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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格沃茨大礼堂中挤满了学生，所有人都闹闹哄哄的，时不时还响起一两声口哨。这时大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身影大叫着冲进来。

“都让让！都让让！”那声音很快活，“给格兰芬多的级长大人让让路！”

少年边说边笑着，奔跑躲避凑堆的人群，甚至跳上了长凳，引得周围发出惊呼。他一只手里攥着两根魔杖，另一只手高举着一小块羊皮纸，上面潦草着写着什么。

“站住！给我站住！”

另一个声音从门口响起，所有人的目光就又移动到那个新来的家伙身上——这是个金色头发的库兰塔，身上狼狈地披着一件绣了格兰芬多院徽的校袍，他看上去气呼呼的，双手都握着拳，狠狠瞪着前方正在上蹿下跳的人影。

“托兰卡什！你给我站住！”他大吼起来，但很明显并不起作用。

这下人群开始分出一条狭窄的通道来，库兰塔少年挤进去，和前方的人距离不断缩短。终于他冲进空地，本就歪歪扭扭的校袍现在只挂了一边在肩膀上，而另一个少年正伸长了胳膊，要把那张小纸片丢进燃着冰蓝色火焰的高脚杯里去。

库兰塔少年扑向他，纸片脱了手，两个人摔倒在地上。火焰舔了那纸片一口，一下子就把它吞下去了。库兰塔少年撑起身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如此迅速地发生。

“耶！”另一个少年欢呼起来，人们这才发现这团蹿来蹿去的黑影是一个黑皮肤的萨卡兹，有人认出那是格兰芬多魁地奇院队的击球手托兰·卡什，而另一个人正是他的搭档——玛恩纳·临光。

玛恩纳不顾形象地和还躺在地上的人扭打在一起，抢夺对方手里仅剩的东西。终于他从托兰的手中抠出了自己的白色魔杖，便立刻从地上蹦起来，杖尖直指萨卡兹少年的脑袋。“我要把你——”

“咳。”

一声低沉而洪亮的女声从所有人身后响起。学生们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晚宴的时间，便纷纷簇拥着坐到了自己学院的长桌上，德姆斯特朗和布斯巴顿的学生们也准时前来加入了他们。玛恩纳伸手揉揉乱糟糟的头发，又简单整理了一下校袍，也在格兰芬多的长桌旁坐好了，托兰正坐在他对面，还呲着牙，笑嘻嘻的，玛恩纳瞪他一眼。

万圣节晚宴依旧丰盛，但所有人的注意力显然早就不在这顿美餐上了。托兰一直在左顾右盼，差点把南瓜汁喝到自己的袍子上，玛恩纳对此投来不悦的眼神。

终于大家都填饱了肚子，餐盘光洁一新。坐在霍格沃茨校长位置上的菲林女士站起来，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礼服长袍，上面点缀着绿色和金色的丝线，在穹顶成百上千根蜡烛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是时候宣布勇士们的名字了。”她声音冷冰冰的，但刚好能把礼堂中过分火热的气氛中和些许。

“要是凯尔希什么时候感情充沛地说些什么，那才是见鬼了。”托兰小声嘟哝着。

“你报名了吗，玛恩纳？”耳边小声的询问让玛恩纳放弃了嘴边对托兰的呵斥，是坐在他身旁的瑟莉娜，她比他大一级，是格兰芬多的女学生主席，晚宴前她负责去给低年级生带队，刚好错过了托兰和玛恩纳的闹剧。

“我不确定。”他实话实说，同时又瞪了托兰一眼，后者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火焰杯，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被某人的目光剜了一刀。

“不确定？”瑟莉娜有些惊讶。

“刚才发生了一些混乱，托兰——”

他们的谈话被一瞬间暗下来的烛光打断了，于是便都扭头去看向大礼堂中最耀眼的光源。高脚杯正剧烈燃烧着，蓝色的火焰已经近乎纯白，突然之间那火焰变换成了红色，有人惊呼出声，然后一张边缘还沾着火星的纸片蹿了出来。

凯尔希轻轻抬手，那纸片就落进了她的手心里，火焰又变回了冰蓝色。她只轻轻瞥了一眼，便念出上面的字：“德姆斯特朗的勇士，埃克提尔尼尔·树痕。”

落座在斯莱特林长桌的德姆斯特朗学生们欢呼起来，紧接着礼堂沸腾。高大的埃拉菲亚少年在掌声中站起身来，走向那扇小门，路过教工长桌时，他获得了德姆斯特朗领队教授肯定的目光。

喧哗声减弱后，火焰杯再次爆发出了红色，另一张纸片被抛出，凯尔希指尖一捏，羊皮纸片就听话地一动不动了。她继续念道：“布斯巴顿的勇士，卢西恩·伊卡莱特。”

一个个子小小的男孩从拉文克劳的长桌旁站起来，他看上去最多十三岁。布斯巴顿的学生们都在给他鼓掌，但整个礼堂的欢呼显然没有先前高涨，没人知道火焰杯为什么会选一个低年级的小孩子——这毕竟是一项很危险的赛事。但小小的菲林男孩还是在一个拉文克劳级长的引导下，快步着走去隔壁的房间了，教工长桌上布斯巴顿的领队教授——一位半蒙着面的女士——为他鼓了掌，露出的一双眼睛笑盈盈的。

下面就剩霍格沃茨了，所有学生都屏住了呼吸。火焰杯迸射出火星，红光一闪，最后一张羊皮纸片被吐了出来，火焰随之变回了蓝色，并肉眼可见地黯淡了许多。

烧焦的纸片摇晃着飘下来，落进凯尔希张开的手掌中，她轻轻地扭过头，注视着纸片上的名字，一片寂静中她开口道：“霍格沃茨的勇士——”

“玛恩纳·临光。”

格兰芬多长桌爆发出能掀翻整个礼堂的欢呼和尖叫，其他学院的学生们也都在鼓掌，有人跳上了桌子。穹顶的烛光重新亮起来，一下子晃到了玛恩纳的眼睛。他呆呆地看着一旁的瑟莉娜用手捂住了嘴巴，然后赶紧鼓起掌来。本来坐在长桌另一端的切斯柏和其他魁地奇队友们也一起冲过来，路上差点扯掉了某个赫奇帕奇学生的袍子，格兰芬多们把他簇拥在中心，全然不顾接下来会不会被校长批评。

