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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很热，蝉鸣得人心里很烦，骑在电动车上，迎面全都是扑到脸上的热风，带着一股令人恶心的汽油味。
王诚从电动车上下来，停在皇朝后门的棚子里，从后厨的小门推门进去，冷气瞬间包裹住他的皮肤，贴上来在小臂上激出一层鸡皮疙瘩，身上黏腻的汗消失了大半，之后额角还挂着几滴汗珠。
穿着宽松的T恤和短裤，露着白皙的手臂和小腿，一进门就被来后厨偷吃和等他的陪酒妹安妮抓住胳膊拉过来塞了一块刚出炉的蛋挞进嘴里，一边吸着气嚼烫嘴的蛋挞，一边听穿着超短裙的女孩啧啧啧地嫉妒道，“你说你怎么这么白啊，每天顶着大太阳骑车来上班，这都一个月了也没晒黑，真是气死人了。”
年轻漂亮的Omega女孩说话的时候还在王诚几乎看不到汗毛的小臂上摸了两把，一点点假装的嫉妒也被娇憨的撒娇带走，“阿诚啊，你究竟有什么防晒美白秘方，好东西可不能不跟好姐妹分享啊。”
“哪有，”王诚从她34D的上围里把胳膊拔出来，“我洗完脸就出来了，天生的，没办法。”他故意耸了下肩，“走了，快上班了我去换衣服。”
安妮跺跺脚，“嘿！你别跑，把这几块吃了再走，不然你晚上又吃不上饭！”
此时王诚已经走到了大厨房的门边，背着她挥挥手，“不吃了，天太热吃不下。”
皇朝夜总会是C市最大最有名的夜总会，理所应当地经营着一些黄赌毒产业，王诚在这里打工做服务生，他刚刚高中毕业，考上了医科大学，来这里赚学费。皇朝的妈妈桑芳姐和王诚去世的亲妈是以前一起在皇朝上班的老姐妹，在王诚的妈妈去世之后，一直是芳姐资助无依无靠的王诚继续上学。现在他考上大学已经十八岁成年，说什么都不再要芳姐的钱，坚持要靠自己，芳姐只好让他来皇朝打工。
店里正在打扫卫生，下午四点，距离开门时间还早，夜总会嘛，总是要八点半以后才开始上人，公主少爷们都在休息室和化妆间里化妆休息，还有几个头牌没有到，正在忙碌的都是服务生。
“干活都麻利着点儿！今天是新老板头一次来视察咱们店，都给我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谁要是敢在今天给我出纰漏，我就把人送到龙哥那里！”
芳姐正插着腰催促着服务生们干活，今天是皇朝夜总会正式易主的第一天，从前顶上的帮派被金五吞并了，现在换了新的话事人，是金五的新贵，高价请来的狠人，不仅在道上混还上过名校，精通金融与法律专业，是典型的新型黑帮人才。只不过据说为人狠戾，在道上的名声十分不好惹。
今天金五的所有高层都会来，开庆功宴庆祝地盘扩张拿下了C市最后一块地界的控制权，这就是新老板加入金五之后的第一件大功，从此整个C市的地下世界都是金五说了算了。
“阿诚，你来一下。”芳姐做了酒红色美甲的手招了下，带着王诚从大厅到里面包厢走廊拐角的小房间里，问他，“我昨天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王诚抿唇，冷白的皮肤在幽暗灯光下泛起一片无机质的冷光，他抓着手里的抹布团来团去，最终轻轻地点头，“我去，芳姨。”
芳姐敲开打火机，金属外壳碰撞出脆响，打火机摩擦点燃的声音在王诚耳边响起，他不自觉地躲了一下，随后又很快地控制住了身体。
芳姐正低头点烟，没看到王诚的动作。香烟被点燃出现一个橙红色的燃烧点，随即很快熄灭，成为颓丧的烟灰，手指轻轻抖动，就轻飘飘地掉落在地上，被人随意碾过。
