头,怒视那根移动迟缓的指针。他内心挣扎了一下,终于同意四次精疲力竭的健身已经太多了。

“——但肛交给你美好的一礼拜!(But anal makes your hole weak*)“

咔嗒。咔嗒。

布鲁斯看向窗外,最后的夕阳在钢铁巨兽上闪烁,天边一片朦胧的黑影,世界日新月异,超级都市正在以不可阻挡的速度崛起。

笑声再次响起,尖锐、同质化的声音像闷在罐头里的黄桃汁水,黏腻又恶心,糊在他的耳膜上挥之不去。

咔嗒。

布鲁斯手臂上有几道伤口,什么时候弄的?他不记得,他跟克拉克的性爱总是容易太过火。折磨人的焦虑又翻腾起来,他克制不住地去抠挖它们结了痂的边缘。他再次尝试集中在这部乏善可陈的喜剧上——比想象中困难得多。

布鲁斯最终从沙发里跳起来,他一刻也没法呆在这里。

他真的需要喝一杯,或者来点药,什么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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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le weak与whole week谐音,直译为“肛交让你屁眼脆弱”。

Chapter 6: Chapter 6

Summary:

心由奔流的情感组成。

Chapter Text

1
距离宵禁还有一小时,街道上的车辆已经变得稀疏,行人拉着衣领匆匆赶路,仿佛都在躲避夜的深邃。红蓝的灯光在几个街区闪烁,是警车在街头巡逻。领主政权成立后,城市警察的岗位增加了数倍不止,一跃成为夜间最活跃的群体。他们在街道上积极巡视着,试图找到任何一个犯罪的小苗头。

布鲁斯拐了几个弯,来到一家熟悉的酒吧,他推开旋转门,迈入浑浊的灯光中。酒吧内气氛沉闷,服务员懒散地拖着地,这里比几个月前更萧条了。布鲁斯径直走向吧台,轻轻拍了拍桌面,示意酒保过来。

“来一杯威士忌,不加冰。” 布鲁斯的声音低沉而疲惫,他期待着酒的麻痹作用。然而,酒保却摇了摇头。

“对不起,先生。根据最新的禁酒令,我们暂时不能提供酒精饮品。” 他歉意地看着布鲁斯。

布鲁斯皱了皱眉,从夹克内层掏出一叠百元大钞,把它们滑到吧台上,用手掌盖住。

“当然,法律就是法律。”他露出一个体贴的微笑。

酒保犹豫了一下,最终接过了钱。“我明白,先生。” 他低声说道,随即转身走向吧台后面,拿起一瓶麦卡伦。他用手指沾湿一小块布,在阴影中将瓶子倒过来,琥珀色的酒液流进了一个晶莹的玻璃杯中。

布鲁斯端起酒杯,朝着酒保微微摇晃:“敬伟大的领主政权。”随即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滚落胃袋,带着单一麦芽的纯净香气。这不是他喝过最好的威士忌,但此刻它存在的意义无与伦比。

“再来一杯。”布鲁斯说。

酒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布鲁斯想,他的头脑终于沉寂下来,不再似催命符般折磨他。一杯接一杯,吧台上的威士忌瓶逐渐见了底,布鲁斯也变得快乐起来。

“您得走了,”酒保低声劝阻,“宵禁时间要到了。”

布鲁斯摇晃着站起来,抱怨着夜生活应该才刚刚开始,但他喝得太急太快,语言实在有些支离破碎,还没来得及作出韦恩式的刻薄评语,服务生就架起他朝门口走去。他含糊地说着话,没有注意到服务生异样的眼神交换,两个蹲守的警察即刻拥了上来。

“嘿,先生,你知道在公共场合饮酒是违禁的吧?”其中一人状似不满地说道。

他们的目光扫过布鲁斯,脸上露出贪婪的神情。如今警备系统人满为患,一些底层的警员会跟酒吧达成灰色交易,一边默许他们非法经营,一边勒索寻欢作乐的人赚取外快。

这种有钱的醉鬼简直是送到嘴边的肥羊,他们把布鲁斯一把铐住,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搜索着值钱的物什。一人认出他的皮带价值不菲,便伸手开扒。

“狗娘养的——”布鲁斯破口大骂,哪里顾得上韦恩家的绅士教养,一脚把那个发福的条子踹翻在地,滚出去几米远。

“放开我!”布鲁斯挣扎起来,另一个警察根本按不住他,只能艰难地从腰间掏出电击枪。

两束猩红的激光洞穿夜晚的肃静,警察一声痛叫,电击枪被甩在地上,融化的塑料壳散发着刺鼻的焦臭味。

他抬头,一个影子无声无息漂浮在街道另一端,那是什么?像一个人形的轮廓……但它不可能是人。警察的内心爆发出一阵恐惧,他仓皇地后退,还没反应过来它已经到了他的面前。白色的披风飞扬起来,那个符号在比血更浓烈的红之上跳动,几乎扎穿他的双眼。

警察脚一软,瘫坐在地上,难以置信的望着:“领主超人…… ”

“滥用公权力是对规则的背叛。”氪星人俯瞰过来,阴影下眼眶像两个漆黑的洞口,“你认为呢?”

警察的身子像筛糠一样抖动起来,他哆嗦喘息着,眼睛惊惧地睁大了。

一只手抓上卡尔的胳膊,像是求助,又像是阻拦。卡尔回头,把那个踉跄的醉鬼扶住。

“我要回家,”布鲁斯说,“现在。”


2
卡尔想抓着布鲁斯飞起来,但人类的脸难受得皱作一团,卡尔只好搀扶着他拐进小巷里。布鲁斯磕磕绊绊地走了十几步,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压根儿没着地,基本是被卡尔架着走。

“这种事永远存在,”布鲁斯说。“再严格的规则约束也没用。”

“再给我点时间。”卡尔说。“发达国家的法律漏洞不是目前的首要矛盾。非洲的武装组织还在签署停战协议。”

“你出台的每条法律都需要执行者落实。”布鲁斯说。“政府、党派、公权机关。他们也是权力的拥有者,他们永远凌驾于其他人之上。这是先天的不平等,人类社会的本质。”

“我会让两者平等的。”卡尔说。“我说了,再给我点时间。”

布鲁斯凝视着卡尔,酒精在他的胃里哐啷作响,他的心越跳越快,一个猜测在他脑内成形。

“你要将决策权和执行权都完全掌握在正义领主手里。”布鲁斯轻声说,语调带着微不可觉的颤抖, “这是前所未有的集权……不可能的,没人能做到这个!”

卡尔侧过头注视他。“我能。”他平静地说。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仍然炯炯有神。布鲁斯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意识到领主超人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这个生物蕴含的能量比凡人想象的还要巨大。

“这是圈养。”布鲁斯喃喃道。“你在尝试圈养人类。”

卡尔移开眼。“中东停火之前死了三千七百名儿童,非洲现在还有七十万难民流离失所。你猜他们会不会渴望这种圈养?”

布鲁斯没有说话,他们安静地走着,空荡的街上没有半个人也没有,路灯把他俩的影子拉得细长。

“你想要践行理想中的公正。但这种方式……这种政体,对领导者的要求是酷刑般的苛刻。”良久,布鲁斯开口,“你不能偏私、不能沉溺享乐,不能携带文化的烙印,不能具有人类的劣根性。在漫长的一生中,你都要保持绝对客观的态度看待这个世界。”

“这是反人性的。” 布鲁斯说,“卡尔,我真庆幸你不是人类。”

卡尔沉默着,许久后他露出一个笑。

“我也是。”他轻声说。


水从天上落下来,一滴一滴氲湿了地面,然后更均匀的铺洒下来,把他们淋得湿漉漉。卡尔想走快些,却被布鲁斯拦住了。他从卡尔臂弯里挣扎出来,跟雨一起落了地。布鲁斯闭上眼抬起头,雾气般的水覆盖了他,呼吸之间充盈了他的肺部,带着尘土的味道。城市的夜晚静得连猫都想逃逸,细密的雨声也能震耳欲聋。

“布鲁斯。”领主超人呼唤他。布鲁斯睁开眼,高楼的轮廓向上攀升,比墨更黑的影子矗立在街道两侧,像棺材一样埋葬了他们。

“原来大都会的夜空是没有星星的。”布鲁斯喃喃自语,“繁华的都市。”

卡尔静静站在他身边,也朝天上看去,他的眼睛能捕捉到人类无法察觉的细节:“光污染太严重了。”

布鲁斯回头看着卡尔,他的头发湿湿地打着卷儿,水淋淋贴在额头上。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像被雨洗过,明亮极了,比夜空中那几颗灰蒙蒙的白色颗粒更像星星。

酒精在血液里奔流,布鲁斯的脑子一阵阵发晕。

“有没有人说过你跟克拉克长得很像?”他冷不丁问道。

“你是第一个。”卡尔淡淡地说。

布鲁斯咧嘴笑起来,脸红彤彤的:“如果我在聚会上认识你,说不定会带你出去约会。”

卡尔盯着他瞧。他完全喝高了,眼睛迷离地望向卡尔。卡尔一步步压近,布鲁斯咽了口唾沫,退到不能再退,背已经抵到墙了。魁梧的身躯凑上来,白色的斗篷笼罩了他。领主超人低着头,脸靠得极近,那双无机质的眼睛像宝石一样在黑暗中闪耀。

“是吗?”卡尔的吐息喷洒在布鲁斯脸上,让他一阵颤栗。“你要试试吗?”

他的脸离得实在太近了,布鲁斯发誓自己不是故意的——他下意识一拳砸了上去,妈的,真不该这么做——卡尔眼皮都没眨一下,他的手疼得快断了。

布鲁斯从夹缝中哧溜出来,像只蛞蝓。卡尔还站在原地看着他,他只能干巴巴地笑着,一边沿着墙缝摸索。

“哈,我实在喝太多了,但——你瞧!我到家了!”布鲁斯高声宣布,潇洒地朝领主超人挥手,“晚安!”

他一阵猛拉,把铁门拽得哗哗作响。

“你得往里推。”卡尔提醒他,布鲁斯幡然醒悟。


3
Warning:Rough sex, Spanking, 粗口,体内射尿

眩晕猛烈袭击着布鲁斯的大脑,让他在同一个枕头上栽倒三次。宿醉叫他精神萎靡,胃正扁着,他昨晚一定吐了个干净。更多的记忆随着他四肢酸痛的伸展回溯,布鲁斯窘迫地捂住脸,昨夜的放纵此时毫不留情地攻击起神志逐渐清明的可怜人。

他记得自己连滚带爬地冲进洗手间,抱着马桶大吐特吐。酒精的攻势此刻才席卷,他昏昏沉沉漱着口,一只手从身后摁住他。克拉克回来了。

咔擦——他的手被反剪着铐上,克拉克揪着他扔到沙发上。他的裤子被扒到一半,卡在膝盖上。腰间一松,克拉克把他的皮带抽了出来。跪好,他听见克拉克说,计数。

他可能在计数,也可能在求饶,他实在记不清了。克拉克好像很生气,布鲁斯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他无情地鞭挞他,皮带抽在他的臀部上、大腿根,克拉克肯定把他打肿了,他的屁股现在还火辣辣得疼。

“如果他们拷走你,进了监狱会是什么下场?”克拉克就像拉缰绳一样拽着他的手铐,教训着驯服的牝马。“你会是谁的婊子?还是随便哪个人都能插一插你的洞?他们会叫你骚货、妓女,然后排着队强奸你,你喜欢这样吗?”

“啊!”布鲁斯含混呻吟着,皮带扣刮得皮肤发烫,“不,不是…. 三十二!”

克拉克的手摸上他的伤痕,不轻不重,弄得布鲁斯一阵颤栗。他下意识地退缩,却不敢合上双腿。“你为什么会挨打?”克拉克问。

布鲁斯把脸埋在靠枕里,闷闷地回答:“我不该违法禁酒令……还有宵禁…… ”

错。他听见克拉克说,因为你是我的小婊子,我爱对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布鲁斯发出一声低喘,他的腰瘫软下去,阴茎湿湿的蹭着沙发。他听见克拉克慢慢拉开裤链,润滑液瓶盖被打开,但冰凉的液体没有落在他的身体上。他听见克拉克在水淋淋地撸着鸡巴,他好像知道克拉卡要怎么对待他了。布鲁斯的大脑一片昏沉,他感到恐惧,但下身在为即将到来的粗暴行为兴奋地收缩着。

克拉克把布鲁斯被推倒在沙发上平趴着,拽着反剪的手压上来。滚烫的身躯交叠在一起,二百多磅的体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我直接插进来好不好?”克拉克轻柔地问,仿佛在征求他的意见。

没有扩张,他不敢想自己会被操成什么样子。但他没什么选择,克拉克这么说了,他当然会接受。湿淋淋的鸡巴贴着他的臀缝,试图顶开他的穴口。布鲁斯吓得挣扎起来,但克拉克死死压着他,让他动弹不得。“放松,”克拉克命令。他又鼓励他,“有点疼,你会喜欢的。”

布鲁斯把双腿分得更开,臀部微微抬高,用一种雌伏的姿态迎接他。克拉克找准角度,那根东西就这么缓慢地推进来,布鲁斯又哭又叫,他能感受到怒张的青筋是怎么破开他的肠肉,疼痛地向内深入。“真紧,”克拉克说,“怎么每次都像第一次干你?你还没被我操透吗?”

克拉克终于把小半根阴茎塞进来,他抽出一点、又捅进来。上弯的前端反复撞在前列腺上,疼痛混合快感,弄得布鲁斯肚子又酸又麻,会阴也磨得发烫。克拉克拽着胯骨把他拉起来,掰开他的臀瓣,继续往里顶。布鲁斯咬紧牙关忍耐,眼前一阵阵发晕,他被克拉克完全捅开了。酒液在他肚子里走了一遭,正沉甸甸积攒在小腹里,现在被克拉克的鸡巴一戳,他差点直接尿出来。布鲁斯呲牙咧嘴地哀求,于是克拉克架着他走进浴室。

原本还算宽敞的浴池被两个六英尺的男人一塞就显得拥挤不堪,他靠在克拉克的胸肌上喘气,那根滚烫的肉棒还插在穴里,随着他的体力不支慢慢越刺越深。布鲁斯的阴茎高高地立着,克拉克重重捏了一把。

“硬着怎么尿?”克拉克好心地问,“我帮帮你。”

布鲁斯尝试挣脱——老天、他真是该死的强壮。他没守规矩,所以克拉克揪着他的头发扇他巴掌。别动,小荡妇。克拉克说,搞得我强奸你似的。

这是强奸吗?克拉克又问。他的手还被拷在身后,能摸到克拉克钢铁般坚硬的腹部是怎么迫近的。

不是,布鲁斯晕乎乎摇头,是我想要这样。

他记得克拉克怎么扯着他的手臂,用胯顶着操他。他进入得又急又深,布鲁斯感觉自己的膀胱快被捅爆了。

对,你想要这样。克拉克的吐息在他颈边铺洒。

花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布鲁斯听见自己高亢的尖叫,高潮像火药被点燃,从腺体一路噼里啪啦地向上攀延,和酒精、水雾一起把他的脑子搅成一团浆糊。他靠在克拉克的身上抽搐,性器激烈收缩着,吐出一股精液。克拉克还在刺激他,他肯定被插坏了,马眼那么酸麻,却什么也射不出来。

“你尿了我一手,布鲁斯。”克拉克叼着他的耳朵说。布鲁斯低下头,看见自己半软的阴茎被克拉克宽厚的手掌揉捏着,跟着被干的节奏一股一股往外喷水,尿液滴滴答答落下来,流得到处都是。

“你把我干坏了,”布鲁斯哭喘。
醉意席卷而来,他打赌自己一定晕过去了一会儿。他恢复意识后发现他们还在浴缸里,池子里蓄满了热水,他躺在克拉克怀里,克拉克在他瘫软的身体里迅速挺动,他的后穴被磨得又麻又痒。

酒精削弱了布鲁斯的感官,他变得极其迟钝。克拉克好像射在了他的体内,但太多、太滚烫,他的肚子被射满了,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充盈起来。他的思维逐渐复苏,紧接着他意识到克拉克对他做了什么。

布鲁斯挣扎起来,但克拉克摁住他的肚子,更多尿液灌进来,烫得他浑身痉挛。抱歉,我应该先问问你的,他听见克拉克这么说,他的语气好像挺真诚,但没有丝毫歉意。

布鲁斯还没来得及抗议,两根手指就插进他的嘴里,玩弄他的舌头。布鲁斯被克拉克包裹着,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他的身子都被玩软了。其实也没什么差别,布鲁斯昏沉的想,他永远只会给出一个答案。克拉克可以把他射满、塞住,在他想的任何地方重新浇灌他,而布鲁斯是不会说不的。


4
他被洗干净放回床上时,布鲁斯又醒了一会儿。他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能看见窗外朦胧、发灰的黑夜。克拉克也钻进被窝里,他的身上很暖和,所以布鲁斯紧紧地贴着他。

“想去个能看到星空的地方。”布鲁斯困倦地嘟囔。

克拉克把他抱进怀里,声音从头顶传来:“你想去哪里?”

“堪萨斯怎么样?”布鲁斯随口道,“你还可以回小镇看看。”

克拉克不说话了,随即布鲁斯意识到什么,自从克拉克爸妈出事以后,小镇就成了他不愿提及的一块伤心地。

“我的意思是,犹他州、黄石公园可以看到更漂亮的,”布鲁斯尝试找补,“只是我从来没去过你的故乡……”

克拉克还是没有说话,布鲁斯有点后悔自己的提议了。

“我们去黄石公园好不好?空出一个周末,莫娜会安排好行程。”他把脸贴得更近,柔声说道。

枕边人抚摸上他的脸颊,在黑暗中布鲁斯只能看见他的鼻尖的轮廓。

“去堪萨斯吧。”他听见克拉克说,语气很轻松,“话说在前头,小镇可不是个太有意思的地方。”


5
领主绿灯侠转了转手腕,会议已经持续了三个小时,他的注意力有些不集中,没什么关系,他的汇报已经结束了。鹰女还在滔滔不绝,他喜欢看她认真工作的样子。

领主超人坐在他的对面,专注地听着,有时发表一些看法。他看起来没有一丝疲态——当然不会有,只要太阳还在,这朵氪星向日葵可以工作到天荒地老。在这片以太阳命名的星系里,他注定是值得追随的统治者。

“在过去的一周内,自由帮先后袭击了洛杉矶港、长滩港和休斯顿港,”鹰女在全息地图上放大那几个标红的地点,“他们的动作非常隐蔽,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有情报来源。”神奇女侠判断,“我们内部有人接应他们,不然他们无法避开天网。”

她的手轻轻挥动,图表在屏幕上滚动:“这是交叉对比的结果,他们的目标是光伏电池的可能性大约是76%。”

卡尔皱起眉头:“这些是给氪星的能源科技特制的电池。”

“所以调查范围缩减到了太阳能发电站、顶尖科学实验室和美国军方。我们现在在对相关人员进行逐一排查。”

卡尔凝视着地图上几个闪耀的红点,疑虑在心头挥之不去。

这引起了绿灯侠的注意:“怎么了?有调查方向就好办很多了。”

“他们要光伏电池做什么?”卡尔轻轻说。“是什么值得他们冒那么大的风险?”

绿灯侠不说话了,开始思考卡尔的问题。众人一下陷入了沉思。

“搞清楚他们到底在折腾什么。”卡尔道。“有情况随时通知我。“


6
朝阳照拂下,一列缓缓行驶的火车穿越郁郁葱葱的山脉,车厢内充满了轰隆的车轮声和微风拂过的声音。在火车的首节车厢里,两个男人并排坐在一起。

火车出行的计划是布鲁斯提议的,直升飞机会更快,但偶尔试试普通人的法子也不错。布鲁斯打开平板,浏览了一遍邮件,应该没什么要紧事,这段时间他已经很习惯线上办公了。

屏幕上方跳出一个小弹窗,布鲁斯点开它,发现是董事会会议的日程通知。布鲁斯咕哝了一声,他并不打算参加。

“怎么了?”卡尔听见动静,探过头来。

“无聊的事。”布鲁斯划开屏幕,点开了另一个软件。

火车上信号不好,他索性跟卡尔下起国际象棋。卡尔思考的时候,布鲁斯有时间盯着他的脸瞧。他之前就注意到卡尔耳朵上有个耳钉,米粒大小,很不明显。现在正是闲聊时刻,于是他不客气地开涮,揶揄卡尔的品味。卡尔解释说这是领主超人给他的通讯器,方便时刻传唤。

“是吗?”布鲁斯好奇起来,“他现在有没有在说话?”

卡尔听着通讯器里不时响起的汇报声,朝布鲁斯笑笑:“没有。他只在有需要的时候呼叫我。”

布鲁斯想起这段时间卡尔频繁的出差。“他有需要的时候可不少,”布鲁斯不满地嘟囔,“你最好小心点。”

这种幸灾乐祸的口吻让卡尔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心什么?”

“拜托,把你调到媒体署,跟他单线联络?”布鲁斯翻了个白眼,“我八百年前泡妞就在用这招。”

“什……. 不是,什么?”火车抖动了一下,把卡尔颠得晕头转向,“我——你什么时候泡妞用过这招?”

“星球日报可算不上合理投资。”布鲁斯暧昧地打量他,摇头晃脑的得意劲儿给他的魅力时刻增添了几分滑稽色彩。

“你还指名要我负责你的专访!”卡尔恍然大悟,随即正色,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领主超人是个好上司,我很尊重他,我们之间的情谊不能再干净了。况且我也不是他的类型。”

布鲁斯听见八卦就来劲,何况还是领主超人的八卦:“他有类型?什么类型?他跟人类没有生殖隔离吗?”