桌子对面，托兰已经站起来，和赶来的队友们一起高举着双手欢呼，他大笑着，嘴巴一张一合做着口型：你是勇士，你是勇士！

玛恩纳简直要发疯，他狠狠瞪着托兰，直到他被同学们从长凳上拔起来，推搡着上前去了。

三强争霸赛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发酵着，后几天早饭时间的大礼堂简直变成了猫头鹰的海洋，时不时有人从粥里喝出一根羽毛。大约是第三天的时候，玛恩纳刚刚吃完早饭，准备收拾东西去上魔咒课，突然一个小女孩跌跌撞撞地从赫奇帕奇长桌旁朝他跑过来，手里攥着一个洁白的信封。

“玛恩纳！玛恩纳！”她蹦蹦跳跳的，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西里尔伯伯把给你的信寄到我这里来啦，真不知道为什么！”

“谢谢你，佐菲娅。”玛恩纳接过信封，首先，它不是红色的，其次，它也没有要爆炸——所以这不是一封吼叫信，谢天谢地。

女孩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她的同学们在叫她了，于是她赶紧跑回去，抓起书包跟上其他人的步伐。

“你爸爸给你寄了信！”托兰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玛恩纳的身后，从他手里抽出那个信封，熟练地掀开封口取出了信纸。玛恩纳没阻拦他。

“哦，他说对你报名的行为不置可否。”托兰把纸拿远了些，一边眉毛挑起来，“他还提到了你哥哥——说到这个，你知道斯尼茨十年前也参加过三强争霸赛吗？”

“我当然知道！”玛恩纳把信抢回来。

托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奶油布丁塞进嘴里，他两颊鼓鼓的，手指着前方走廊上空一块红色的绸布，吐字有些含糊不清：“嘿，快看！”玛恩纳抬头，看到那布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支持玛恩纳·临光！

绸布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下方站了几个穿着格兰芬多校袍的小孩，他们看起来不过只有一年级，刚刚学会了漂浮咒，几个人一起合力把这块沉重的布举了起来，试图挂在走廊两侧的烛台上。玛恩纳无奈地经过他们，托兰悄悄回头伸出魔杖尖点了两下，绸布就稳稳地挂了上去，一年级生们快乐得欢呼起来。托兰扭回头，正看到玛恩纳盯着自己。

“哦，拜托，多好玩啊。”他胳膊搭上玛恩纳的肩膀，另一只手举着魔杖比划，又清清嗓子，用压低了的滑稽声线说道：“霍格沃茨的勇士！玛恩纳·临光！”然后他被揍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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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的第一个项目在下午举行，学校暂停了所有的课程，午餐时就有人在兴奋地窃窃私语，说黑湖边上新放了长长一圈椅子，好几个教师——包括校长本人——都在那里布置着什么，湖面被圈起来了大约四分之一，上面估计是施了混淆咒，所以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

当天早上斯尼茨终于寄来了一封信，金色的猫头鹰优雅地降落在早餐餐桌上，信是用麻瓜产的纸写的，不知道临光夫妇现在正在何处游历。兄长温和又大方地表达了他对玛恩纳的肯定，并祝他好运——希望你肢体完整——他是这样打趣的。

午餐玛恩纳只吃了一小块肉派，整张派剩下的部分都进了托兰的肚子。格兰芬多的同学们坚持让玛恩纳穿上他们的魁地奇队袍，托兰给它施了一道变形咒，于是醒目的猩红色布料上多了一个霍格沃茨的校徽。从大礼堂走去湖边的一路上，数不清的同学笑着和玛恩纳打招呼，他只能苦笑着招招手，托兰在他身旁左顾右盼，突然跳过来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问他：“你在紧张吗？”

“没有。”玛恩纳撒谎。

“不可能，你脸都要绿了。”托兰不依不挠。

“好吧，有。”玛恩纳泄气了，罕见地面露难色，“当然会紧张！要上场的又不是你！”

“放心，绝对不会有事的。”托兰用一种几乎是肯定的语气说道，又拍了拍玛恩纳的后背，“哦，到地方咯，我先溜了。”

托兰把玛恩纳留在了准备区的帐篷前，他掀开门口的盖布，看到凯尔希正在和德姆斯特朗的领队教授以及一位维多利亚魔法部官员交谈。公布参赛勇者那天，赫拉格教授在教工长桌旁的小房间中询问了西里尔·临光的健康状况，玛恩纳这才知道他竟然是自己父亲的旧识。德姆斯特朗的勇士当然也已经到了，正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和一个小姑娘亲密地说笑着，小姑娘也是一个埃拉菲亚，玛恩纳猜那是他的妹妹。

他刚准备也坐下，帐篷的盖布就又被掀开了，布斯巴顿的勇士——那个小小的男孩——跟在领队教授的身后走了进来。

“杜卡玛拉女士。”黎博利教授朝来人轻轻鞠躬，女士也轻轻回礼。

“那我们就准备开始吧。”那位魔法部的官员清清嗓子，“请无关人员先离开这里。”

他指的一定是那个埃拉菲亚女孩，显然女孩也明白了，她脸一下子就红红的，最后用异国的语言在哥哥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就赶紧从帐篷布中间的缝隙中钻出去了。

“接下来公布第一个项目的内容。”官员从不知道哪儿拿出一个布袋，“勇士们，请先来抽签。”

作为东道主，玛恩纳自然是把先选择的机会让给对手，而埃克提尔尼尔也选择让年纪更小的卢西恩先来。

男孩的手伸进布袋里，掏出来一个黑色的小匣子，六面上都写着数字“3”。

埃拉菲亚少年第二个伸手，他掏出的匣子是绿色的，上面写着“2”。

不出所料，玛恩纳掏出的最后一个匣子上写着“1”，颜色是漂亮的蓝。

“现在请用魔杖轻轻敲你们手中的匣子。”

玛恩纳掏出魔杖，尖端轻轻点了一下，匣子就自动展开来，里面竟然是一只小小的火龙模型，尽管它小得可以放在手掌上，但和真正的火龙一样可以摇头摆尾，甚至还能喷出一小道火焰。他的这只龙是银蓝色的，有着两只角，鼻息的温度极高，让他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