她深深吸了一口，烟雾过肺从口中重新飘出来，细长的女士香烟夹在保养得当的手指间，尚能从徐娘半老的风韵中看到当年皇朝第一头牌美人的风姿卓绝。
“阿诚，芳姨没本事，你别怪芳姨又让你进这潭浑水，”美人迟暮也是美人，轻蹙的眉头中间显出几道不深的皱纹，“大佬们出手阔绰，陪一晚上酒你能赚到不少钱，”她抚摸上王诚的脸，“你长得像你妈妈，他们会喜欢你的。”
王诚垂着眼睛，下垂的眼尾看起来弱小无辜，就算只是Beta也很能激起Alpha的欲望。他摇头，抬手覆上芳姨的手背，冰凉的手指似乎能冻伤人，“没有芳姨，哪里还能有比这赚钱快的工作呢，已经很好了，我知足。”
此时的王诚尚且还不知道他做出的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他将遇到一个永不入鞘的男人，将王诚与他一样，化身为刀。
大佬们来的时候王诚没有到大厅里跟着所有人迎接，他被安妮按在化妆间里换衣服，既然要去陪酒，自然得好好打扮一下，服务生的工作服肯定是不合适的。安妮在一架子布料单薄的衣服里扒拉，王诚看着那些剪裁奇怪还挂着各种装饰的衣服觉得眼睛疼，趁着安妮还没选好，眼疾手快地从里面抓出来一件白色衬衫。
“就这个吧。”
王诚开始换衣服。
安妮摸着下巴绕着他打了转，把他上下左右全都看了一遍，勉为其难地点头，“也行，制服诱惑，那些也不适合你，就走清纯风吧。”说着把王诚按在化妆镜前，“来，我给你化个妆抓抓头发。”
王诚躲开她手上的粉扑，抗拒道，“不用了吧，抓下头发就行了。”
“要死啊你，”安妮被他的不配合气得拧他耳朵，“不打扮好看了怎么让老板看中你啊，你还想不想赚钱了！”
耳朵被拧得疼，安妮比他大两岁，像姐姐一样一直很照顾他，于是王诚屈服了，被拍了薄薄的一层粉之后又涂了一点唇膏，原本苍白的嘴唇有了点血色，整个人的气色好了许多。头发也抓了一下，王诚左右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感觉不太过分，没有像那些少爷一样画得很浓，也就安心了下来。
“一会进去你就跟着我，乖一点，别多说话，”安妮拿出电子烟吸一口，一会就要进去陪酒，她不敢抽卷烟怕味道太重，“伺候人主动一点，给老板倒酒，让你喝你就喝几口，喝不下了就撒娇装可怜求求情，一般不会危难你的。”
“我知道了。”王诚嚼着安妮递过来的口香糖。
黎志田带着人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大厅里芳姐带着一群人正等着迎接，他们带的人很多，金五中层以上的几乎都在，他笑着对一左一右的刘锋和唐大年道，“嚯，瞧瞧，这排场不小。”往刘锋那边歪头，“咱们都是沾了刘总的光。”
刘锋几不可闻地笑了下，“您说笑了，我也是第一次来。”
“平时你身边也没有个人，”黎志田故意跟唐大年挤眉弄眼地笑话刘锋，“都三十的人了，赶紧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回家也好有个热被窝儿，老唐你说是不是？”
“可不是么，”唐大年也笑，“听说皇朝都是顶级的好货色，没准今天刘锋就能挑个好的。”
装修奢华的包厢里灯光幽暗，金五的顶头老大之间说着玩笑话，芳姐带人上了酒水果盘，卡拉ok也打开了，黎志田没兴趣唱歌，挥手让手下的人去点。
“诶那个谁，小芳，”黎志田靠在宽大的沙发里，双手伸展搭在扶手靠背上，“听见了吗？赶紧挑几个好了来给咱们刘总选选，快去。”
