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k Text:
01.
千手扉间回到和宇智波斑合租公寓的时候，对方还没睡，只是换了睡衣在沙发上继续用电脑处理着工作，他进门的时候斑也没吭声，就像是陌生的合租人一样。
不过这并不是第一次了，千手扉间并不在意。他换下衣服、洗澡、泡咖啡，最后坐进开放式的书房里，拿出电脑做些收尾工作。
他们两个都很忙。
斑替他把煮好的咖啡倒了一杯送过来，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闭目养神。
等到咖啡凉到能入口的温度，千手扉间才喝了一口，有点甜，至少放了三块糖。他只是皱了皱眉，把咖啡推到一边，却没说什么。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千手扉间合上笔记本，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杂志的斑也合上杂志，走过来拉着眉宇间有些倦色的千手扉间回了卧室。
就像走流程一样。
他们先是在门后接吻，然后一起滚到床上去。就这样只留着一盏昏暗的夜灯，两个人都比较喜欢这样的氛围，斑的视力很好，在这种光线下也可以看清楚扉间所有的表情。斑准备结束的时候，被千手扉间拽了一下胳膊。
“别弄在里面，我不想重新洗澡。”
斑突然觉得有点扫兴，他看到的扉间脸上没什么表情，短暂的情动都消退了，只有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帮你洗。”
斑说了一句，并没有照做。他不大喜欢被“控制”，他甚至会因为这样的“建议”而产生绝对的反骨。
最后还是没有洗，千手扉间也累得睡死过去。
第二天他醒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了这一点，所幸闹钟甚至都没响他就醒了，手忙脚乱地清理完又重新洗澡，匆忙出门的时候还是踩着点的。以至于挤上地铁的时候他的脑子还在“嗡嗡”作响。
他被地铁里的人流挤得几乎要倒下去，好不容易抓紧了身旁的扶手才站稳。柱间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都多余的空间腾出手去接，但还是尽力接了。
“扉间在哪里了啊？”
“在地铁上，可能会晚一点到。大哥先准备开始会议吧。”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去的时候他看到了斑的短讯：怎么不叫我送你。
千手扉间深吸了一口气，愣了愣神却没有回复。
等到五分钟后斑又来了一条短讯：中午一起吃饭吧。
他忍住没有看，等到走下地铁才回复。
“不必了。”
02.
最后会议还是赶上了。
千手扉间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意识到可能还是昨晚的后遗症。他打电话准备叫助理买药的时候，柱间给他送来了热水和退烧药。
“谢谢大哥。”扉间说。
“——要不你们还是搬回来吧。”柱间犹豫着看了一眼弟弟发青的眼底，还是开口了。
“不了，”千手扉间皱着眉本能一般地拒绝了，他不是没看到兄长眼底的担忧和关心，最终还是软下语气，“没事的大哥，也不总这样。”
“如果搬回来的话大哥已经帮你们选好房子了，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柱间停顿了片刻，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抱了抱弟弟。
千手扉间张了张嘴，拒绝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好。”
斑还是在中午的时候来了。大张旗鼓地把车停到了公司楼下，从副驾上捧着一束香槟玫瑰，大剌剌地走到前台询问两个局促的小姑娘“千手总监”在几楼的办公室。
“总监的办公室在、在16楼，但是会见要…提前预约。”小姑娘看着斑略显阴沉的脸色声音越来越低。
一旁的前辈飞快地拽了她一把，马上堆上笑脸挡住斑的视线。“斑先生，午休时间不包括在总监的工作时间内。麻烦您打电话亲自跟总监沟通吧。”
斑还是打了通电话，对面响了三声才接起来。他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迫不及待地就要开口，“怎么现在才接？”
“我说了不必。”千手扉间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至少并不高兴。
两双好奇的眼睛不时偷偷看向斑的方向，斑被噎了一句但还是脸色如常地背过身，“下来吧。”
“我说了不…”千手扉间重复道。
“我给你带了花。”斑打断他。
“……”
斑听到电话另一边拖动椅子的声音，和柱间问“扉间去哪儿”的声音。他还是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千手扉间从电梯出来的时候手里就一捧花塞了个满怀，斑的笑脸紧跟在后。
“喜欢吗？”
“……谢谢。”千手扉间接过花，原本皱着的眉头勉强舒展，他看了一眼又递回去，“你回去帮我插在花瓶里。”
“好。”斑答应下来。
最后还是在一家附近的西餐厅简单吃了一顿，结束之后两个人简单拥抱，千手扉间再一次把花塞回斑的手里，“你回去之后帮我插在花瓶里。”
“好、好。”
斑连声应着，带着还算愉悦的心情走了。
下午桃华来找扉间的时候，他正在发呆。以至于走人走到面前他才回神。
桃华把文件放在办公桌上，眉宇间有着担忧，“你没事吧？难得看到您在发呆呢。”
扉间摇头，看着办公桌上不剩几片花瓣和叶子的香槟玫瑰，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担心。但他还是安抚了桃华，“没事，昨天睡得晚了。有点走神。”
“这个要帮您扔掉吗？”桃华指着那些花。
“扔了吧。”
03.