“在你心里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卡尔忍不住问。

“外星人跟人类一模一样不是很可疑吗?现在的形象也许只是一种拟态。” 布鲁斯分析得头头是道,“告诉你吧,他跟我说过阳光是他的养料,说不定超人其实是某种植物——或者藻类。”

他若有所思:“不知道他的生殖器官会不会季节性更替。你知道?像花一样…… ”

卡尔斜眼瞧着眼前的人长吁短叹,慢吞吞地说:“这些我不清楚,但他的类型似乎就是你这样的。”

然后他满意地看见布鲁斯噤声了,嘴慢慢变成一个“O”型。

“你在吓唬我,”布鲁斯结结巴巴,“你就是报复我把你俩凑一对儿。”

“是吗?”卡尔心情大好,“你最好小心点儿,布鲁斯。”

他的皇后斜着走了几格,吃掉了布鲁斯的骑士,又把布鲁斯气得吹胡子瞪眼。


窗外的风景不断变化,山丘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平原。金黄色的麦田和绿色的草地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光芒,如同一块块色彩斑斓的地毯铺展在大地上。

快到堪萨斯了。

布鲁斯和卡尔抵达时已经夕阳西下,镇上的租车行能租到最好的是一辆沃尔沃SUV,如果要更好的至少要多等一个小时。布鲁斯很少有机会摸经济适用型车,所以他自告奋勇当司机。驾驶起来相当舒适,但提速简直让他抓狂。

“我想念我的布加迪威龙。”布鲁斯感叹,堪萨斯的路那么直,不开跑车太可惜了。

卡尔撇了一眼他踩到底的油门:“回家以后你可以试试我爸留下的皮卡。”

布鲁斯对肌肉车很有兴趣,他跟卡尔聊起汽缸和发动机,卡尔不太了解这些,他只是认真听着,偶尔发表一些自己的见解。他们在镇上吃了顿烤肉,卡尔带他去了自己原来常去的那家。布鲁斯给出很高的评价,他尤其喜欢这里的洋葱圈,细细的很酥脆。路过Dillons时他们购置了一些食品,尽管布鲁斯肯定他们大部分时候会在外面解决,但卡尔想确保餐厅歇业后布鲁斯也有东西可吃。

到家时天已经擦黑。布鲁斯把车停在车库外面,跟着卡尔走进屋子里。屋子里黑漆漆的,卡尔熟练找到灯的开关。客厅明显被收拾过,褐色的沙发上连靠枕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从桌面的使用痕迹来看,这里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

“爸和妈去世后我几乎没再回来过。”卡尔把购物袋放在灶台上,“隔壁的威尔逊太太会来打扫,我定期给她汇款。”

卡尔提议出去逛逛,毕竟宵禁是都市的精致特权,农村没那么多讲究。他们从后门穿出去,走过杂草丛生的草坪。更远处有片大湖,湖边有几处稀疏的树林,卡尔在那里狩猎过白尾鹿和野鸭。原本是田地的地方倒是光秃秃的,卡尔说以前种植着玉米和小麦。

布鲁斯问他有没有养过动物,卡尔回答:“小时候家里圈养过羊和禽类。如果把农田改造成牧场的话,就可以放养大型家畜了。”

布鲁斯想起自己八岁那年,爸爸许诺他会在十岁时送他一匹小马,他兴奋得睡不着,做梦都想着自己的小马。那是一只纯黑的小马驹,有波浪般的鬃毛,会在他的手心舔糖块吃。后来他的私人马场里有很多匹马,却再也不可能拥有他梦里的那一只。

“小时候我想过养马,”布鲁斯告诉卡尔,“可惜最后没养成。”

卡尔想了想:“如果你在我家,乔纳森会要求你打两暑期的工。”他朝东边那块平原比划了一下,“你可以在那里养你的小马。”

布鲁斯笑起来,卡尔牵着他的手继续向前走。夜晚彻底降临,但厚重的云层弥散开,把星星遮得严严实实。太不走运了,明明天气预报说多云的几率只有20%。卡尔皱着眉头盯着天空,布鲁斯心态反而更好些,他安慰卡尔也许一会儿云散了就好了。

直到散步结束云也没有散开,他们只好进屋。

“真倒霉。”布鲁斯沮丧起来。

卡尔突然开口,让布鲁斯去地下室拿支酒。

“家里有好些乔纳森的珍藏。”他说,“选你想喝的。”

布鲁斯很高兴,他意识到这是卡尔的奖励,他最近都没有再犯酗酒的毛病。他还在地下室挑挑拣拣,忽然听见卡尔呼唤他。声音闷闷的听不清,他抱着酒往上走了两步。
“什么?”

“出来看!”卡尔的头从地下室的入口探出来,“星星出来了。“

布鲁斯三步并作两步,跃出门来。刚才厚厚的积云消失得无影无踪,天空终于露出它的脸。在广袤的平原上,没有任何遮挡,星星们就像是撒落在黑色画布上的钻石,太多、太密集,它们激烈爆闪着,看得布鲁斯一阵眩晕。银河如一条游龙划过夜空,从天边弥散到地平线,淹没在远处小镇的微光中。

“哇。”他赞叹,“哇。”

他下意识去牵卡尔,没有注意到他的身体冰凉得不同寻常。卡尔摸了摸袖口,确认衣服正如他飞上去之前一样干爽。他心虚地瞄了眼布鲁斯,推了推眼镜。

“堪萨斯的天气变化莫测。”他像个农夫一样老道的点评,稍显底气不足。



他们在外头呆了好一会儿,直到那瓶酒见了底才慢吞吞的返回。

布鲁斯走进厨房,注意到冰箱上有几个冰箱贴,其中一个印刷着一个黑发的小男孩怀抱着蟒蛇的合影。

“这是你吗?”布鲁斯凑近,看见上面印着“富兰克林动物园”的标志。

卡尔看过来,似乎有些意外:“是的。”

布鲁斯环顾四周,发现房间里似乎没有其他照片,显然卡尔把它们收了起来。布鲁斯很能理解,但他还是提出想看看。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他无法抗拒地想要与恋人更加贴近。卡尔犹豫了一下,还是领着他向二楼走去。

门“吱呀——”一声打开,布鲁斯内心有隐秘的紧张。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心脏砰砰直跳。

卡尔的房间出乎意料的不规整,肯定不脏乱,但称不上井井有条。一进门布鲁斯就注意到了墙上的装饰,有篮球明星和乐队的海报,还有一些很漂亮的黑白照片。听说这是卡尔用胶片相机照的,布鲁斯惊讶了一下。房间最里面有张木头床,靠窗的地方陈列着电脑桌,旁边有个大柜子,里面全是书。

卡尔翻出一个皮夹子,是一个相册,封面用柔软的皮革覆盖着。他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爬上床展示给布鲁斯看。

“这是乔纳森。”他指着一张有些泛黄的合照说。“这是玛莎。”

布鲁斯指尖掠过金发女人怀里的孩童,眼神柔软:“噢,宝宝克拉克。”

卡尔笑起来,翻过几页,基本都是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有家庭聚会的场景,笑容满面的亲人和朋友;有旅行的足迹,美丽的风景和欢笑瞬间;还有特殊的时刻,生日、得奖、毕业,都被镌刻在几张薄薄的相纸上。

“‘书境探秘者?’”布鲁斯看着那张俱乐部合影,卡尔站在后排,帮着举起写着社团名字的横幅,看上去傻乎乎的。“你们在学校肯定很受欢迎。”

卡尔听出他的挖苦:“当然,皱巴巴的老教授把我们当宠儿。”

布鲁斯笑得乐不可支。

他继续翻页,一个穿着闪亮玫红色长裙的金发女孩咧着嘴,用手搂着卡尔,腕上有朵鲜花。卡尔看上去有些拘谨,胸前也插着一样的鲜花。

“你的舞伴很漂亮,”布鲁斯笑着说,“你有邀请她来家里坐坐吗?”

卡尔摸摸鼻子,他年少时也有过青涩的心动时刻,只是不知怎么就无疾而终了。“有的。”卡尔承认,“但最后没上楼。”

布鲁斯瞪大眼睛,看上去十分不可思议:“你们一起去了毕业舞会!”毕业舞会,一点酒精,直至深夜的疯狂,布鲁斯想不到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也许我应该再主动一点,”卡尔道。“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

“天真的小镇男孩。”哥谭人点评。他揪着卡尔的脸揉搓,狡黠地眨眨眼,“如果你邀请我,我会教你的。”

“是吗?你会怎么做?”卡尔口齿不清,看上去好欺负极了。

“在楼下喝酒的时候,酒会不小心打湿我的领口。”布鲁斯说。“你要带我上来换件新的,然后——”
绝妙的借口,入侵房间、宽衣解带,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你真是个天才。”卡尔由衷地赞美。

他搂住布鲁斯的腰,让他离自己更近些。他们暖烘烘地挤在一起,之间没有一丝缝隙。

布鲁斯往后翻页,发现相册后面都是空荡荡的塑封纸。最后一张照片是一张全家福,站位和最开始那张一模一样,只是小宝宝已经变成大个子男人,双手搂着两位沧桑的老人。乔纳森看上去头发稀疏了不少,有些发福,但精神看上去很不错;玛莎的金发变短了,颜色也更浅,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许多弯曲的褶皱。

“这是最后一张。”卡尔说。“没过多久他们就出了车祸。”

布鲁斯看过来,神情悲伤又震惊。

“老天。”他语无伦次,安慰人从来不是他的强项,“天,我很抱歉。”

这没什么。卡尔想,任何人都会经历这样的别离,他也不例外。

一场车祸,纯粹的意外,就在他杀死卢瑟的三个月后。他痛苦而麻木的接受了,很难,但他必须跨越这个障碍。冥冥中这仿佛象征一个终结,属于克拉克·肯特的终结。他可以走的了无遗憾。

“过来,到这来。”布鲁斯躺下了一点,向他敞开怀抱。

卡尔凑过去,把脸埋进布鲁斯的肚子里,很柔软,像妈妈的一样。玛莎有更多脂肪,孕育孩子的地方需要保护。但布鲁斯是因为什么?他又没有妊娠的职能,腹部平坦得跟冲浪板似的。

没什么不一样,卡尔胡思乱想,他们都没有孕育过我。

布鲁斯的手穿过头发抚摸着他的脑袋,一下又一下。这是生病的小孩才有的待遇。在超能力觉醒前,他偶尔也会因受凉发起烧来。那时,玛莎就会这样抱上他一会儿,然后把他翻面,亲吻他的额头。她用毛巾擦拭他的脸颊,一下又一下。

可怜的宝贝,你要来点燕麦粥吗?玛莎会这样说。

手臂穿过他的脖颈,布鲁斯弓起背,形成一道向外的弧度。他用身体做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墙,紧紧保护着怀里坚不可摧的人。吻像轻柔的雨点,落在卡尔比金属更强韧的发梢上。

“克拉克,克拉克。”布鲁斯哼哼。“我可怜的宝贝。”

卡尔感到困惑。肺里像是浸了水,呼吸变得极度艰难。这不合理,他本来就不需要氧气。然后他发现自己在发抖,是冷吗?但堪萨斯很温暖,氪星人也不畏寒。他使不上力,肚子像被针扎一样疼,他只能在布鲁斯一个接着一个的亲吻中茫然无措地打着哆嗦。

卡尔-艾尔的超级大脑不会明白的,他对领主超人的身份适应得太好了。长久以来的情感剥离很有成效,他已经变得迟钝——非常迟钝,迟钝到卡尔难以意识到,所谓的终结自始自终只是一场潦草的包扎。

死亡其实是一场格外漫长的别离,它带来疲乏的阵痛,直到多年后仍在久久回响。属于克拉克·肯特的一切埋藏在旧世界的缝隙里,在卡尔-艾尔驻足的瞬间咆哮而来,割开从未愈合的伤口,淹没了一颗属于人类的心脏。



热气扑打在布鲁斯颈窝,是卡尔急促的呼吸。他的身体在颤抖,喉咙里发出模糊的音节,像是喘息。有液体在布鲁斯赤裸的背上滴落,似乎是汗水。布鲁斯想翻过身看看卡尔,但他的手被死死摁住,卡尔把他钉在床上,细致又绵长地侵入他的身体。阴茎全根拔出又没入,一次比一次更重、更深,干得布鲁斯头昏脑胀。

“啊——啊!”布鲁斯叫起来,卡尔的手掌正扣进他的手背,十指紧密交握,“克拉克!让我——”

他的颈肉被叼住,一阵尖锐的刺痛,布鲁斯咬着牙呜咽。卡尔在咬他,力道很凶狠,像是要把他扯成小块,咽到肚子里去。

“为什么要离开我?”他听见身后人在胡言乱语,“你不要离开我,布鲁斯,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的。布鲁斯想说,你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但他说不出来,卡尔掐着他的嘴把舌头伸进来,差点儿把他亲断了气。“唔,嗯……”津液从嘴角溢出,在他憋死之前卡尔松了口。他又捏住布鲁斯的腰,像是要把卵蛋都塞进布鲁斯肠子里一样狠干。布鲁斯大声呻吟,阴茎在床单上粗糙地摩擦,哆嗦着喷出一股浊液。他不需要被揉搓,也不需要有人照顾他的前端,只要卡尔把那根粗壮、上翘的鸡巴插进来,一刻不停地操他,他就能疯狂地射精。而卡尔似乎真能做到这个——布鲁斯高潮的时候他在抽送阴茎,布鲁斯从短暂断片中苏醒过来的时候他还在抽送阴茎。

卡尔的进出变得愈发顺畅,布鲁斯听见咕叽咕叽的水声,是从被摩擦过度的下体里传出来的。像是他在流水。卡尔可能真的把他肏熟了、干透了,不然一个男人怎么能分泌淫水?他几乎快要相信卡尔经常说的那些下流话,他是个小妓女、浪荡的骚货之类的,直到他意识到那些湿滑粘腻、从软烂的后穴流到腿根的液体其实是卡尔的精液。卡尔在布鲁斯体内射精、继续抽插直到阴茎再度勃起,这样他永远都不用离开布鲁斯的身体了。

“不行,真的不行,”布鲁斯在呻吟的缝隙间喊叫,虽然他的穴肉坚决违背他的意志,咬着那根在里面搅来搅去的鸡巴不松口,“停止,你不能再——”
他们侧身躺着,卡尔从后面将企图往外爬的人类箍在怀里,他把那条修长的腿掰开,方便那根东西继续在肉洞里进进出出。“最后一次,”卡尔发疯般舔咬着布鲁斯的脖颈,“让我最后再射一次。”

“我射不出来了,”布鲁斯啜泣,“我会尿的,我不想弄脏你的床单。”

憋住试一试,很爽的。卡尔胡乱地说,尿了也没关系,我会照顾你的。

布鲁斯很肯定他疯了,但顺从者已经习惯听从指令。所以在卡尔又狠又猛地操干他的时候,布鲁斯玩命抵抗如潮水般涌来的快感。尿道在收缩,精液已经流干了。无数次他觉得自己真的快憋不住,他能做的只是疯狂自慰让鸡巴硬着,然后死死按压住龟头上的裂缝。布鲁斯与高潮的角斗显然影响到卡尔,软和的肉穴在持续收缩,对着里面的肉棒一顿猛夹,吸得他头皮发麻。布鲁斯还在叫床,嗯嗯啊啊的,浪得发颤,把卡尔本来就一团浆糊的脑子搅得更糟。他干嘛要这么叫?卡尔奇怪地想,他还想要更多吗?

“你想要多少?布鲁斯?”所以卡尔问,“我都给你……全部给你,把你射满,让你吃得饱饱的,好不好?”

慢点,慢点儿动,布鲁斯哀求他。

当然可以,布鲁斯想要什么他就给他什么,于是卡尔又回到最初的节奏,整根拔出来又整根顶进去,细水长流地干他。布鲁斯尖叫起来,他浑身痉挛,床单被抓得皱皱巴巴。汗液和精水快把床垫浇透了,也许布鲁斯真的尿出来也没关系。但他竟然忍到最后——惊人的意志力。布鲁斯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密密麻麻的黑点随着呼吸收缩张弛,他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极致又漫长的干性高潮。

克拉克说的没错,实在是太爽了。布鲁斯的长腿还掐在卡尔手里,抽筋似的止不住打颤,他脖子一歪栽在枕头里昏睡过去。

卡尔把阴茎抽出来。如果布鲁斯明天还想下床活动的话,他必须停止了。精液像小溪一样从红肿的肉穴里涌出,肌肉上斑驳的旧伤、后颈青紫的齿痕、汗湿而潮红的躯体,一切都让卡尔燥热得难以忍受,一股无处宣泄的欲望催促着他继续实施对布鲁斯的侵犯。他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操他能操的每一处——臀缝,大腿根,膝弯,手掌,胸脯——这已经不是性交,而是卡尔对这个可怜人类单方面的奸淫。

布鲁斯软绵绵地昏睡着,像个性爱娃娃一样填补着卡尔无边的欲壑。阴茎在他的皮肤上刮出一道道红痕,半透明的精渍还没干涸又被覆盖。他闻上去像是被精液泡过,走在街上别人立刻就知道这个宝贝儿被操得透透的。但这些都是暂时的,洗一个打满沐浴露的热水澡,布鲁斯就会变得又香又干净,没有半点卡尔的味道了。

可是如果闻不出来·,卡尔混乱的内心几乎感到哀伤,别人怎么知道布鲁斯是他的东西呢?他希望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他能把布鲁斯牢牢拴在身边。

你不能。卡尔听见一个声音说,他不是你的东西。

他是。卡尔茫然地想,我会照顾他、保护他,就像对待这个世界一样。

你拥有这个世界也拥有不了他。他的脑子在讥笑,他是属于克拉克·肯特的。就跟玛莎、乔纳森和小镇一样,他们都是克拉克·肯特的东西。

难以置信的自负——你怎么敢踏足这片土地,染指他的东西?

逃吧,卡尔-艾尔。他的脑子宣告。飞得再高点,趁一切还来得及。



布鲁斯在半梦半醒之中感觉被挪动,他似乎又被翻回去,卡尔的身子覆在他的光裸的背上。

克拉克干得太卖力了,他昏昏沉沉地想,汗滴得到处都是。


8
很久以后布鲁斯才知道,氪星人是不会流汗的*。

直到那时他才惊觉:原来那个虫鸣的夜晚,在堪萨斯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那些流淌过他脊背的汗水,其实是卡尔-艾尔无声的眼泪。


9
“他通常不会那么久不回应。”领主神奇女侠切断通讯。“布鲁斯的事很棘手,给他点时间。”

鹰女坐在她的对面,沉默在她们之间蔓延。整洁、充满科技感的桌上有一个东西看起来格格不入,是一个牛皮纸袋,在封口处贴着“绝密”的印章。在这个充满通信泄漏的时期,传统的记档方式永远更值得信赖。

它看上去平平无奇,事实上里面的东西也没有多么惊世骇俗。然而,黛安娜和沙耶拉都知道那是一座冰山,直到撞上为止你永远无法知道水面之下隐藏着什么。如果她们猜测的是事实,两个力量卓越的超人类都感到一阵战栗,这将是一场无人能独善其身的浩劫。

“还没有别人知道吧?”戴安娜又问。

鹰女摇摇头。“肯定要先给领主超人过目,只是……”

“他会做出正确的判断的。”戴安娜转身,轻轻止住她的话头。“我们只需要相信他。”

她在窗前屹立,背脊比剑更挺拔。她的短发被遥远的风暴吹起,在空气中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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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会流汗,但要很大很大的运动量,托举地球三天之类的。

Chapter 7: Chapter 7

Chapter Text

Chapter 7 自由帮

前言:布鲁斯的睡眠时间往往是卡尔-艾尔的工作时间。但不是今天,不是此刻此刻。

卡尔看着熟睡的布鲁斯。蝙蝠侠不是睡姿端正的人,但自失忆以来,他始终在梦中保持着蜷缩的姿势。现在他把卡尔的手臂抱在怀里,像一个渴求保护的婴儿。

卡尔看着布鲁斯。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他也没眨眼。

 

1
布鲁斯把靴子的系带扎紧,在地上用力踩了踩,确保它很牢固。他抬头,卡尔正站在不远处等他。

“十字弩?”卡尔把手里的武器递给他,“地下室也有猎枪。”

“就这个。”布鲁斯说。如非必要,他不想碰枪。他没有用十字弩打过猎,所以卡尔在后院给他演示了一遍,让布鲁斯对着树上的靶子练练手。扣动扳机,弓箭“咻”的一声射出,正中红心。卡尔对这个结果没有半分意外,他把弓箭从靶子后面拔出来,带着布鲁斯往农场边缘走去。

布鲁斯的靴子踩在草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清晨露水还很重。卡尔知道他在跟着自己,但他总想回头看看他。终于卡尔忍受不了了,他把布鲁斯往身前赶:“你走我前面。”

“我不认识路。”

“直走就行。”卡尔坚持,“我看着你呢。”

于是布鲁斯继续前进。他的头发没有抹发胶的时候就这么松软的垂下来,一抖一抖的,让卡尔的心跟着跃动。多巴胺在分泌,卡尔觉得浑身舒畅。

他们走到一片开阔的草地,卡尔远远地指着几个很不明显的突起: “那就是兔子窝。”

布鲁斯眨眨眼:“喔!你怎么知道?”

“经验。” 卡尔透视着地表下错综复杂的兔子巢穴,道,“看,它回来了。”

一只灰色的大野兔从林子里钻出来,在草地上悠闲的觅食。卡尔对布鲁斯打了个手势,他们弓着腰慢慢靠近,布鲁斯举起弩,兔子往后窜了两步,出现在瞄准镜的中央。卡尔贴在布鲁斯的耳边,嘴唇的颤动弄得布鲁斯痒痒的。“瞄准前胸可以一击毙命。”

布鲁斯扣动扳机,箭矢飞向目标,兔子被拽着滚出去两圈,抽搐了一下彻底不动了。那只箭准确从前腿后面两寸穿过,布鲁斯得意地看向卡尔。

卡尔朝他竖起大拇指,布鲁斯受到鼓舞,他走过去把猎物捡起来,顺着田埂继续搜寻兔子的踪迹。最后他们发现了五只,除了有一只太远、太谨慎,其余的都被布鲁斯收入囊中。清晨的朝阳还来不及展现自己毒辣的一面,它像一枚硕大的蛋黄挂在天边,油乎乎的浸润着土地和土地中的人们。

他们打道回府,布鲁斯自觉在前头领路。他很快认出左边那片连绵的荒地,昨夜他们曾在这里挥洒自己的幻想。白日下的秃裸与布鲁斯无边的想象映衬,让他怀念起黑暗的和蔼。

“我的马可不能在这里乱跑,”布鲁斯说。“那块大石头就能磕死它。”

卡尔咧嘴一笑:“我会把地弄平整的。撒点黑麦草和高羊茅的种子,三个月这里就变绿了。”他往靠近房子的那侧指了指,“在那里建一个马棚,白天放它出来散步,晚上再关回去。”

“它们。”布鲁斯纠正,“马是社交需求很高的动物。”

卡尔说:“你想要的话,多少匹都可以。”

他们一摇一晃地往前走,持续输送着更多美妙愿景。麦子拔地而起,和玉米一起点缀这片土地;后院可以是更规整的花园,种点柿子和无花果;屋顶要修补,最好刷成红色的;他们要有狗,可能是牧羊犬,它们会是得力的帮手。

闪闪发光的想象轻飘飘落地,在皲裂的土里播撒,等待生根发芽的时机。

起太早了,布鲁斯感觉到困意,昨夜的疲劳开始攻击他酸软的双腿。卡尔催促他回去睡个回笼觉,午餐烹饪好了再叫他。卡尔用一把弯刀给兔子扒皮,他很久没做过这个了,还好少年时的惯性仍有余温。他把赤条条的兔子切成块放在烤盘中,加入橄榄油、香草和大蒜搅拌,又切了几片柠檬放在上面,然后他开始预热烤箱。

特殊波段的噪音响起,是领主神奇女侠的联络通道。卡尔接通它。

<领主超人。>神奇女侠的声音响起,<有情况,关于自由帮的,收到请回复。>

“说吧,戴安娜。”卡尔把胡椒和盐拧进肉块里,“我听着呢。”

<你需要来瞭望塔一趟。>

卡尔往楼上看了看:“好。我今晚……”

<不。> 戴安娜的声音听上去很坚定, <是现在。>

 

2
“这个。”领主超人刚踏入办公室,领主神奇女侠就打开投影。“我们在洛克福德逮捕了一个自由帮的成员,至少是个中层。”

卡尔靠在办公桌旁边,抱着手观看审讯记录。

“二十倍速。”他提醒戴安娜。图像和音频骤然变得扭曲而尖锐,卡尔的瞳孔快速地缩张,信息像扫描一样镌刻进他的大脑。

“光伏电池是为了供应一个微型能源站。”卡尔总结。“他们怎么建造的?”