王诚跟着大部队进到包厢的之前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即便被打开的门里传出来的烟味呛到嗓子里，想咳，但是不敢，硬生生地憋回去，憋得下眼睑泛红。
一共十个人，七女三男进去站成一排，如同摆好的商品一样供人挑选。
包厢里的客人一共六个，五个都是和黎志田一起从底层打拼上来的金五元老，也是现在金五最高层的五个人，再加上一个黎志田请来的刘锋。
“怎么样？有看上的没？”黎志田问刘锋，“我瞧着都不错，”他又转头招呼唐大年，“老唐你看呢。”
刘锋本来对这些人毫无兴趣，出来玩摆明了都是逢场做戏，他也不是很喜欢这些整天在情色场上混的少爷公主，风尘气太浓，他多多少少有点高知精英的洁癖。
当然，这种洁癖不影响他杀人的时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就是站在这样九个人边上，王诚整个人就显得很是格格不入，他那局促不安又强行镇定的模样逃不过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精的眼，所有人都一眼就打量上了他，黎志田问刘锋，“这个怎么样？看着干净，挺纯。”
刘锋抬眸扫了一眼，眉毛跳动带着额头上斜贯的长疤在光线下显得明显，眼神冰冷地落在王诚身上，他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既然黎志田选了他那就是他吧，确实看着干净一些。
“你，过来。”见他点头，黎志田还挺高兴，给他张罗，“坐刘总身边儿，好好伺候刘总。”
王诚偷偷瞄一眼安妮，对方拍了下他的后腰，他快走两步到了刘锋身边，低声喊人，“黎总，刘总。”
“坐。”
刘锋没分给王诚眼神，眉头微皱地跟黎志田说几句话，被黎志田竖起的手掌暂停，“出来放松，不说那些烦心事，明天再说，小美人儿都来了，你个工作狂不去和美人儿玩我们可还要玩的，大伙儿说是不是！”
“就是！”其他四个人一起起哄，黎志刚还吹口哨，“你们都不动我可就先选了！”
随即很快，剩下的几个人都有了位置。
“刘总，您喝什么酒？”王诚看着其他人都开始倒酒，他也跟着学，只是不知道刘锋的喜好，嘴一快就问出来了。
刘锋这才看清楚王诚的模样，天花板上闪烁的灯球正好有一束光打在王诚的侧脸上，照得他的上眼皮很薄，接近半透明的质地，还泛着些微水痕。下眼睑和右耳都带着红，光透过来可以看到血管，皮肤很白，没有浓妆，身上是简单的白衬衫，领口敞开了两颗扣子，刘锋随随便便一眼就能看到藏在衣领后面的锁骨，与脖颈连接的位置有几颗小痣。视线回到脸上，挺有意思，不大的一张脸上右边一个酒窝，左边一颗痣。
长得还挺忙，刘锋想着，忽然自己心里乐了一下。
他也不难为王诚，随手点了一瓶离他最近的酒，“就这个吧。”
“好的，刘总。”
苏格兰威士忌棕红色的酒液倒入提前放好冰块的水晶杯里，王诚不知道这酒是什么味道，只觉得手里的酒杯很冰，和身边的这个Alpha一样冰。
“谢谢。”刘锋接过酒杯，扫过一眼王诚蜷缩起来的指尖，问他，“叫什么名字？会喝酒吗？”
“我叫王诚……”王诚说完才反应过来不对，皇朝的少爷公主出场用花名是规矩，他混进来不算是正式上岗，之前安妮也忘了这回事，他就直接把自己的真名说出来了。
这时刘锋真是觉得有意思了，这小孩摆明不是干这行的，但这浑身都是破绽的样子应该也不是卧底，刘锋眯起眼睛喝了口酒，“那我就叫你小诚好了。”
