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k Text:
Part.1
Sam打球时伤到了腰。
当他龇牙咧嘴地坐在医务室上药时,Miles凑到那块淤青上仔细打量了会:“你确定这是打球时伤到的?”他抚过瘀青,Sam慷慨地送了他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和手背上鲜明的红印。
“嘿!”Miles作投降状直起身,面上没有丝毫恼怒之意,他眯起眼睛,贱兮兮地摇晃脑袋,“可怜的Sammy-boy,你现在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Sam翻了个白眼,对好友的挑衅用口水回击。在医生上完药打发他们离开后,他才抓着Miles的胳膊大倒苦水:“你看到了那家伙像头熊一样冲我扑过来的样子!该死的Trent……他一定是因为我警告他离Kaela而在报复。他还说要给我个惊喜!基督耶稣啊,光想想都令我毛骨悚然。”男孩大声叹了口气,和朋友飙着烂话来到停在医务室旁的彼得比尔特半挂卡车边上——他依靠三个a和两千元赢得的成年礼物。当然,Sam永远不会主动提起自己跪求Ron买下这辆车的插曲。
“所以你真的买了这车。”Miles绕着那辆红色的重卡转了一圈,惊叹于车身面火焰涂漆衬托出的威风凛凛和不容侵犯的庄重。Sam跳上驾驶座,扭开钥匙,在重卡低沉的轰鸣和掌下沉稳的震动里露出自豪的微笑,他探出身拍拍车门,对朋友叫道,“来吧Mlies,我们去兜兜风。”
Miles却喊道:“老兄,你的车被刮坏了!”
男孩一愣,Trent那张带着不屑的脸首先浮现在脑海里,他手忙脚乱地跌出驾驶座,腰部不小心撞在了车杆上。Sam扶着腰小声嘶着气赶到朋友身边——红色卡车不着痕迹地抬高底盘,以免人类发现自己的车为了减少他坠下时的冲击而矮了不少——彼得比尔特车身上那几道白痕就那样直直扎进他眼底。按理说Sam此时应该愤怒:他第一辆车被破坏了,即使它是从二手交易店讨价还价来的,但它毕竟是他的车,他自己还没享受几天;但此时他只觉得心疼。他分不太清是腰伤更痛还是心底更痛。Sam摸了摸那块涂漆,动作轻柔地像在抚摸情人的脸——倒也没错,车是男人娇媚的情人——他弯下身去,一个吻轻飘飘拂过伤痕。
Miles用力搂紧兄弟的肩膀,使劲捏了捏:“没关系bro,先去找Mikaela。等修好了车,我们一起去把Trent那混蛋痛扁一顿。”
金发男孩挤眉弄眼地做了几个滑稽的动作,他甚至贴心地跑到车门边请朋友上乘客座。Sam嘴角抽搐了两下,拳头在Miles垂涎欲滴的表情中蠢蠢欲动,他把Miles轰了上去:“狗崽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我的车允许你碰他了吗?他属于我,只有我能光明正大爱他。”
在金发男孩的抱怨声和劲爆的摇滚乐中,Sam将额头贴在划痕上,低声保证了什么,随后登上驾驶座,向城镇中心开去。
Mikaela Banes正在前院里悠哉悠哉地给自己的宝贝摩托漆上图案。那时天高气爽,鸟鸣犬吠,一切都惬意地恰到好处。正当她感慨岁月静好,没有出现奇怪的人和奇葩的事时,她名义上的养兄开着那辆死缠烂打得来的成年礼物停了下来,扔下一句“它就交给你了!”又兵荒马乱地拉着Miles跑了出去,留下她和那辆半挂卡车面面相觑。
“搞什么……”Mikaela瞪着摩托上那条丑陋突兀的横线,又扭头看了看那辆露着一股子无辜氛围的半挂卡车,差点没把手里的漆罐当成手雷丢出去,“这可是Ron送我的成年礼物!Samuel,我看你真是活腻了。”她反手从包里捞出几个五颜六色的漆罐,挂着和蔼可亲的走向彼得比尔特,语气甜得能腻死一窝蜜蜂,“哦亲爱的,别怕,相信我的艺术细胞,绝对绝对不会让你毁容……等等,这些损伤是怎么回事?”
Mikaela眯起眼睛。她不会认错这个手笔,同学中有不少被Trent宠幸过的车在她这翻新——别的不说,改装复原可是Mikaela的拿手好戏,否则她也不会轻松赚到两千元——如果先前Mikaela只是对同学抱有浅薄的同情,那现在就是真的勃然大怒了。她几乎是立刻冲进卧室从床下捞起Judy亲传的棒球棍就要跨上摩托夺门而出:崽种Trent,只有她教训Sam的份,哪轮得到他来装腔作势!
Mikaela的怒火还未蔓延出多少就在经过彼得比尔特时莫名颠得刹了车。她恼怒地回头,前院静悄悄的,只有摩托引擎的咆哮和那辆微微晃动的卡车。“什么晦气东西。”女孩啐了一口,一捏离合便轰鸣着离开了家。
无人在意的前院只留下一声悠长的叹息。
当晚,Mikaela载着两个损伤惨重的男孩踏着月色进了家门。得亏Witwicky夫妇正在旅游,否则以Judy的性格,在看到Sam和Mikaela现在的模样后该用她的生物武器伤害他们的听觉器官了:三个孩子身上沾满了泥土和零星奇怪的颜色污渍,男孩们的脸上多了几块夸张的淤青,Sam状况更严重些,他的嘴角破了皮,鼻梁骨也带上了不对称美,更别说鼻血在脸上形成了一条干涸的河床;相比而言Mikaela要好得多,毕竟她握着杀伤性武器一副“我要打十个”的气势冲进战场。稍微机灵的人都不会试图和这样的人硬碰硬,起码Trent证实了他确实不是头脑空空。
孩子们互相搀扶着走进家,嘲笑、咒骂和不加掩饰的呼痛透过单薄的纱门填满了整个前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里空无一人。
至于Trent引以为豪的悍马在第二天不知何故成为一堆无用的废铁这件事,就是后话了。
Part.2
“我操,我的车是一辆他妈的操蛋外星人。”
“注意语言,Samuel。”
“什么?我第一次看见一个外星人,你的反应只是让我注意语言?你不该解释一下你和你的朋友从哪来到哪去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会有个该死的萨林疯子——或者疯车,疯外星人,无所谓了——要撬开我的脑袋?”
“我会解释的Samuel,只是……冷静下来。”
Mikaela对她爸爸的刑期发誓,这是她活到现在见过的最疯狂的场面,没有之一。她借了Sam的车去探望父亲,路上与一辆警车擦肩而过,下一刻这辆彼特比尔特便抢过控制权,追着警车来到一个废弃停车场并在那里找到了一个疯狂大叫的Sam和两个巨大的机器人。
即使和Sam Witwicky在同一个屋檐下度过了七年,有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想把男孩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比如现在——看在上帝的份上,先不提他们差点死在这两个巨大外星人的殊死搏斗中的事,Sam到底是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和外星人吵起来的?
有趣的是,这个外星人干起架来生猛异常,在Sam单方面的输出下Mikaela倒是从那张铁板般的面孔上看出了一点诡异的无可奈何和手足无措,连带着旁边那个黄色的小号外星人都不吭一声。
Mikaela甩甩脑袋,在太阳穴即将被聒噪的男高音刺激到爆炸前一把捂住了那张没完没了的嘴:“行行好!让他把话说完,好吗?”
或许是Mikaela眼里的杀意太过明显,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过于吵闹,Sam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拍打女孩的胳膊示意自己快被她闷死了。F开头的单词还未出口就在外星人的一瞥下胎死腹中,哦,现在Sam倒成了那个受委屈的小媳妇。
他俩难得聚精会神——Hosney先生如果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跪谢上帝——坐在Judy那辆报废的骚粉自行车旁上了一堂塞伯坦历史速成课,Mikaela恋恋不舍地看着擎天柱取消全息投影:但凡Hosney的课有擎天柱十分之一生动,她也不至于回回只能拿个C。
“喂,那个老爷镜在哪?”Mikaela捅了捅Sam的胳膊,半晌没听到回复,她心头咯噔一跳。
“哈哈,”Sam干笑一声,瞥了眼大黄蜂,面上快速闪过一丝心虚,“其实我随身带着呢!”
Mikaela更慌张了。鉴于自行车已经成了一层薄薄铁皮,完美复刻了神奇的塞伯坦压缩技术,就算眼镜在那里面怕是也已经尸骨无存。她当机立断扒开Sam衣服,丝毫不在意好友的尖叫,试图从布料里摸出一副眼镜或是几块玻璃。
哪怕是玻璃渣都行,神奇的外星科技定能将它恢复如初!
擎天柱和大黄蜂在Mikaela的余光中对视片刻——估计大铁块们正疯狂头脑风暴试图分析两个人类的举动——擎天柱的手虚虚半抬,又在Mikaela的瞪视下放了下去,只能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这半秒的空档被Sam抓住,他哀嚎着挣脱出Mikaela的魔爪,耳廓通红,表情活像一个即将被玷污的良家妇男,“它不在这!我把它连着包放在那辆车的后备箱了。该死的Kaela别摸了!”
“哈?”Mikaela扬起眉毛,好友挺起的脊背在她的威逼下弯了下去,“你放那做什么?”
“黄大个留言说要线下交易买眼镜,这里是我们的碰头地点,不然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跑这儿来?”Sam背过身快速穿好衣服,指着一个方向示意大黄蜂过去,Mikaela忍不住对他的举动翻白眼:他们一起厮混到大,Sam身上哪块地方她没见过,之前也没见这小子这么害臊。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路障知道你的行踪。”擎天柱接住大黄蜂抛向他的背包,从里面拿出那副完好的眼镜,“但是大黄蜂,能请你告诉我,你怎么会拥有人类的货币?”
黄色汽车人头顶上的触角颤了颤,两只蓝色的大眼睛四下张望,身体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无法发声的他用收音机调出一连串噪音,犯错小狗般的行为让Mikaela笑出了声。
汽车人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个黑色方块,样式像极了某款高奢真皮钱包,一个风骚鲜艳的“7”明晃晃刻在外皮上。好巧不巧,几辆黑色SUV从桥上径直冲了下来,同款LOGO在车身明晃晃地闪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意外要发生了。
“你偷窃?!”