“萨米短鼻龙，维多利亚绿龙，卡西米尔树峰。”官员先生按着顺序念出了每只小龙的名字。玛恩纳侧侧脑袋，看到埃克提尔尼尔手上的绿色小龙正打着哈欠，而卢西恩手上的黑色小龙正发出一声嚎叫。

官员先生手拿着魔杖，朝着一旁轻轻一挥，帐篷的帘布就自动向两边展开。凯尔希这时也举起魔杖来一点，笼罩在黑湖上方的混淆咒就被解开了，露出湖面上悬浮着的高矮不一的数不清的石柱来。绵延在湖岸边的观众席上已经坐满了人，随着场地的揭幕而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你们的任务是取得湖心岛上的金蛋。”官员先生用魔杖指指那些石柱最中心的位置，“请记住，不要试图与龙正面搏斗，你们不是它们的对手。可以使用的道具为你们自己的魔杖，以及这把统一配备的飞天扫帚。”他向三个人展示身后摆放的三把扫帚，玛恩纳认出那是上一代的彗星。起码不算太差。他想。

“听到哨声就代表一切已就绪。那么临光先生，请拿上扫帚做准备吧。”

玛恩纳又用魔杖点了一下手中的匣子，它就自动合上了，赫拉格教授主动提出帮他保管，于是他放心地把匣子交给了他。这时他听到布斯巴顿的杜卡玛拉女士正轻声和凯尔希说着什么，但已经无暇在意了，他左手抓起一把飞天扫帚，掀开帐篷的帘布迈了出去。观众席沸腾起来，有一群人正在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一定是他格兰芬多的同学，带头的家伙十有八九是托兰，渐渐的，这声音越来越大，终于变成了全场的齐声呐喊。

一声尖锐的哨子响起，还在高喊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玛恩纳跨上扫帚升空，轻轻略过湖面，他把自己隐藏在石柱中，仔细注意着响动。

一道蓝色的火焰突然直冲冲地射过来，玛恩纳赶紧拉高扫帚躲避。观众席上有人在尖叫，一定是没猜到第一个项目竟然要面对如此危险的火龙。玛恩纳扭头去看那只龙，它和那枚蓝色匣子里的小家伙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大了几百上千倍，它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最后降落在场地中心的小岛上，对着那窝蛋轻轻喷了一下气。玛恩纳看到，就在那些贝壳一样炫目的蛋中间，有一枚格格不入的金蛋，那一定就是他要取得的东西了。

他向下俯冲，在银蓝色的火龙面前飞过，但那只龙显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只是朝他吐了一口火。玛恩纳举起魔杖，朝龙喊道：“粉身碎骨！”

粉碎咒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但显然它刺痛了龙厚实的鳞片，于是龙终于张开翅膀朝他飞来。观众席上尖叫和欢呼此起彼伏，玛恩纳这才注意到上空回响着一个声音，正在解说，大概是魔法体育运动司的什么人。

“临光用粉碎咒激怒了火龙！到底是鲁莽的举动，还是聪明的计谋？”

龙的速度比玛恩纳想象得要快，而他清楚身下这把老彗星已经接近了极限，他在石柱之间穿梭，龙庞大的体型让它的速度迟缓下来，终于恼羞成怒地喷出一道浓烈的火光，玛恩纳躲到一根石柱之后，两侧的热度把他烤得浑身是汗。一口吐息过后，他重新全速飞行起来，龙如他所料地追在身后。玛恩纳冲过几根高耸的石柱，又向下注视湖面，最后扭过身子，右脚踩上扫帚的前端，解放出两只手来——这是他打魁地奇时常用的动作，方便挥拍出力，瞄得也更准，前提是能在高速飞行的扫帚上保持平衡——他自然做得到。

两道粉碎咒射向两侧的石柱，它们应声破裂开来，四溅的石块纷纷落入水中，激起巨大的水花，石头没有砸到龙，观众席上发出遗憾的叹息。

“没有命中！真是可惜，看来临光先生的准头并没有那么好，等等！那是——”

突然间，水中爆发出一道强烈的闪光，下一刻两根巨大的触须伸出来，像鞭子一样把空气甩得噼啪作响，它们狠狠地抽在龙的左侧翅膀上。随着一声哀嚎，火龙掉进了水里，它挣扎想再次扇动翅膀飞起来，但趁这个功夫，玛恩纳已经冲向了湖心岛，他伸出手，只嗖的一下，就把那枚金蛋捞在了怀里。观众席爆发出欢呼的掌声，大家又在喊他的名字了。

“精彩的预判！感谢巨乌贼！”解说也大笑起来，“好了，这只可怜的短鼻龙就交给专业人士来处理吧，现在我们恭喜临光先生！接下来看看比分——”

玛恩纳拉紧扫帚的前端，把速度降了下来，他的手臂因为在高速中抱起金蛋而有些发麻。杜卡玛拉女士给了他七分，人群中有人不满意地叫起来，他猜因为自己处理得不够优雅，所以没能讨得女士的欢心。分发匣子的魔法部官员给了他八分，合乎情理。赫拉格教授给了九分，并为他鼓起了掌。凯尔希给了七分，霍格沃茨的校长依旧严厉，当然了，这可能也由于他牵连到了湖里的那只巨乌贼。而那位解说的体育司官员竟然给了玛恩纳十分，或许是因为看到他对飞天扫帚掌握得如此出色吧。

他绕着四分之一的湖岸飞行了一圈，回到起始的帐篷旁，期间收获了数不清的尖叫和赞美，他只匆匆向观众席看了一眼，托兰正坐在某个靠近中心的位置，双手举在嘴边朝他呼喊。

“做得好，年轻的临光。”玛恩纳落地后收到了赫拉格教授的称赞，等他把扫帚放好，教授便掏出那个蓝色的匣子来递给他，微笑着继续说道：“我猜如果你没有受伤，就可以去观众席上和你的朋友们一起观看剩下的比赛了。”

玛恩纳向他道谢，接过匣子放进了口袋里。有专业人员过来检查了他的扫帚，校医上下敲打了他一番，最后宣布道：“什么事都没有，快走吧！”