“还不清楚,这不是最重要的。”戴安娜说道,“他们试图激活一种武器,但没人知道可以做什么。”

卡尔打量着屏幕上那个白色拘束衣的囚犯,他几乎与周围融为一体。他被固定在椅子上,眼球异常凸出,神经质地在眼眶里转动着。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妈的!这东西不是我们研究的,除了首领没人知道在哪里!”他歇斯底里地大叫,看起来快崩溃了。

“这是全部吗?”卡尔问。

戴安娜沉默了。卡尔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桌子上有个牛皮纸袋。他把它拿起来拆封,目光在标题上短暂停顿,接着平静地往下阅读。他可以在不到半秒内读完这份文件,但他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看着。

“被袭击的船只运送的是韦恩集团的货物,”戴安娜开口,声量不大,“韦恩投资的三个科学实验室都有参与氪星能源的研究与开发。”

“这很正常,”卡尔说,“基础设施的工程项目本来就由韦恩集团负责。”

“这个犯人在一年前的哥谭游行中加入自由帮。”戴安娜说。“根据我们的记录,一年前东海岸一共发生了132次抗议游行,没有一次跟他说的吻合。”

“这场游行没有上报给瞭望塔。北美一直是蝙蝠侠的领地,他为什么没有上报?”

卡尔静静看着文件,一时间办公室里只有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他对哥谭总是容易保护过度。”卡尔说。

“鹰女接管北美之后,我们才开始监测到自由帮的动向。”戴安娜紧紧盯着卡尔,“这有没有提醒你点什么?”

“戴安娜。”领主超人冷冷地开口,声音中透着警告的味道,“这是无端指控。我需要证据。”

戴安娜语速很快,但语气还是很轻柔:“听着,我不想怀疑布鲁斯,只是如果有那么一丁点儿、哪怕是千分之一的可能,后果都将不堪设想。

她停顿了一会儿,但领主超人没有接话,于是她继续说道:“他病着——失忆,灵魂分裂——但他不需要记得密码,他仍然拥有蝙蝠洞的最高权限。原始数据都在蝙蝠电脑里,我们必须得到它。”

“这意味着,”卡尔说,“布鲁斯会知道他是蝙蝠侠。”

戴安娜急促地呼吸起来。

“是的。”

卡尔闭上眼睛,他的睫毛很长,在投影的微光中颤动了一下。他长久地沉默着,戴安娜几乎以为他不会开口了。

“让我想想。”他说。“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3
卡尔把车停在车库门口,他熄了火,盯着方向盘久久出神。

发动机不再咆哮后,更远更轻微的声音变得嘈杂起来,他听见鸟叫,树叶沙沙作响,刀叉碰撞,椅子摩擦地面,布鲁斯穿着拖鞋在木地板上走动。

“克拉克!”布鲁斯在窗户里对他招手,他身上那件黑色套头衫看起来很眼熟,卡尔认出来是自己大学的文化衫。

卡尔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走进这个养育他、如今又将凌迟他的地方。

“怎么去了那么久?”布鲁斯问他,“东西送到了吗?”

卡尔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来。布鲁斯注意到伴侣的异样,于是挤着坐上他的大腿,把卡尔环进胳膊里。

“你还好吗?”他轻轻问,用手背轻抚他的面颊,手指滑下来,在卡尔嘴唇上轻轻摩挲。卡尔把他的手指叼进嘴里,用犬齿咬他。布鲁斯痛呼一声,不轻不重锤击他的胸膛。

“小狗,”他笑骂,又把卡尔抱住,胡乱吻他。

那些吻落下来,仿佛是最剧烈的毒,灼烧着氪星人的皮肤。但卡尔张开嘴,饮鸩止渴般将它们吞咽。

“领主超人刚刚联系我,我必须去哥谭一趟。” 卡尔说,把布鲁斯抱得更紧了一些。布鲁斯默默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大骂领主政权压榨。他感受到卡尔不同寻常的消沉,于是安抚般包住他的耳垂在手里揉捏。

“好吧。”布鲁斯想起那个被他无视的消息通知,补充道,“我会一起去的,参加董事会议。”

卡尔又点头,布鲁斯与他贴得紧紧的。“嘿,别沮丧,”他听见布鲁斯说,“我们可以住在家里。”

他们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与卡尔交握的手掌是柔软的,与他对视的目光是滚烫的。

“我的意思是,韦恩庄园。”布鲁斯吐了吐舌头,“我已经搬出去了,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屋子怪吓人的。但两个人一起?值得挑战。不过话说在前头,我可没有那么多照片给你看。”

布鲁斯·韦恩的宣告像一声号角,他并非单枪匹马,而是裹挟整个屋子的浪潮袭来。那些欢乐、悲悸、养父母施予又夺走的爱意——在这磅礴的声势面前,卡尔-艾尔从未显得如此弱小,如此孤苦无依。浪潮随布鲁斯而来,又随布鲁斯而去;他为卡尔重塑血肉,继而将他推向未知之死。布鲁斯的手正压在他的脖子上,从咽喉开始下刀,他用吻把卡尔慢慢剖开。他一定很会给兔子扒皮,卡尔无端联想,我都不用教他。

但卡尔抵抗不了,正如人类无法抵抗洪流,他只能引颈受戮。声音从割开的喉管漏出来,混合着看不见的血,无声地喷溅在布鲁斯脸上。

“我想看,只要是跟你有关的一切。”卡尔侧着脸轻轻说。

行刑者不知情,他不知道自己才进行了一场谋杀。他看卡尔在微笑,于是也咧嘴跟着笑起来。

 

4
无聊透顶。

圆珠笔在布鲁斯手指间呼呼转着圈,他瞪士着大屏幕上显示的财务报表和战略规划,一个西装革履的秃头男人正站在一旁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讲。高管和董事们在他两边一字排开,认真在笔记本上记录着。这种级别的会议不能使用电子产品,布鲁斯也埋头苦干,把那个涂鸦的轮廓加粗加大。

“韦恩先生。”男人终于结束他的唾沫横飞,略带忐忑地望着布鲁斯,“您有什么看法?”

“什么看法?我的股票在涨,版图在扩张,与政府的项目谈判大获成功。”韦恩向后倚靠,双手抱头悠闲地伸展身体,“我的看法是——干得漂亮!女士们先生们,咖啡时间?”
他从桌子旁一跃而起,率先拉开大门。

什么看法?布鲁斯在心中冷笑,光看报表他都知道那些人在搞什么名堂。用韦恩基金的名义做高危担保?他只是不在几个月,他们当他是死了么?

还不是时候。现在起诉他们,交点罚款拍拍屁股就出来了。再等等——布鲁斯脑海中闪过领主超人的脸——正义领主计划五年内取缔资本主义,最迟明年金融法就会改革。到那时这些衣冠楚楚的上等人都得收拾收拾去蹲局子。

当然,他们一定会攀咬自己,但布鲁斯不在乎。大不了就把身家捐了,跟克拉克回堪萨斯种地去。

布鲁斯一边刷着手机,一边走进办公室。一个金发女人背对着他在整理他的办公桌。

“莫娜!”布鲁斯吹了声口哨,坐进椅子里转个圈,“嗨,你好吗?”

被称作莫娜的女人抬起头,靓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羞赦。

“韦恩先生!”她说,“好久不见了。”

布鲁斯撑着头,他的头发打理得很齐整,更让他精致的眉眼加倍锋利。“是吗?有没有想念我?”

莫娜咯咯笑起来,她抱着一摞纸,朝布鲁斯俯身贴近,含情的眼睛暧昧地打量他。上帝,布鲁斯缩在椅子里,绞尽脑汁搜刮自己的记忆,我不会跟她睡过吧?莫娜的嘴唇离得很近,布鲁斯梗着脖子没挪动,拒绝一位女士是失礼的行为。

也许我可以给她的脸颊上来个吻,但之后就要打发她走了。布鲁斯悲怆地想,她真是一位好助理,在办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上很得力。

莫娜的手摸上他的胸口,然后退开了。

“开个玩笑,韦恩先生。”她捂着嘴偷笑,像一只鸽子一样飞出了门外,“祝您工作愉快。”

布鲁斯眨眨眼睛,他感觉前胸的口袋里多了什么东西。他不打算在这里把它掏出来,他和莫娜一样,深知他们身处一个监视的时代。

 

5
布鲁斯·韦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他在厕所隔间里拿出那张名片,是的;上面写着安德森医疗中心-放射科,是的;他知道这是韦恩集团投资的医院之一,是的。

但当护士领着他穿越人流来到地下一层的CT扫描室,通过柜子后面的金库防盗门钻入暗道、踏进一个黑漆漆的房间时,他就知道自己该为自己的好奇心买单了。

他猜他有那么点儿做侦探的妄想——莫娜的欲盖弥彰,那张看似低调实则用心得可疑的名片:凹版印刷,质感过好的特种纸,还有沉甸甸的夹层,什么时候医疗中心的设计也朝先锋艺术家看齐了?

布鲁斯眨了眨眼,很快适应了屋内的光线。这里看上去跟外面的办公室一模一样,只是没有窗户,架子上摆的显然也不是医疗器械。空气很浑浊,有金属和火药的味道,似乎是个窄小的密闭空间。两个穿着安保制服的魁梧大汉拥上来,给布鲁斯来了个彻底搜身。看着他们手里的家伙什,布鲁斯一动不动没有吭声。

“布鲁斯·韦恩。”桌子前的中年人开口了,示意布鲁斯坐下。“我们终于见面了。”

布鲁斯眯着眼打量他。这个男人的头发已经花白,一道长长的疤从头皮划到嘴角,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狰狞。他的背挺得很直,手里握着一根拐杖,那姿态就像将军握着自己的佩刀。

“我需要更多解释。”

“我是保罗·亚当斯,自由帮的首领。”中年人说,“领主蝙蝠侠应该跟你提起过我。”

老天。布鲁斯心怦怦直跳,擂鼓一样敲打他的胸口。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对方还默认他应该对此有所了解。布鲁斯撇了撇两位壮汉手里的突击步枪。好极了。如果自己暴露出哪怕一点无知的样子,死相一定很难看。

冷静点。布鲁斯定住心神,留有余地的话术是获取信息的绝佳方式。

他抱起双手,这是一种不信任的姿态。“我在听。”

“形势紧迫,我们不得不联系你。“中年人没有在乎他的无礼,”领主蝙蝠侠已经消失了九个月。”

布鲁斯突兀地问:“和我有什么关系?”

中年人看过来,眼神中带着审视。“他说你是绝对可以信任的,我们能将这里作为据点也是你的授意。”他回答,语气十分镇定。“其余他什么也没有透露。”

布鲁斯打量了他一会儿,终于放下手,露出放松而歉意的表情。“抱歉,我必须确保万无一失——”他扫过眼前人挺直的坐姿和交握拐杖的双手, “——亚当斯将军。”

“过去的事了。”亚当斯说。“叫我亚当斯吧。”

“好吧,亚当斯。我们说到哪了?” 布鲁斯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坐了下来。

“领主蝙蝠侠的失踪。你有任何消息吗?”

“你问我这个。”布鲁斯露出一个笑,“老实说,一点没有,这几个月我都快玩疯了。别担心——他可是蝙蝠侠,总那么神出鬼没的。“

亚当斯轻轻摩挲手里的拐杖。“不是这一次。这次他遇上麻烦了,很大的麻烦。”

“听上去你知道很多啊?”布鲁斯耸耸肩。

“他最后一次联系我们,”亚当斯鹰一样锐利的眼睛看过来,“是要去刺杀领主超人。”

布鲁斯心跳骤停。
“他没有跟我说过。”他几乎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这几个词。

“这件事是最高机密。”
亚当斯活动了一下手腕,身旁的保镖从身后提出一个沉重的机械盒子,把它打开翻转过来,布鲁斯认出是一个电脑。一个男人占据着屏幕的中心,他的脸上带着一个尖尖耳朵的灰面具。视频启动,白色护目镜角度变换,他面无表情地与布鲁斯对视。

<保罗·亚当斯,这是一条给自由帮的信息。>
低沉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布鲁斯的耳中,灰面罩的男人几乎只是在颤动嘴唇。

<如果我的行动顺利,明日,领主超人的统治将被终结。>
面罩下唯一裸露的皮肤像放大镜下的焦点,灼烧布鲁斯的视网膜,在眼球上留下一块挥之不去的白斑。

<如果我走了背运,这段影像将与武器一起移交给你们。一共八发,把握好它们。自由的土地必须一寸寸夺取,请为解放人类而战。>
亚当斯挥了挥手,身后的人收走了盒子。白斑仍在布鲁斯眼前刺痛地跳动。

“他没有成功。“布鲁斯呢喃。

“白色的皇帝仍然漂浮在天空之上。“亚当斯冷冷地说。

“蝙蝠侠留下这个讯息,自那以后消失得无影无踪,领主政权还在正常运转,像是没察觉到任何异样似的。一切都很好,什么也没发生——”
他的脸色愈发阴沉,紧绷的肌肉牵扯着嘴角的疤。
“——除了曾经属于蝙蝠侠的权利在被一步步回收。”

“蝙蝠侠到底……”

亚当斯竖起手指。“两种可能。被拘禁,或者,”他仍然盯着布鲁斯,“被杀害。”

布鲁斯定定地望着他。

“你认为是第一种,” 他慢慢说道,那两根举起的手指在他脑子里旋转、搅拌,“这才能解释你为什么急着见我。”

亚当斯眯起眼,露出赞赏的神情。
“你远比你看上去要聪明得多。”亚当斯向前俯身,“听着,我们必须抢先营救蝙蝠侠。这段视频需要被更多人看到,被全世界看到,我们才能团结所有能团结的力量。 但现在——这么说吧——正义领主就像野狗咬着死鸡一样攥着主流媒体的喉舌。”

他的拐杖敲击地面发出沉重的声响,脸压得更近了,布鲁斯能看清上面每一条沟壑。

“全球最活跃的十个社交网络平台中,属于韦恩集团的就有六个。“

那道疤痕又一次裂开,吐出一个疑问,砸在显示器下布鲁斯惨白得骇然的脸上。

“你能帮忙吗,韦恩?”

如同磁极吸引金属,整个房间的视线霎那间收束在布鲁斯身上。他们无声地注视他,等待他的回答。

“这件事不好办。”半晌,布鲁斯缓缓开口。“你要知道,我也处于他们的监视之下。”

亚当斯没有说话,他沉默得像一棵树,身旁的人与他属于一片森林,遵从他的意志沉默着。

“我会做的。”布鲁斯咬着牙说。“给我一点时间。”

拄拐的中年人直起腰来,最终郑重颔首。“请回吧,你最好别在这里停留太久。”说完,他示意身边的人带韦恩出去。

布鲁斯才走到洞口,沙哑阴沉的声音再度从身后响起。

“韦恩,记住,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

布鲁斯回过头,中年人的面目在灯下很模糊。他露出一个促狭的笑,似乎是认同,又有点像讽刺。

“我明白的,亚当斯将军。”

 

6
车内的暖风轻轻吹拂着,把布鲁斯与窗外的寒冷隔绝开来。他正高速驾驶着,指腹在方向盘无序敲打,留下汗液朦胧的痕迹。哥谭的高楼大厦和街道像一片浮光掠影从车窗前迅速滑过,正如那些琐碎的记忆和惊悚的事实交叉着穿过他的大脑。

亚当斯那张阴兀的老脸在布鲁斯脑海翻腾,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像个皱巴巴的木偶。形象像焦糖一样融煮、幻化,又变成蝙蝠侠面具下方那块白色的、裸露的皮肤。光斑再次在布鲁斯眼前跳动。

布鲁斯深吸一口气,他又想到克拉克。

现在克拉克在做什么?布鲁斯想。审稿、与政要面谈,也许还像个记者那样出去跑跑采访?他总是这样,永远相信第一手资料最可靠。

事实上克拉克相信很多东西。比如正义,公平,还有美好的新世界。

新世界?布鲁斯曾经笑着讽刺克拉克,麻木、行将就木的新世界?
年轻的主编看起来有点儿被刺伤:不是行将就木,是新生。新生会伴随阵痛,但那只是暂时。
和平和安定会到来的,布鲁斯。他温和地说。

红灯,车轮堪堪擦过停止线。

布鲁斯看着窗外,透过灰蒙蒙的都市窥视一片金黄的麦浪。那栋红屋顶的小房子,黑色的马驹与它棕红皮毛的伴侣,后院连绵的蔷薇,硕果累累的柿子树,农场里被兔子啃坏根的马铃薯。

幻想的种子落在土里,等来的却是漫长潮湿、不见天日的雨季,在哥谭他都能嗅到那股子霉味儿。

播种是个技术活,他布鲁斯·韦恩没这天分。

幸好。跑车里的亿万富翁想。

幸好。我还未对他说过我爱你。

他把额头缓缓靠在方向盘上,苦涩透过滚烫的温度模糊了他的双眼。

 

7
Warning:暴力情节描写。

 

“韦恩会看出来吗?”黑衣服的士兵问。“如果我们把视频散播出去,领主蝙蝠侠最有可能的下场是被处决。”

亚当斯闭目养神,嘴角的伤疤被微微牵动。

"看出来又能怎么样?我说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他没有选择,我也没有选择。正义领主已经注意到自由帮,说不定明天就会查到我头上。下一个就是韦恩,一个也跑不了。”

“也许还有希望,”有人发表看法。“蝙蝠侠不一定会被处死。”

“正义领主什么时候当选和平大使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亚当斯讽刺地大笑,顷刻间脸又沉了下来。“这是政治斗争,他们一定会处死蝙蝠侠,早一点晚一点罢了。抢先下手打乱他们的节奏,我们还能占据点主动权。”

“但愿蝙蝠侠能争取到公开处决。”他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出神,“有他的武器,我们也不是全无胜算。”

“研究进行的怎么样?有可能复制吗?”他又问。

士兵摇摇头:“几乎没有进展。那是一种特殊的高强度材料,无法扫描、也分析不出来。”

“防守真严密,蝙蝠侠。”亚当斯冷笑,“他指望我用那八发子弹对付正义领主?十条命都不够他死的。”

“即使是公开处决,能够营救他的机会也很渺茫。“

“我会权衡的。”亚当斯懒懒地说。“正好,自由帮还缺一位精神领袖,他的牺牲会很有价值。”

有人出声提醒: “布鲁斯·韦恩来的时候没有乔装,大厅有位护士好像认出他了。”

生满厚茧的手指在拐杖上敲击,像是弹奏无声的乐章。

“处理一下。确保万无一失。”

身旁的人还未来得及接话,亚当斯猛然竖起手掌,所有人都噤声了。

在沉闷、安静的地下室中,任何响动都显得如此清晰。轻微的摇动似乎顺着墙体抵达这个小小的空间,像遥远地震的余波,让桌上的浮尘抖动起来。

“听,”亚当斯嘶哑地说,“是什么——”

然后他们听见一种声音,像是蛋壳被敲击的声音,咔嚓、咔擦,似乎裂纹在顺着蛋壳表面蔓延……亚当斯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在一瞬间意识到,那是重达八吨的金属门在开裂,它在像脆弱的蛋壳一样被敲碎——

“全体!”亚当斯大吼,“准备战斗!掩护技术小组撤退!”

砰!一个被黑色织物覆盖的拳头穿过了十五英寸厚的合金,抓住缺口开始向外撕扯。金属挤压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它被撕裂的速度让人很难相信这是高强度金属构成的防盗门。行动小组在亚当斯身后集结完毕,他们举起M4A1切换到全自动模式,枪口一动不动地瞄准那个口子。

所有人屏住呼吸,一个男人的脸逆着亮光出现在那片过度弯折的金属后面。

“射击!”亚当斯的嘶吼几乎和枪声一齐响起,枪口焰喷射而出,子弹像明亮的暴雨往那张脸上倾泻。

哭声和尖叫响彻了整栋大楼,人群像潮水一样从安德森医疗中心的各个出口冲出,几位护士掩护着病床上的伤患退到角落里,不知道有没有哪位倒霉蛋的内脏被手术刀不小心戳个对穿。

十几根暴跳的枪管在没有窗户的地下室喷发出惊人的高温,但很快,另一个更滚烫、更暴力的热源迸发出来,把它们彻底压制。士兵们哭嚎着倒下,他们的皮肤被融化的枪械灼伤,有根枪膛爆炸,铁片飞溅,扎入士兵血肉模糊的脸。

一个高大的身影迈进密室,沉静的目光扫过哀嚎的人们,猩红在他眼底流动。他轻轻抚摸墙壁,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铅。”领主超人说道。“放射科的墙壁含铅,没有比这更合理的了。”

他静静站立在原地,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墙面。

“里面还有更多人。”

“撤!”首领在吼叫,“该死的,是韦恩——”

一个身影从白色披风后面冲出,拉着亚当斯轮椅的士兵被掀翻出去,子弹叮叮当当弹在金属上,几个士兵应声倒地。领主神奇女侠一脚蹬穿亚当斯身后的墙板,更多枪声响起,然后是人们的嚎叫声,直到一切慢慢归于平静。

卡尔漂浮起来,越过地上的一片狼藉朝亚当斯靠近。

“布鲁斯·韦恩带你找到了这儿。”亚当斯喘着粗气,“你在监听他?还是他早就叛变了?”