“女士,这是个意外——!”奸诈的男声代替大黄蜂回了话,两个汽车人果断变形,大黄蜂先行一步,让尾气和尖锐的女声留在原地,“是他自己落下的!”
Mikaela和Sam争先恐后爬上车,彼得比尔特紧跟着科迈罗窜了出去,Mikaela紧紧抓住安全带——真是操蛋,死小子这时候还开什么车窗?!——大喊,“你知道去哪吗?”
擎天柱沉稳的低音稍稍安抚了Mikaela狂乱的心跳,她瞥了眼速度表,确信他们处于限速范围内而不是跟着早就没影的雪佛兰放飞自我:“四百英里外的胡佛水坝。我们将和我剩余的三位同伴在那会面。”
“哇哦,那可真棒。”Mikaela用毫无起伏的语气回答,默默哀叹自己多舛的命运。拜托,谁敢相信她只是今天想去探视而已?
“我说,你是一个外星人,现在是一辆外星车,”Sam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出规律的节奏,光亮在他眼中闪过。Mikaela心下一沉,右眼皮不要命地跳了起来,她试图用自己最具威慑的声调警告,“Sam……”
“难道你连Brian O'Conner那种程度都达不到吗?”
沉默的几秒钟中——Mikaela确信大块头一定在万维网上寻找答案——黑色SUV迅速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3英里,2英里,1英里……Sam稳稳坐在驾驶座上哼起不成调的小曲。
擎天柱略带迟疑的声音终于响起:“违反交通法则不是很严重的行为吗?”
“当……”
“当然。”Sam抢先回答,操,这死小孩现在离上天就差一条尾巴,他拍拍方向盘,嘴角愈发上扬,“但你知道怎么改变交通法(But you know how to transform traffic rules)。”
“别说你那破笑话了,我们……Holy——!”Mikaela紧紧闭上嘴,惊呼就着冷风和差点蹦出来的心脏一起咽下肚里。谢谢,她可不愿手上挂着同款的定制手环、留着半截舌头隔着铁窗同老爹大眼瞪小眼。她试图用眼神对身旁的孽畜表达此刻的心情,但是,好吧。
“哇哦——!”年轻人欢呼,瞳孔中流光溢彩,他本就足够神采飞扬,也正是擎天柱给他的张扬里带上了明显的嚣张,他们飞驰在93号洲际公路上,将所有的规则戒律远远扔在身后,这一刻他的车就是他的整个世界,Sam大笑着吻上方向盘中央的标记,在引擎凶猛的咆哮中高呼,“老天,我他妈爱死这辆车了!”
Part.3
高中毕业后的一段时间里,Sam毫不遮掩对擎天柱的偏爱。他像一个得到了稀世珍宝的穷小孩,每见到一个人就要掏出他的宝贝用那种满不在乎又暗藏自豪的语气炫耀:看,这就是我的无价之宝。
除了父母和Mikaela,Sam不允许任何人驾驶他的车;他跑去Mister专门学了一套清洗保养手法,购买的滤芯、釉料、密蜡和五花八门的内饰堆满了两个木箱;在看见Annabelle的铁皮娃娃后,他央求Sarah缝制了一个等比缩小的擎天柱娃娃,并将它牢牢系在车内后视镜旁。即使擎天柱频繁出任务,他也坚持带着彼得比尔特定期做各种养护甚至镀膜。我不允许我的车像一堆废铁出现在霸天虎面前,他强硬地回绝了擎天柱的劝说,野人都知道照顾自己的马,我难道比不过野人?
Sam喜欢兜风时从指缝间漏过的风,喜欢与朋友逛街说笑时不经意瞥见路边的红,喜欢洗车时悠扬飘忽的泡沫,喜欢璀璨星空下青草的芳香和背后温暖的外甲,喜欢短途旅行时突然落在脸上的雨珠和挡在头上的手,喜欢入睡前萦绕在耳边发动机柔和的嗡鸣和隐约的笑声。
擎天柱很忙,Sam大概清楚是因为那些弯弯绕绕的政治。大个子会委任大黄蜂在他离开的日子里履行监护的职责,而黄色的汽车人从不在车库里休息,Sam旁敲侧击也问不出缘由,只好搭一个临时车库给大黄蜂用上,不至于委屈汽车人在外头日晒雨淋。
Sam会拽着大黄蜂去宁静镇边上的汽车人临时基地打发时间——平时擎天柱几乎不会允许Sam去基地,说起来有些荒谬,但Sam认为他像是在提防什么人,或是在惧怕什么事——比如跟着Will练上一小时肌肉;被铁皮端着大炮追得到处窜还要被嘲讽身体素质太差;旁听Mikaela和救护车的汽修课,军医非常欣赏她之前与大黄蜂配合的作战,隐隐有些要收Mikaela为徒的迹象;带上大黄蜂在基地里无所事事到处溜达,被Mikaela评价“像遛狗的老头”。有时Sam能等到擎天柱回来,这时的他精神抖擞得如同吸了十卷大麻,蹦跳着奔向擎天柱,他的车也会如愿蹲下任由他在两边的天线上摸来摸去,直到Sam心满意足地停下手,等着擎天柱做完该做的事与所有人告别后一起回家;有时擎天柱会忙上好几天,Sam便会做些自己的事,申请学校、回复邀请函、查找资料,例如现在。他的SAT成绩足够申请所有知名大学,而他独独盯着宾夕法尼亚大学的邀请函看了许久,手边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加粗条规:我校优异新生可申请携带汽车入学。
擎天柱会和他一起上学吗?Sam紧张又期待。莫名的,他好奇起擎天柱对自己的看法来。出于某种说不清的心绪,他不希望擎天柱把他作为一个“孩子”看待。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擎天柱对他的态度一直都像对待一个被宠坏的孩子。
“啊——”
Sam扑到床上滚来滚去,对着枕头拳打脚踢,又在听见窗外的响动后跑出房间,三步并两步跳下楼梯,绽开的笑容却在看清楼下的情况时凝固起来: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沙发上,Judy坐在对面向他招手:“Sam,他们来找你的。”
“Witwicky先生,”他们礼貌疏离的假笑让Sam浑身不舒坦,他不情不愿走到Judy身旁坐下,甚至不愿意装模作样和他们握手,“想见你一面实在不容易,擎天柱把你保护得很好。”
Judy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乐呵呵笑起来:“哦,Ron抱怨过好多次他给儿子买了个继父。”
Sam皱起眉头嘟哝:“妈,擎天柱是我的车,不是我爸爸。”
有那么一会那两个人谁都没有接话。他们的目光几乎要在Sam脸上挖出一个窟窿,试图从里面找出什么令他们满意的东西。这几近窥探的视线令Sam格外坐立不安,他清清嗓子:“恕我直言,但我不是什么名贵的观赏花。”
“抱歉,我们只是在思考如何表达来意。女士,能让我们单独聊聊吗?”
Sam握了握Judy的手,对母亲点点头:“没事的妈妈。”
好吧亲爱的。Judy亲了亲Sam的额头,站起身走上楼。左边那人从公文包里找出一张名片和一叠资料放在桌面,示意Sam可以随意翻阅:“其实我们本可以早点见面,可惜擎天柱拒绝了我们的请求。也许你还不知道,半个月前,我们通过了《外星人合作法案例》,和汽车人组建了名为NEST的军队。每到这种环节就需要一个中间人来协调双方的交涉,政府推荐了你。”
“我完全不知道。”Sam翻看资料,喃喃自语。他在大量信息的灌入下头昏脑涨,资料上的文字在他眼中成为了一条条扭动的毛虫,只有一件事在思维中异常清晰:擎天柱不需要他。
“不能说这在意料之外,Witwicky先生,擎天柱似乎已经把你纳入了他的羽翼之下。”对面的男人身体前倾,他们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你非常优秀,Witwicky先生,与汽车人的关系亲密,也是拯救国家的英雄。我们不理解为什么擎天柱不愿允许你担任联络人,这甚至不需要全职工作,只要偶尔参加讨论、规划会议,更不会耽误你的大学时光。我们尊重擎天柱的意见,但我们也对人才的流失倍感惋惜。所以我们来了,这是一个邀请:你的国家需要你。”
Sam跟着两个男人起身,他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送走他们的,当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大黄蜂的面前,语调是连他自己都意外的波澜不惊:“我猜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大黄蜂。告诉擎天柱,我等他回来,只有今晚。”
他回家,对Judy的疑惑对答如流,神色如常地接受父母欣喜的拥抱和亲吻。他回复Mikaela的未接电话,知道了她今晚就会回家,因为新的联络员责令平民不能再进入军事基地;知道了擎天柱一直带领汽车人和军队追捕霸天虎;知道了临时基地在今天会从宁静镇移至印度洋,知道擎天柱今晚会带着Mikaela一起回家——而这些事,作为离擎天柱最近的人类,Sam却毫不知情。
直到这时Sam才意识到,关于擎天柱他居然一无所知。他只知道擎天柱为人有多温柔伟大,只知道擎天柱在乎他的故乡,只知道擎天柱可以为了一个陌生的星球牺牲自己。他总是认真地倾听Sam的抱怨,给Sam很多他需要的建议,陪Sam胡闹,但他几乎不谈论自己,也不告诉Sam他经历过或正在经历的事。
他为Sam做的那些事,到底是出于他的主观意愿,还是仅仅因为他有能力做到?
Sam拒绝了晚餐的呼唤,在父母担忧的目光中浑浑噩噩来到车库。他坐下,目光放空盯着简陋的天花板,直到熟悉的引擎由远及近最后停在车库前,他才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将视线放在裹挟着月光走进来的擎天柱身上。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擎天柱站在车库门前,他们中间划分着一条社会距离。
“你知道今天的事了。”
“我知道。”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认为我不需要为一些事辩解。”
“你不需要吗?”Sam控制不住地提高音量,焦虑伴着恼怒直冲大脑。他挥舞着胳膊指向四周,指向擎天柱,指向自己,“我以为我们经历了这么多,我以为你把我当成自己人!结果呢?你把我排斥在外,你觉得我是个累赘是吗!”