他刚掀开帐篷的帘布，就听到身后传来又一声尖锐的哨子，一定是埃克提尔尼尔入场了，观众席再次欢呼起来。玛恩纳抱着那颗金蛋，有些傻兮兮地小跑着，他从观众席的外围摸到托兰坐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没让其他人发现自己，不过正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湖面的赛场上呢。他顺利地找到了托兰，正准备悄悄地爬上梯子，但被眼尖的切斯柏发现了。

“玛恩纳！”他大叫起来，“玛恩纳回来啦！”

周围的格兰芬多学生一下子就吵闹起来，他们声音实在是太大了，让坐在旁边的赫奇帕奇学生都忍不住投来谴责的目光。玛恩纳不得不动用级长的威严，让大家重新坐好观看比赛。

托兰难得没跟着起哄，他只是一直笑着注视玛恩纳，不忘让出给他预留好的一方座位。玛恩纳抱着金蛋坐下来，他突然感觉疲惫追上了自己，于是把下巴就这样搁在了蛋的顶端，狠狠地呼了一口气。

“你瞧，我就说会没事吧！”托兰蹭过来，又撞了他肩膀一下。

玛恩纳轻哼了一声作回应，他现在放松下来了，甚至有点昏昏欲睡，但还是努力睁着眼睛，看湖面上正发生着什么。被他炸得粉碎的石柱已经复原了，身着白色皮毛披风的埃拉菲亚少年正悬停在空中，观察那只绿色火龙的动作。从他们这里望过去，能看到湖心岛中央添上了一颗新的金蛋，绿龙正戒备着，用尾巴把那堆土褐色的蛋揽在自己身下，它似乎没有发现埃克提尔尼尔的身影。

“你知道吗，你刚才就像那块斗牛用的红布。”托兰突然咯咯笑起来，“那只龙追你就像头牛似的，刚好它也有两只角！”

“而这都怪你们。”玛恩纳无奈地拽拽身上的袍子。

“你猜他会怎么做？那个萨米小子。”托兰朝湖的方向扬扬下巴，“很显然他没法使你那招了，巨乌贼肯定早就游远了，哎呀，说到这个，真是没想到它会这么生气。”

“你们都没注意到，我很失望。”玛恩纳露出一个有些得意的小表情，“我飞得离湖面很近，于是把魔杖插进水里，念了个终极照明咒。”

托兰兴奋起来，他锤了玛恩纳的肩膀一拳，压着声音大吼道：“你不但用石头砸了它，还闪了它的眼睛！一个午后——虽然并不宁静——但温顺的巨乌贼先生本来只是在浅水区晒太阳，结果……”

“希望它不要知道是我干的，不然下次准会趁机把我拖进水里去。”玛恩纳小声说，收获托兰吃吃的笑声。

“喔，快看，他开始行动了！”托兰指向湖心。

玛恩纳顺着看过去，埃克提尔尼尔正在不断地骚扰绿龙，他没像玛恩纳一样对它施咒，只是来回不停地飞来飞去，虽然他扫帚骑得没有玛恩纳好，但也足够用了。绿龙终于开始喷火，火焰追逐着少年的扫帚尾巴，它站在湖心岛边缘鸣叫着，终于决定振翅起飞，驱赶这个入侵者。少年引导它追逐自己，并同时压低了高度，脚尖马上就要沾上水了，他几乎没用上那些石柱，只是在绕着湖心岛兜圈，绿龙就跟在他身后，有几次甚至快要咬到扫帚，观众席上惊呼连连，解说也为他捏了一把汗。终于他掏出魔杖，朝着水面施放了一个非常强力的冰结咒，几乎是一瞬间，他身旁的湖面就冻成了冰。他又回头朝龙施了个束缚咒，自然无法约束龙，但让它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就在这一瞬间，龙的肚皮擦上了冰面，开始不受控制地滑行，它鸣叫着滑出去，重重撞上了一根石柱。趁龙头晕目眩的功夫，埃拉菲亚少年飞向了湖心岛，举起了那枚金蛋。观众欢呼起来。

“那只龙一定撞得很痛！”托兰哈哈大笑起来，用力地拍着巴掌。

玛恩纳也鼓掌，他看着埃克提尔尼尔举着金蛋掠过了观众席，不禁低下头去看自己怀里的那颗，不知道这里面装着什么。一旁的托兰也注意到了，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来戳了戳。

“有点软。”托兰歪歪脑袋，“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哼。”

“或许我听漏了什么，等比赛结束后，我再去问问凯尔希他们好了。”玛恩纳也戳一下那颗蛋，确实有些软，他知道蛇蛋是软的，但很明显龙蛋不是——说到底，这肯定不是一颗真正的龙蛋。他任由托兰把蛋从他怀里拿走，举在耳边晃了晃。

“什么声音都没有，这是个固体？”托兰若有所思，“而且对于这个体积的东西来说，它有点太轻了，也许我可以试试让它变形。”

“等到比赛结束再说吧。”玛恩纳把蛋抢回来。

就在他们交头接耳的时候，评委们给出了埃克提尔尼尔的分数，可惜他俩正忙着讨论那颗蛋，只听见最后一个评分的凯尔希给了六分，根据周围霍格沃茨学生的欢呼声来看，总分应该是没有玛恩纳高的。哨子又响了，大家把注意力重新投回场地。

起点的帐篷前站着那个小小的男孩，披着一件暗红色的斗篷，但只见他轻轻把斗篷从身上摘掉了，甚至叠了两下，放在了一旁的地面上。

“他怎么没拿扫帚？”托兰嘟哝着，身体微微前倾，玛恩纳也不由地眯起眼睛来。

紧接着龙被放出来了。这是一只巨大的黑色火龙，比刚才的两只都要大上一点，于是衬得小小的男孩就仿佛一粒南瓜子。火龙飞向湖心岛，尖啸着喷吐出火焰。

“是卡西米尔树峰！”托兰叫起来，“我小时候去过这种龙的繁殖地，它们真的非常凶狠，要将近十个驯龙师才能应付得了一只。”