“我们对叛变有着不同的定义。”卡尔说。“聊聊领主蝙蝠侠吧。”

“我不会出卖我的战士。”

“你希望你的战士去死。”卡尔俯瞰他,“就在三分钟前。”

“伟大的牺牲将点亮自由的曙光。” 亚当斯的胸膛剧烈起伏,风箱似的呼呼作响。“让他死在你们的断头台上,那是他的荣耀。但他绝不会、绝不会死于同胞的背叛。”

卡尔停顿一会儿,转身走到那张桌子前。弹痕让桌面显得破旧不堪,但那个黑漆漆的机械盒子似乎没有受到太多磨损。他把它打开,屏幕上闪烁着输入密码的弹窗。

“密码是什么?”他问。

没有人回答他。他走到亚当斯身旁,掐着下颚把一个捂着脸打滚的士兵拎起来,正是为布鲁斯展示视频的那一位

“密码是什么?”卡尔又问了一次。

“狗娘养的外星人!”他挣扎着吼叫,“操你——我绝不——”

他的头被黑色的手掌抓住朝旁边一撞,皮开肉绽的脸被摁在墙上碾压。粗糙的水泥上被磨出一道道血肉淋漓的痕迹,他发出凄厉的哀号。

“够了!” 亚当斯说,“0425732-7789。你获胜了,拿去吧。”

卡尔转身,把奄奄一息的士兵扔在一旁,肉体撞击地面发出沉重的闷响。联邦警察已经赶到,他们正把这里团团围住。

“除了他,”他指着亚当斯,“把其他人都带走,以叛国罪论处。”

那些或挣扎或叫骂的反叛者被铐住,人潮退出,房间很快空了下来。

卡尔走到亚当斯的面前,静静地注视他,山一样的影子遮挡了所有光线。审判的钟声在耳边敲响,中年人那双饱经风霜的手颤抖起来。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领主超人问他。

亚当斯没有看他。这个中年人脸色苍白得厉害,冷汗正瀑布般从他高挺歪斜的鼻梁上滑下。卡尔等待了一会儿,眼前的人不再有任何反应。他持续注视着亚当斯,血腥的颜色在虹膜深处慢慢聚集、蔓延,吞没了整个眼眶。

亚当斯猛然抬起头,正正撞上卡尔的视线。

“不自由(Give me liberty), 毋宁死(or give me death)*。”他嘶哑地说。

白披风的统治者顿住了。

他注视着这个面色惨白、身体颤抖的男人。那张皱巴巴的脸挤在一起,伤疤凶悍地凸出。赴死的悲壮没有让他显得坦然,相反,他的神情狰狞又丑陋。

战争给予他荣耀,也把他消磨得形销骨立。他原本该像根枯木一样腐朽地老去,但生命力在他赴死前一刻喷涌而出,它们像是预知到主人大限将至,正争先恐后逃离这具身体。几十年的时光浓缩于此,尖叫着迸发碰撞,在卡尔眼里比超新星爆炸更耀眼。

卡尔轻轻点了点头。

“向你致以最崇高的敬意(I give you my highest respect),保罗·亚当斯将军。”他说。

--
*不自由毋宁死,出自帕特里克·亨利,美国独立战争战前宣言。

 

8
领主神奇女侠从内室走出来时,卡尔正背对着她站在桌子前。她闻到一股皮肉与血混杂的焦臭味,皱了皱眉。

“里面地方很大,这里似乎是他们的大本营。”她走近他,说,“微型能源站就这儿,还有那个武器——”

她忽然停住了,因为卡尔似乎没有在听她说话。他低垂着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块屏幕,领主蝙蝠侠正在视频里与他对视。

<…一共八发,把握好它们……>

“卡尔。”戴安娜呼唤他。

<…… 自由的土地必须一寸寸夺取,请为解放人类而战。>

“卡尔!”她提高音量,但卡尔置若罔闻,他的眼球都没有在抖动。他缓缓伸出右手,又点击了一次播放键。

<……明天,领主超人的统治将被终结。如果我走了背运,这段影像将与武器一起移交给你们……>

“领主超人!”戴安娜冲上前把卡尔拽开,猛地合上电脑,金属边缘敲击在一起发出尖锐的巨响。她粗重地喘息着,蝙蝠侠的话像巨石一样滚落,怒意在她心里横冲直撞。

“卡尔,”她放缓声音,“别让我担心。”

超人慢慢抬起头,除了几缕散落在额前的凌乱卷发,他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那个武器,”他轻声问,“是卢瑟的能量摧毁器吗?”

戴安娜犹豫着,斟酌说道:“看起来有点相似,应该是弱化版。它只有八发固定子弹,用完内部就会自动熔断,并且需要极高的能量激活。领主蝙蝠侠没有去过那个世界*,他怎么知道……”

“他见过的。”

“你说什么?”

“我给他看过。我从那个世界回来之后就想知道关于能量摧毁器的一切,事实证明我们的卢瑟在被我杀死前已经在着手制造了*。”卡尔用力闭上眼睛,“当时它只是个半成品,我正在着手改进它。”

“噢,卡尔……” 戴安娜颤抖着把闷热的空气吸入肺中。

她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再沉重的责任也没有压弯过他的脊梁,他永远那么可靠、值得依赖。此刻他仍然身姿挺立,但戴安娜的内心前所未有地爆发出一阵恐惧,她从前压根不会思考一种可能性,超人会像凡人一样被击穿、倒下的可能性……

她握紧拳头,冲上前抓住领主超人的胳膊,手指用力得嵌入他的肌肉里:“听着!这件事没什么好想的,不要用他的错误惩罚你自己!蝙蝠侠叛变了。就是这样,很残酷、很难过,但你必须振作。”

决绝在她眼里激荡:“我很抱歉,卡尔,布鲁斯已经不能再逃避了。”

卡尔睁开眼与戴安娜对视,她这才发现那双眼睛里是一片模糊、失焦的蓝,像望不见底的深渊。

“通知警察封锁韦恩庄园。”卡尔说,“我……会让他面对一切的。”

“那个武器?”

“彻底销毁。”卡尔扭开头,似乎再也不想看那个黑漆漆的机械盒子一眼。“连同这个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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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领主蝙蝠侠没有去过主世界,没有见过卢瑟的武器。
*漫画未来正义联盟中,领主超人独自研究能量摧毁器,将它作为杀手锏保留到最后。

Chapter 8: Chapter 8

Chapter Text

Chapter 8 漩涡

前言:卡尔站在漩涡之中。流沙陷下,他被一次次卷入中心,他使出浑身解数、用尽力气也无法逃离。
这个漩涡有个名字。
它叫作杀死蝙蝠侠。


1
布鲁斯睁开眼。

头痛席卷他,他咕哝着从车后座爬起来,威士忌的空瓶在他脚下叮当作响。该死,他的背疼得要断了。

他揉着眼往窗外看去,车窗玻璃的遮光效果很好,天看上去阴测测的。他打开车门,发现不是玻璃的问题:团状的浓云在空中翻滚,萧瑟的风卷起落叶,尖锐地刮过布鲁斯的小腿。灰黑色的天像是要落下来,几乎碰到布鲁斯的鼻尖,他都能嗅到风雨呼啸的水汽。

手机震动,一声警报:暴雨红色预警,今夜恐怕有洪水来袭。布鲁斯定睛一看,已经晚上六点,怪不得天这么暗。

他跨进驾驶座,空荡荡的胃被安全带挤压,让他直犯恶心。他把一颗薄荷糖丢进嘴里嚼着,抬头看看镜子——眼圈青黑,满脸胡茬。非常好,看起来就是副纵欲无度的样子。

他一脚油门,朝韦恩庄园的方向驶去。

哥谭市郊外的道路曲折,下高速继续行驶三英里后,布鲁斯有一丝怪异的感觉。他在路上遇到了四辆警车。他们没有找布鲁斯的麻烦,只是坐在车里聊着天,吃快餐、给超速的倒霉蛋开罚单,然后在他缓速经过的时候投来漫不经心的一瞥。

不对劲。数量太多了,郊区不是警察喜欢扎堆儿的地方。

他们的视线也不对,透过车窗直接扫过他的脸——半点儿也没停留在车标上。他尽量低调,没错,但他很清楚警察的作风。通过品牌衡量驾驶员的经济实力是他们的必修课,梅赛德斯-奔驰的标志还没到被他们彻底无视的地步。

布鲁斯跨进韦恩大宅的大门,注意到那双边缘略微磨损的运动鞋还规矩地摆在鞋架上。他穿过幽深的长廊,拐进一楼的书房,穿着米白色法兰绒衬衣的男人正站在两层楼那么高的书架前,似乎在翻阅着什么。

“外面有很多警察。”他直截了当地开口,“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你消失了一晚上。”卡尔说。“你去哪里了?”

“关你什么事?我不是你的囚犯。”布鲁斯烦躁地抹了一把脸。

“我是你的监护人,按照协议,你有义务向我汇报你的行踪。”

“记得挺清楚!” 布鲁斯提高音量,气势汹汹地向前走了两步,“签字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你那么认真?”

卡尔凝视布鲁斯半晌,忽然丢开书,朝他大步走来。他一把抓住布鲁斯的手腕,拉近他。

“听着,布鲁斯。”灼热的呼吸扑在布鲁斯脸上,眼镜后的蓝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神采,“告诉我,你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好吗?”

布鲁斯没有吭声。

卡尔继续说道:“你不希望领主超人知道你的行踪吗?你遇到什么麻烦了?你对我说实话,我一个字都不会透露出去。”

“麻烦?在这里没人会找我的麻烦。”布鲁斯绷紧手臂,眼睛睁大,“除了你、还有他妈的领主超人——”他又眯起眼睛,讽刺而暧昧地舔了舔嘴唇,“我在外头过了一夜,感觉棒极了。这才是生活,回到哥谭让我活过来——说真的,你也该试试。”

“向我展示你的忠诚,”卡尔仍然固执地握着他的手, “只要你说我就会相信你。任何东西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无论是什么。

布鲁斯停住了,他用一种平静的姿态回应卡尔的迫近。笑容爬上布鲁斯的嘴角,打破了这阵僵持。

“老天,我该说什么……”他嗤笑,“谢谢你?需要我给你开张支票吗?”

“我需要你说实话。” 卡尔直勾勾地看着他。“你没有在外面过夜,你在车里睡了一晚上。昨天下午五点结束会议以后,你去了哪里?”

“你怎么——”布鲁斯忽然意识到什么,沉声说道,“你监视我?”

卡尔阴沉着脸没有回答,布鲁斯猛然推开他。

“你他妈监视我,肯特!你还做了什么,举报我?那些警察就是这么来的?谁给你的权利——操,领主超人有没有好好奖赏你?他给了你多少钱,让你像条狗一样看着我?”

“一个子儿也没有,”烦躁在卡尔心中聚集,他咬着牙说,“听着……”

布鲁斯扯松领口,把围巾用力掷在地上。

“你爱死了你的位置,那点儿小权利,你觉得你可以借题发挥、大做文章。”

“我就是你的奖赏,是不是?”布鲁斯说,语调冰冷极了,“你享受这个,利用我对你的好感控制我。布鲁斯·韦恩,哥谭市最有名、最富有的人,在床上像个妓女一样顺从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暴怒点燃了卡尔。他一把攥住布鲁斯的领子,把他撞在书架上,木质结构被震得哗哗响。

“谁允许你——” 卡尔额角青筋暴起,他死死卡住布鲁斯的嘴,“你怎么敢这样说?”

“唔——放——!”布鲁斯激烈地挣扎起来,挥舞双臂、脚疯狂踢蹬,但卡尔的手像钩子一样陷在他的肉里。肘过如刀,布鲁斯的胳膊撞在卡尔脸上,骨头发出嘎吱的脆响。卡尔的胸膛剧烈起伏,最终松了手。

布鲁斯瞪着他,后退几步,喘着粗气,“你完蛋了,肯特,我要告死你。”他搓揉着红肿的嘴角,“我承认之前对你有那么点儿兴趣,现在看来我们压根不是一路人。”

“从我家里滚出去。”说完布鲁斯把围巾从地上捡起来,转身走向门外。“我不想再看到你。”

卡尔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那团火逐渐熄灭。他的心脏比任何时候都要冰冷、坚硬。

是时候了。卡尔冷笑,他的手探向书架。

这场无聊的游戏该结束了。



布鲁斯听见身后传来一种咔哒声。

很轻微、像是烛火一样忽闪,布鲁斯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没来得及回头,一阵更大的声响就把它覆盖过去:绵长的、机械齿轮咬合在一起滚动的声音——
布鲁斯慢慢转过身,卡尔正面对着书架。他的脸浸没在阴影里,镜片反射着冷冽的光。在他身旁,那个硕大又名贵的古董钟敞开肚皮后的秘密,向布鲁斯展露出一个漆黑、森然的洞口。一团无法驱散的雾气喷吐而出,沉重而迟滞地弥散在地毯上,隔着五丈远他都能感受到那股噬人的寒意。

卡尔张开口,极致的阴郁,布鲁斯从未听过这样的语调。

“这是什么,布鲁斯?”他说。“看起来像个入口。你想下去看看吗?”

洞口在卡尔的影子里跟布鲁斯对视。几层石砖像是未闭合的眼睑,组成一节节通往地狱的阶梯,等待着将他吞噬。

布鲁斯眼前一阵阵发黑,冷汗像溪流一样流淌过后背,打湿了他的衬衣。他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尖叫:逃!逃!离开这里!和克拉克一起!

“克拉克…...”

嘀——!嘀——!嘀——!

尖锐的警报打破寂静,有人在尝试突破韦恩庄园的门禁。这座看似古老的建筑实际上有着相当先进的安保系统。布鲁斯回过神,他冲到窗户边,看见前庭的栅栏外人影憧憧,蓝色和红色的光在遥远的树林深处闪烁。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布鲁斯看了一眼站在书架旁的卡尔,咬了咬牙,心中做出判断。他超起桌子上那本厚厚的精装书——应该是本牛津词典——用力拍向卡尔的脑袋。

“咚!”一声闷响,布鲁斯心头一紧。他以为自己下手太重,结果抬头一看被害人还怔怔地站在原地,鼻梁上的眼镜有点歪斜。

头怎么这么硬!布鲁斯暗骂。他吃什么长大的!

他凑上去一把攥住卡尔的衣领,把他拽近:“躺下——给我躺下,你必须晕过去!伪装…… 或者我再给你来一下!” 他的语速极快,嘶嘶作响, “别怕,他们问什么你就说什么,明白了吗?”

“布鲁斯,“卡尔直直地盯着他, “你在做什么?”

“别问了!按我说的做!”布鲁斯转身,但卡尔一把抓住了他。

“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我说了——”
“你必须告诉我——”

韦恩大宅的大门正传来重响。

“妈的!别问了!”布鲁斯怒吼着打断他。胸腔剧烈起伏,他闭上眼平复了一下,然后尽可能镇静地睁眼看着卡尔。

“我就是蝙蝠侠。”

卡尔呆滞地张开嘴。

布鲁斯不耐烦地撇开脸:“也许!也许!我不确定 ……这只是我的猜测!他也可能是我的好朋友、旧情人之类的。无论哪一个,我和他都是一条船上的人,绑死的那种。”他又挣扎几下,终于把手拔出来。

“听着,蝙蝠侠背叛了领主超人。”布鲁斯用力捏着卡尔的肩膀,“卡尔是不会放过我的。这艘船马上要沉了,你没必要跟着一起死。”

卡尔似乎想说什么,但布鲁斯已经丢开他。

在哪里?布鲁斯在古董钟上摸索,疯狂寻找着机关,尝试把洞口关上。但他找不到。汗流进他的眼睛里,一阵刺痛。咚咚的脚步声透过几层墙壁传来,纷杂又沉闷。没有时间了。电光火石间他做出决定。

“你没见过这个洞口。”布鲁斯说,“我打晕你以后就跑掉,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没说完,卡尔就扑上来。他的手很凉,像一块冰钳住布鲁斯。

“从下面出去。”他很轻、很快速地说。

“什么?”

“从下面出去!走!”眼前的人喊道,布鲁斯来不及反应就猛烈栽倒,他被一脚踹进未知的黑暗中。


2
卡尔什么都没想。

运转过度的处理器有时候就有这个问题,他应该是被布鲁斯拍傻了,或者被那句“我是蝙蝠侠”搞得宕了机。总之他把布鲁斯踹进蝙蝠洞里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他用三马赫速度换上制服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领主神奇女侠打裂书房的门、神色仓皇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脑子还是一片空白。

木屑飞溅、尘土飞扬,实木门板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布鲁斯呢?”戴安娜问。

“在他的洞穴里。”卡尔听见自己说。“跟我们说好的一样。”

“不再是了,”戴安娜急促地呼吸着,“那条视频泄露了。”

卡尔转过头。他的脑子终于读完重启的加载条,再度开始运转。

“谁做的?”

“布鲁斯的助理,莫娜·格林特。我们审问过,那个视频按理来说只有一个原件….没人知道莫娜·格林特手上有备份,唯一一个备份。保罗·亚当斯死后,她把视频上传,目前不知所踪。”

亚当斯苍白的脸在卡尔眼前乍现,他忽然明白过来。

“亚当斯的后备计划。”他喃喃道。

“一旦他出事,布鲁斯的助理就会窃取权限在韦恩集团的平台上放出视频。”卡尔冷笑一声,“ 如果布鲁斯拒绝合作,他们也会这样做。逼迫他统一战线——或者被逮捕,他们不在乎。”

“视频被多少人看到了?“

“很多。比想象中更多。我们正在封锁消息,但他们的动作比我们更快。”

“亚当斯已死。”卡尔看着她,眼神带着疑惑。“失去首领,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自由帮不可能有大动作。”

亚马逊女战士没有回应。

“怎么了?”

她深吸一口气,又把它吐出来。

“没有自由帮了,现在是蝙蝠帮。”她说。

“视频上传后一小时内,北美各地出现暴动。”她紧咬牙关,“自由帮公开宣布改名为蝙蝠帮——纪念他们的精神领袖蝙蝠侠,同时掀起对正义领主的声讨,‘反抗暴政、释放蝙蝠侠’,游行、抗议、暴力冲突,事态在升级…...但只是在北美。

“如果我们处理不当,反叛的势力会蔓延至全球。现在全世界都在关注正义领主的动作,观望我们对叛徒的态度。”

两个领主长久、无言地对视。
他们都明白一点:失去首领的自由帮看起来声势浩大,实际不足为惧——但自由这面旗帜笼罩的绝不仅仅只有渴望自由的人。那些旧时代的统治者、被正义领主弹压的利益团体,他们在卡尔-艾尔的威慑之下跪地匍匐,等候时机。一旦嗅到一点苗头,“自由”的火种将点燃他们雄壮的野心。

“领主超人,我们对叛徒的态度是什么?”戴安娜问。

时间仿佛静止,窗外狂风大作,一切都被暴雨的怒吼所淹没。卡尔的披风柔顺地垂下,与它的主人一同静默着。

“所有反动势力都将受到最严厉的处罚。”卡尔缓缓开口。“反叛者需要被处决,以警示世人背叛正义领主的代价。”

戴安娜点头,她呼出一口气,放松脊背,直起腰来。
“我即刻下达对蝙蝠侠的拘捕令。我已经通知了火星猎人和鹰女,灯侠在阿尔法半人马星系执行任务,他暂时还不知情,之后再与我们汇合。”

她扶住耳边的通讯仪,向卡尔确认,“如果遭遇抵抗,我们是否直接杀了他?还是尽量留活口,等待公开处决?“

她等待着。

“布鲁斯……”卡尔极慢地说道,“他现在不是蝙蝠侠,他只是个病人。”

那双蓝眼睛直直地望着戴安娜,很清澈、很闪亮。戴安娜感受到视线里面有一种期待,一种对领主超人来说天真到不合时宜的期待……他仿佛在期待她说点什么、帮帮他,与他一起反驳那个建立规则的人——

卡尔-艾尔本人。

戴安娜胸中苦涩,她不忍地别过脸。她开始为这个男人感到可怜了。

“如果是精神疾病类犯罪,”她语气很轻,几乎有些小心翼翼,“布鲁斯会被烧毁脑叶,关押进阿卡姆精神病院。”

“卡尔,那将由你亲自执行。”

卡尔愣住了。他被钉在原地,久久无法出声。喉结上下滑动,他试着开口,但发不出声音。

一声冷笑传来。他缓缓扭过头,玻璃上倒映着他的身影,神色平淡,嘴角带着嘲弄。

早就叫你逃了。他的影子说。你偏不听。

神奇女侠观察着他的状态,卡尔的肩膀有细微的颤动,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是君主的战士,她可以战斗、甚至慷慨赴死,那无所谓,总会有新的战士来接替她。但卡尔不能倒下,如果君主倒下了,再也没人能支撑庞大的帝国继续运转。那意味着领主政权的彻底覆灭。

“听我说。”戴安娜大步上前,俯身把卡尔按进椅子里,双手捧住他的下颌,逼迫他与自己对视。“交给我们。超人,你已经牺牲足够多,这件事交给我们吧。我们会全力以赴,向我们曾经的战友、现在的敌人表达最大的尊重。”

喉口像被塞住,卡尔濒临窒息。

“一个敌人能得到最大的尊重是什么?”戴安娜紧紧抓着卡尔的面颊。

是毁灭。他的影子提醒他。

“是毁灭。”他听见自己回答。

戴安娜垂下手,抚摸卡尔宽阔的肩。

“蝙蝠侠选择背叛我们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好付出一切。他是一位战士,战士是不会想像行尸走肉那样活着的。”

“下令吧,卡尔。”她轻声说。


3
布鲁斯从阶梯一路往下滚,在暗道里摔得七荤八素。等他挣扎着爬起来,头顶的入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合上。

布鲁斯暗骂一声,摸着墙壁向下狂奔。半分钟后他的脚踩在平地上,一扇坚固、厚实的金属门出现在他眼前。他刚想上前查看,门轰然打开,荧光从更深处照出来。

他谨慎地探头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空间,起码有三层楼那么高。

天花板上的射灯输送着苍白的光,但更多角落仍然隐没在黑暗中。岩壁上裸露着灰色的岩石,透着阴冷的气息。中央有一排巨大的屏幕,跟各种复杂的终端和控制台连接在一起。墙上和桌子上挂满了高科技的武器和装备,折叠飞行器,追踪器,探测器,手榴弹,机器人,飞镖,护甲,信号灯……看得布鲁斯眼花缭乱。左侧有一排整齐的陈列柜,里面装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蝙蝠真的有一个洞穴。”布鲁斯倒吸一口凉气。

陈列柜最外面挂着一套灰色的制服。他缓缓走近,一步,两步……他的倒影在玻璃上与灰色的面罩逐渐重叠,领主蝙蝠侠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就连紧抿嘴唇的形状都是严丝合缝。

尖锐的疼痛劈开他的脑子,布鲁斯双手撑住膝盖,俯身激烈地喘息着。

所以真的是我。他流着汗苦笑。这是最糟糕的情况——该死,就不能是旧情人吗?

他咬牙直起身,把玻璃柜打开,拿出了那套制服。它摸上去轻飘飘的,很柔软,似乎没有半点防御力。布鲁斯试着扯了扯,发现它弹性极高、非常强韧——绝对不是地球科技的造物。布鲁斯心中有个猜测:如果这是氪星材料,它应该具有超凡的强度和耐用性。

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闷响,布鲁斯环顾四周,发现似乎这个洞穴只有一个入口。他小跑到中控台前,屏幕上一片漆黑。

“怎么搞?”他咕哝。

键盘旁似乎有个感应装置,他把手伸上去,眼前一花,机箱开始嗡嗡作响,这台算力惊人的计算机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安全许可确认,识别:最高等级。>

城市的实时监控画面和各种数据在屏幕上高速跃动,看得布鲁斯眼花缭乱。他注意到左下角的一块屏幕上有一张数字化地图,上面跳动着几个红点,旁边的浮窗标注着领主们的名字。

我是怎么时刻掌控他们定位的?布鲁斯哑然,他看见几个红点聚集在一起,有一个离得格外远,远远超出地图可以显示的边界。

绿灯侠……他默念。

一声巨响,整座洞穴都为之震动,灰尘簌簌而下。布鲁斯跳起来,手肘啪唧戳到一个按钮,洞穴最里面那扇圆形的墙壁轰然裂开,露出一个弧形平台,还有一条长长的漆黑隧道。

布鲁斯大步奔到门前,看到眼前的东西时,他的呼吸逐渐粗重。

那是一辆纯黑色的车,外形像是装甲车和超跑的揉杂,看起来无疑经历了复杂的暴力改装。它的底盘很高,光是车轮就占据车身的三分之二,布鲁斯认出轮胎和车身的材料,那是来自韦恩最顶级、最昂贵的工业科技。车头的线条极其锋利,车门向外旋开,仿佛一只黑色的巨型蝙蝠展翅欲飞。

“酷毙了!”布鲁斯大叫,一巴掌拍在侧翼板上。

他二话不说跨进车门。座位跟跑车的设置类似,方向盘后面是巨大的中控台,它就像那座超级电脑一样静悄悄的。布鲁斯把手放上去,操作面板弹出,橙色的光从中间亮起,阶梯式地向车门方向扩散。各种武器按键和通讯装置被激活,在狭小的空间内嘀嘀作响。布鲁斯意识到这不是一辆简单的车,它本身就是一台监控室加移动武器库。

“这才叫花钱花在点子上。”他摸着方向盘上昂贵的真皮自言自语。

他轻踩油门,引擎咆哮起来,蝙蝠车像一支开弓的箭,朝隧道的最深处扎去。眼前出现一个有亮光的圆点,布鲁斯心中隐隐雀跃起来。

克拉克说的对,这下面果然能出去!