“我从未这么想过,Sam。”擎天柱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稳。Sam突然觉得这场争论就像一场滑稽无聊的秀,他就是那个手舞足蹈的小丑。擎天柱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什么,Sam敏感地捕捉到转瞬即逝的迟疑,“但这是战争,不是儿戏,身处其中只会让你更危险。这是我对你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
“你不是我的父亲!”这句话彻底戳中了Sam的雷点,他的咆哮尖细到破了音,如雷的心跳撞击耳膜,Sam怒目圆睁,青筋暴起,厉声呵斥,“我不是你的孩子,收收你那泛滥的说教,你怎么敢、你无权替我做出任何决定!”
“我不需要你指责我什么,Samuel,因为我是领袖传承的象征,我的每一个选择都无比正确。*”
这是第一次,Sam在擎天柱面前感受到一种无法言说的压迫感。他的车擎天柱收起了一直表露在外的温和,展现出属于一位领袖的威慑果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莫名的恐惧在脑海里炸开,无形的电流令男孩的身体不自觉打颤:那是来自本能的警告,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的预示。他想逃,却迈不开腿;他想呼救,声带里只能挤出微弱的呵呵声。他从擎天柱的光镜中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只坐以待毙瑟瑟发抖的蝼蚁。
男孩咬破舌尖,腥甜自口腔中蔓延,唤回了些许自制。Sam努力稳住漏出的哭腔,死命掐住掌心试图憋回眼眶里渐渐充盈的泪水,抖着嗓音骂道:“你真是个狗日的杂种,立刻滚出我家,滚出去!”
擎天柱只是沉默着看着Sam的狼狈。几秒钟后,他变形离开了家。
Sam冲回卧室,无视Mikaela和父母关切的询问。他将宾大的邀请函撕个粉碎,将资料和即将完成的邮件清空,砸碎了所有和擎天柱一起购买的摆饰。做完这些,他把自己埋进枕头,压抑地哭出了声。
正如威震天所唾弃的那般,自己与擎天柱的差异不是高山与野草,而是银河与尘埃。敏感骄傲的自尊在这一刻被最亲近的人彻底击溃,这种认知令他难堪到无地自容。
几天后,Sam回复了普林斯顿的入学邀请函,在收拾衣物时从衣柜里发现了一片火种源碎片,他拨通了Mikaela的电话:“Mikaela!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霸天虎,已经找到火种源的下落。立即行动。”
*《IDW官方漫画》
Part.3.5
这不可能。
是的,他们吵了一架,这很正常,爸爸妈妈也时常争吵,但他们还不是和好了吗?过上一周,或是半个月,等他劝好自己,等擎天柱想通了,他们会坐下好好谈谈。
谈什么呢?谈谈擎天柱的过去,谈谈Sam和擎天柱交汇的未来。也许他们会继续产生争执,也许他们会各退一步,但最终他们能够相互理解,就像Judy和Ron一直做的那般。
他从未预想过的死亡,会在不经意间款款而来,取下那件黑色披风,将亲密之人拢于其下。
擎天柱不可能是从名单上划掉的名字。
他的车,塞伯坦的领袖,他是旗帜、是灯塔、是盾墙,抵御外敌,或是指明方向。他会站在所有人身前,他会站在Sam身前。
那座屹立不倒的高塔竟然也会倒塌?
“……不。”Sam试图奔向那片被飞扬尘土掩盖住的躯体,却被外力扑倒在地。他看向自己的胳膊,又顺着那只手看向手的主人,他看见Mikaela的嘴一张一合。
你在说什么啊,Sam茫然地、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谁……死了?
后知后觉的疼痛堆积重叠将他淹没,Sam蜷起身体,他用力扣住心脏、捶打、或是敲击,它还在工作吗?为什么他会四肢无力,无法呼吸?
“……Sam!起来,大黄蜂会带我们去找Will,NEST会帮助我们!”
Mikaela,为什么你的脸这么模糊?为什么你看起来如此悲伤?
擎天柱死了。脑海里他的声音冰冷的陈述,站起来,跑起来,做你该做的,去寻找挽救他的办法,别辜负了他的信任。
这是成长的第一步。
Part.4
一个人何时开始才是成长?
对Mikaela来说是警察带走父亲,她成为孤儿的那刻。
对于Sam,Mikaela承认自己最初对其带有些隔阂:Witwicky家是社区出了名的好好家庭:Ronald Witwicky负责邻里监督组织,口碑良好,工作稳定,为人和善;Judith当好家庭主妇,支持丈夫、打理家业。这种安分守己的家庭奠定了Sam顺遂的前路,将有一个罪犯父亲的Mikaela收为养女大概是Sam人生中的一个意外。
“离经叛道”不是一个会用在Witwicky身上的词,即使Sam曾为了Mikaela与羞辱她的孩子打架,即使Sam曾和Mikaela一起翘课去探望她狱中的父亲,那些在她看来只能称作泛滥的善意。但不得不说,这种善意确实温暖了Mikaela贫瘠的内心。
Mikaela的成绩不如Sam优异,她也不愿Witwicky夫妇承担两份大学学费的压力,老实说,她对学习的兴趣远不如对修理汽车的兴趣大,正巧救护车也是机械方面的专家。高中毕业后,比起待在家里看着Sam和他的那辆车腻腻歪歪——说真的,谁家正经人恨不得7/24小时和车待在一起啊?!——Mikaela更喜欢将大部分时间花在救护车的医疗站。
在Mikaela的人生规划中,她会开一家汽修店,等她的父亲出狱后将父亲接回来一起经营,她也会和Sam一起照顾逐渐老去的Witwicky夫妇。日子就该这么不咸不淡地过。
Mikaela大概是最先知道NEST组建消息和基地搬动的人,她本想告诉Sam,又认为他应该早已知晓。明眼人都能看出擎天柱对他名义上的拥有人的偏袒:作为领袖,擎天柱算得上是无条件顺从Sam的胡闹,包括但不限于洗车后给擎天柱的车身上加点独特的花纹,在车厢内装扮的全是Sam喜欢的内饰等等等等。所以当她得知Sam和擎天柱闹翻后,有一瞬间她在怀疑这是不是愚人节玩笑。
时间并未慷慨地给予Sam和Mikaela缓冲。至少在这件事上,世事无常。
少年被摁在地上时仍在怒吼,他面红耳赤,额角青筋暴起,在绝对的压制下依旧试图脱离禁锢。他的眼中此时只有那辆已经了无生气的彼得比尔特,那个保护他逃离霸天虎却牺牲自己的领袖,在死亡后并未得到应得的尊重,尸体好似破铜烂铁升空吊起,在Galloway厌憎的唾弃下装箱登机。而Sam看向Galloway的眼神——Mikaela打了个冷颤——他真的会持枪扣下扳机。
他们为了自身安全跟随汽车人求助NEST,又为了自身安全在汽车人的掩护下逃离,本该保护公民的祖国拿起了刀,他们是那待宰的羊。
世界不会毁灭于邪恶之人,而会毁灭于那些漠视邪恶发生,却袖手旁观的冷漠之人。联络员并不能改善汽车人的处境,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那些真正拥有话语权的人仍会作壁上观。
牢不可破的契约不依靠忠诚,权力才是。
Mikaela。Sam轻唤。
云层缱绻地杀死月光,长夜氤氲苍苍。Mikaela循声去看,篝火在那对寡淡的玻璃珠里烧起两簇硝烟;Mikaela侧耳倾听,大黄蜂陡然加快的通风循环应和她如擂的心跳。
我将为盾牌,为刀剑,我会扫出一条平坦大道。
你确定吗?
这本是我该走的路。
我会支持你,一如往昔。
Mikaela拥抱她的养兄,将不曾言明的决心融进拥抱里。她能感受到怀里躯体的轻颤,她学着Judy从前的样子轻拍单薄的身体,直到抽噎声变大,直到变成小兽般的哭嚎。Sam回拥的力道令她哽咽。Mikaela见过雏鹰被推搡着拱出温暖的窝,立在摇摇欲坠的枝丫上瑟缩着面对疾风骤雨。而现在,羽翼渐丰的鹰站在峭壁旁,对着未知的风暴张开双翼,即使前方是万丈深渊,即使被吹得东倒歪斜,他仍会义无反顾地投身其中,只为了维护人生中第二个命中注定的意外。
野心未能浇灭约旦的灼灼日光,青年的脸红或许也不全因埃及蒸腾的热浪。远处,Sam拥上他彼此奉献的半身,泪珠裹挟着吻落在胸甲上的那道狰狞伤痕。
Part.5
“这是不对的。”救护车用他的扳手敲击桌面,试图拉回Mikaela的思绪——新兵在前一天结束了她的BCT训练,之后的AIT会在一周后开始,而这之间的空隙她决定弥补缺席了很久的机械制造课——老军医的疑虑从他的高高扬起的面部零件上一览无余,“幼生体脱离教育单位转而参与军事机构,你不该把自己的未来与我们捆绑在一起。”
“问题就在这里。”Mikaela设法将模型的冷却管道封住,能量液……该死,怎么这玩意还在泄露?“我是自愿的,救护车,没有什么人强迫我。”
柠檬绿的大家伙看起来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用人类的话来说,他的眉头已经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你知道我当初并不赞同擎天柱与你们接触,而你的回答会更令我后悔那时的决定。”
“那又如何?”Mikaela嗤之以鼻,递给大块头一个挑衅的眼神,“你也不能回去杀死自己。”
救护车的回应是两声尖锐的电子音。Mikaela并不在意自己的举动会对汽车人产生什么冒犯,他们相处得太久,救护车也并不喜好过于探究某些私事。
“我不是为了你们,救护车,不全是。你可以理解为……双赢?我需要自保的能力,我也需要你的技术,政府希望我在他们眼皮子下扮演个称职的哑巴。”她在CMO的注视下焊接模型的外甲,这是最后一步,它的完成宣告这堂课的结束,“参军是最好的选择,死在战场总比不明不白死在家里好。况且没有你们,我恐怕只能和老爹的骨灰团聚了。”
救护车不再接话。Mikaela知道军医见惯了他们种族的生死,他只是还不适应他眼中的“孩子”因为他们丧命。但总要习惯的。她无声叹息,将工具摆弄得叮铛响:“说真的,我仍然没搞懂轴承系统的具体运转步骤。能量到底是怎么在你们体内转化的?”