就在这时，男孩站立的地方传来啪的一声轻响，他随即消失了，然后伴随着一声更刺耳的炸响，他再次出现在靠近观众席的一根石柱顶端。

观众席哑然无声，连解说都安静了，有人惊叫道：“幻影显形！”然后所有人才又再次喧闹起来。

“布斯巴顿的伊卡莱特先生竟然在这样小的年纪就掌握了幻影显形的技巧。”解说也还没从惊讶中缓过神来，“众所周知，维多利亚的小巫师们到十七岁才能获得许可，显然高卢不受这项规定约束——啊，刚刚有人告诉了我，此时此刻的幻影显形是凯尔希女士许可的，那就没问题了，我们继续来瞧瞧小卢西恩！”

“他怎么做到的？”托兰惊呼，看向玛恩纳，“我们都还没开这门课！”

“严格来说，卡西米尔的规定是十六岁以上的巫师就可以——不过我们在维多利亚上学。”玛恩纳喃喃道，他也看呆了。

石柱上的菲林男孩举起魔杖，念了句咒语，大约是和粉碎咒同等破坏力的招数，因为那只龙显然被激怒了，它边喷火边向男孩飞来，但那火焰还没碰到男孩，他就再次幻影移形走了，这次他移动到了一根离湖心岛比较近的石柱上。龙显然有些迷茫，眼前的人突然消失又出现在了身后，这无疑让它更加狂暴了，伴随着尖利的嚎叫，它再次冲向男孩，吐出一口烈焰——男孩又幻影移形了，这次到了一根比较细的石柱上，距离刚才不远，于是龙用力地甩动尾巴横扫，竟然直接将那根石柱击碎了。男孩和碎石一同下落，观众发出恐惧的惊呼，但在半空中他就消失了，重新出现在了另一根石柱上。龙气急败坏地喷出火焰，把四周的空气都烧到沸腾，而男孩只是轻巧地躲到了更远的地方。

“那只龙快被他耗光体力了。”托兰指着龙的尾巴，上面的尖刺已经不像刚才一样炸开，而是蔫蔫地耷拉着。龙降落在一处粗矮的石柱上，能看到它嘴里流出晶莹的涎水。

男孩加快了位移的速度，他在龙的四周闪现，直到把龙搞得晕头转向，发出怒吼。突然一道粉碎咒从不知道哪个方向射过来，击碎了龙身下的石柱，龙累得来不及起飞了，就这样跌进了水里。而男孩在下一个瞬间显形在了湖心岛上，他用力抱起那颗金蛋。

所有人都鼓起掌来，伴随着口哨和尖叫。卢西恩怀抱着那颗蛋，重新幻影显形回了起点，他捡起自己的斗篷，还没等比分出来，就一溜烟钻进帐篷里去了。他获得了最高的分数，凯尔希这次不吝啬地给出了九分，真是难得一见，毕竟她只给了埃克提尔尼尔六分呢。

“第一项比赛结束了！谢谢大家！真是完满的一个下午！”解说宣布道，“请大家有序地回城堡去吧，等到太阳落了山，我们就可以好好地大吃一顿，然后——”他一定是被自己的同事用了悄声咒。

“走吧！我们得回去好好庆祝庆祝。”托兰大喊着，“来咯！霍格沃茨的勇士！”

玛恩纳刚想开口阻止，就被一群格兰芬多的小伙子们举了起来，他一路被托着，直到经过帐篷，才呵斥着让大家停下，并花了好久才让他的好同学们确信自己只是要去确认一下比赛的流程，而不是羞于让他们把他抬进大礼堂——谁能说得准呢？

他摆脱了同学们，钻进了帐篷，却发现教授们竟然都不见了，只有那个负责解说的魔法部官员还在边哼歌边整理物品，他静静地等了一会儿，但对方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甚至没注意到他进来了，于是玛恩纳试探着开口：“先生？您好？”

菲林男人一个激灵，差点把一只茶壶掉到地上，好在他立刻挥动魔杖接住了。“啊，你好，小伙子。”他终于看到了玛恩纳，便笑着回答他，放好茶壶后就暂停了挥舞魔杖。

“我想请问，关于这颗蛋，以及接下来的比赛项目——”

“哦！是的，你提前离开了，赫拉格教授说是他放你走的，真是抱歉。没错，关于第二个项目的情报就藏在这颗蛋里，所以请尽管带走它，研究它！等到来年二月的这一天时，我们就该举行第二项比赛了！”

玛恩纳道了谢，退出了帐篷，这时观众们已经散得仅剩寥寥几人。托兰正站在小路边，百无聊赖地望着不远处的湖面，他看到玛恩纳，立刻就笑起来，朝他招手。

“我以为你一起回去了。”玛恩纳调笑道。

“怎么可能，我得好好保证你迈进大礼堂。”托兰勾过玛恩纳的肩膀，另一只手夸张地挥舞，“我们商量好了，要给你准备点惊喜。”

“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玛恩纳哭笑不得。

“完全来不及！”托兰快乐地宣布。

他的惊喜是一个巨大的蛋糕，被魁地奇队全员施了漂浮咒，就等着玛恩纳走进大礼堂，然后狠狠砸在他脑袋上，但格兰芬多级长的反应比他们都要快，还没等蛋糕飞到玛恩纳脸前，他就施了个更强大的漂浮咒，把涂满了红莓果酱的蛋糕反扣在了凑成一堆的队员们头上。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就连瑟莉娜也捂起嘴巴来，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更别提托兰，他捂着肚子，几乎要在地上打滚了。最后是温德米尔教授来处理了这一片狼藉，要是换在往常，她肯定是要狠心给自己的学院扣分的，但今天她只是无奈地笑笑，挥挥魔杖把蛋糕的残骸都清理干净了。

这场欢庆会一直持续到布斯巴顿的学生们进入大礼堂，个子小小的卢西恩刚一进门，就被一大群人围住了，尤其是拉文克劳的学生，他们争先恐后地询问他是怎么掌握幻影显形这么高深的魔法的。男孩的脸很快就红了，但可惜他能在比赛中来去自如是由于凯尔希短暂解除了黑湖区域的反幻影显形咒，在城堡中自然是没法随心所欲地逃走了，只能被这些比他高大得多的少年少女们问这问那，然后手里被塞进数不清的水果布丁。