疾驰的快感让他把一切抛在脑后,直到一个念头电光火石间点亮,针管推动,朝他的心脏注入细碎的疼痛。

克拉克是怎么知道的?


4
卡尔在缓慢地调整呼吸。戴安娜的手还抚摸着他的肩膀,那只手,那么纤细,又重逾千斤——就仿佛责任落在他肩上。

责任落在卡尔的肩上,那是七十九亿人类,是一万亿物种,是整个星球,它比山还沉重。但承担的人是卡尔-艾尔,所以它可以比雪花更轻盈。他是人们想象中最强大、最完美的存在,寻求庇护的渴望为他镀上金身,他无所不能,无坚不摧。

当一个人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时,放任也变成一种罪。

卡尔深以为然。

所以他杀死莱克斯·卢瑟,跨过克拉克·肯特的坟墓;罪恶被他践踏,权力在披风的阴影中匍匐。他走上一条通天之路,这条路很长,他已经走了很久、很久。说实话,他已经不在意到底踏过了些什么了,它们总在嘎吱作响。他听得太多,早就习惯这些尸骨崩裂的声音环绕在耳边。

一声呼喊从他脚下传来。

他的脚下踩着布鲁斯·韦恩。他如今不是蝙蝠侠了,这个残破的灵魂比任何时候都要虚弱、都要千疮百孔。

克拉克,克拉克!他快活地呼唤他,扑动着折断的翅膀。

他看起来好快乐。卡尔想。

但你已经没有什么快乐的理由,他想告诉他。克拉克已经死啦。

卡尔微微用力,血从蝙蝠的身体里流出,他遍体凌伤,脊骨比玻璃更脆弱。

克拉克!布鲁斯笑起来,快活地大叫。



“如果遭遇抵抗,仍然实施拘捕。”卡尔说,“不要杀他。”

戴安娜与他长久对视,她的手慢慢移开了。

“你想要公开处决?”

“不。”卡尔平静地看着戴安娜。“终身监禁。由我亲自执行。”

玻璃上的影子大笑一声。

你做什么?他问。不处死他只能说明两件事:第一,你没能力处理蝙蝠侠留下的烂摊子;第二,你软弱到无法清理门户。全世界都看着呢。你把领主政权的威信当狗屁。

“这是在助长蝙蝠帮的气焰!”戴安娜猛锤了一下桌子,“更多人会加入他们试图抢夺权力,如果战争爆发,这个世界将再次陷入动乱 ……他们会的!你知道他们会的!只要他们知道蝙蝠侠还活着,还有机会反抗我们!”

她说的没错。听她的。

“他们没有机会。”卡尔冷冷地说,“让他们来试试。”

“卡尔,”戴安娜咬着牙,“会有很多人死去!”

“我对此负全部责任。”卡尔盯着她。“执行吧。准备一场公开处决,我会安排替身,之后蝙蝠侠由我接手。”

“如果他们发现蝙蝠侠还活着,这个世界会再度见证正义领主的威慑力。”狠戾从卡尔眼里一闪而过,“我保证。”

他脚下轻碾,那些枯骨又在嘎吱作响。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卡尔。他看起来那么清醒、镇定,仿佛这些疯话都不是从他嘴里吐出来似的。

“这样做不值得。” 她试图打开劝解的缺口,“以现在布鲁斯的灵魂状态,监禁迟早也会要了他的命。”

“他会没事的。”

神奇女侠微微愣神。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胸膛剧烈起伏起来。

“卡尔,”她的声音有细微的颤抖,“为什么布鲁斯独自一人去了蝙蝠洞?”

哇哦,她的直觉可真敏锐,不是吗?他的影子说。

卡尔没有回答她。

“这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你应该向他揭露身份,把他带下去——暴力手段,如果有必要的话——获得证据后逮捕他……你为什么没那么做?”

要不要告诉她?影子在低语,你听见她赶来,才不得不把布鲁斯·韦恩丢下去。你怕死这个了:她可能会叫你的名字,你瞒不住。布鲁斯会知道你不是克拉克。

“当时场面很混乱。”卡尔说,“我判断你这边的事更重要。”

戴安娜骤然起身,冲向那个硕大华贵的古董钟。

超人没有阻拦她,他只是静静坐在原地,思考自己的计划。情况很差,但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布鲁斯一定会为克拉克妥协的,他会让他为了克拉克活下去的。

然后呢,你要继续这种可笑的角色扮演?到什么时侯?

直到另一半灵魂回来。卡尔想。蝙蝠侠更坚强,他不会寻死的。

他的影子沉默了。

你决定了?影子轻轻问。你要再去找那个撒谎的女巫吗?

卡尔站起身向暗道入口走去。

蝙蝠侠不爱你。他的影子在镜子里窥探他。事实上,他恨你。他恨你恨到要用你的信任刺杀你。

“布鲁斯爱的也不是我。”卡尔的吐息比雨夜更冰冷,“有什么区别。”


5
暴雨夜的哥谭郊区街道上空无一人。闪电劈开云层,豆大的水滴砸在玻璃上怦怦作响,大雨瓢泼而下,桦树林被筛子般的雨幕击穿,密林深处仿佛有野鬼在哭嚎。

布鲁斯静静坐在驾驶座里。闪电的爆裂白光附着在他的视网膜上,场景一幕幕在他眼前闪现:破败的面罩、蝙蝠侠紧绷的嘴唇、克拉克紧张的微笑、领主超人雨中湿漉漉的蓝眼睛。

一个猜测、一个可怕至极的猜测在他的脑中浮现……

布鲁斯大口喘息,他需要……证据,他还没有证实它。

通讯装置在黑暗中闪烁着光亮,橙色的光点像呼吸,忽明忽暗。一排按键上镌刻着英雄们的标志,布鲁斯伸出手,抚摸那个圆圆的、属于绿灯侠的符号。
布鲁斯想起那个离所有人都无比遥远的定位,一个计划在他脑内成形。

拼了,赌一把。

他摁下通讯按键,待机的忙音让他的神经紧绷到极致。

咔擦一声,呼叫被接通了。

“紧急情况,领主蝙蝠侠呼叫领主绿灯侠。”透过面罩的变声器,布鲁斯发出低沉嘶哑的声音。

<领主蝙蝠侠?你… 你恢复了?>通讯另一头吵闹异常,背景有人在吼叫。

“恢复?”布鲁斯语气平稳,手却抖得厉害,“我被关在这个地方几个月,魔法,该死的。没有出口,通讯器没信号,我一直尝试联系你们,现在只有你的呼叫接通了。”

<你在说什么?几个月……那跟我们呆在瞭望塔的是谁?>绿灯侠听上去惊讶极了,<正义领主刚才也在呼唤我,我猜那跟你有关,蝙蝠侠——>

“不管那是什么,它都不是我。”布鲁斯说,他的语调几乎能骗过自己。“你们被骗了,那是个冒牌货。”

<老天……这不可能…… >

“它发生了,接受吧。”布鲁斯听上去简直不容置疑,“这是个阴谋,针对氪星幸存者的阴谋。它的目标是领主超人,灯侠。”

通讯那头的声音急促喘息着。
<上帝,这、这解释了很多!我必须通知他们!>

“在那之前,告诉我,”布鲁斯心跳越来越快,“它做了什么?你们是怎么应对的?”

<它假扮成你——一个失忆的你,潜伏在领主超人身边——>

“潜伏?它怎么潜伏的?”

<……它知道你和超人的过往,蝙蝠侠。> 一阵厮杀声后,绿灯侠的声音再度响起。

<为了让它活下去,超人重拾了他的人类身份。>

布鲁斯被定住了。剧痛点燃了他的脑子,冻雨也浇不灭的野火熊熊燃烧,沿着脊柱向下吞噬了他。尖锐的耳鸣中,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受难者在求救。

“克拉克……”他在问,“克拉克·肯特?”

<当然!> 绿灯侠不假思索地说,<蝙蝠侠,你不知道这几个月发生了什么……它看上去很虚弱,所有人都被它蒙蔽了,尤其是卡尔。这是赤裸裸的阴谋,非常、非常危险,它在拖延超人的脚步,阻挠我们的道路。我们必须除掉它。>

布鲁斯想开口,但他注意到自己的声带在发抖。于是他静静等待了一会儿。

“没错。”布鲁斯轻声说,“我们必须。”

<听我说…….>

滴。
布鲁斯切断了通讯。他呆坐在驾驶室里,颤抖地等待疼痛的浪潮褪去。

他不知道一切是从哪里开始出错的。也许是从踏入安德森医疗中心大门的那一刻,是从回到哥谭的那一天,是他决定追寻克拉克踪迹那些日日夜夜——也许还在更早、早在一切发生之前。也许,他从来就不该在那个午后睁开眼。

温热的泪水滚滚而下,流淌进面具的缝隙中。名为现实的塑料袋罩在他脸上,夺走了他赖以生存的氧气。

正义领主需要他去死。从保罗·亚当斯示意他传播视频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蝙蝠侠的死活对自由帮来说无关紧要。

他的爱人。

领主超人淡漠的脸浮现在他眼前,耀眼的日光在超人背后划出一道璀璨的弧线,白色的披风鼓动,他俯视布鲁斯如同俯视一只蚂蚁。克拉克牵着他的手走在堪萨斯的田野,枯萎的麦梗在脚底折断,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他望着布鲁斯,蓝色的眼珠在清晨的薄雾中闪闪发亮。

布鲁斯。他们异口同声地呼唤他。

这个世界将迎来新生。

布鲁斯像被刺了一刀那样抽搐,捂着脸大笑起来。笑声在小小的空间里回荡,直到变成一声声比哭还难听的呜咽。

只有这个办法。

他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一道比月亮刺眼数百倍的白光打在蝙蝠车上,瞬间照亮了漆黑的街道。

“已发现领主蝙蝠侠的踪迹!” 直升机中的搜查队员摁住对讲机说,“目标位于布里斯托县的二十四号公路,地标建筑是高架桥,威洛大道和枫树街交界处。”

尖锐的鸣笛声响起,密集的警灯闪烁着红蓝交替的光芒,警车急速驶向目标地点。他们从单行道的两端涌出,顷刻间把蝙蝠车团团围住。

布鲁斯缓缓深呼吸,空气像刀一样割着他的肺。心跳从极速的搏动中慢慢回落,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镇静。如果卡尔在的话,他会惊讶布鲁斯冷峻的面容与蝙蝠侠有多么相似。

直升机上的搜查队员通过扩音器向蝙蝠车发出警告:“领主蝙蝠侠,你因叛国罪被通缉,请立即放下武器,举起双手,任何抵抗都将受到严厉制止!”

布鲁斯握着方向盘冷笑一声,一只手在控制面板上滑动。

电子女声响起:“请确认:是否解除人工智能稳定系统?”

“确认。”布鲁斯说。

橙色的光芒褪去,只有仪表盘和机械的指示灯还在黑暗中发着荧光。蝙蝠侠一定是为更复杂的用途设置了人工智能,布鲁斯玩不转这些技术,但他懂车。稳定系统就像轿车的电控系统一样辅助着驾驶员,可以防止在转弯、急刹车或执行突然操作时打滑车身。

这是保护,也是限制。布鲁斯·韦恩不需要这种限制。

他永远更青睐更传统的驾驶方式。

最简洁、最暴力的驾驶方式。

“从车里慢慢走出来!”警察还在做着宣告,“不要进行无谓的——”

低沉的咆哮乍现,蝙蝠车像炮弹一般弹射出去,狠狠撞在前方的警车上。警车的保险杠瞬间内陷,警察们一边四散开寻找掩体,一边朝着蝙蝠车极速射击,子弹打在防弹玻璃上溅射出金红的火光。

冲撞不足以打开缺口,区区二十米的加速距离饶是装甲车也很难在这种情况突出重围。但布鲁斯指望的不是这个。

布鲁斯面无表情,他操纵方向盘,右手倒挡,左脚猛地把油门踩到最底。

“该死,这个疯子——”

蝙蝠车发出恐怖的吼叫,这头漆黑的巨兽以骇人的速度倒退,直直朝身后的警车冲去。那辆雪佛兰塔霍被掀翻,布鲁斯仍然踩死油门,蝙蝠车像在舞台上华丽退场一般倒退着扎进漆黑的雨幕中。

他确实是疯子,敢在雨夜以八十迈的速度在高速公路上倒行!

关闭控制系统后,这辆钢铁巨兽完全掌握在布鲁斯手里。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半个身子都扭过去,右手搭在副驾驶的椅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在暴雨中模糊的后窗。

布鲁斯没什么可依靠的,除了他超越常人的反应神经和蝙蝠车灵敏的变向。有车灯闪烁,货车疯狂按着喇叭呼啸而过,布鲁斯理也不理,仍然油门到底。肾上腺素飙升,他感觉不到痛,只有亢奋在血管里奔腾。

警笛开始鸣叫,雨实在太大了,这样的夜晚驾驶极度危险,没人敢像布鲁斯一样把刹车当摆设,蝙蝠车的车前灯几乎只是一个米粒大小的光点。幸好直升机的探照灯仍然在持续追踪,为警察引导方向。

一路疾驰,他们来到高架桥上。布鲁斯猛踩刹车,在桥的中段停了下来。

他望着车窗外在雨中颠簸的直升机,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发出劈啦啪啦的爆响。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能相信的了,但此刻他无比确信自己是蝙蝠侠,他必须相信自己是蝙蝠侠。他们的本能在共振,在小小的驾驶室中合二为一。布鲁斯一拳砸向头顶的按钮。

“继续追,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布鲁斯冷冷地说。

他猛打方向盘,一脚油门,车胎摩擦湿滑的地面发出尖锐的声音。铝合金钢板和混泥土爆裂,蝙蝠车冲破护栏,从高架桥上一跃而下。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直升机上的警察停止呼吸,他们张开嘴,眼神呆滞地追随那道优美的弧度。那辆车像一只真正的蝙蝠一样张开侧翼,划破雨幕,从离地面十几米的高架桥上腾跃而下——

“该死!该死!目标撞破护栏,在二十一号公路上着陆!正沿西南方向移动!”警员朝着对讲机嘶吼,“他前进的方向是…….是大都会!”


6
卡尔走进蝙蝠洞时,这地方已经一片狼藉。戴安娜仍然在四处搜寻着。

“他已经逃走了。”卡尔侧耳聆听了一会儿,微微皱起眉。他看向展示柜里失踪的领主蝙蝠侠制服,心下了然自己为什么听不见布鲁斯的心跳。

话音刚落,火星猎人和鹰女也从入口钻进来。火星猎人红色的眼珠盯着神奇女侠看了一会儿,他又把视线投向超人。

“情况了解。你不想杀领主蝙蝠侠是吗,领主超人?”

“是的。”

“如果这是你的决断,”火星猎人看着卡尔,“那就执行吧。”

“这不单单只是关于蝙蝠侠。”戴安娜出声打断,“卡尔,你不清醒。你没有用理智思考——这很危险,非常危险。你在这种情况下都不愿意动手,他变成了你的弱点,你的死穴。”

“你指望敌人发现不了这一点吗?没错,他们都太弱了,你根本不把他们当回事……”她继续说着,眼睛牢牢锁定卡尔,“那么蝙蝠侠呢?这一切会不会是他的阴谋,一个陷阱,等着你跳进去?”

“我只是让他活着,仅此而已。”卡尔低垂着眼,淡淡开口。“至于他要怎么活,那是我的事。只是有一点,我想说清楚——我会让他不具备任何威胁。”

“你没有意识到!”戴安娜喝道,她往前迈进两步,用手指着卡尔的胸口,“你觉得事情还在掌握中,是吗?其实布鲁斯在牵着你的鼻子走,他干扰了你的判断——他让你变得软弱,领主超人!”

空气霎那间降到冰点。气氛凝滞了,卡尔与戴安娜冷冷对视。

“不要。”他的后槽牙在作响,“永远不要用这个词形容我。”

“那就证明给我看。”戴安娜的拳头攥紧了。

卡尔眯起眼。

“见鬼!”绿灯侠一头冲进蝙蝠洞,剑拔弩张的对峙被短暂打破了。

他看起来才经历了一场混战,黝黑的皮肤上还挂着瘀伤。他用力拍打靴子上的灰尘,嘴里抱怨着,“老天、那些赛卡利安人简直比太空海盗还难缠!紧急情况——为什么没人回应我的呼叫?”

“你没错过太多。”鹰女说,“布鲁斯叛变,我们下达了通缉令。你正好赶上精彩部分,他俩正要大打出手呢。”

“噢!”绿灯侠惊讶地睁大眼,“为了那个冒牌货吗?”

沉默。洞穴里的超人类们瞬间扭过头,所有目光齐刷刷地锁定他。

“都说了,紧急情况!”绿灯侠急切地说,“这个布鲁斯是假的!“

“你在说什么?”戴安娜问。

“领主蝙蝠侠跟我通讯,”绿灯侠的话噼里啪啦地在蝙蝠洞里炸响,“他被魔法困住了几个月,刚刚找到办法跟我联系上。有个冒牌货、魔法师之类的、假的布鲁斯·韦恩在冒充他的身份接近超人!”

卡尔的心脏被攥紧了。

“他问了你什么?”他死死盯着绿灯侠,“你怎么回答的?”

“他、他问我冒牌货做了什么,我们是怎么应对的。”卡尔的脸色弄得绿灯侠有些慌张,他茫然地说,“然后,我就……就告诉了他。”

空气艰难地进入肺部,卡尔尽可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他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向愕然的绿灯侠发问。

“你回答的时候,有没有提到我的人类身份?”

绿灯侠的嘴张大了,他看着卡尔冰冷的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了。”火星猎人说。

“布鲁斯已经知道你是克拉克了。” 他漂浮到中控台前,看着左下角那个显示定位的屏幕。“信息差,布鲁斯利用了它。很聪明、很敏锐,他知道绿灯侠没有跟我们在一起。”

卡尔摇晃着后退一步。

绿灯侠急促地喘着:“我不该、操,该死,是我的问题吗?你们尝试联系我……我没意识到!到底怎么回事……”

“不重要。“鹰女握紧手中的鹰戟,阴沉地说。“你被骗了,约翰,你这个蠢家伙。”

一声细微的提示音在戴安娜耳边的联络器中响起,她接通它。

这是很隐蔽的通讯,身边不会有人听得见,除了一个人——

<控制中心报告,发现领主蝙蝠侠行踪。抓捕未成功,目标仍在逃亡中,我们丢失行踪前他正沿二十一号公路向西前进,目的地疑似大都会。>

卡尔瞬间腾地而起。

“拦住卡尔!”戴安娜条件反射般出手,喊道,“别让他做傻事!”

Chapter 9: Chapter 9 新闻不死

Chapter Text

Chapter 9  新闻不死

前言:露易丝·莲恩将手里的报告砸在桌上,对着邻桌的同事大声抱怨。“显然,相比奥兰高中枪击案遇难者的家庭现状,公众更关心米兰达是否会与前男友一起走上红毯!”她恼怒地敲打着手机屏幕,“该死,我说过了明天会去参加互助小组……”

一只手从她身边探出,把那份报告拿走了。她回头看去,新来的那个小年轻正从隔间探出头来。

“你去吧。”克拉克·肯特说,“发布会我可以替你参加。”

“噢!”露易丝迟疑,“真慷慨……但你不是马上要截稿了吗?”

“我会处理的。”克拉克慢吞吞地说,“我们当中总要有人做点儿新闻该做的事。”


1
暴雨红色预警席卷整个美东地区,大都会也不例外。

乌云笼罩整个城市,天空中电闪雷鸣。狂风肆虐,大雨倾盆而下,洪水涌入城市每个角落。肮脏的污水将道路淹没,汽车都小心翼翼爬行着,它们保持间距,在路面上挣扎打滑。

“现在这个天气!”吉米·奥尔森在副驾驶翻弄着他的摄像机,“你确定你的消息是准确的吗?”

前方有辆轿车没打转向灯就并线,露易丝猛按喇叭:“干什么?你考过驾照吗!”

“肯定准确。”她吐出一口气,“消息来源是布鲁斯·韦恩。”

“韦恩先生?你怎么跟他搭上关系的?”吉米挠挠乱蓬蓬的红发,随即恍然大悟,“噢,我明白了,是在他调查克拉克下落的时候——老天,他怎么知道领主蝙蝠侠要做什么?”

警笛声和救护车的鸣响在暴风雨中显得尤为刺耳,露易丝和街面上其他汽车一起向路边停靠,为救援车辆让出道路。

“我不知道,那不重要。”她看着警车和救护车呼啸而过,刮起一阵红色的风,“重要的是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大都会的排水系统就是一坨狗屎——我专门写过报道,市政府那帮蛀虫,他们才不在乎排水系统,地铁被灌满关他们屁事,他们坐着汽车、有人撑伞,皮鞋被打湿已经是了不得的大灾难——”

“蝙蝠侠!蝙蝠侠!”吉米大声提醒。

“我就在说蝙蝠侠。”露易丝轻哼一声,“地铁瘫痪,人们回不了家,宵禁暂时解除;警察忙得团团转,洪水、暴风雨,你知道的。他们现在没法关注我们。所以我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把手机扔给吉米,他手忙脚乱地抓住。“不止是我,韦恩集团旗下所有报社、媒体都收到了消息,布鲁斯·韦恩是动真格的。”

手机屏幕上,一条语音在布鲁斯·韦恩的头像后闪烁着。吉米点开他,韦恩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递出来。他听上去冷峻极了,跟吉米记忆中那柔和轻浮的声线完全不一样。

“半小时之后,领主蝙蝠侠会出现在正义大厅。在那里,他会承认自己犯下的[b]所有罪行[/b]。 我需要一场直播,这个事件要被全世界看到。吹捧领主的大字报可以明天再写,现在都给我动起来,做点儿新闻业该做的事,如果你们还把自己称作记者的话。现场会有抗议的人群掩护你们,藏好点,别被发现了。”

吉米倒吸一口凉气:“韦恩到底想做什么!他找到克拉克了吗?他怎么会让他干出这种疯事?”