“啊,是啊。我太急功近利,忘了人类的大脑构造有多低效,而你也已经近三个月不曾踏入过这间屋子了。”救护车撇了一眼模型便立刻扭过头,好像那玩意会污染他的光镜似的。拜托,也没那么……好吧,Mikaela承认那就是一坨狗屎。不过谢天谢地,老军医终于不再纠结那些生生死死的话题,“是我的错,让我们放慢步伐吧。回去先复习轴承部分的名词好了。”
新兵小小欢呼一声,那些絮絮叨叨追着她的脚跟,和“明天见斧头!”一起被她丢在医疗区里。Mikaela轻快地走向宿舍,盘算着怎么花掉剩余的休息时光,说起来她有几天没有登陆私人邮箱了,邮件不会爆炸吧……
她摇了摇头,完全没注意到拐角多出来的一个庞然大物,在即将相遇的刹那,一根金属手指代替尖锐的外甲撞上她的额头,而她的臀部也因为惯性承受了不该承受之重:“OUCH!哪个不长……哦,擎天柱。”
她借着那根手指的力站起来,不自然地理了理碎发,干咳两声,尽力忽视还在隐隐作痛的尾椎:“谢谢,呃,晚上好啊。”
“晚上好,Mikaela。”机甲温声回应。随着光镜的移动,一阵细小刺痛荡过Mikaela的全身,在她能够抱怨前,大个子完成了他的检测,“很高兴方才的撞击未对你造成损伤。不过这个时间点在基地奔跑是不明智的举动。”
“对,谢谢,我有些急躁了。”Mikaela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当然,擎天柱现在算是她的半个BOSS,她可不愿在档案上被记上一笔——站在原地,等着擎天柱先行离开。大块头的一只脚将迈不迈地悬在半空,好像前方的土地突然布满荆棘,只能先收回腿打量周围有没有别的路。Mikaela不明所以地跟着他的视线四下看去:视线所及的远方,淡蓝的天空上飘着蓬松的粉,零星点点的白交织着在中间组成两段绵延的条带,稀疏的末端向下伸展,拉出一团团山月桂。橙黄拼出的油画挂在亮起的护栏网上,熔金流淌在来时经过的训练中心的跑道,那位总是挑刺的教官正拉着两个倒霉鬼谈话。若有若无的饭菜香和不甚清晰的嘈杂证明了现在的时间,这也代表除了她和擎天柱,短时间内不会有其他人经过这片区域。
她将目光拉回到擎天柱身上,不意外的发现领袖早已俯身与她平齐,向来平和的面上出现一种可以被称作“无措”的情绪,这真的……很有趣。Mikaela打赌,这种反常的状况一定与几千英里外的那个臭小子有关。嗯,十美元。
她等着擎天柱过完内心的天人交战,甚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一边,直到光镜中心重新聚焦才换上关切的表情——天知道她快笑疯了。这种难得的时刻怎么不录下来?哦,擎天柱是她的BOSS,那没事了。
“Mikaela,我想咨询你,”机甲还是那样温声,但Mikaela怎么都能听出里头那点苦恼慌乱,“Sam这几天和你有联系吗?”
Bravo!Mikaela一分,Sam0分。
“抱歉,这几天我的训练很忙,没打开私人邮箱。”Mikaela眨眨眼,尽力不让笑声漏出来,“怎么了?”
领袖的面部开始一言难尽起来:他的眉头原本向内微微聚拢,听了这个问题后眉角又向下撇去,像是和谁较劲一般表示出小小的不满:“我们……有些争执。”
“你们不是已经和好了?”Mikaela脱口而出。她终于从记忆中捞出一周前那封脏话占据了大半篇幅的邮件,那时她由于紧密的训练只是寥寥扫了几眼便没去深究,自然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已经趋于白热化。
等等,埃及之后起码过去了两个半月,他们的问题还没解决吗?那他们到底在亲热什么?!
“不,这很难说。”那对光镜低了下去,连带着接收器也下垂了些,“我们的矛盾并未因为先前的战争淡化,只是我们一直在有意避开它。”
嗯……擎天柱确实不是那种喜欢在夜深人静打开收音机调出一首伤感乐曲开始畅聊人生的性子。但逃避问题并不能让问题消失。Mikaela站直了身体,表情凝重起来。之前由于种种原因她不能了解矛盾的完整经过,现在,那个在肚子里打转至今的问题终于被问了出来:“Prime,你为什么回绝政府让Sam毕业后担任联络员的建议?”
“这太危险了。”擎天柱回答,Mikaela似乎看见了那晚在车库里Sam面对的同种表情——属于领袖的独断坚决,“Sam不应该因为我、我们参与这件事,让一个平民去完成战士的任务本就是错误的决定。运气让他活下来两次,谁知道是否存在第三次?”
领袖的声音更轻了,齿轮摩擦的声音像是几百年没上过油的发条,粗粝到令人耳根发疼。他抚上胸腔,Mikaela忽然意识到,矩阵似乎紧挨着领袖的火种。
“如果堕落金刚再晚几个月、在他开学后发动袭击,那现在后悔的就该是Sam了。”Mikaela叹了口气,“你的决心呢?你的坚守呢?你一直试图在两方寻找一个平衡的锚点,现在机会来了,没有谁比Sam更合适。别忘了你的背负,Prime。”
“一个种族的未来并不需要靠某个单独的个体去拯救,强加的责任是对一个完整人格的谋杀——”
“但你需要,因为你们正在另一个星球上寄人篱下。”Mikaela打断他,冷漠又尖锐。他们的位置瞬间调换过来,擎天柱才是那个迷路的小孩,“你们是外来生物,是入侵者,现在我们联合剿灭霸天虎,而一旦霸天虎消失殆尽,就轮到我们剿灭你们。这是人类历史上亘古不变的准则。Prime,你分明清楚。”
“但这可以避免。已经有太多生命为此消亡,我没有选择,但我可以为Sam创造一个选择。
“……我需要他,但他平安开心地活着更重要。”
Mikaela绷紧的面色有些动容。她轻触机甲的面甲,那是威德尔海的坚冰,也是圣海伦斯的熔岩。她缓声,语调柔和得像块棉花糖:“他怎么忍心在见到你的困境后置之不理?他怎么能在知道你的为难后装聋作哑?你不是不知道你们的羁绊有多深,Sam也想保护你,擎天柱。但他没有武器,也没有坚实的体魄,战场上只会成为你的累赘。只有他的大脑是他最有力的武器。
“你知道吗?我们对政府说谎叫犯罪,政府对我们说谎叫政治。他的目标从未改变,他只会在‘一’和‘二’中选择对你们更有帮助的那条路。
“木已成舟。既然命运早已交织无法逃离,为何不一起面对?你可是他的车啊,擎天柱。光在你们中间时,你应引领他向光前行,避免那在黑暗里行走的人不知往何处去*。”
她收回手,挺直身躯,掷地有声:“你们俩真是操蛋的各种意义上的灾难。回路转过来了就赶紧让开去给Sam打电话,别耽误老娘吃饭!”
*《约翰福音12:35》
Part.6
“Witwicky先生。”
Sam转身。消瘦的男人走上前,那对镜片一如既往地忠实传达出主人的盛气凌人,而男人脸侧那块狰狞的伤疤更是锦上添花。
他点头:“Galloway先生。”
他们对视片刻,几秒钟后大笑着拥抱起来。Theodore用力拍拍Sam的后背,仿佛几年前那个尖酸刻薄的人从不存在:“刚才的汇报还听得过去。虽然对我来说不算好事,我十几年的失眠症就指望你的报告治了。”
嗯,当他没说。
“那时我才刚入职,Theo,别太高看我。”
“好吧好吧好吧,现在不能冒犯我们的‘最有前途的领导人’了。可惜,不然晚餐我能多吃一块鳕鱼排。”
“正巧我最近在研究鳕鱼与阿尔兹海默病的关联,Theo,我强烈建议你去读一读。”
他们并排向主楼走去。四年前的事故让Theodore多了条假肢,这使得两人的肩膀时不时相撞。Sam几小时前完成了过去的述职,接下来他会前往国务院就任。或许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他俩现在更像是金主和他包养的小白脸。
“在这位子上坐了八年还没腻吗?Kaela都晋升到中士了。”
“小子,在两任总统下保住职位的人可不多,你还能指望老年人做什么新鲜事?”Theodore比着自己的腿摆手,丝毫看不出他对过去健全自己的留恋,也许对他来说这更像是某种荣誉勋章。
不过,Theodore的样子倒是让他想起一个老熟人。
“我要走了。”Sam停在白宫车库入口对着男人点头,微不可查地抬抬下巴,“别把另一条腿也丢了。”
“哦,放心吧,我肯定先死在你前头。”Theodore朝他竖了个中指,依旧是刁钻刻薄的语气,Sam却能听出其中的关怀。他摇摇头,走下台阶。
埃及事件的影响再加上霸天虎行踪愈发隐秘,民间和政坛里驱逐汽车人的声势愈发浩大。军事上有Morshower,政坛中有Theodore和Maggie斡旋的情况下他不是太忧心NEST的处境。而从前往俄罗斯担任外交大使的这两年来看,中俄两方对变形金刚的看法倒是较为积极,其余两常的接轨也要尽快提上日程。糟糕的是NEST的近况无法再通过Theodore去了解,年长的男人用摩斯密码告诉他NEST的联络员已经更换了人选。
Charlotte Mearing。Sam揉了揉太阳穴,这个名字让他条件反射地开始头痛。这位女士堪称政坛里的John Cena,没人愿意去触她的霉头,除非他愿意把自己的底裤放在CBS上展示。
不过好在他已经将从乌克兰收集到的资料传递给了Theodore。如果情报属实,应该会对局势带来有利的改变。而他即将担任的职位起码能在更多方面帮到擎天柱。
擎天柱……
Sam长舒一口气,高速运作的大脑在想到这个名字时不自觉放松下来。
他永远记得那天夜晚看见那辆熟悉的身影的感受。室友称赞的感叹把Sam的思绪从课本拉回到现实,那真的是他的车吗?青年向车道投去一眼又一眼,昏黄的路灯将彼得比尔特庄重的肃穆打磨成暧昧的暖色,他静静地停在车道上,车头直直对着Sam宿舍的窗户,无视人们或打量或窥视的视线。距离逐渐拉进,车身上的火焰涂装和战斗产生的损伤也越发清晰,那确实是他独一无二的彼得比尔特。
他是怎么进来的?普林斯顿对陌生车牌管控极其严格,学生大三之前更不被允许拥有汽车。Sam想不出擎天柱偷偷摸摸潜进一栋建筑的模样,鉴于上一次潜入的后果极其惨烈,Ron有一个月都不允许擎天柱踏进家门。
是汽车人又处于什么困境了吗?Mikaela总会提起Galloway愈发苛刻的针对,再加上堕落金刚公布他们的存在后,即使是Sam自己在大学里也有些举步维艰,更别提NEST在国际上的处境,况且Mikaela也确实有一周未曾回复他的邮件。但擎天柱不是大黄蜂,他不会受到一点委屈就向他人哭诉。
Sam想破脑袋也摸不清擎天柱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他也懒得去搭理这个不知好歹的外星人——操他的排气管,他们还在冷战!——他本打算借着人群浑水摸鱼直接扎进大楼,或者干脆装作看不见光明正大走过去。没错,他**本来**就没注意到这辆车。
“Sam,Sam!帮我拍张照老兄,我给你挑个最靓的妞!”