这热闹的一晚一直持续到所有人都困得睁不开眼。格兰芬多们在公共休息室办了又一轮的庆祝会，三个追球手——包括切斯柏——把那枚金色的蛋在休息室的屋顶下抛来抛去。他们偷偷地从霍格莫德运来小山一样的糖果和好几打黄油啤酒，玛恩纳被灌了几杯，直到他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这时托兰宣布道：“好了！不能再让他喝了。”

大家分享了剩下的糖果和饮料，所有人都快乐地打着嗝，终于陆陆续续地回了寝室。玛恩纳和托兰缩在长条沙发里，直到最后一个同学向他们打着哈欠道了晚安。玛恩纳似乎已经趁着大家狂欢时小睡了一觉，但依然没从那微量的酒精里缓过来。那颗金蛋静静躺在一张单人扶手椅里，不知道是谁放上去的，模样很是滑稽。

玛恩纳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眨眨眼，摇晃着想要站起来，但一个踉跄，好在托兰及时把他扶住了。托兰也有点晕乎，他喝的黄油啤酒要比玛恩纳多多了，再加上壁炉烧得有点太暖了，只要一安静下来，人就昏昏欲睡。

“我们上去吧。”他宣布。

“等等，等等。”玛恩纳嘟哝，他挣开托兰的手，开始四处寻找自己的袍子，终于在某个窗台上发现了那块漂亮的猩红色布料。他去摸索袍子的口袋，困意和酒精害他鼓捣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其中坚硬的物体，他掏出来，正是那个比赛前拿到的蓝色小匣子。

“这是什么？”托兰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伸手接过盒子，看着玛恩纳懒洋洋地倚在在窗台前，伸手做了个敲敲的动作。

“你要用魔杖尖点它一下。”玛恩纳笑呵呵的。

托兰掏出魔杖，黑色的木头尖在盒子上轻轻一碰，它就啪嗒一声展开，露出趴伏在匣子中心的模型小龙来。小龙银蓝色的鳞片在炉火的映照下闪闪发光，它似乎有些生气，随即喷出一团蓝色的火，托兰赶紧躲开。

“天哪，太精妙了。”托兰想抚摸小龙，结果差点被它咬上一口，他笑起来，开始用自己的手指头逗它。

玛恩纳也被逗得咯咯笑，这样的表情可不常在格兰芬多级长的脸上看到。托兰忍不住从小龙身上移开视线，看玛恩纳的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着下嘴唇——一种敷衍的遮挡。他凑过去，轻轻在少年的面颊上啄了一口。

然后托兰收获一个回吻，玛恩纳的嘴里还残留着黄油啤酒的甜味，炉火噼里啪啦地烧着，一切都是暖烘烘、金灿灿的。匣子从他手中滑落，小龙扇动翅膀飞起来，在他们身边盘旋了几周，然后就美滋滋地钻进窗台上堆成一团的袍子里，继续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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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找好舞伴了？”托兰冷不丁问道。

切斯柏下意识反问回去：“你找好了？”

“玛恩纳，你呢？”托兰无视了切斯柏，把问题抛给霍格沃茨的勇士。

玛恩纳没抬头，手中的羽毛笔依旧在羊皮纸上簌簌写字，他身边还摆着那颗一个月前从火龙嘴里抢下来的金蛋，有低年级的学生在放假回家前给它系上了自己的围巾，小家伙们甚至排队和它说再见——现在这颗蛋已经是格兰芬多的一员了，只是它看上去似乎比刚到这里时小了一圈。

“什么舞伴？”玛恩纳终于停下笔，用一种颇为无辜的眼神看向托兰。

“圣诞舞会的搭档呀——啊！我看见你在笑了！”托兰意识到自己被耍，几乎要从沙发里跳起来，“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还没舞伴，我不介意帮你填补空缺。”

切斯柏做了个呕吐的鬼脸。

“哦，谢谢你的好意。”玛恩纳边说边把写好的魔法史作业卷起来，“但我已经有伴儿了。”

还没等托兰再问出下一句，休息室的入口就打开了，几个七年级的女生钻出来，她们说说笑笑的，刚从礼堂享用完茶点。切斯柏一眼就瞧见了瑟莉娜，他清清嗓子，站起身来，喊了红发女孩的名字。瑟莉娜停下脚步，而她的伙伴们更加欢快地咯咯笑起来，推搡着上楼去了。

“有什么事吗？”瑟莉娜把一缕碎发撩到耳后。切斯柏的脸肉眼可见地红起来。

“呃，嗯。”他突然没了刚才的自信，尾巴也不安分地甩起来，差点抽到一旁的托兰脸上，“我只是想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嗯，去圣诞舞会……”

“啊呀。”瑟莉娜的视线移开了一瞬，但立刻就笑了，这惹得切斯柏的脸颊更加通红，“抱歉，我有约啦。”她单手叉起腰，饶有兴趣地看着男孩窘迫的模样。

切斯柏一下子变得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他差点就要跌回沙发上了，托兰用力拍了他后背一巴掌，这才让他堪堪站住。

“那你的舞伴是谁？”托兰替已经蔫了的好友问道。

“这个嘛。”瑟莉娜点点自己的下巴。

“是我。”一直没发言的玛恩纳突然平静地接过话茬，“我邀请了瑟莉娜，她同意了。”

现在蔫掉的是两个人了。瑟莉娜再次被这几个家伙逗笑。“回见啦，男孩们。”她留下这话，便轻快地跑上楼去找自己的朋友们了。

“瑟莉娜可比托兰漂亮多了，对吧，切斯柏？”玛恩纳抱起胳膊来，嘴角忍不住上扬。

“别回答他，他在离间我们。”托兰把切斯柏的肩膀扳向自己，“咱俩搭伙儿不就行了，放心，我很会跳舞。”还没等切斯柏反应过来，他就拽过朋友的一只手，“就这么定了！”

银蓝色的小龙正在窗台上打盹，它蜷缩在一团黑色的、毛茸茸的织物里，突然周遭天翻地覆，原来是身下的小窝被忽的抽走了，小龙生气地打了个响鼻，喷出一团火焰。

“嘿！”托兰躲过炽热的小火柱，“这可是我去舞会的衣服，你这小坏蛋可别给我烧坏咯。”