“但愿他找到了。”露易丝低声说。

“嗯?”吉米没听清。

“你瞎了眼吗?”喇叭发出一阵尖锐的鸣叫,露易丝隔着窗朝另一辆车怒吼,“会不会开车!”


2
领主超人冲破蝙蝠洞的天花板,石块滚滚而下。他在半空中急停,金色的绳索拴住了他的脚腕。他向下看去,领主神奇女侠正紧紧抓着真言套索的另一端。

“卡尔!”她大喊,“你必须冷静!”

卡尔抬腿,戴安娜被拽得一个踉跄,她把套索收缩几圈,向后仰倒,靴子死死卡在地面里。她扭头看向其他领主:“快,阻止他!”

绿灯侠仰头看去,超人的面容与蝙蝠洞的顶部一样死寂漆黑,白色的披风包裹那具拥有无尽力量的身躯,在空中缓缓飘浮。

“阻止他?”绿灯侠犹疑道,“我们?领主超人吗?”

他往身旁看了一眼,鹰女沉着脸捏住鹰戟,也没有动弹。

“不然就来不及了!”戴安娜怒吼,“你们还不明白吗?”

鹰女咬咬牙,抡着刺锥样的战锤向上冲去:“约翰,这都是你搞出来的乱子,你最好解决它。”

什么叫我搞出来的乱子,明明是领主蝙蝠侠!绿灯侠心里叫苦不迭。

卡尔抓起闪着金光的绳索一扯。戴安娜的身体被巨力拽起,瞬间横飞出去,撞穿蝙蝠洞的墙面,留下一个深不可见的洞口。卡尔头也不回地继续向上,蝙蝠洞之上坚硬的岩层被钢铁之躯碰碎,纸片一般散落。尘埃飞腾,韦恩大宅的屋顶被一条纵深几十米的直线打穿,超人出现在韦恩庄园的上空,暴雨落在他身上,砸出细碎的水沫。

忽然,巨大的绿色锁链从地下盘旋而出,像是蜿蜒的钢铁巨蟒,嘶叫着把卡尔层层包裹。鹰女抓住这个机会冲上来,裹挟雷电与暴雨,以鹰戟为中心,数十万伏特的蓝色静电迸裂出数千度的高温,十米半径内的雨水被瞬间蒸发——

卡尔发出一声叹息。

“我不想伤害你们。”他说。

勒住肌肉的锁链咯咯作响,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细碎的裂纹开始在表面浮现。

绿灯侠持着灯戒飞来。“沙耶娜,退后!”他大叫,冲到鹰女身旁,生成一个绿色的球体把他们包裹住。破碎的锁链像刀片般飞溅,他们被剧烈的气流冲击,掀翻出去,狠狠拍在韦恩大宅的屋顶上。

有人从身后袭击了卡尔。他回过头,戴安娜高举盾牌,锋利的边缘狠狠砍在他身上。白色的领主砰然坠落,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蛛网状的裂纹沿石砖蔓延了整个庭院。戴安娜如流星紧随其后,她扑到卡尔身上,用盾牌照着他的脸猛砸。一下、两下——她的小臂上青筋乍现,在空中微微颤抖,却再也推不出一英寸。

黑色的手捏住了盾牌的边缘,卡尔的蓝眼睛在尘埃中闪闪发亮。

疾风呼啸,戴安娜依靠本能向后仰,拳头擦着她的鼻尖划过。她的腹部被重重蹬了一脚,缺乏照料的园艺树丛哀叫着被碾进土里,半神之躯拍在韦恩大宅的承重柱上,发出金属般的轰鸣。超人飞掠而来,戴安娜咽下口腔中腥甜的味道,侧身躲开,四分五裂的砖石碎片擦过她耳侧。她扣住卡尔的手腕猛地拉近,额头相撞发出爆响。卡尔眯起眼,晃了晃脑袋。

“卡尔!”她忍住眩晕,厉声喝问, “你现在清醒点了吗?”

一记更加猛烈的头槌砸下来,戴安娜双膝一软,地面砖石俱裂。

“我一直很清醒,戴安娜。”尖锐的耳鸣中她依稀辨认出这句话。

绿色的光芒闪耀,锁链咻咻从脚下飞出,·卡尔捏碎几条,但更多、更粗壮的锁链蜿蜒而来,勒住他的四肢、腰腹、脖颈,用极强的力道把他拽倒,钉在地面上。数层厚厚的方形屏障拔地而起,像牢笼一样将他困在方寸之间。卡尔啧了一声,眼里闪过烦躁。

绿灯侠漂浮在半空中,隔着阻碍他看不清超人的表情,只能硬着头皮叫喊:“老兄,别这样,我们得谈谈…… ”

话音未落,绿色的碎片崩裂,黑色虚影闪过,下个瞬间卡尔皱着眉头的脸就到了他的面前。他惊愕地睁大眼,他看见了,卡尔右手成拳、蓄力,他看见了,但肯定躲不开——

轰——!

剧烈的气爆擦着约翰的耳朵炸响。雨水因巨大的动能而暴震、弹射,如果不是有灯戒,他的脸已经被水珠穿成了筛子。领主超人的拳头离他的脑袋只有几英寸,身后传来建筑倾倒的声音,韦恩庄园在哭嚎着分崩离析。

这座古老的宅邸被卡尔一拳掀爆了。

他激烈地喘息,汗随着雨一同落下。领主超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3
布鲁斯一脚刹车,在正义大厅的门前停了下来。

这一片荒凉的广场被暴雨冲刷得狼藉不堪,一旁的石柱上还残留着昔日的辉煌,透过大理石上典雅的希腊式直线花纹竟能窥见几分巴特农神庙被劫掠后的萧瑟景象。

自从瞭望塔建立后,这里就成为了一处封锁的废弃旧址。领主们考虑将其打造为正义领主的纪念馆,但这个计划尚未实施。正义大厅现在仍然保持着损毁后的模样,远处的闪电划破天际,为这片荒凉的场景增添了一抹令人胆寒的幽暗光影。

挺好的。布鲁斯想,一位旧时代英雄的落幕理应是这副模样。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布鲁斯从车窗看去,几辆货车正在树丛后悄悄停着。布鲁斯知道那应该就是莫娜安排的人。离他们有点距离的地方还有几台小轿车,也低调地熄着火。

警笛声从几个街区之外传来,布鲁斯把他们甩得有够远的,现在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车里等着。疼痛又开始在皮下翻腾,布鲁斯只能祈祷警察包围的时候他还能有力气开门下车。

“总要有个体面点的退场,是不是?”他看着玻璃上蝙蝠侠的倒影,问道。

他已经想好了,一会儿警察叫嚣喊话,他一定要优雅地踏出车门,像电影里演的终极反派一样高举双手,淡然地说出最后的宣言。他的身影会被媒体直播记录,流传到世界的每个角落。

他给不了自由帮一个活着的蝙蝠侠,死的他们应该也能接受。

只是这样吗?他脑子里那个小小的声音发问。

布鲁斯在黑暗中面对自己沉默着。疼痛的冷汗从面颊滑落,他怔怔地望着越来越近的那片蓝红光亮。

他喜欢你。小小的声音说。他不会想要你死的。

“我想是的。”他轻声说,“所以这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

刺眼的白光再度降临将他笼罩,警车已经把布鲁斯团团围住,喊叫声从扬声器中传出,但布鲁斯已经无法分辨那是什么了。他痛到耳膜肿胀,每次吞咽都是一阵头晕目眩。他拉开车门,脚一软,跪在了斑驳的泥水里。

“快上!快上!”扬声器在叫嚣,追击队一拥而上,把他死死扑倒在地。人群瞬间从车中涌出,愤怒地挥舞着手中的东西向前挤——抗议的标牌和旗帜,布鲁斯嘱咐过不要发生火并,否他们一定会以恐怖袭击罪被统统绞死。

“后退——!都给我后退!”警察吼叫着,“该死,这些人是从哪来的?”

布鲁斯感觉自己的胳膊快被扯断了,手铐紧紧箍住手腕,几只胳膊仍然蛮横地压在背上。这是正确的,没人会愚蠢到对蝙蝠侠放松警惕。他的头被狼狈地摁在水泥地上,有人在拉扯他的面罩,鼻腔里都是泥浆浑浊的味道。

本来还想体面一点呢。他恍恍惚惚地想。


4
“你也要阻拦我?”云层之上,卡尔看着在他面前盘旋的火星猎人问道。

“我只是想确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双明显异于人类的红色眼珠注视着他,像是要透过他无坚不摧的躯壳看进他的灵魂。无尽的焦躁在卡尔胸膛里冲撞,他盯着火星猎人的脸,一把扯下耳朵上的屏蔽器。

“那就听听看。”卡尔说,“听听看我到底在想什么。”

隐秘的流光从红色的瞳孔中闪过,火星猎人垂下眼眸,发出一声叹息。

“伟大的征途注定了无尽的牺牲。”绿皮肤的异乡人开口,“卡尔,你曾经做好了这个准备。”

“不能是这个。”卡尔看上去厌烦极了,“不能是他。”

“听着,今天的事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给我点时间安置他,然后……”

卡尔停住了。

从哥谭到大都会,跨越六十四英里,他的眼睛仍然能清晰地捕捉一切,它们就在他的面前发生。

大都会也在下着暴雨,正义大厅的遗址前,一拥而上的警察、喧嚣的人群,照相机的声音咔擦、咔擦响起,布鲁斯的头被按在地上,警察在拉扯他的面罩。尖刀抵着他的咽喉,蝙蝠的皮囊即将被剥下——世界都将知道蝙蝠侠是布鲁斯·韦恩,领主政权的叛徒,反抗势力的领袖。

布鲁斯·韦恩不会有以后了。他会被送上高台,再也落不回地面。那个残破的灵魂会在这刻凋零,怀揣着一个人类微末的希冀,为蝙蝠侠的理想埋骨,为超人的伟大征程奠基。

卡尔是注定要踏过他的尸骨的。这个曾经最伟大的英雄,折了翅膀的蝙蝠。他最信赖的战友,最珍视、却奄奄一息的爱人。

牺牲、牺牲、牺牲……

有人齐声呐喊,似教堂的钟摆,层层叠叠,一浪高过一浪。声音从身后传来,是他的友人,宣誓追随他的战士。声音从头顶传来,是他的子民,在祈求他的庇护。

牺牲。

声音从脚下传来,布鲁斯·韦恩侧着脸看他,他的蓝眼睛从破碎的面罩中露出来,像他不屈的灵魂一样闪耀。

人群中,布鲁斯的头被摁在水坑里,脸却倔强地抬起。他的嘴唇在动,声音淹没在混沌的噪声中,只有卡尔听得见。

“跨越我。”他在说。“拥抱你的新世界吧,克拉克。”


5
“先别动手,还没有收到命令 ……”

“……叛国罪,他的面目必须被公示…….”

“让他们退后!”

防暴叉粗暴地捅向抗议者,有人发出高亢的呐喊。人群愈加愤怒,他们投掷着石块和玻璃瓶,开始试图突破警戒线。尖锐的嘶喊声、暴雨、烟雾的味道,街道上的气氛如同油漆桶中的火药,只待一点星火。

“这是袭警,你们严重违反社会安全条令——”一名警官从腰间拔出手枪举过头顶,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火药被瞬间点燃。反抗者组成波涛不断冲撞防暴盾,冲突愈发激烈,防线就要崩溃了。

“后——退——”黑洞洞的枪口艰难调转,最终对准一张张愤懑的脸。

玻璃碎片哗啦啦飞溅,随后是一声极其恐怖的爆炸声。人们纷纷痛苦地抱头蹲下,保护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和几近撕裂的耳膜。警察向上看去,发出愕然的惊呼。他们意识到那是什么:有东西以四马赫的速度推进又在半空骤停,巨大的音爆震碎一侧建筑的钢化玻璃,锋利的碎片与暴雨一同落下。

“五分钟。”领主超人冰冷的声音在嘈杂的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你们有五分钟。我要广场完全肃清。”

恐惧的爆发需要三秒递进。人群从呆愣中苏醒,乱成一窝嗡嗡飞行的黄蜂,拼命向出口逃窜。无数尖叫和哭喊中,只有两人逆流而行。

“露易丝——”吉米一个趔趄,有人重重踩踏他的脚背,他差点儿被疯涌的人群冲倒。

那个娇小的女人没有回应他的呼唤,她比任何人都率先反应,在暴动来临之前摸到事故最中心。露易丝尝试扶起污水里抽搐的男人,但那具身体实在太沉重,她只能翻进蝙蝠车,一点点把他往里拽。

“你在做什么!”吉米大喊,“快走——我们必须现在离开!”

“在争取一个采访领主超人的机会,”露易丝用力得满脸通红,“帮我抬抬他的脚!”

吉米扭头看了一眼仍然悬浮在空中的影子,咬牙抬起蝙蝠侠的小腿。露易丝抱着他的的肩膀跌进副驾驶座,在这个密闭空间内,她毫不犹豫拽下已经被剥了一半的面罩。

布鲁斯·韦恩双眼紧闭的脸出现在她面前,露易丝倒吸一口凉气。

吉米呆呆地站在车门外。“老天,不……我们完蛋了,”他面色极度苍白,“我们完蛋了!”

“拿出相机。” 露易丝攥住蝙蝠侠的面罩,将它虚盖在布鲁斯脸上。

“什么?”

“拿出你的相机!”露易丝大吼,“快上来,镜头对准这边——它还连着直播吗?”

吉米再次回头,那个高大的白色身影已经降落地面,正朝他们一步步走来。

“他过来了!”泪水从吉米眼眶中喷出,他腿软得站不住,“不,不,不……上帝,我会死的,我们都会死的!”

“闭嘴,快上车!”

吉米爬进后座,从包里掏出相机,他的手指颤抖得太厉害,不停在拉链上打滑。他刚刚别好麦克风,那个身影迫近了。蝙蝠车的顶部比超人稍矮一些,他弯下腰,打量着车里发生的一切。

” 领主超人,三小时前,领主蝙蝠侠宣布要终结你的统治,视频在互联网上疯传,直到所有相关账号被封禁。对此你有什么看法?这是否意味着正义领主内部存在不可调和的分歧?蝙蝠侠被捕后正义领主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你对刚才的所作所为有什么想说的吗?” 露易丝连珠炮似地发问。

超人的目光投向她怀里的男人。

“你还有两分钟。”他说。

露易丝的嗓音变得尖锐起来:“我不得不提醒你,直播仍然在继续,请正面回应民众最关心的问题——上任之初你曾承诺美国将恢复大选,这个承诺还会兑现吗?”

超人转过头,直直看向吉米。他的面容看起来一如既往完美、英俊,吉米用相机记录这张脸无数次,但没有哪次让他的内心爆发出如此巨大的恐惧。

“这个距离我不好控制。”超人盯着他,“你的脸可能会被烧穿。”

吉米激烈地哆嗦起来,相机在他手里咯咯作响,几乎就要滑落。露易丝眼疾手快,一把接过它。

“他在虚张声势!超人不能这么做,这可是现场直播!”

“虚张声势?”卡尔眯起眼,露出一个冰冷的笑。“你对我能做什么一无所知。”

鲜红的光芒开始浸染超人的虹膜,车里的两个人无比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你要做什么?”露易丝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你要——杀了我?”

吉米失控地哭嚎起来。“不,不!她不是有意的……求你!我们现在就离开——”

“那就杀了我!”露易丝几乎是在尖叫,声音听上去凄厉极了。 “杀了我——也杀死新闻!”

喘息和抽泣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露易丝长长的指甲在刚才的拖拽中折断了,鲜血从裂口中渗出,她却浑然不觉——那只颤抖的手正死死握着相机。卡尔注视这那节裸露的、被撕裂的甲肉,红色的指甲油映衬它,显得那么疼痛,那么脆弱。

 

“定期修剪。”露易丝伸出纤细的手指,把剪得短短的指甲展示给工作中的同僚。“如果你总跑在事故发生第一线,留长指甲对你没好处。”

“可敬的牺牲。”克拉克随口应和。他正眉头紧锁地盯着屏幕,把键盘敲得噼啪作响。

“讽刺吗?你都没有在看。”露易丝不满地说。

克拉克扭过头,他看着气鼓鼓的露易丝微笑起来,饱满的牙齿让他看起来阳光又亲和。

“当然不是。这是一个象征,代表你极高的觉悟。”克拉克耐心地安抚,“看起来好像你只是剪了指甲,但如果遇到更大的问题,你无疑会挺身而出,不带一丝犹豫。所以我说这是——”

 

“可敬的牺牲。”卡尔轻轻说。

他看着杵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吉米一定是吓坏了,他被吓得涕泗横流,竟然做出这样骇人的事。他半个身子横在卡尔与露易丝之间,伸出一只手臂无力地阻拦超人。

“行行好,伙计,”他不堪地求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放过她吧,我们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我保证…… ”

真有勇气。卡尔想。他了解吉米·奥尔森,这个红发、长满雀斑的瘦小男人从不自诩为英雄,他在危难关头却仍然试图保护自己的朋友。是什么让他拥有这么大的勇气呢?

领主超人欣赏人类的勇气,这点毋庸置疑。他欣赏它,摧毁它,再用往后无尽的岁月感念它。如果他有从人类身上学到什么,那一定是对道路从始至终的践行。如此残酷的道路,必然伴随同等残酷的代价,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卡尔早已认清这点。

但现在他不想摧毁布鲁斯。他也不想摧毁露易丝、吉米,或者其他的什么人。卡尔不得不直面这个事实:戴安娜是正确的,他变得软弱。布鲁斯让他变得软弱。卡尔曾经能够用一种客观的态度审视克拉克·肯特,他软弱无能、畏惧承担的人类半身。他给他盖棺定论,只留心中的一道隐秘的伤痕作祭奠。

他几乎快要遗忘克拉克曾经真实存在过。卡尔-艾尔以一种完好的形态行走在人世间,没有注意到他与自己的爱人一样,都经历着相似的残缺:卡尔埋葬他曾经最珍贵的一半,布鲁斯遗忘了带给他无限苦难的一半。卡尔轻视死去的自己和那片不成气候的残魂,所以当布鲁斯撬开那道伤口、灌注一片残魂能承载的所有的爱,他没能意识到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布鲁斯·韦恩用一半生命换取另一半生命,使被遗忘的故人穿越回忆之路,使干涸的河流再度奔涌。

克拉克·肯特正在这具躯壳中苏醒。

还有机会。卡尔的影子在车窗上注视他。跨越他们,就像你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你仍然能践行你的道路。

霎那间卡尔仿佛远离了蝙蝠车、暴雨中的广场,置身于一条长长的阶梯上。这条阶梯从地面蔓延到天上,似乎望不到尽头,而他处在离顶端仅一步之遥的位置。

他的影子俯视他。他看起来就是卡尔,面容如身上那套黑白制服一样冷漠。他的眼睛很蓝,却透着血腥的味道,只有无尽的屠杀才能留下那么重的印记。

走上来吧。他说。你可以成为我。


6
布鲁斯抽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求救的呻吟。露易丝惊觉,连忙放松了些,她差点儿用面罩把布鲁斯捂死了。


7
卡尔-艾尔在顶端看着另一个自己头也不回地跃下阶梯。干脆利落、没有犹豫,就像他们杀死卢瑟、踏上这条漫长的道路时一样。

那个白色的身影在向人间坠落。

可惜。卡尔-艾尔不甚在意地说。就差一步了。

他的身后是一片死寂的空茫。


8
红光慢慢沉寂下来,卡尔的眼睛再度变回湛蓝的颜色。

“下车吧。”卡尔站起身,朝两个人类招了招手。

丝丝缕缕的凉意落在卡尔肩上,大雨渐弱了,仿佛上帝也在为他扫清障碍。露易丝擦了擦镜头,水渍让一切变得模糊。吉米举起补光灯,惨白的颜色照亮卡尔宝石般的蓝眼睛,胸前飞扬的红色标志闪耀着浓烈的光。

吉米看着在相机前站立的超人,心脏越跳越快。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即将见证。在这个空荡、寂静的广场,与露易丝一起,与全世界一起,见证这个星球至高的领袖作为领主超人的最后一次讲话。

没有演讲台,没有聚光灯,背景是宛如时代尘埃的正义大厅,怎么看都不是发表演说的好地方。但卡尔-艾尔站在这儿,所以这里就是世界的最中心。

他开口了。

“正义领主成立之初,我曾向你们许诺一个和平、充满秩序的新世界。迄今为止,我一直坚定践行这条道路,竭尽全力、未有一日松懈。我们内部的矛盾并非不可调和,但今晚一系列事件让我意识到,也许这条道路该到头了。”

卡尔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接下来的发言,又像是等待这段信息传遍世界的每个角落。雨把他打得湿透,水从发梢滴下来,凌乱地在那张俊朗的脸上流淌。补光灯打在他身上,白披风闪耀着一层朦胧的圣光。

“我将一人……一些人的价值置于全世界之上。这是对新秩序的颠覆,对你们的不公正。我没能秉公处理反动势力,我辜负了我的同僚;我没能平等地对待你们,我辜负了我的承诺。然而,你们当中的一些人比我更坚定地践行着理想,他们用无尽的勇气、乃至生命向我证明了这一点。”

一滴泪滑过露易丝的面颊,她仿佛被光芒刺痛了眼睛。

“感谢他们吧。” 领主超人说。“人类,你们自由了。”


9
嘈杂的声音如同潮水涌入卡尔-艾尔耳中。

哭声、笑声,连绵不绝的叫骂,虔诚的祷告,压抑的怒吼;零星的枪响,也可能是礼炮,有人在欢呼,有人大吵大闹地崩溃着;超人、蝙蝠侠、正义领主、政权……过于频繁的提及使窃窃私语变得喧闹。卡尔花费数年让这些声音一点点沉寂下去,让世界身处无言的平静,但打破这种平静只需要一瞬间。这个缄默的星球苏醒过来了,它在拥抱自由,拥抱无尽的混乱,拥抱理想中的黎明,拥抱无人看护、扑朔迷离的未来。

大多数人类是迷茫而恐慌的。他们望向天空,蓝得惊人,没有一丝浮絮——进步派口中它被氪星皇帝可怖的阴影笼罩,晦暗至极。如今人们却着急起来:说到底,天空黑不黑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超人,超人……圈中的羊羔看不清平原的广袤,只能转着圈发出声声哀叫,祈祷主人能够再度回应他们的呼唤。

天空很蓝,蓝得没有一丝浮絮。


7
热视线精准地在相机机身上烫出两个圆洞,这台复杂的光学设备瞬间报废,露易丝甚至没感受到灼热。

“恭喜。”卡尔说,“你如愿以偿。”

露易丝肩膀一抖一抖地抽动。“我……是的,是的,”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猛地扑进卡尔怀里,“噢,欢迎回来,克拉克!”