随着Sam脚步加快,Leo嚎得越发凄厉,好像青年不是在前往宿舍而是奔向另一个人的怀抱。Sam不用转身就能感受到来自过往行人和某车的目光狠狠扎在背上,哦,原来抛妻弃子的人渣竟是他自己。
好样的Leo,晚上睡觉别闭眼,迟早把你宰了!
Sam收回已经跨进宿舍大楼的腿,扭过身展开一个变形的笑容走向他亲爱的室友。Leo把手机扔进Sam怀里,贴到彼得比尔特旁摆出各种造型:“哥们,这玩意和那些视频里的一模一样!这些高清大图和视频放在我的网站上能涨多少点击量!”
哼。Sam冷笑,你不如去指着布什说呦兄弟你长得好像POTUS。
他耐着性子给Leo拍了几张,打定主意告诫自己无论Leo做什么都和他没有半美分的关系,没错,他绝对不会——臭小子把手从车窗上拿开!刚吃完牛排手都没擦干净!——不,深呼吸,他才不会因为一些小事——脚!知道把保险杠打磨到反光需要多长时间吗!——平心静气Sam,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不会因为……操!
Sam快步上前按住即将打开驾驶座的室友,强硬地把手机塞进Leo手里,和善温柔平静的劝诫:“Leo,哥们,明天要交的报告在我课本里夹着,你回去抄吧。现在,马上。”
“……老兄,你正常点说话,我觉得你下一秒就要杀我了。”Leo打了个寒颤,一把抽回自己的胳膊使劲搓了搓,脸上的狐疑在一人一车之间来回打量后变成莫名其妙的了然,接着压低声音对Sam狂比手势,“没问题老兄,你们慢慢聊,回来记得说说是什么行动。”他拍拍Sam的肩膀,翻着照片快步走回宿舍。Sam看向老实装蒜的彼得比尔特,不解气地踹了一脚前轮胎。
糟心玩意,谁都能坐进去是吧!
彼得比尔特顺着他的力道晃晃车体,哇哦,Sam的小身板真能对四吨重的大家伙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太棒了,他一定有个兄弟叫Clark Kent。青年翻翻白眼,从鼻腔里挤出声模糊的嗤笑,他不会承认自己被这类似示弱的动作逗乐了。
别心软Samuel,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不会在谈判里退让。他告诫自己,用这辈子最冷漠淡然的声线发问:“所以?”
驾驶座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挂在车内后视镜旁的擎天柱娃娃欢快地旋转起来,它的背后明晃晃地用金色棉线绣上了Sam的全名。
Sam在内心哀叹:想想Galloway和那两个西装男坚硬的态度吧,他可能永远成为不了一个合格的政客了。他钻进座舱,任由安全带将自己束缚在久违的真皮座椅里,花上一点时间去感受心脏在安全带下的稳定跳动,直到引擎启动,后轮喷出泥土,他们离开这座人满为患的大楼。
“……你要庆幸我明早没课。”Sam瞥见速度表上的数字,琢磨着是否需要指出他们现在已经达到了三位数。这有些多余,毕竟擎天柱在他一次次的怂恿下已经成为了熟练工,雷达和测速摄像头?笑话,能绕过霸天虎的家伙们找到克服速度陷阱的方法简直轻而易举。
“我查过你的课表,Sam,今天不是个好时机,但我不愿再耽搁下去。”擎天柱终于说出今晚的第一句话。哈,相同的语气在不久前下达了擎天柱对Sam的判决,现在又单方面决定和他谈谈。真不错,他的车是个潜在的控制狂。
Sam向窗外看去。他没想到他们的目的地会是一个墓地,汽车人一直倾向于选择废弃的工业区和空荡荡的制造设施,而附近显然不存在类似的建筑。一段短暂而缓慢的车程把他们带到了一条丘陵地带的单车道上,道路两侧是巨大的树木和错落的混凝土墓碑。肃穆死气的氛围穿透玻璃钻进Sam的皮肤,攥住他的心脏向胃里坠去,平心而论,他并不希望自己和擎天柱的关系在谈话后和这些尸体一起烂在土里。彼得比尔特靠在路边停了下来,Sam打开车门跳到草坪上,他眨眨眼,让眼睛适应室外的黑暗。
好吧。Sam给自己打气,转身去面对已经转变为人形半蹲下来的擎天柱。他拿出最骄矜的气势,半抬起下巴装腔作势:“那么,敢问领袖的象征,有什么要事需要您纡尊降贵亲自来寻找我这个小人物?”
“是我的错。”擎天柱直截了当的承认,态度比红蜘蛛跑路还要利落一百倍。Sam瞠目结舌,思维仍停留在“如果他想继续吵架就奉陪到底”的阶段未能转过弯来,“Mikaela指点我不该否定你认定的一切,这确实违背了领袖意志的条规。你不是我的士兵,对你发号施令本身就是错误的举动,更遑论将我的决策强压于你。是我过于一意孤行了。”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我是,并且不只是。”擎天柱移开视线,看向黑夜,看向遥远的地平线,那种转瞬即逝的迟疑又出现在他的停顿中,现在在Sam面前的似乎是一个更年轻、更稚嫩的擎天柱,“很久以前,这不是我的战争,但它发生了,于是我接受。我见过太多的生命为此消亡,我怀抱结束战乱的希冀来到这颗星球,却未能如愿交付自己的火种。战争依然继续,无用的牺牲仍旧稳步增涨。或许我太想避免这被迫的命运降临在你面前:它意味着漫长与艰苦、苦涩和疼痛;它贪得无厌,将生命明码标价;它撕毁道德与良知、它吞噬理想和希望;它回馈的比付出少,它索取的比所能提供的更多。它是荆棘遍布的崎岖险境,尽头是无法触碰的未知深渊。我却忘了总要有人把火种传下去。Sam,我在你的十八年里只认识了你两年,但这段时间足够对任何人做出合理的评价。你比你想象中的更加伟大,Samuel,你唯一的缺点就是对自己缺乏信心,而现在,对你缺乏信心的人却成为了我。我想,这大概就是‘关心则乱’”
一块凭空出现的石头哽在Sam喉头,令他呼吸不畅,眼眶酸涩,身体颤抖。他能说什么呢?他猜测过擎天柱阻拦他的一万个原因,如今真相摆在他眼前,他却说不出半句漂亮话。他看见眼前的光镜里擎天柱小心翼翼伸手蹭过他的眼角,他看见自己抓住擎天柱的头雕,将近在咫尺的光镜拉得更近,他听见自己湿润的嗓音在恶狠狠控诉:“你是我一见钟情的车,擎天柱,也许我会逃避,但命运先让我选择了你。所以没有东西能阻拦我站在你身边,即使是你也不行!操了威震天的排气管了,你明明知道我爱你。”
“你……你爱我吗?”擎天柱表露出明显的混乱紧张和茫然,通风循环和齿轮咔擦声在黑夜中异常扎耳。Sam理所当然地点头,在烙印着塞伯坦符文的侧脸上印下一个吻,触感坚硬、却不冰冷:“我当然爱你,你可是我的车。”
似乎有风卷起叹息拨弄树梢,线路和钢铁组成的手擦过Sam毛糙的乱发,28英尺的巨人许诺,光镜熠熠生辉,如同初见那夜的流星:我会与你同行,亦会在你身后。
如今已经划过八段秋景,大铁块依旧在他的回忆里鲜活如往昔,每条伤痕每块零件都比前一天更清晰。每当Sam仰视异国他乡的天空,想的不是繁杂学业或公务,而是对应在光谱上更靠近心脏的那对光镜。
这就是理想与现实的差别,看似随心所欲,实则处处受制。
莫名的怅然随着呼吸涌进全身,Sam嘴角向下撇去,盯着脚边一滩积水里倒映出的那张难看的脸:他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想念他的不懂变通、顽固死板却温柔内敛的车。
Part.7
不断有人对Mikaela表示,你可以放慢脚步。其中不乏善意的担忧、恶意的嘲笑、旁观的高高挂起,但Mikaela说不,必须更快。她以最优异的成绩通过考核,以最拼命高效的态度执行任务,几乎7/24泡在作战中心。她是同期中里最早被批准加入Lennox小队的新兵,这仅仅只用了两年。
Galloway不是个合格的联络员,他自大、暴躁、眼界狭窄、被官僚臭气腌入了味。他对NEST的仇恨在Will把他从飞机上扔下去后达到顶峰:抽走资金、公开否认霸天虎的威胁、公开列举NEST的无效举措、强行停止NEST的运作。甚至当他前往胡佛水坝查看被切断的通讯设施前,他依旧怀疑是Will做的手脚。哦,可惜,那只不过是个霸天虎,但Galloway以身做饵为受伤的朋友引开霸天虎的举措确实令不少人对他刮目相看。
还算有种。Epps认可,虽然我接到他的电话时还骂了句别骗老子,那狗东西才不会向我们求助。
从那之后,Galloway的态度明显软化了些。当然,如果能别用那狗屁不通的一套办法协助他们作战就更好了。
随他去吧,擎天柱宽慰Will,我们可以在不影响结果的情况下鼓励他的热情。
威震天的袭击显然预谋已久:先是派出三位一体和大量杂兵袭击白宫,再是命震荡波、声波和他的磁带军团对基地趁虚而入。驻守在基地的汽车人和人类折损大半,在震荡波用残存的俘虏威胁基地的指挥官现身后,Galloway义无反顾地从地堡中走了出去。
他不能死。这是Mikaela冲向震荡波的枪口时唯一的想法。Galloway对NEST有用,政坛中需要一个能为变形金刚说得上话的高位政客。
她抱着Galloway滚出爆炸中心,即使热浪和弹片吞噬了她的皮肤,Mikaela仍然打中了震荡波的独眼。
废铁,这么大的靶心给谁看。Mikaela咒骂,黑暗渐渐阻隔了熊熊燃烧的火焰,远处似乎传来一声声模糊的呼唤。
“——Banes中士!!”