晚上扉间赶着地铁到家的时候，还不算很晚。柱间觉得他状态不大好，所以把他早早赶回家了。
站在公寓门口的时候，扉间发现门虚掩着，屋子里有谈笑的声音。
这里会有什么客人。
扉间皱了皱眉，因为回来得早他甚至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些食材准备简单做个饭。
“哥你打算玩到什么时候？”屋子里传出来一个声音。
“再等等吧。”是斑。
“好吧，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那个声音说。
“我知道，不用着急。”还是斑。
他没再等两个人继续聊下去，直接推门而入了。
“扉间？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斑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站起来拉着那个同样黑发的青年介绍。“这是我弟弟，泉奈。最近刚回国，一直没介绍给你。”
泉奈也跟着朝扉间伸出手，“久闻大名。”
“你好。”扉间看了一眼泉奈，举了举手里拎的两个装得满满的塑料袋，“恕我无礼。”
他没等泉奈作出反应，扭头走进厨房的区域。那束香槟玫瑰还保持着他见过的样子放在开放式厨房的餐桌上，看起来有点蔫蔫的。
扉间突然觉得有种无端的烦躁。
“宇智波斑，过来一下。”
原本在沙发上和泉奈说话的斑听到自己的全名顿了顿，两人对视了一眼，泉奈朝着不远处扉间的方向打量着那个人的表情，还是起身告别。
“哥，那我先走了。”
斑犹豫了一下，还是送走了弟弟才走到厨房。“怎么了？”
扉间没有说话，而是指着那束有些发蔫的香槟玫瑰。
这时候斑好像才想起来什么，他从柜子里拿出空的玻璃花瓶，然后放上水，再熟练地把花在花瓶里插好。
扉间全程都在一旁看着他，看着他把这件事做好。
直到那束花端正地摆在了餐桌的正中央，扉间才穿上围裙扭头去热锅。
斑没走，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扉间。“对不起，泉奈来了。我忘掉了。”
“别在这碍事。”扉间把斑搭在腰上的手拿开了，专心地煎牛排。黄油的味道热乎乎的，有点香。
对于扉间的情绪无常斑已经习惯了，他坐在一旁的餐桌上，翻着手机上的订购软件，思考着什么时候再送点别的什么东西。
晚餐是煎牛排和意面，扉间做了两人份。
开始用餐的时候两个人都把手机合上放在了一旁，这是很早之前就有的默契和约定。
因为早年开始恋爱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非常忙碌了，只有用餐时间会待在一起，所以约定好用餐时间就都不用手机。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斑说。他有点担心和泉奈的谈话被听去了多少。
“低烧。”扉间说，眼神落在斑的身上。
斑这才想起来昨晚的事，后遗症是必然的。但也不是第一次了，几乎每次都是他的原因，不过也有扉间纵容的因素。所以其实家里常备有退烧药，以防万一。
“吃过药了吧？”
“吃过了。”扉间收回了目光。
饭后难得的一起出门散步，在路边碰到了卖气球的小姑娘。气球里面有一支白玫瑰，还缠着灯带，像被星星笼罩的花。很漂亮。
斑买了一个送给扉间。
扉间被斑拉着在天桥上吹风的时候，突然有点怀念以前。
他跟斑说过他对浪漫过敏，斑开玩笑说要给他做脱敏治疗。于是他总会收到花，白玫瑰和香槟玫瑰居多。在斑觉得自己做错事的时候，就会送香槟玫瑰。如果是适合谈情说爱的日子，他会送白玫瑰。
其实扉间并不喜欢这些娇贵的花，每次收到花他都会打理一段时间。有些费神又麻烦，但又习惯了。他并不喜欢糟践别人的心意。
晚上的氛围很好，折腾了一番扉间才重新去洗澡，安然躺在床上时候，斑已经入眠。他躺在另一侧，感觉一阵放松。
他想到餐桌上的花和泉奈，还是咬了咬牙。
04.