“或许你该把它放回盒子里。”玛恩纳正在镜子前调整衣领。

“让它飞吧，今天可是圣诞节。”托兰急匆匆披上长袍，把早上刚拆开的礼物盒踢进自己床底。奶奶给他寄了一副手织的角套，圣诞配色，他白天故意戴着在休息室里转了一圈，把所有人都逗得大笑。切斯柏很敷衍地送了他一包零嘴，毫不掩饰这是他们两天前在霍格莫德一起买的。而玛恩纳送了他一根崭新的球棒——轻巧而不失重量感，挥起来恰到好处——他等不及要和德姆斯特朗的来客们一试身手了。

“我们明天去找那些大个子约场魁地奇如何？你觉得这主意怎——”

托兰愣在原地，小龙落到他的肩膀上，好奇地打量他呆滞的脸，玛恩纳感受到异样，转过头来，眉眼间流露出疑惑，正好与托兰四目相对。

金色的天马少年身着一套白色的礼袍，没有亮闪闪的装饰，只在袖口点缀了些许蓝色的条带，让朴素的套装多了一份灵巧。他被托兰盯得逐渐窘迫，终于忍不住率先移开了视线。“这是斯尼茨的旧衣服。”玛恩纳解释道，稍显刻意地转了转手腕，“约兰塔拿去改了些边角，她说，呃，蓝色更适合我。”

托兰嘴唇颤动一下，正要开口，突然寝室门被一下子推开，打断了他喉咙里不成型的话语，肩头的小龙也被惊得振翅飞离，只在他耳边留下一小团热气。

“玛恩纳？”切斯柏开门便撞见这尴尬的一幕，虽然他并没有这份自觉，“帅哦，哥们。”他面无表情地评价玛恩纳，“瑟莉娜让我转告，她在礼堂门口等你。”

玛恩纳点点头，逃也似的溜出了寝室，剩托兰愤怒地瞪视着切斯柏。

“我要杀了你。”托兰恶狠狠地说，几乎要用眼刀把切斯柏大卸八块，他深呼吸了几次，终于在切斯柏困惑的苦瓜脸前平静下来，最后命令般宣布道：“你跳女步。”

晚餐期间托兰一直兴致缺缺，一种时间凝固的错觉包裹住他，记忆如相片一般在脑海中重播。布斯巴顿的菲林邀请了一位同龄的拉文克劳女孩，德姆斯特朗的埃拉菲亚轻轻牵着自己的妹妹，最后是东道主，霍格沃茨的玛恩纳·临光与他的好友——时间被拉长的了，托兰不自主地瞥向勇士们的坐席，玛恩纳正微笑着与瑟莉娜闲聊。大礼堂穹顶被施了咒语，永不间断地在所有人头顶落下银光璀璨的大雪，几十棵圣诞树上挂满了五彩缤纷的装饰，连地板也变为了镜面，一切都在为即将到来的舞会做准备。

等到最后一位用餐者放下了刀叉时，长桌上的所有蜡烛就在同一时间熄灭了。凯尔希拍拍手，一束双月般幽柔的光线忽的投射到了大礼堂的中央，学生们在昏暗之中纷纷起身，桌椅自动向后退去，光束逐渐扩散，刻画出舞池的边缘。勇士们便在这时入场。

三组舞伴同时踏入舞池，悬浮在半空中的管弦乐队开始演奏一首舒缓的舞曲。小卢西恩穿着一身颇为古典的套装，猩红色的披风在闪闪发光，和他舞伴身上紫蓝色的优雅长袍相映成趣。埃克提尔尼尔厚实的外袍下映出冰川的色彩，好似在向外散发寒气，而他的妹妹穿着一件粉紫相间的俏皮礼裙，腕上几只萨米风格的手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瑟莉娜脱掉了自己的外袍，露出深褐色的礼服来，这套衣服裁剪爽利，下摆层叠而不累赘，再搭配长靴，比起舞裙更像是盔甲。而她身旁的玛恩纳则是舞池之中唯一一抹亮色，瓷白的衣装与浅金的发梢相配，让他仿佛在发光一般，袖口的蓝随着旋转和舞动，又打破了他浑身上下浅色的轮廓。

约兰塔说的没错，蓝色确实很适合他。托兰怔怔地想。头一支舞就这样结束了。

第二首曲子便要更加欢快些了，本来轻柔的灯光也闪耀起来。几个格兰芬多的学生风一般越过托兰加入了舞池，其他人也都一哄而上，四周一下子拥挤起来。托兰眨眨眼，开始寻找玛恩纳的身影，却只在人群的缝隙中看到了金色的后脑勺。他拽起身后愣神的切斯柏，也冲进了舞池。

“老天啊，我真要陪你胡闹吗？”切斯柏不耐烦地拍掉托兰的手。他们身旁已经有人在咯咯笑了。

“闭嘴跳你的女步！”托兰一边拉扯切斯柏，一边向舞池中央张望。切斯柏嘟哝着“为什么你觉得我会跳女步”，和托兰一起狼狈又古怪地跳起一支滑稽的舞，两个人都试图从彼此的双脚间找到一块可以踏足的空地，周围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

瑟莉娜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场小骚乱，她心情很好，忍不住也笑起来。玛恩纳猜到身后发生了什么，轻轻翻了个白眼。

“交换舞伴？”瑟莉娜眨眨眼。

“我没意见。”

第三首舞曲响起，迪斯科让少年少女们欢呼，所有人开始跟随着音乐摇摆，不知是谁在狂欢中朝礼堂穹顶施了一道咒，于是烟花在高空绽放。热烈的节奏中瑟莉娜拉走了切斯柏，还没等托兰反应过来，两人就不见了踪影。托兰不住地转身，试图寻找朋友，却一头撞进一双金色的眸子里。

你在找我吗？玛恩纳说。

他本不该听见他说了什么，因为舞池中心实在是太过嘈杂，但他又能清楚听见每一个音节——他意识到了——无需发声，他便能全然理解他的一切。

我们走吧。他说。

年轻的萨卡兹牵起同样年轻的库兰塔的手，悄无声息溜出了大礼堂。他们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狂奔起来，笑声在高大的墙壁之间回荡。少年们冲出了城堡，草野终于吞掉二人响亮的脚步，冬夜的冷风从黑湖上席卷而来，把他们的耳尖与脸颊都吹红。