“是!”Mikaela条件反射地立正敬礼,在她面前是面色不虞的Mearing和略显担忧的Will。Mikaela对中校挤挤眼,随后字正腔圆地回答道:“长官,我认为您说的对。”
Mearing不加掩饰地翻了个白眼,用一副“这个基地里没有正常人类”的表情继续向前走。Mikaela立刻跟上,压低声音询问Will:“她刚才说什么?”
“她问你她像不像‘女士’。”Will脸色臭得像吃了一口苍蝇,他送了Mikaela一个脑崩——诶呀,不疼——“你在神游天外什么?”
Mikaela打个哈哈敷衍过去,Will也不再追问,他们跟着总监走向中央机库,在那里见证了一个尘封了47年的机密。
耶稣啊,Mikaela对Will咬耳朵,我以前一直认为登月是假的。
我快要跪下了。Will像个第一次来到游乐园的孩子发出感慨,他们一直是我的梦想。
“汽车人飞船可以飞往月球。”擎天柱凑近Mearing,只有最亲密的同伴才能听出他平稳声线下的波澜,“你最好祈祷,我们会在霸天虎之前赶到。”
啊,大佛从不会这么威胁人。Will对Mikaela耳语,他确实在气头上,虽然我女儿都比那些审批爬得快。
如果Mearing被突然缩减的安全距离吓到了,那她绝对没有表现出来,尽管她的面具有一瞬间的碎裂——Mikaela对这个长官没什么好感,但她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雷霆手段和行为处事,能爬上国家情报总监的人不是吃素的——她打开手机发送了些讯息,两个呼吸之后,总监应允:“你们现在就可以出发。副国务卿批准了。”
擎天柱略略颔首,示意救护车随行。迪诺对铁皮大声抱怨,丝毫不在乎国家情报总监的脸面:“没想到居然存在一个用处理器而不是排气管思考的人类。哈,我倒挺想见识见识这个什么副国务卿。”
“只要你们少去参与些神秘袭击、愿意分给可怜的新闻一点微不足道的时间,就能知道现在负责国际组织事务的是你们的老熟人,Sam Witwicky。”Mearing冷冷地嘲讽,“希望他未来别被我抓到什么滥用职权的把柄。”
Mikaela下意识向机库出口看去,擎天柱和救护车已经驶过拐角,或许是她的错觉,那个红蓝的身影似乎滞留了几秒。
Sam……Mikaela回忆起八年前谈心的傍晚,擎天柱去而复返,带着一个略显磨损的娃娃,请求她在背面绣上青年的全名。之后的事显然水到渠成,因为第二天的邮件里附赠了十美元的账单。嘿,他们一向心有灵犀。
Mikaela从不怀疑Sam的实力,青年只用了两年便完成学业,又用了两年得到硕士博士学位,他如愿将政坛大门的敲门砖牢牢握在手中,他们的邮件往来也就此中断。
Mikaela并不惆怅,他们都在向自己认定的前方迈进,并为此变得更好,暂时的分别又算得了什么?同时她又感叹,当年的那个小男孩在透支未来的寿命提前长大。Mikaela在一段段新闻里能看见男人鬓角日益增长的扎眼白发。
擎天柱呢?她忽然想知道,在领袖驻足的几秒里,在他几近停止的时间中,他也会思念远方吗?
Part.8
自2012年三位一体攻击白宫、能量探测器逐步在全国各地普及后,霸天虎就安静得有些诡异。
某种直觉令Sam即使身处俄罗斯也从未停下搜集相关线索的脚步。直到那天他接受总统的邀请去参与发生在切尔诺贝利的一桩悬案调查后,这种诡异感得到了解答。
他带着明显出自霸天虎枪下的尸检报告和受害者个人档案回到国内,将它们藏在某个角落,用摩斯密码告诉Theodore具体位置。一段时间后,他得到了一份加密传真。
传真里的信息过于错综复杂,Sam第一时间联系到一位老朋友。老男人虽然总是喜欢将06年大黄蜂抢走他的钱包以至于他们在公路上上演了一出现实版“速度与激情”的过往——明明是你设下陷阱想抓我被我反杀后掉下来的!大黄蜂震惊,大黄蜂委屈,大黄蜂追着Simmons满地乱窜——挂在嘴边,但活干得极其利索。不消半天,他们已经调查完两个前苏联宇航员,回到这栋贴满了各种照片和逻辑图的房子。
“我们不需要通知NEST吗?通知擎天柱?我们仅仅只是在这坐着,吃些健达?”
“放长线钓大鱼,小子。起码这些文件已经上报,国防部会加强警戒、监视动向,不至于被霸天虎突然釜底抽薪。稍微坐一分钟,你看起来要变身成绿巨人了。”
“华盛顿每隔十米就有一个能量探测器,他们依然能来无影去无踪地杀人。霸天虎需要能量柱做什么?”
“Bingo!一个关键的问题。”Simmons打了个响指。他坐直身子,正正领带,抹去西装上不存在的灰尘,表露出一种“你还是太嫩了”的自得,“为什么当年三角贸易盛行?”
“……你是说我们也是一种资源。如果之后事态不能有效控制,那将对人类、对地球造成毁灭性打击。这……这太恐怖了。”
“我们的NSA不是让你放手去做吗?放轻松机器小子,这么多年我们什么没见过。”Simmons努努嘴,示意Dutch将这堆机密清理干净。Sam不甘不愿地停下,在满室的纸张摩擦声中,他突然开口,“Simmons,你觉得我有病吗?”
“你外祖父就进过精神病院。”Simmons从善如流。
Sam咋舌,眉心拱出的沟壑表达出他深刻的不满:“你们怎么能这么放心地让我来决策?哪怕我获得过普希金奖章,但我将将任职两年多,从未有过独到见解、从未发表专题文章,国内政策我也只是初步涉及。这件事太过重大,牵扯到太多方面,我——我真的适合吗?我只是……我的初衷只是为了改善汽车人的生存环境,但这个需求在现在看来已经成为异端。我是不是……选错了路?”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久,但他从未与任何人探讨过。他恍然发觉自己并未需要面对什么两难抉择,一直以来有擎天柱和父母在他身后,有NEST和国家在他身前,他所做的所担任的似乎只是一介信使。他只需要跟随脚步,被推着前进,他只需要做出什么就好。但现在他切切实实站在了岔路口,他从棋子变为执棋者,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成千上万的人会被迫为他买单,他甚至根本承担不起这个错误。
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选错了路?
Sam沉思得太深,以至于没能发现Simmons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当一只布满老茧和伤疤的手掌落在头上时,他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哆嗦:“说什么‘最有前途的领导人’,其实也就是只迷途羔羊。”Simmons蹲在他身前,那双眼里沉淀着血与汗编织成的岁月,它被埋葬,它历久弥新。
“也许你们都以为我是疯子、墙头草、失败者。但这又如何?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并且我问心无愧。孩子,作为领导人、作为执棋者,你的决策会为士兵指明方向,你的士兵会为你开辟前路。洗脑也好,催眠也罢,当你踏进其中,你必须向前看,你必须信任自己。”
Simmons的手指划过他带来的行李,那本《代号英雄》从中露出一角:“民众选择能带给他们想要的东西的英雄,我们——我、你的同僚、你的同伴、你的总统——信任你,是因为我们看见你能带来和平。这就是我们战斗的原因。而无论如何降低损伤、减小规模,牺牲仍是战争里无法避免的难题,背负生命固然苦痛,你必须坚持,但你不能习惯,你要铭记这份痛苦,然后向前进。”他点点Sam的脑袋,又指向他的胸膛,“理论只要说服人,就能掌握群众;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所以坚持做你认为对的事,做下去,向所有人证明它的正确性。别让你的身体杀死你的灵魂。”
年长的男人拽着Sam的胳膊站起身,对Dutch打个呼哨,Simmons振臂一呼,高喊道:“走吧,向那璀璨的神殿走去,渡过斯利德河畔,莫误了海姆达尔的号角,叫我触不到那荣光!”