卡尔抱住她。“是你和布鲁斯策划——”

露易丝抽泣着摇头。“他……在契而不舍地寻找你,我只是协助他。领主超人监禁了克拉克·肯特——我们一开始都是这么认为的。但我逐渐没法忽视一些疑点……”

“一些疑点。你有多少把握?”

“不到两成?”露易丝想了想。

卡尔皱紧眉头。“这么小的概率,你就公然对抗我——露易丝,这太危险了。”他严肃地批评她,仿佛刚刚用热视线恐吓他们的另有其人。

露易丝笑起来,脸上湿漉漉的。“就算概率是零,我也会这么做。总要有人做点儿新闻该做的事,对不对?”

卡尔不再言语。他凝视她半晌,最终放开了她。他的另一位同事,吉米·奥尔森站在两步开外,还高举着补光灯,眼睛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你的相机,”卡尔把他的手掰下来,“我之后赔你一个新的。”

“不不不,太客气了,领主……克拉克……没关系的……”吉米连连摇头。

卡尔绕过他,朝蝙蝠车走去。这时吉米才猛然回忆起那台机器高昂的价格。

“我会把圣诞愿望清单发给你的!”他对着腾飞起来的卡尔大叫。

Chapter 10: Chapter 10 骑士归来

Chapter Text

Chapter 10 骑士归来

前言:这是第几天?

蝙蝠侠数了一遍墙上整齐的刻痕。他保持这个习惯,记录天数、对抗疼痛,他已经得心应手。

微弱的白光从水池底部出现,慢慢扩散到整个暗室。蝙蝠侠无比熟悉这个,他的内心爆发出极大的忧虑——它不应该现在出现。

“不……”他的呼喊被白光吞没了。


1
卡尔抱起布鲁斯时才察觉到不对劲:肌肉僵直、生理反射微弱,布鲁斯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了。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孤独堡垒,过程中他感到布鲁斯的心率加快、脉搏却变得微弱。这证明他的血压在下降,身体试图通过心跳过速增加供血。

“布鲁斯?”卡尔急促地喘着气,“醒醒,别睡,和我在一起——”

布鲁斯的眼睛微睁着,露出的一点点瞳仁看上去并不聚焦。

卡尔迅速启动治疗舱,调整到紧急模式,把布鲁斯放在舱内的软床上。检测到生命体,这台先进的仪器运转起来。

“警告:生命体征异常。正在进行评估…… ”
“……收缩压70毫米汞柱,舒张压40毫米汞柱。心率过速,记录为125次/分钟。血氧饱和度下降至8%,开始给予氧气支持……”
“…启动静脉通道……”

三根注射管插入布鲁斯的胳膊、手背,开始注入药剂。人类的小腿抽动了一下,胸膛开始剧烈起伏。

“布鲁斯?”

“老天、咳、疼!布鲁斯呛咳着开口,面容痛苦地扭作一团,“疼,操——!好疼,杀了我——”

卡尔压着他激烈踢蹬的腿。“布鲁斯,坚持住,你会没事的——”

“克、克拉克?”

“是我,”卡尔紧紧捏住他的手,不让布鲁斯血迹斑斑的指甲继续伤害自己,“我在呢。”

“我好疼…..”布鲁斯含混地说,血混着唾液从嘴角溢出,他几乎把舌头咬穿了。

卡尔深吸一口气,他掰开布鲁斯的嘴,用手指卡着他的牙。他按下一个按键,十倍吗啡强度的止痛剂推入布鲁斯的静脉。布鲁斯狠狠咬进卡尔软化的皮肤,疼痛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耳膜和咽喉在知觉中肿胀到不可思议,眼球充血得模糊,他的骨头被揉碎了又扎入肌肉,每次呼吸身体都在剧烈焚烧。

解脱。这是他唯一渴望的。

“我爱你,克拉克,我爱你…… ”布鲁斯吐出卡尔的手指,流着泪向自己的爱人求助,“你让我死吧……”

卡尔颤抖起来。

“布鲁斯,你很坚强,你比你想象的还要坚强百倍、千倍,你不会……你会再站起来的,你永远都会。不要离开我……你保证过、你保证过的。你保证过的。” 卡尔无意识地重复着,仿佛这样就能篡改布鲁斯从未将承诺说出口的事实。

布鲁斯持续呻吟着,那叫声牵扯着卡尔的神经。他咬紧牙关,滑到全息屏幕的最底端。NuroPlex β ,氪星开发的最强大的无成瘾性镇痛剂。与芬太尼类似,NuroPlex β起效迅速、作用时间极短,它不会成瘾,但会让使用者产生超高的耐药性。

一个小时。卡尔要在一个小时内解决问题,那之后大部分止痛药都不再对布鲁斯起效。

卡尔抚摸人类汗湿的脸,轻轻合上他的双眼。“我需要你按我说的做,布鲁斯。现在,呼吸——非常好,真乖。听着,我会解决这个。睡一会儿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金色的液体在软管中奔腾,布鲁斯慢慢不再踢蹬。他感到飘飘然的快乐,接着是极深的疲惫,这是剧痛淡去后大脑给予他的补偿。

“三十分钟,”布鲁斯嘟囔,“三十分钟….叫醒我。”他又不放心地追加,“一定要。”

卡尔柔声答应。他长出一口气,转过身。火星猎人和扎坦娜正默默注视着他。

“谢谢。”卡尔衷心地向J’onn道谢。

“永远,卡尔。我很高兴帮上忙。”火星猎人说。“你猜测的没错,扎坦娜能把蝙蝠侠带回来。”

“怎么猜到的?”扎坦娜不满地说。

“心率加快,瞳孔收缩。我知道你说谎了。”

“老天,当时我们起码隔了一百码……算了,”扎坦娜叹气,“一个小时足够我完成施法,但说真的,当你看到它……我不知道你是否还坚持这个想法。”

扎坦娜抬起手,嘴里念念有词。一个雪白的法阵从治疗舱下悬浮起来,包裹了睡梦中的男人。古老的咒痕在他的皮肤上流动,像川流不息的长河,最终聚集向胸膛的位置。“刷啦——”无数片状物从布鲁斯的心脏飞出来,闪耀着明亮的光芒,在空中缓缓飘浮。

卡尔认出那是一张又一张胶卷底片,有长有短,边缘有很粗糙的剪切痕迹。

“这就是组成灵魂的基础物质,记忆。”扎坦娜解释,“正常人会拥有一条完整的底片,这样的属于罕见情况。布鲁斯的记忆被切开了,手法粗暴,所有内容都被精心选择过——大概率是他另一半灵魂做的。”

“我需要看的是什么?”卡尔问。

扎坦娜挥了挥手,让那些比较完整的碎片飞到卡尔眼前。她晃动手腕,胶片在空中轻飘飘地翻面。

卡尔愣住了。

每一条。

每一条黑色、半透明的胶片背面,都有几节歪歪扭扭的刻痕。正如那些粗糙的剪切痕迹,刻痕边缘锐利,可以想见书写的人有多么用力。它们的形状各有特色、左突右刺,但无一例外组成一句话——

DONT BRING ME BACK

别带我回去。

更多的碎片在卡尔身边聚集。卡尔一张张看过去,试图在上面找到哪怕一点儿不一样的痕迹、一些暗示,解释、证明,展示蝙蝠侠的宏伟计划,他的另有所图。但卡尔找不到。蝙蝠侠没有留下哪怕一个额外的记号,他想说的全然封装在这句话里。为表决心,他在自己的记忆上重复十次、二十次、三十次,他用疼痛复写它,从此整个灵魂铭记这句话。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别带我回去


卡尔静静地看着,钝痛伴随他的心跳一点点蔓延,直至他麻木的四肢。

这算不算一种深入灵魂的恨意?卡尔想。

你在恨我吗,布鲁斯?



火星猎人旁听到他的心声,说道:“带蝙蝠侠回来不是最优解。也许还有别的办法,卡尔……”

他注视着卡尔没有表情的脸。卡尔非常缓慢地摇了摇头。

“不。 布鲁斯撑不了太久了。动手吧,扎坦娜。”

扎坦娜皱了皱眉,发出一声叹息。“好吧,我需要一些时间准备。”

卡尔颔首,走到布鲁斯的治疗舱旁边坐下来。火星猎人望着他沉静的侧脸,尝试倾听他的声音,那里是一片死寂的荒芜。钢铁胸膛中拥有的那颗人类心脏,原来只是为了被摧毁而再次跳动。

这就是背离道路要付出的代价吗?细碎的伤感在火星猎人的脑中浮沉。

他忍不住走上前。“超人,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我在这里。”

那双幽蓝的眼珠转过来看向他。

“谢谢你,J’onn。我想单独陪布鲁斯呆一会儿,可以吗?”

卡尔的心脏匀速、强劲地搏动着,他嘴里吐出平和的话语,身躯呈现一种放松的姿态。似乎一切都很好,一切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幅模样映照在火星猎人眼中,与他耳畔的声音交相呼应,构筑成一副独属于领主超人的影像。

到底怎样的东西才能压垮这个男人?J’onn聆听着他内心寒冷的呼啸,不由自主地想。


2
卡尔耐心地等待着。他望着沉睡中的布鲁斯,用目光细细描摹他的轮廓,从微微颤动的眼皮到汗湿的鼻尖,再到饱满嘴唇上零碎的伤口。

滴滴滴——铃声响起,计时归零,卡尔轻轻摇晃布鲁斯的身躯。

“布鲁斯,醒醒。”

软床上的男人迷茫地睁开眼。“什么……三十分钟到了吗?”

“我想是的。”

“该死,”布鲁斯发出一声呻吟,“太舒服了……告诉我你还有更多这种药。”

“很快就会失效的。”卡尔说。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提出这个要求。“你陪我说说话吧。”

布鲁斯挪了挪身子,他小心地避开手臂上的针管,望向床边的男人。卡尔一如既往地穿着那套黑白的制服,身子向前倚着,手正放在被子上。他的神情很放松,眼角的线条是平缓的弧度,只要不刻意维持表情,他的眉眼就会呈现这种较为柔和的美感。领主超人正用克拉克的眼神注视着布鲁斯——这感觉真是该死的奇妙。

我就说你们长得很像!布鲁斯怒气冲冲。

他回忆这几个月发生的种种事件,觉得自己简直被耍得团团转。他想起卡尔煞有介事的表演,前脚搞完法西斯的套路、用克拉克对着他又是威胁又是恐吓,后脚就扮演一副可怜巴巴的记者模样凑上来,而布鲁斯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我还担心你被欺负!布鲁斯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心率上升,卡尔看了看检测仪,又关切地检查布鲁斯的伤口。他的脸凑近了,专注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冷漠。更像是领主超人——尤其他还身穿制服,头发向后梳着,露出锐利的眉弓。布鲁斯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怕什么。布鲁斯暗骂自己不争气,让他看看你也不是好惹的。

“你欺骗我!”布鲁斯尖刻指责,狠狠捏卡尔的脸,“到底怎么想的,这样做很有意思吗?”

“唔……根据你今晚的表现,我认为我有充分的理由这么做。”卡尔被捏得有点口齿不清,“在得知我是克拉克之后,你几乎一心寻死。”

“那只是合理的牺牲精神。”布鲁斯纠正,“我答应了自由帮协助他们,正义领主也希望我去死,我是在实现利益最大化。”

“我并不这么希望。”

“我知道,”布鲁斯露出笑容,语气很肯定,“噢,你爱惨我了,是不是?”

卡尔想了想:“应该是的,鉴于我不得不退让到终结领主政权的地步。”

“你不必在理想和我之间做选择——你什么?!”

布鲁斯眼睛瞪得大大的,心脏砰砰直跳。卡尔目光平静,仿佛他刚刚只是告诉布鲁斯今天晚餐会吃炖牛肉。

“别告诉我,你真的……”布鲁斯抹了把脸,“你他妈在想什么,克拉克?!”

“我以为这是你希望看见的。”

布鲁斯大吸一口气。“非洲才刚刚停战,法律还在改革,那些反动势力——你的人民怎么办?”

“那不是我该关心的事。”卡尔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人类获得了自己想要的,自然要承担相应的代价。自由是很沉重的东西,我已经不能替你们继续背负了。”

布鲁斯缓缓张开嘴,看起来有点呆滞。

卡尔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布鲁斯没什么反应。卡尔又摸摸他的耳垂,问道:“你在想什么?”

布鲁斯眼神空洞:“我在想呆在堪萨斯能不能躲开核弹轰炸。”

卡尔笑起来。“他们怎么敢?我是卸任了,不是死了。”他的眼神像丝绸一样柔软,“所以,堪萨斯?这就是你希望的?”

“堪萨斯、哥谭、大都会,没什么区别,”布鲁斯嘟哝,“只要……”

你和我一起。

卡尔明白过来。布鲁斯想跟克拉克生活在一起,那是他的纽带,是破碎的灵魂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连接。当期望中的理想生活荡然无存,这条纽带也随之消失了。这个残缺的人除了向下坠落,没有其他办法。

“我明白。”卡尔捏紧布鲁斯的手。

布鲁斯高兴起来。“你知道,堪萨斯是个好地方。我一直挺想尝试种地的。”

卡尔想起布鲁斯极其不堪的自理能力。“听上去不太像你擅长的工作,”他委婉劝诫。

“偏见。”布鲁斯说道,“我是个强壮、热爱体力活动的壮年男性。再说,你不是也在那儿吗?你擅长这个,是不是?”

“那倒是。”卡尔没有真正从事过务农,但学习对他来说很简单。

布鲁斯很兴奋:“我要买只黑皮毛的马,最昂贵的那种,它会像我一样。我再给他配一头卷鬃毛的小母马,她就像你一样。”

“好。”

“他肯定天天骑跨她。祝你好运。”

卡尔笑起来。

“我觉得房子可以重新修缮一下。”布鲁斯皱着眉头思索,“你想要什么颜色的墙面?”

“棕色?”

“我们可以砌一圈外墙,篱笆不太美观。”

“我看邻居家用的是木头,”卡尔建议,“易于获取和加工。”

“就用石材,运输要不了几个钱。”阔绰的富翁摆了摆手。

“那就用石材吧。”

“蔷薇……不,冬天叶子掉光就不好看了,还是要常春藤……”

布鲁斯总爱异想天开,他抛出一个个愿景,卡尔就温声应和,承诺着一个个将来。

他们再也不会有机会实现的将来。

堪萨斯不是蝙蝠侠的归宿。他会回到哥谭,回到母亲的身边,用他的方式尝试治愈她正在腐烂的身躯。但腐烂不是一种疾病,人类又该如何治愈一座已经死去的城市。

蝙蝠侠注定要为哥谭献祭的——他的肉体,灵魂,他伤痕累累、苦痛不堪的一生。

等到那时候,留给卡尔的只会是一捧余灰,装载着蝙蝠侠作为布鲁斯·韦恩存在的十个月。

那就是卡尔能拥有的全部。



软床上的男人止住话头。他伸出手,卡尔贴上来用脸颊轻蹭。滚烫的液体流过布鲁斯的手背。

“别哭,宝贝,别哭。”布鲁斯呢喃,他觉得眼眶刺痛,喉咙很异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布鲁斯,我……我想我快要失去你了。”卡尔的声音很平静,他仿佛意识不到自己在流泪。

布鲁斯长久地注视他,用指尖轻轻摩擦着氪星人坚韧的皮肤。

“他会回来,对吗?”他问。“这个身体真正的主人。”

卡尔点点头。

“我不会让他欺负你的。”布鲁斯说。

“我觉得你应该打不过他,” 卡尔不愿意打击布鲁斯的士气,但他必须指出这个事实,“他还挺厉害的。”

“那怎么办?”布鲁斯有点着急,“我口才不错,我跟他谈一谈?”

卡尔被逗笑了。他握住布鲁斯的手,像只小狗一样闭着眼舔吻他的掌心。

“你就是他,布鲁斯。”他说。“你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所以如果我们要合二为一,他必须接受我的全部。”布鲁斯望着他, “包括我对你的爱。”

卡尔没有说话。遥远的走廊传来响动,那是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的声音,一步步踩在卡尔的心上。他调出全息屏幕,把安定剂的剂量增大。

困意和灼烧的疼痛慢慢席卷布鲁斯,他挣扎着瞪大眼。他看上去很惊慌、很无措,海蓝色的眸子里翻滚着焦急的浪潮。

“不,不,求求你….. ” 他牢牢抓着卡尔试图抽开的手,胸膛剧烈起伏,“别让我离开你……”

卡尔以沉默应对布鲁斯虚弱的求助。他忽然一把抓住布鲁斯的脸颊,激烈而凶狠地吻他。布鲁斯在那片蔚蓝的天空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他的舌尖品尝到卡尔泪水的味道,那跟他自己的一样苦涩、难以下咽。

卡尔在这个短暂的吻中回忆起一切。

他想起阿尔弗雷德去世后,蝙蝠洞里布鲁斯回避他的背影;他想起建立正义领主时,布鲁斯主动提及的分手;他想起他向布鲁斯展示卢瑟的武器,身边人加速的心跳;他想起视频里布鲁斯下撇的嘴角,想起记忆胶片里一句又一句的“别带我回来”。

卡尔抵住布鲁斯的额头,他发出微小的喘息,像是哽咽。

“我会怀念的,” 卡尔轻轻地说。“你全心全意爱着我的十个月。”

“我此生铭记。”


3
扎坦娜推开门。

超人正垂手站立在治疗舱旁边,布鲁斯在舱内沉睡着。他看起来睡得不安稳,镇痛剂的时效快要过了,疼痛让他俊美的脸显得有些扭曲。

超人看过来,神情如往常那般平淡。

“开始吧。”他说。



4
旅者结束了虚空的漂浮,那是一场伟大而奇幻的冒险,现在正是时候,布鲁斯·韦恩终将回到他的栖身之地。

碎裂的灵魂重铸,尖锐的痛感顺着神经元传输,片段式的场景在虹膜上闪现,记忆潮水般涌入大脑。布鲁斯紧闭双眼,聆听着他与卡尔的对话。事实、幻想,曾经发生的、正在经历的,面对未来戛然而止的。

那双蓝眼睛像是融化了,莹润的光芒闪烁,冰冷的爱意在其间嘶嘶作响。布鲁斯用灵魂感受它,感受这份贯穿他生命始末的温度。

泪水咸涩的滋味在舌尖弥散,他听见自己哽咽着说:“别哭,宝贝,别哭——”

 



“别哭。”卡尔说。

冷汗浸透黑色的卷发,在布鲁斯的大腿留下一道道湿痕。脉络在卡尔薄薄的眼皮上蔓延,猩红的灯光让那张本就惨白的脸呈现更加病态的色泽。布鲁斯抚摸他的面颊,手指沿着异样突出的静脉血管来到脖颈处。指尖感受到隆起的弧度,他把动作放到不能更轻柔,因为任何压力都可能诱发皮下出血,引起更剧烈的疼痛。卡尔已经在受到持续的折磨:不再坚硬的皮肤之下,他的肌肉正因剧痛一阵又一阵地抽搐、挛缩。

“我……”布鲁斯的喉结上下滚动,嗓子发出异样的声响。

卡尔叹了一口气。很轻、很轻,比他本人更加摇摇欲坠。

“放任吧。”他说,肉体的虚弱仍然无法消解他语气中的冷酷。 “我死之后,将我的尸体示众。让他们知道这是你的命令,让他们知道你不软弱。”

“别哭。”卡尔望着他,又重复了一次。“你该比这更坚强。”

 

“醒了就睁眼吧。”

布鲁斯撑开眼皮,身着黑白制服的领袖正坐在床边,双手交叠,眼神漠然地望着他。

“卡尔。”他开口,声音嘶哑极了。

异样的情绪在那双海蓝色的眼眸中浮动,其中并不包含茫然或者无措。灵魂还在归位,记忆没有读档完毕,但领主超人熟悉的意志已经先一步降临这具肉体。

那个更难对付的家伙回来了。卡尔弯曲膝盖,鞋底与地面更紧地贴合在一起,发出不易察觉的摩响声。

布鲁斯张开嘴,略微停顿一下。“我做到了?”

“你需要说得更准确些。”卡尔冷冷地说。

蓝色的海洋流转,布鲁斯转动眼珠,看向天花板的照明模块。柔和的光线照亮房间的每个角落,布鲁斯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孤独堡垒的一间卧室。

他闭上眼。“让我想想。”

卡尔皱起眉头。“你有的是时间想。”他对布鲁斯说,“灵魂撕裂的伤口难以恢复,治疗会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这意味着?”

“正义领主覆灭,不代表蝙蝠侠可以回归。 你必须呆在这里,由我管控。”

“我不能离开孤独堡垒?”布鲁斯询问,他得到超人的默认。“听上去不太妙——像是在软禁我。”

卡尔的面色阴沉极了:“你没有不满的权利。我没有遗忘你的背叛,蝙蝠侠。”

布鲁斯没有说话,他抿着唇,微妙的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卡尔熟悉这种姿态,他曾经把蝙蝠侠的沉默当作顺从,直到弯刀刺入他的背脊,他才明白伪装在无声之下的只是蓄谋已久的反叛。

苦闷在心头积累,让卡尔的脸色愈发难看:“我本该将我的道路践行到底,我该那样做的。正义领主不是完美的体制,但它至少保护了大多数。你曾经认同这一点,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你?”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布鲁斯说道,“如果回到最初的设想,我的答案是自由意志。”

卡尔嗤笑一声:“自由意志,我喜欢这个词。旧时代的统治者鼓吹这个,他们利用媒体引导理念输出,给出一点无关痛痒的甜头,盲从的民众便相信那是他们能拥有的最好的东西。“

“实际上他们获得了什么?”卡尔身体前倾,手肘撑在大腿上,“个人选择被阶级、贫富差距和不平等的教育机会限制,人身安全因为统治者的不作为无法得到保障。他们不能像金字塔尖的幸运儿那样,用权力和金钱为行为自由保驾护航;他们在动乱中失去生命,而罪犯的权利却受到‘平等’的优待。似乎在自由意志的宣传下,所有人都坚信:切实的安危是可忽略的,虚无的自由是必须被保护的。”

”概念化的工具、少数人的享乐品;懒政的掩护,藏匿于平等之下的不平等。” 卡尔直起身子,从平整的嘴唇里吐出结论。“蝙蝠侠,这就是你不惜背弃我们共同的理想也要追寻的东西。”

卡尔紧紧盯着布鲁斯,一场激烈的辩论在所难免。唇枪舌战、彼此抨击,像是要挖出对方心脏那样角斗,也许上升到争吵和肢体冲突,直到他们伤痕累累、两败俱伤,没有人会退让哪怕半步。

我怀念这个。布鲁斯出神地望着他。

他用目光描摹卡尔英俊、棱角分明的轮廓,紧蹙的眉头让那双眸子刀割般地锐利。领主超人的气质与相貌分享同等的卓越:强大、果断、不容置喙。他就这么坐在那里,像过往无数次会议、战斗那样,决定着所有人视线聚焦的方向。他的坚定具有一种感染力,所有见过超人的人都只能承认这一点——卡尔-艾尔是一位先天的领导者。

出众的天资常常让人遗忘超人也不过三十余岁。人类在这个岁数正经历人生头一个三分之一,黄太阳赋予超人漫长的寿命,更显得这点子年份是如此微不足道。

我们都很年轻,布鲁斯想。我们都太年轻、拥有过于非凡的天资,这铸造了一种自负。它牵引英雄的责任感,使我们英勇无畏、勇于承担,使我们相信自己永远正确。

“你说的有道理。”布鲁斯说。

卡尔瞪大眼,耐着性子等待一会儿,最终确认这不同寻常的回应和随之而来的沉默不是在为后续的辩驳做铺垫——布鲁斯好像真的只是在发呆而已。

他忍不住发问:“你脑子出什么毛病了?”