他也拿起酒瓶，倒了杯酒递给王诚，“陪我喝点。”
王诚惶恐地双手接过，在刘锋一直盯着他的视线下喝了一大口，随即便被呛到咳了起来，连同进门前呛进去的那口烟一起，连本带利嗑了个彻底。
“这么不小心，慢一点。”刘锋挨着他，手臂抚上他的背，在上面轻轻地拍打，随着王诚逐渐平息下来，拍打变成的抚摸。
王诚在被摸的一瞬间就僵住不敢动了，他的反应很好地取悦了刘锋，他拿着自己的杯子送到王诚唇边，低声诱哄道，“慢慢喝一小口压一下，慢慢地。”
他瞧着王诚因为咳嗽憋红的脸颊，酒窝凹陷得深深的，还没喝就像是盛着一汪酒，眼尾红色更重，刘锋忽然很想看王诚喝醉的样子。
酒杯已经贴上王诚的下唇，很凉，与刘锋的手掌一前一后地辖制住王诚，他低头就着刘锋的手小小地抿了一口，陈年威士忌的厚重醇香击中王诚完全不懂，他只觉得很难喝，不如让他喝白水。
刘锋倒是看得兴致勃勃，包厢里充斥着黎志田几个人跑调的歌声，混杂在空气中的烟味和酒味，暧昧不明的昏暗光影，热情似火的调情与肉体接触，一切都衬托得王诚那么笨拙，在他身边像一只刚刚出窝的小麻雀，晕头转向地找不到方向。
王诚攥着的手心里冒着冷汗，刘锋好像爱上了喂他喝酒吃东西这项游戏，一杯威士忌只喝了一口，剩下的全都哄着王诚喝了下去。喝一口酒给喂一口水果，刘锋的手一直放在王诚的腰上，就那么放着，不动，也不换地方。
“嗯。”刘锋磕出一根烟叼在唇间，抬下巴示意王诚给他点火。
第一下没打着，只爆出来一点微弱的火花，王诚又按一下，另一只手虚拢着，凑近刘锋点燃他那根香烟。
此时两人凑得几近，刘锋能看清王诚眉毛里藏着的一颗小小的青春痘，与他浅棕色的瞳孔里面倒映的火光。
刘锋抽烟很斯文，从不随便往人脸上喷烟，但是尼古丁的味道还是令王诚生理不适，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皱眉表现出来，刘锋却一眼看出他的难耐。
“不喜欢？”
两只修长的手指夹着燃烧到一半的烟，烟雾袅袅向上，遮住了王诚的眼镜，刘锋有些不悦，一口气吹散了，王诚的下垂不看他的双眼又重新露出来。
“没有。”王诚摇头。
“说实话，”刘锋道，声音低沉到近乎有些哑，“我不喜欢有人骗我。”
其实王诚已经醉了，不然他也不会坚持说没有，于是跟刘锋说谎的下场就是被迫吸了一口烟，然后咳得惊天动地，把黎志田唐大年几个人都惊动了，包厢里的所有人都停下正在干的事看王诚咳嗽。
只有音乐的伴奏还在响，此时倒成了王诚荒腔走板的伴奏，安妮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惹到刘锋不高兴，被扔出去弄死。结果刘锋倒是哭笑不得地给他顺气，又回头对黎志田道，“逗过头了，你们该干嘛干嘛。”
黎志田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喜欢晚上就带上楼。”
刘锋挑眉没说话，在烟灰缸里暗灭那支将要燃尽的香烟。
咳完的王诚只觉得头晕，脑仁被晃得难受，他被刘锋揽着靠在他怀里，机械地张开嘴嚼着刘锋投喂进来的西瓜，很甜。
“小诚？”刘锋拍拍王诚的脸。
“嗯？”王诚的目光迷离，盯着眼前陌生的男人，挣扎了一下想直起身，却又没力气，脑袋重新靠回刘锋的肩头。
王诚酒精过敏，喝酒就会上脸，此时脸蛋红彤彤，抓了发胶的头发刚才被晃下来几绺垂下来，很可爱。
刘锋对今天晚上收获的玩具小人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