*《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马克思
Part.9
霸天虎自白宫袭击后消失了四年,汽车人的工作也逐渐涉及国家间的政事。“涉政”太过敏感,即使Will保证派发的任务由Morshower层层筛选绝不牵涉个人恩怨,Mikaela仍认为不该让汽车人参与其中。埃及和白宫事件将变形金刚彻底暴露在大众视野中,据Mikaela所知,公民们对此接受度并不算好。她看见网络上越来越多的讨论访谈,也不止一次见过民众在白宫外拉起的横幅。地球……渐渐开始不再适合变形金刚居住了。
正如人类性格迥异,每位汽车人对待人类的态度也不尽相同。Will会尽量根据每次任务的人员名单调整作战方针,以免矛盾所致的失败;而在基地内,NEST的成员也会尽量尊重每位汽车人的脾性。
在所有汽车人之中,Mikaela最琢磨不透的就是上一任领袖。
大概是出于前任领袖的骄矜,御天敌从不参与过问汽车人的任何会议、行动和报告。他的作息枯燥单一,在每日1100准时离开NEST,沿着95号公路北上,到达宾夕法尼亚的阿伦敦。当指针转过1800,御天敌的身影便会出现在NEST大门的围栏外。他从不拖延。
汽车人对御天敌都抱有一份超然的尊重。在Que的故事里,御天敌是第一位普神直系后裔。他取回火种源,统一塞伯坦,探索其他星系,为塞伯坦注入新的光辉。他是擎天柱和威震天的养父兼导师,是所有塞伯坦人认可并尊敬的领袖。Mikaela不止一次见过汽车人向经过他们的消防车敬礼——事实上,在御天敌制止前,他们的表达方式是单膝下跪——更别说擎天柱曾试图将矩阵归还给御天敌。
御天敌带来的能量柱是启示,是转机,更是潜在的威胁,能直接操控主控柱的御天敌更是如此。Mikaela本该为一个强力支援加入阵营而欣慰,但不知为何,隐隐的不安感在她的内心盘旋蔓延。
NEST近期的任务发生了很大变动。Mearing在某天带来一项秘密行动,他们找到疑似霸天虎的大本营,甚至有人类参与其中。迪诺和大黄蜂干回了老本行,Que开始研发一些人类穿戴的塞伯坦武器,Will和擎天柱时常早出晚归,训练强度也日益加大。两个月后,行动正式收网。Mikaela和Will带着少数成员留守基地,保护主控柱和御天敌,令她诧异的是,Mearing竟也驻留在此。
“比起枯燥的一帆风顺,这里才是我的设施,是我不惜一切代价需要守卫的地方。”Mearing淡然解释,大概想起了什么,她勾起一个夹杂着欣赏的笑,“况且本该就需要磨砺新人。你的养兄这次做得很不错。”
“Sam?”Mikaela讶然,她知道Sam不会坐视不理,却从未想过他竟深入其中。
“他很不错。缜密、果决、周到。这次行动会给他的政绩添上浓厚的一笔,他前途无量。”Mearing打开手机,对Will示意,“他们开始——”
御天敌突然截断了她的话,他的声音中有些东西变了,更厚重、更冰冷:“我从未想过你们能做到这步,但到此为止了。”
在任何人能够反应之前,御天敌转过身,面对铁皮,折叠出一个奇怪的大炮。一颗子弹击中了铁皮,在他的头雕一侧。
当擎天柱让御天敌复苏时,铁皮是率先对前任领袖下跪之人。那是他堪称导师的领袖,教会了他何谓忠诚、仁慈、自由,教会了他武器该指向何方。现在他再次单膝跪地,不知所措,无法站立。他试图伸出双臂保持平衡,但他无法控制身体,再也不能了。在Mikaela眼中,铁皮被从伤口中流淌出的酸性物质以惊人的速度覆盖住全身,那个坚不可摧、不可战胜、陪伴了她十年的铁皮化作一滩浓厚的铁水。
“我很抱歉,我的同胞们。”御天敌再次举起武器,语气不起一丝波澜,仿佛手刃同伴对他而言比呼吸更轻松,“但这场战争永远不会结束,为了我们的星球,你们该退出了。”
他再次开火,枪口的目标是刹车。酸性物质包裹住绿色汽车人的头部和下半身,他无法尖叫,因为他的发声器瞬间汽化,他想要抓住挡泥板,他的光镜似乎在诉说歉意,但不到一秒,他的手臂倒向两边,躯干撞击地面,它们成为了另一滩散发白烟的锈水。
“他是霸天虎的一员。”Will开口,冷若冰霜,粗暴有力,Mikaela紧随其后下达指令,声嘶力竭,“所有成员解散!离开基地!”
更刺耳的嚎叫盖过人群的骚乱。那是一个灵魂死去的声音,是双胞胎之间的共鸣,是复仇的前兆。挡泥板跃向空中怒号:“把他交给我!他是我的!”
“总监,我掩护你离开这里!Will会去保护主控柱!”Mikaela拽住Mearing的胳膊大喊。她强迫自己不去看挡泥板的方向,没有时间悲伤,只有尽快离开这里才能回报汽车人的牺牲。
“他没有权限打开保险库的大门。强行破坏只会连带着里面的东西一起炸上天。”Mearing从肩上的枪套里拔出枪握在手中,她的手很稳,她的声音同样坚定,“我不需要你的掩护。Lennox,Bones,我们一起离开。”
他们跑过冒着烟的直升机和破损的车辆,挡泥板灵活矮小的身体和错乱的作战暂时牵扯住御天敌的步伐,一区被完全炸毁时,挡泥板的好运消失了。四周一片死寂,只剩下三个躲在废墟下的人类狂乱的呼吸和心跳。
听见声音比看见光亮更快一步,Mikaela抱住Mearing借着爆炸产生的冲击力向前飞扑,又重重摔在地上。裸露在外的手和背部回馈出灼热的刺痛,她挣扎着起身,喘着粗气,耳鸣盖过一切声响。在模糊的视野中,一个稳定随意的身影从烟雾里缓步而出。
是御天敌。
那对咋咋呼呼满口胡言乱语的双胞胎相聚了。
胸腔里的疼痛比身体上的更强烈。Mikaela瞪大被鲜血染红的双眼,将愤怒和悲痛倾注到子弹中,将它们馈赠给那个无耻的、下三滥的混账。
但这不起作用。
御天敌看着她,步伐没有一丝慌乱,他的脸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淡然,他只是轻描淡写地挥手,Mikaela便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随后撞在墙壁上,动弹不得。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她喷出一团稀薄的红色。
她看见御天敌站定在Mearing面前。总监踉跄着站起来,举起枪迎向比她高出数十倍的巨人。看见屡次违逆他的蝼蚁是否会让前任领袖感到厌倦和轻蔑?Mikaela不知道,而御天敌的声音里确实包含一丝柔和的遗憾:“我为将要发生的事感到抱歉。”
“你会抱歉吗?不,你只是独断地抹杀一切阻拦在你面前的任何生物。”Mearing反击,她调转枪口对准自己,手臂依旧稳定如昔,“但你无法从我身上得到任何东西。”
“我可以,Charlotte。”他像个德高望重的长辈般苦口婆心地劝阻,“因为你不会喜欢接下来发生的事。”
御天敌只是抬起手,躲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Will便如同一块破布镶嵌在Mikaela身旁。男人瞬间昏死过去,他的伤势显然更重。
Mearing的手开始颤抖,她仍然握紧枪托:“我在乎的只有你会不会威胁到我的国家,御天敌。其他东西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我欣赏你的勇气和忠心,Charlotte,我们都只是做了自己和我们的种族需要的事情。你们是一个年轻的种族,却迷失了方向。现在,此时此地,你可以做出一个行为来挽救数不清的数百万人,也许是数十亿人的生命。”
“如果我不这么做呢?”
“那我会留下你,在你面前一个一个杀掉你的同类。而你本可以挽救他们。”他举起枪,对准Mikaela和Will。Mikaela本应咆哮:来啊!杀了我吧!我们不会向一个叛徒屈服!她本应该确信Mearing会反驳:做吧!杀了他们,国会不会向任何恐怖分子屈服。但她只是闭起眼——因为她的四肢不听指挥,无法蜷缩起来——但她听见Mearing大喊,向来淡薄的语气此时透着无法克制的恐慌:“等等,停下!”
御天敌并没有展现任何自满或鄙夷的神色,他只是单纯地点头,枪口仍然对准目标:“不必为此羞愧,Charlotte,这只是你的本能,你的人性,无关政治素养或背叛与否。别忘记它、别丢弃它,它会带你走向正确的路。现在,我们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选择吧,交还我的物品,或是见证生命消亡。”
你不该这么做……Mikaela想,她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清醒,疼痛和疲惫将她一口口蚕食,她回到了母亲温暖的怀抱里。
Part.10
擎天柱靠着内置地图驻足在一幢陌生的大楼前。他不认识,但不妨碍有所耳闻。顶楼的餐厅是华盛顿最著名的求婚和约会圣地,优越的地理位置和深入云端的楼层是它高昂费用的坚实基础。擎天柱向来无需为身外之物发愁,更别说一年前的任务圆满结束后,汽车人在地球的待遇不同往日。
一位侍者模样的人站在大厦前,在擎天柱停下后,他快步上前,敲响了擎天柱的车窗:“打扰了,是Witwicky先生和Prime先生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侍者领着擎天柱来到位于后门的货运直梯。待彼得比尔特进入后,他摁下最顶端的按钮,站在擎天柱身旁。
货梯速度不快,擎天柱自然而然将视线放在身旁的人类身上,侍者嘴角微妙的变化引起了他的注意。正当他思考是否和一个外星生物近距离接触令人类不安时,身边的人类忽然转身,对着擎天柱深深鞠了一躬,语气摆脱了四平八稳的温润,展现出一个年轻人该有的活力:“非常感谢您拯救我们的国家,Prime先生,您不知道,我的父母就定居在布雷默顿。真的很感谢您。”
年轻人直起身,眼里的兴奋和崇拜一览无余:“我们的BOSS一直您的追随者,其实一年前Witwicky先生打来电话时就是他接下的,这部电梯也是他为您加装的。真是该死,您不知道我有多荣幸!”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年轻人率先走出,擎天柱紧随其后。令他不曾想到的是,外面不是传统的餐厅,而是一个足以令他伸展开来的天台。
准确来说,是天台上加盖了一层专门为他定制的餐厅,电梯的出口正是餐厅入口。
此时临近黄昏,天空正如擎天柱在基地内寻找Mikaela那日一般绚烂,绵延的条带正悬在眼前,伸手即触。
地球总是如此美丽。
一个中年男人从观景台的座椅上猛地起身快步走来,擎天柱半蹲下身,免得这个人类因为过于抬高头部而折断脖颈。男人掏出手帕擦拭额头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而分泌出的汗液,手指在身侧蜷了又蜷,最后终于抬起前臂,而擎天柱也握住了那只汗津津的手。
“太荣幸了Prime先生,我做梦都不敢想象今天的场景,您能理解这对我来说是多么重要吗?这一定是耶稣赠与虔诚信徒的礼物,神啊,感谢您的仁慈!这辈子我都不会洗手了!”