托兰朝夜空大叫，很久很久之后，远方的山麓把他的声音还了回来。他满意地扭过头去看玛恩纳，少年为舞会打理过的发型已经在奔跑中散乱掉，被风吹得毛毛糙糙。他还是更喜欢这样的他。

“我们去扫帚棚，搞两把来骑！”托兰突然想到什么，兴奋地拉着玛恩纳再次跑起来。

“托兰！”玛恩纳任由他拽着，像喝了一整杯蜂蜜酒似的傻笑，“你忘了我是级长吗？”

“放假期间就让校规见鬼去吧！”

托兰砰的一声推开扫帚棚的大门，老旧的木板哎哟哟叫了几声，他从最角落里挑了两把最旧的扫帚，即使一年级的新生也不会委屈自己骑这种老古董——完美的作案工具，他扔给玛恩纳一把。

“先到球场得一分。”他用力蹬地，扫帚飞出去。

玛恩纳无奈地摇摇头，没有拒绝这个邀请。

凛冽的风直直吹打在脸颊上，托兰却没有感受到寒冷，他拉升扫帚，直到下方的棚屋变成了小小的暗点，不远处的霍格沃茨城堡灯火辉煌，他正想回头寻找玛恩纳，一道浅金色的闪电就擦身而过，只留给他背影。

魁地奇球场近在咫尺。玛恩纳抽出魔杖，一道光束从他的杖尖窜出来，稳稳穿过最中央的球门，随后炸开一朵小小的烟花。

“嘿！这是作弊！”追上来的托兰抱怨道。

“是你先抢跑的。”玛恩纳挑眉。

“好吧，我认输。”托兰懒洋洋地躺倒在扫帚上，要是平时，玛恩纳一定又要说他这懒散的又浮夸的姿势充满了安全隐患，但显然级长接受了今天是假日的说法。“虽然争霸赛挺好玩的，但今年不比魁地奇真是可惜，我还想再暴打一次斯莱特林呢。”托兰望着夜空上地星星，小声嘟哝道。

“说到这个。”玛恩纳将扫帚悬停在托兰身旁，也放松下来，双腿挪到一侧，背对着托兰，“去晚宴之前，你在寝室里想和我说什么？”

托兰感到脸颊顿时变得热烘烘的。“哦，那个。”他庆幸现在是晚上，背着身的玛恩纳也看不到他的蠢样，“我是说我们可以和德姆斯特朗的人约一场魁地奇。”

“哦。”他也没法看见玛恩纳的表情，只听到对方若有所思地重复着，“哦。”

“嗯，其实。”托兰盯住一颗星星，“我当时想说的是——”他卡了一会儿壳，“我想说你看上去非常惊艳。”

玛恩纳没有回话，但尾巴背叛了他的沉默，柔软的毛发蹭过托兰垂在身侧的手指。托兰放弃了观星，他的视线游离到城堡与湖面，再望向月光下幽深的禁林，最后落到了一旁的温室上。

“啊！”他大叫着起身，忘记了高空中支撑自己的只有一根扫帚，顿时就失去了平衡，整个人翻了下去。玛恩纳被他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地捉住了他的手腕，但毫不意外地被重量一同拽下了扫帚。耳边风声呼啸而过，视野剧烈抖动，托兰看到玛恩纳慌张地在下落中掏出魔杖。

“减震止速！”玛恩纳大喊。

两个人终于悬停在离草坪不到半条胳膊的距离。托兰完全没有差点害两人送了命的自觉，他享受着劫后余生的狂喜，拽过玛恩纳捏魔杖的手来，指腹按上洁白的魔杖，一边放声笑着，一边大喊：“咒立停！”这下他们实打实地摔下去了，托兰摔到草地上，玛恩纳摔到托兰身上，萨卡兹发出哎呦一声怪叫。

玛恩纳从托兰身上爬起来。“小叛徒。”他甩甩魔杖，收回了口袋里。

“我想到了！”托兰还四仰八叉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你最好说点摔死也值得的事。”玛恩纳边说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这毕竟是哥哥的旧礼袍，他不想把它弄得太脏。

“是种子！”他从地上蹦起来，“那颗金蛋！”

他洋洋得意地欣赏玛恩纳困惑的表情，继续解释道：“上一学年的O.W.L.考试，我的草药学拿了E，结果放假回家后奶奶差点把我揍一顿，因为她是全村最——哎哟，不许打我，我说正经的——总之她给我恶补了一堆这辈子都用不上的乱七八糟的植物知识，里面有一种花的种子，或者说果实，刚摘下来的时候就是龙蛋那么大，质感也相似，但随着日晒，就会逐渐干巴缩小，等缩到拇指甲盖那么大的时候，就可以种下了。”他比划起来，“还记得那颗蛋缩小了一点吗，我猜就是这个原因，但因为维多利亚高地这个破天气，阳光实在是稀罕物，公共休息室本来也没几扇窗户，那群小屁孩又成天拿围巾和袍子裹着它玩儿过家家，所以它才没顺利干巴。至于金色，应该只是某种改变色彩的咒语。”

托兰浮夸地拎起礼袍来鞠了一躬，结束了自己的讲解。要不是他身上和脑袋上都沾满了草屑，还以为这家伙是在教室里朗读自己的论文报告呢。

“你怎么说？”托兰抽出自己的魔杖，随手施了道飞来咒，把在半空中发呆的两把扫帚唤回地面，“今晚结束前，要不要先去温室偷个花盆？”

玛恩纳抓住了一把扫帚，这就是默许了。于是他们起飞，这次没再有惊心动魄的高空特技，一前一后两把扫帚掠过冬日的草场，一旁的城堡中舞会还在继续，欢呼穿透古老的玻璃与石头，晚风吹入禁林，一阵窸窸窣窣后，孩子们的欢笑就都被隐去了。

“惊艳。”玛恩纳突然说。

“什么？”

“你。”玛恩纳说，而托兰发现自己有些想象不到对方的表情，“你很惊艳。”

“哦。”托兰感到心在怦怦直跳，一定是因为刚才从半空中掉下去的缘故，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嘴角正在止不住地扬起，“既然你这么说，”他尽量让语气显得没那么刻意，“等我们待会儿脚踩到地上的时候，你可以给我一个吻。”

他听见身后的玛恩纳笑起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