“说的有道理,不代表我认同。”布鲁斯慢吞吞地说,“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那是什么?”卡尔不悦地问。“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答案。”

“我们的理想。 我在寻找能真正达成的办法。”

卡尔站起身,披风携带剧烈的风,擦过布鲁斯的脸颊。他的头颅被拽高,疼痛蔓延至头皮。

“你已经毁了我们的理想。” 卡尔凑得那么近,呼吸几乎能冻伤人类脆弱的皮肤,“再假装在乎试试看。”

布鲁斯神色依然平静:“现在的法子行不通。你不可能永远庇护这个世界。”

“我原本可以。”卡尔的睫毛没有颤动,“黄太阳赐予我的,本就该回馈给这个星系的生命。外部威胁被清除,法律和科技革新会稳步推进,在我的监管下,人类文明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前发展。抵达新纪元需要多长时间?五十、一百年,还是五百年?我只要活到那时候就足够了。”

“只要。”布鲁斯咀嚼他的用词,“听上去轻描淡写,为了达成目的,你会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而你所能得到的,卡尔,与我们想象得——”

“难道你是第一天知道?”卡尔压低声音,好似沉重的咆哮,“我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一切都可以牺牲!”

是吗?布鲁斯轻轻说。那你为什么不牺牲我呢?


5
为什么不牺牲布鲁斯·韦恩?

超人无法回答,唯独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正义领主是史无前例的威权主义、独裁政体,卡尔并不掩饰。有什么可掩饰?民众受到管控,反对派被清除,领主们手握权力,其辐射范围是惊人的全世界。带领这个集团的领主超人拥有最终裁决权,他的声音是绝对、是唯一。

必须警惕,权力高度集中于个人会催生什么样的怪物——人类不算漫长的文明史无数次印证了这点。

因为他们不够强大,卡尔想。领袖们具备资质,但人类个体实在太过羸弱。他们的力量来自群众,这是凡人的局限。

凡人无法跨越的,超人可以。

事实上,那甚至很难被称作跨越。超人的存在注定立于局限之上,远在这个星球难以企及的高度。人类仰望他,钦慕他;莱克斯·卢瑟仰望他,憎恨他。
你爱死了做个英雄,不是吗?谋害闪电侠的罪犯这样问道。鲜花,掌声,女人的尖叫,那感受无与伦比,你没法放弃这个。

超人从质问中自省。一步。不公会被修正,人民将得到真正的保护。无数理想主义者前赴后继也无法达成的,卡尔-艾尔只需要迈出一步。

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刻了。

卡尔透过窗户俯瞰出去,他所见的终于是这个世界本质的样貌。莱克斯·卢瑟僵硬、焦黑的尸体伏在桌上,散发着新生的气味。

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他回过头,看见神奇女侠错愕的脸,然后是那个沉默、漆黑的影子。卡尔平静地透视着布鲁斯,他的伤口还未痊愈,肋下仍然捆束着厚厚的绷带。那具身躯每一道交错、狰狞的伤痕都为卡尔灌注无穷的力量。苦痛的根源终将被移除,从蝙蝠侠的肩上,从每一个挣扎、受难的生命身上。

卡尔-艾尔能够承担。他就是为此降临这个星球的,不是吗?

为此他需要变得强大,他要变得与蝙蝠侠一样强大。冷酷,专注,挑选策略、坚定执行,无惧任何必要的牺牲。蝙蝠侠用这种信念保卫一座城市,超人能做到更多。

在庞大的愿景面前,自我是如此渺小。卡尔践踏过去,很轻易,那只是第一步。往后还有更多牺牲,自我的、他人的、社会的。道路会很艰难,牺牲永无止境。卡尔斗志昂扬,他做好了准备。

所以他要如何思考?

他的牺牲里竟然不包括布鲁斯·韦恩,一个微不足道的残缺个体,已经揭露叛变意图的巨大隐患。这是私欲最赤裸的证据,胜过任何巧舌如簧的雄辩。
“这条道路是错误的。”蝙蝠侠用宣告结束了漫长的沉默。“那么多年、那么久的时间,我没有真正理解它错在何处。我们可以尽情解释,弱者需要守护,不公需要修正,英雄的牺牲成就人类的福祉,但这些遮掩不了所发生的事。”

他久久凝望卡尔,眼神的温度滚烫到令人陌生。

“你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但强大具有欺骗性。所有人都忘记了,包括你自己,” 苍白的手指轻点卡尔的胸膛,“这里。这里栖息着一个人类的灵魂。“

“为了踏上这条道路,你扼杀了他。对此我视若无睹,默许一切的发生。”

“我很抱歉,卡尔。”那语调那么沉郁、那么哀伤,几乎叫卡尔震悚,“我真的很抱歉,为所有的一切。”

辛辣、混乱的情感从未愈合的伤口喷泻而出,那是超人难以承受的酸苦,足以把钢铁之躯腐蚀成一团锈迹斑斑的残渣。万幸,他尚有手段掩饰。

手掌扼住咽喉,窒息前布鲁斯感到后脑遭受墙壁的撞击。

“话术设计的不错,”卡尔的眼睛在阴影中闪烁着幽蓝、沉静的光,“可惜我的耐心有限。”

布鲁斯激烈呛咳,脸涨得通红,卡尔只是自顾自地叙述:“你退步了。漏洞太多,不是吗?你不会这么做。你不会为了我这么做。你只是利用你能利用的一切,你自己,我的信任,我对你的……情感,为了酝酿更大的阴谋。你还想欺骗到什么时候?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心率急速上升,警报滴滴作响,人类的手指抠抓青筋暴起的手腕,嘴里含糊着只言片语。他控制自己放松,俯下身,凑到布鲁斯脸颊旁边。”

“真奇怪。”布鲁斯喑哑地说,“你不相信我的说辞,但你相信残缺的我全心全意地爱着你——尽管他的一切都来自我。我的本能,我的记忆,我的爱。”

“被你剪切、篡改的爱。”卡尔几乎要因此恨蝙蝠侠了,“你用片面的真实引诱我,为此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人无法篡改不存在的东西,”布鲁斯艰难呼吸着,压抑到极致的苦楚在眼中乍现,“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他只拥有克拉克·肯特的那部分,而我对你完整的情感……是你无法想象的。”

卡尔审视他,试图从那片不太聚焦的海洋中寻找谎言的痕迹。

“这不像你,蝙蝠侠。”良久,卡尔开口道,“如果追求所谓的自由意志、解放人类,你已经造出卢瑟的能量摧毁器,不会有比那更好的机会了。为什么不坚持到底?”他问,“如果是为了我——咱们暂且这么说,灵魂分裂的风险并不可控。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方式?”

“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或许相爱,但我们不沟通。直接面对你才是真正的风险不可控。”布鲁斯说,“没有计谋,甚至称不上赌博,但我成为了意想不到的赢家。我能说什么?布鲁斯·韦恩凭借本能做到了我力所不能及之事——非凡的成就。”

“要我为你喝彩吗?”卡尔烦躁起来,“别把自己骗了,我们不相爱。”

“爱的确不是合适的词汇。据我观察,我们拥有的已经远超爱的边界。”

卡尔松开他,刺耳的警报渐弱,房间里静得出奇。布鲁斯揉着脖子上可怖的淤青,从软床上坐起来,又去牵卡尔垂在腿侧的手。

“你简直不可理喻。”卡尔说。“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听这些废话?”

布鲁斯抓着他毫无回应却没有收回的手,说:“也许你没有那么了解你自己。”

“是吗?听上去你也没有那么了解你自己。”卡尔笑起来,“你也不了解真正的我是什么样的。来测试一下?”

他展开自己的感官,捕捉到万里之外的声音,他把目光投向布鲁斯毫无察觉的脸。

“我听见有人在呼唤蝙蝠侠,嗯,这一句可不太好听——好像来自你的城市。你守护不了它,因为你必须与你的爱人,”卡尔故意把那个词咬得很重,“呆在一起。”

“你无法脱离他的管控,软禁是个太好听的词,他监禁你。他在你的身上宣泄无处释放的掌控欲,但你不屈服。所以他使用手段,你变成他的奴隶、宠物,你的尊严被践踏,理想被摧毁,你憎恨他。我的意思是,有什么理由不呢?但你的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你离不开他。他认为这样很好,正是他想要的补偿。”

“你把这称作相爱?”卡尔握住他的手腕,轻柔地留下一片淤青,“再帮我定义一下吧。”

布鲁斯望向近在咫尺的脸,晦暗的红在天蓝色的眼睛里流转,让超人平静的面容透出一股邪性。

“爱与欲望的界限本就不大分明。”布鲁斯不太在意地说。“让我们回到前一个话题吧。哥谭在呼唤我,但这个世界需要超人更甚蝙蝠侠。你到底忽略了多少对超人的呼唤?“

卡尔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皱眉了,最终他还是跟随布鲁斯诡异的话题切换进行下去。

“那不重要。我答应归还这个世界,它现在彻底属于人类。抛开拐杖、独立行走是需要学习的第一课。承担自由的代价吧,我不会再回应他们了。”

“暂时不会。”布鲁斯语气很肯定,“世界还能拥有一段短暂的和平,但正义领主的震慑维持不了太久了。人类统治者会抢夺权力的接力棒,到那时,动乱将至。人民的呼喊会越来越多、声量越来越大,你无法做到不回应,超人。”

那些被刻意忽略的嘈杂声响此刻不断翻涌上来。卡尔感到恼怒,为他的半途而废,为蝙蝠侠的一语中的。布鲁斯说的没错,他的人民在求助,正如过往的无数次,他无法抛下他们。

“这就是你的最终计划?”卡尔眯起眼,“穿回那套制服,超级英雄火力全开,希望再度散布在大地上。过往一笔勾销,什么都没有发生,正义领主也从未存在过。回到原点扮演民众眼里的好好先生,与罪犯玩那套你来我往的把戏——这是你希望看到的?”

“不尽然。”布鲁斯抿着唇,“你想这样做吗?”

“你知道我杀了多少人吗,布鲁斯?”卡尔语气很平和,布鲁斯却嗅到冷冽而苦涩的滋味。“有多少人因为我直接或间接的命令而死?如果算上宇宙中的智慧生物,不计其数。”

“有些道路是不能回头的。”卡尔说。 “我不想,也不可能再做回当初那个克拉克·肯特。” 他指了指胸前的标志,“人民需要超人,但他们恐惧我。这个。已经没办法代表希望了。”

卡尔撇过脸,似乎不愿意再与布鲁斯对视。布鲁斯看着他,手像是想抓握什么似的抽动了一下。

“做你想做的。”
“什么?”
“有人陷入危难,帮助他们;灾难来临,拯救他们。”布鲁斯俊美的面容上流露出属于蝙蝠侠的肃杀,“做你想做的,其余的交给我。”

“这是在走原来的老路。”卡尔说,“我不会——”

“有些事只有现在的你才能做到。”布鲁斯紧紧盯着卡尔。“每个国家的当权者都曾在你的脚下匍匐,他们记得被你支配的滋味。他们忌惮、恐惧,全神贯注于不可战胜的敌人。领主政权坍塌后,我们要确保他们时刻记住这种滋味。”

卡尔望着布鲁斯,人类的心脏有力搏动着,在呼吸间与他的逐渐共振。

“维持威慑。”卡尔低声说,“因为团结内部最好的方式——”

“——是塑造一个强大的外敌。”布鲁斯露出森然的微笑,“地球将迎来一个和平的纪元,它由恐惧缔造。”

年少时,布鲁斯·韦恩曾在白日里坠入蝙蝠的巢穴。夜行哺乳动物腾空而起,闪烁的阴影漫天弥散,遮盖一轮高悬、惨白的太阳。自此他领悟:在光明无法触及的城市,打败黑暗的只能是更深的黑暗。体会恐惧者才可役使恐惧,于是恐惧成就蝙蝠侠。

那时的我不明白,其实光明自有其可怖之处。布鲁斯想。

对日的崇拜早于人类文明诞生,那是恐惧的表征。人类感知太阳,沐浴于光芒之下,感知促成生命伊始,馈赠人类以文明,漫长而恒定的太阳。这无法掌控、难以理解的天体,它不以人之意志为转移,生命因它的给予诞生,也在它的照耀下屈身向死。人类有一切理由赞美它,有一切理由恐惧它。

布鲁斯伸出手,白色的披风像蝙蝠扑扇的翅膀滑过手背。他仰望卡尔,恍惚身处阴湿的巢穴中,透过指缝窥见惨淡、冷冽的阳光。

“比核武器更恐怖的威慑悬于头顶,不会有国家敢掀起热战了。”他抚上超人宽阔的胸膛,沿着S猩红的边缘缓缓向下。“这个标志不再代表希望。它代表的就是至高无上(supreme)。”

卡尔低头注视布鲁斯明亮的双眼,心跳逐渐加速。“你想怎么做?”

“发布一份声明,领主超人。“布鲁斯倚回床上,双腿交叠,“确保一些新法得到保留,自此你不再涉政,但仍会监视地球。除此之外不用对你的行为进行任何解释。让统治者们把你当作假想敌吧,为了共同的利益,他们的团结会牢不可破。”

卡尔的目光追随眼前的男人,他简洁的手势、上下开合的嘴唇,闪烁锐利光芒的双眼。布鲁斯不急不缓地说着,数不胜数的政策、法条,方案,卡尔就默默地听着。这像是回到过去,他们无数次面对棘手的战斗、难解的谜题,哪怕在超人认为穷途末路之际,蝙蝠侠也会有办法。

他总是有办法。卡尔望着侃侃而谈的布鲁斯,精确和专注从这个男人挺拔的身躯中传递出来,化作一种非凡的能量注入卡尔胸口。钢铁的心脏擂鼓般搏动,几乎让他的肋骨隐隐作痛。

“超人的恐怖形象需要在世界范围内持续传播。韦恩集团会负责这个。”布鲁斯顿了顿,说道,“事实上,我们需要一位经验丰富的传媒工作者领导宣传部门,最好与超人有接触,能在第一时间捕捉他的行踪。”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卡尔瞧。

“克拉克·肯特。”领主超人领会他的意思,“他很适合这个工作。”

“你做事妥帖,是合适的人选。”布鲁斯点头, “针对被统治者压迫的人民,我们需要别的解决方式。”

卡尔看向门外,视线透过数层屏障抵达孤独堡垒的核心区域。

“氪星科技。世界将迎来第四次工业革命,源头会是韦恩工业旗下的研究所和技术中心。”

“听起来布鲁斯·韦恩有得忙了。”蝙蝠侠笑了笑, “小心点,你会让他成为有史以来最大的资本家。”

“利用经济改善结构性问题就是韦恩集团的首要目标。我建立过史无前例的独裁政府,不介意再助推一下这种形式的资本主义。”卡尔在脑内描摹着那个画面,也微笑起来,“独裁者和资本家,听上去倒很合拍。像是某种怪诞的邪恶同盟。”

“看样子你对我们的关系有了全新定义。我以为你会更坚定一些,你知道,主人与宠物什么的。”

这时卡尔转过头看向他了。布鲁斯微微偏着脑袋,面色十分平和。没有惊讶,没有躲闪,仿佛笃定卡尔伤害不了他。嘴唇上的伤口修复得差不多,还残留着一点齿痕,卡尔用手指摩挲它们,又抻平唇瓣检查。

“你怎么知道我不坚定?”卡尔说,“我认为两种关系可以同时存在。”

这番言论获得布鲁斯又一次嘴角上翘。卡尔不再言语,他盯着布鲁斯,捉起对方的手贴在前胸上。他的目光那么平稳地注视着眼前人,心脏却以那么不平稳的节奏震颤,透过胸膛撞进布鲁斯的掌心。

“跳得好厉害。”布鲁斯喃喃道。

“为你,布鲁斯。” 卡尔低声说,五指紧紧扣住人类的手背,“这颗心只会为你这样跳动。”

布鲁斯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他拽近卡尔,撕咬般地吻上去,手指穿过卷发急切地抓握,直到被卡尔凶猛的力道压倒在床,也只顾着拼了命地吻着。卡尔把布鲁斯紧紧抱在怀里,啃咬他的双唇、脸颊,手用力揉捏他伤痕累累的皮肤,像是肆无忌惮的宣泄。

“别离开我,”卡尔不断向他索求,吻、承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向我发誓,别再离开我。”

布鲁斯攥紧拳头,刺痛伴随指甲掠过强韧的发丝嵌入掌心。“再也不会了。”

温热的水落在脸颊上,烫得布鲁斯难过地发起抖来。卡尔用同样发抖的唇吻他,仿佛要把疼痛抚平那样一下又一下吻着他。布鲁斯难过得更加厉害,他的心被烫化了,难以言喻的情感涌出来,他却无法排解漫溢胸腔的痛,只能疯狂地挣扎。卡尔压制住身下的人,把那颗融化的心揉破了、碎了,它流淌出来,渗透氪星人坚不可摧的皮肤,于是疼痛也溢满他的胸膛。

那叫他舌下泛酸,肚子异样地抽搐。他不明白蝙蝠侠如何能够忍耐这样的疼痛。

布鲁斯艰难呼吸一会儿,轻轻说。我们做爱吧。

他们在混乱的喘息中粗暴地交合,又粗暴地接吻。布鲁斯因为撕裂般的痛爽利地叫,又因激烈的肏干大声诅咒。更多的时候他像新生的幼鹿一样沉默,静静地承受凌虐,忍耐快感。卡尔把他的蝙蝠捏在手里摆弄,变着花样地操他、占有他,让擅长沉默的男人发出难受的呜咽,生理泪水蓄满眼眶,潮水似的在半睁半闭的蓝眼睛里翻涌。

“看我,布鲁斯,看着我。”卡尔抓住那双推拒的手,十指交缠地扣着它们,让布鲁斯以被全然束缚的姿态接受侵犯。“老天,你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布鲁斯睁开眼,涣散的瞳孔试图聚焦于骑着他的男人脸上。他的眉毛纠结的拧着,饱满的嘴唇抿成一根发白的线,泪沾湿卷翘的睫毛再滚落潮红的脸颊。卡尔被这副乖顺的模样刺激得有点失控,他不住地笑,又愈发狠戾地操弄,舌头钻进软滑的口腔,把沙哑的呻吟从那张小嘴里咬出来。布鲁斯牙齿打着颤,两条腿在卡尔胯旁踢蹬、磨蹭,他夹紧它们,试图通过这种方式逃避后穴灼烧的快感。

领主停下动作,用湿热的吻哄劝身下的人类:张开腿,宝贝。

一股不可违抗的能量注入身体,布鲁斯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打开双腿,袒露自己,完整地接纳自己的主导者。

是的,就这样。卡尔喘息,他的手指插入浓密柔顺的黑发,人类颊侧的汗打湿自己也打湿他的嘴唇。

他深深地埋进布鲁斯体内,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和安宁。像是回到故乡,他素未谋面的理想国。

星辰的遗孤紧紧攫住失而复得的珍宝,用热烈的性把他掩埋进自己的领土。他的疆域曾经很辽阔,一颗类地行星,有山、河流和广阔无垠的大海,有数以万亿计的生物,有智慧的种族和他们繁茂的城市;如今他的领地很小,在异乡孤寂的堡垒深处,一个洁白的房间、一张洁白的床上,他围困属于自己的猎物。

知道吗?卡尔对布鲁斯说。你是属于我的。

属于。

卡尔赋予这个专断的词汇比爱更沉重的引力,它拉扯布鲁斯下坠,无形的丝线嵌入蝙蝠扑扇的翅膀,让他疼痛、血流不止,在没有尽头的坠落中奄奄一息。它留下太过深刻的痕迹,被捕获的灵魂从此携带无法痊愈的伤口,每滴滚落的鲜血都书写着卡尔-艾尔的名字,那是仇恨、死亡,遗忘和谅解组成的漫长的时间涡流都无法抹去的痕迹。

所以我当然是属于你的。布鲁斯想。这不是床第间的无聊情话,它只是事实。

蝙蝠侠不屑玩弄虚假的浪漫。他陈述事实。

床单真是被搞得乱七八糟。



不知道过了多久,卡尔才慢慢把阴茎从被操弄过度的后穴中拔出来。红肿的穴壁被拖拽,布鲁斯发出难耐的呻吟。他蜷起身子,似乎想缓解被灌注太多的饱胀感。卡尔的视线来到他的胯间,那根紫红的性器让他皱起眉头。

“怎么回事?”他伸出手,发现它还半硬着,顶端有一些精液和尿液的痕迹。

“别……”布鲁斯猛地抽搐,高热的红在遍布伤痕的皮肤上蔓延,他像一只剥了壳的虾一样蜷缩起来,想要躲避卡尔的动作。

卡尔拉开那条修长的腿,用更激烈、更富有技巧的方式套弄布鲁斯的下体,眉头却越皱越深。

“射不了的,”布鲁斯尖叫,他的脚趾绞住床单,无法得到释放的痛苦几乎叫他小腿抽筋,“你说!你必须——”

卡尔抿着唇,手中勃起的阴茎已经憋得滚烫,顶端的小口开合几下,只流出一点点浊液。

“射吧,布鲁斯。”

布鲁斯像是被定住了,他的大脑被剧烈的高潮冲击成一片废墟,已经无法构成任何思维逻辑,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他的阴茎抽搐着射出一大股乳白色的液体,喷溅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脯上。

房间里安静极了,一时间只有人类不均匀、时断时续的喘息声。卡尔沉默地抽出纸巾,擦拭布鲁斯被精液污染的前胸和小腹。

“我猜我不得不给你一个解释,是不是?”布鲁斯望着一言不发的男人,轻声问道。

卡尔把湿润的纸巾捏成团,纸团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哐当一声跌进垃圾桶里。

“你已经不能正常射精了。”良久,卡尔开口,“是我的指令让你高潮的。”

“你究竟经历了什么,布鲁斯?”

海蓝色眼睛的主人垂下眼皮,手指摩挲着卡尔结实的大腿肌肉,像是在思考怎么回答。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卡尔揉捏一会儿布鲁斯的耳垂,说道: “我有这个耐心。”

于是在超人沉静的注视下,蝙蝠侠开始了他的讲述。

这真是个很长的故事。


--二分之一·本传完结--

--解密篇待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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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本传完结了!但可能只是全章的二分之一而已、、、我打算压缩情节不然讲不完这个完整的故事、、、解密篇不打算首楼了!我接着后面的楼更!
之后会去更新直男,二分之一停一下存点稿子!
特别特别感谢大家评论,呜呜呜呜

可以来微博找我玩!微博名:天才泥飞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