男人语无伦次地说着,如果不是年轻人在背后支撑着他,恐怕他下一秒就要倒地了:“自从一年前接到Witwicky先生的电话我就一直期待这一天,感谢你们选择我的餐厅,Prime先生,感谢你们为人类做的一切。”
擎天柱摇摇头,一年前他们在地球的处境算得上举步维艰,这个人在那时却因为一通不知真假的电话做到这种地步:“这是我该做的,反倒是您……”
“我这么多年赚的钱足够支持我实现自己的梦想了,您无需愧疚,只要你们能多光顾几次,权当可怜我这个半截入土的人就好。我的这些孩子们也是你们的追随者!不过为了不打扰你们用餐,现在这里只剩下我和这个孩子。”男人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后者挠挠脸颊,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年长者一拍脑袋,懊恼地叫起来:“看我说了这么多,Prime先生,请进吧。”
男人按下墙壁上的按钮,餐厅入口顺势打开,入目可及的是模拟野外的草地,鲜花随着不知何处而来的风肆意摇曳,屋顶是全景虚拟星空,点点繁星闪烁其中,一张圆形桌伫立于正中央,藤蔓将其包裹缠绕。
恍惚间,擎天柱仿佛看见置于相同星空下的自己和Sam。
那是收网的前一晚。多亏了Sam带回的情报,计划异常顺利,他们完全掌控了霸天虎的行踪,以防万一,政府已经暗中疏散Gould名下房产所在地区的所有居民——感谢普神,它们不是什么人口密集区,大概是做贼心虚,这些地区足以称得上荒郊野外了。
出于半年前培养成的习惯,擎天柱在作战会议结束后停在了乔治城。612 W NW,这是Sam的官方宅邸。他分明确信自己隐藏得很好,但还是被抓个正着。面前之人长高了些,头发不再蓬松毛糙,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些许印记,但他依旧那么年轻、充满活力。他的男孩即将成长为一位领袖,这让擎天柱欣慰又怜惜。
Sam抢先一步开口,他仍然西装革履,这使得他的气势更接近“Witwicky副国务卿”,但那双眼睛闪烁着促狭的光,他又像当年那个怂恿他违反交通法的孩子:“说出你徘徊的来意,外星人,否则我将以违反条约和袭击国家要员的罪名逮捕你。”
“只是拜访老熟人,先生。”擎天柱回答,他将姿态放得更低,足够像一个畏惧强权的平民。
“仅仅是老熟人而已吗?”Sam抱起双臂挑眉,哦,他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些淡薄的不满。
“先生,您希望是什么?”他将问题抛回给他的男孩。擎天柱从未想过刻意去刁难谁,但是,看着Sam陷入困恼的模样确实令他生出某些乐趣。
不,点到为止。擎天柱告诫自己,今晚的相见只是意外,他不该将本就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Sam并不是一个善于思考自身情感的人,他们可以在未来再去探索其中的深意。
擎天柱最不缺乏的就是时间和耐心。
“Sam……”他开始说。然而Sam打断了他,他的眼睛倒映出点点繁星,是宇宙里无边无际的天体,是穿过银河留下的碎金,是小心翼翼的期待和义无反顾的坚持:“擎天柱,你为我做的那些事,你向我分享你自己,这些到底是出于你的主观意愿,还是仅仅因为你有能力做到?”
该如何去形容此刻的感受?是核心处理器过载的警报,是火种激烈的盘旋,是冷却系统即将宕机,是矩阵欢快的歌唱。他曾自诩保护者和监护人,却从最初起就被男孩保护;他曾忧惧未知的种族,未见的前路,但他也曾感谢普神,感谢那个决定亲自和人类接触的自己。
他将自己献于塞伯坦,为塞伯坦而生,为塞伯坦而亡。他可以坦然决定同伴的生死,可以漠然手刃曾经的同胞,他的火种早已在这数千年的折磨中熄灭,现在,它再次震颤起来。
是“不够领袖”的事后报复,是浅显易懂的粗糙“激将”,是自然而然的擅作主张,是放任自流的为所欲为,是落雨时仓皇伸出的手,是日光折射下的七彩泡沫,是严厉过后的暗自懊悔,是相拥时丝丝缕缕的疼痛,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奔赴,是过去,是现在,是未来。
即便是最为残暴的赏金猎人也会被男孩赤忱的真心软化,何况是他?
或许这份情感早已扎根在擎天柱的线路里,毕竟,他从不将他的车库分享给任何同伴。
“Samuel,”擎天柱凝视繁星,直到确信那里盛满了自己,他心满意足地、真诚地回复,“我的主观意愿促使我的行动,一如既往。”
繁星更盛,足以比肩日光。他的男孩捧起他的头雕,再一次郑重而又虔诚的许诺:“我爱你,Orion Pax。”
“向普神立誓,我愿意同你分享我的火种,Samuel Witwicky。”
他的男孩长舒了一口气,Sam搂住擎天柱大笑,他亲吻他的光镜,珍之重之,触感柔软炽热,如同Sam本身:“这是胜利之吻,宝贝。你就是我的雅典娜。该死,我应该等到明天结束后再吻你,现在太早也太仓促,这可是我们的定情日!算了,管他呢,无论如何,相信我,我会为你带来胜利。”
“我坚信,并且深信不疑。”
温暖和欣喜油然而生,擎天柱贴上Sam温暖的皮肤,火种的盘旋和规律的心跳逐渐同步,组成一支熟悉又陌生的曲子,他阖上光镜,不自觉哼唱着,忽然意识到那不是他所熟知的塞伯坦歌谣,而是地球上一首古老的钢琴曲。
《梦中的婚礼》。
“Witwicky先生告诉我们今天是你们定情一周年,他敲定了这里的布局,我擅自选了这支曲子。”
擎天柱回过神来,男人仍殷切地看着他,仿佛只要擎天柱发出一个辅音字母,后者就能立刻拆了这些音响。
“我不介意。况且在这之前我并不知情,如果不是昨天那条短信。”
“是的,Witwicky先生确实说过向您保密。你们感情可真好。”男人发自内心地祝福,“那您现在点餐吗?”
擎天柱顿了顿,走到桌前坐下:“不必了,他有些忙,大概过一会才到,我等等他。”
哦,情趣。男人露出了然的神情,带着年轻人走了出去。擎天柱看向窗外,蓬松的粉色悄然褪去,只剩下与那日一般无二的鲜红。
擎天柱预想过很多情况,无论何种,御天敌从不包括其中。
是他的失误导致铁皮和双胞胎的陨落,Mikaela和William伤势过重抢救无效,本该万无一失的行动出现缺口,他的男孩被威震天俘获。
老师……为什么偏偏是你?
人类不会因为一条生命葬送大部分人的未来,擎天柱不可能会因为一条生命断送地球的前路。他亲自下达了摧毁被缴获的能量柱的命令,他亲自回绝了御天敌以Sam交换能量柱的要求。他们突入布雷默顿,霸天虎最终的据点,擎天柱仍抱有希冀,他祈求御天敌存有一丝善心。
普神并未站在他身边。
他的男孩躺在那,安静、柔和、不再生机勃勃。擎天柱收回能量斧——他努力不去看在那之上流淌的能量液,他克制不去想几米外了无生息的机体——直到威震天拽住他,他才发觉自己的步伐太过踉跄。
“你的眼光很好。”威震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擎天柱有多久未曾听过这惋惜的语气了?他曾经的兄弟,霸天虎的军阀,为一位人类的逝去惋惜?“他劝阻我停战,与你和解,重建塞伯坦。他说得对,目前的情况下御天敌并不能做什么,他只会控制我。”
“你,”擎天柱告诉他,“你和他一样。你曾试图控制塞伯坦,而我厌倦了被你控制。”
压抑、武力、颓然,擎天柱无法阻止自己流露出这些情绪,他太疲惫了,甚至无法将他的男孩揽进怀里。他想责怪什么人,但他只能责怪自己。这就是战争,每个个体都有各自的立场——世事无常。
寂静,他的兄弟从不擅长辩解。威震天走了过来,蹲在擎天柱身旁,一同注视那具小小的身躯。
“我厌倦了战斗,擎天柱,我请求和平。我会带着所有霸天虎回到我们的家,用上我们所有的智慧,当我做了正确的事,我会派人去找你们,我们将再次成为一个和平的种族,我们将再次拥有一个家。”
他的兄弟慢慢站起身,那股陌生且熟悉的能量波动围绕在擎天柱周围,跨过几千年的隔阂与血汗,威震天再一次将手搭在他的肩甲上。
他值得我赠予的体面的死亡。他的兄弟这么传达。节哀。
擎天柱什么也没说。矩阵不再歌唱,火种不再轻吟,它们同小小的身躯一起坠入普神的怀抱,只留下擎天柱在宽广无垠的大地禹禹独行。他亲吻Sam的额头,一如男孩亲吻往日的自己。
那天华盛顿下了多年不见的大雪,飘飘洒洒,铺满了大地,纯白无瑕,庄严肃穆,仿佛是天堂要迎接什么人一样。
矩阵失去了另一位领袖。擎天柱失去了唯一的伴侣。
不知过了多久,劈啪作响的蜡烛终于落下最后一滴眼泪。擎天柱拿出一个破旧不堪的娃娃,背后绣着全名的地方已经被摩挲至模糊。他将娃娃靠在玻璃杯上,耳边是悠扬哀婉的钢琴曲,落日的余晖一寸寸沉没,擎天柱在逐步攀升的黑暗中阖起眼,似是陷入一场好梦。

Venik (Guest) Fri 29 Aug 2025 05:08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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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ru Fri 29 Aug 2025 05:31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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