扉间是被手机震醒的声音吵醒的，紧接着就是开门之后电话的交谈声。
他从黑暗中睁开眼，打开设置了“睡眠模式”的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三点十五。
直到斑结束电话关上门，重新回到床上。他都没有睡着。
斑从背后抱住扉间，安抚似的吻了吻他。“抱歉，泉奈出了点事。”
“什么事。”扉间说。
斑有些意外，但还是说了。“他从酒吧出来，车开到一半抛锚了。”
“他应该找警察和拖车司机。”扉间说。
“他的号码还是国外的号码，不方便。”斑解释道。“睡吧。
“你的免打扰关了吗？”扉间问。
“泉奈关掉了，忘记打开了。”斑继续解释。
扉间没再说话了。
斑也没继续开口，他摸着黑把免打扰继续打开了，没再回复弟弟的短讯。
这是另一个约定。
因为扉间的睡眠质量极差，睡觉的时候有任何声音和光照都会被吵醒。所以两个人约定好了睡眠时间设置好免打扰，以防任何不紧急的消息。但这件事是斑提出来的。装修公寓的时候也是斑提及的，要在卧室装顶好的隔音材料和深色的厚窗帘，防止有任何意外打扰到扉间的睡眠。
之前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直到现在。
斑过来要抱他的时候，扉间拒绝了。斑的怀抱对他来说似乎有点太热了，他觉得自己总该习惯在冰冷的床上入睡的。
但这些都是小事，不是吗？
斑看着扉间的后脑勺，还是没有说出口。但他总是有些固执在身上，他又抱了上去。
扉间再次推开那只手的时候斑威胁地搂住他，“有这么多精力，不如再做一次？”
也许是现在的氛围太奇怪，扉间毫无预兆地说了声“好。”
这个答案太过意外，斑愣了愣，试着去吻扉间发凉的嘴唇。这次扉间没有拒绝。两个人在这方面磨合得很好，很快就找到状态，也许是因为扉间的低烧，里面格外的热。扉间搂着斑的脖子皱着眉提醒他。
“别弄在里面…”
“弄在里面又怎样？”斑反问。
“……”扉间还是沉默着接受了。
他累得昏昏沉沉，比昨天的状态更差。斑把他抱进浴室，难得地替他清理。温热的水洒在他身上，扉间还是觉得有点被烫到了。
在飞溅的水声里，两个人似乎过于沉默了。
“明天帮我带束白玫瑰回来吧。”扉间说。
斑有点高兴，“好。”
睡前扉间给柱间回了一条讯息。
：大哥，有空带我去看一下那套房子吧。
05.
第二天斑的白玫瑰还是送到了扉间公司楼下，这一次他居然没有上楼。但是助理告诉扉间，花是快递员送来的。
扉间在白玫瑰的花瓣上洒了些水，摆在一旁没再管。
没多久，斑就发了短讯。
：泉奈昨晚醉驾出了个小事故，我在交警这边处理。花收到了吗？
扉间放下手机，犹豫了片刻还是回复。
：收到了。
之后斑没再回复，扉间也没有再理会。醉驾是比较严重的事故，除了大额的罚金，还要被吊销驾照。从重还是从轻处理，全看宇智波的律师团了。
这件事斑忙碌了几天，也打过招呼说这几天不会回家。扉间还是照常坐地铁上下班，偶尔跟柱间一起吃个晚餐。他睡在那间无人的安静又黑暗的卧室里，难得能完完整整地睡过整个夜晚。
新带回来的白玫瑰插在了新的花瓶里，摆在玄关上的壁橱里。
斑离开的这几天，他发现他并不大想念。
就像过去朝夕相处的几年一样，他习惯斑在他的生活里，但并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怀念。
扉间和斑是在一次商会上认识的。
在那之前斑只是柱间嘴里的一个名字。
本来就是一个领域的竞品，相谈甚欢倒也不足为奇。究其原因还斑在晚宴上替他挡下的酒，众所周不知，千手家的二把手酒量极差。
后来扉间送了斑一把精巧的裁纸刀，和一封漆封的感谢信。
一来二去的交往也算是正常。扉间并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人，有正常的情感交往和沟通都属于正常，柱间也很支持。毕竟斑也是他信得过的人。
事实上确实如此，在这个年纪还会像热血高中生一样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他第一次拒绝斑的追求是收到第一束花的时候，红玫瑰，斑说像他的眼睛。于是他告诉斑他对浪漫过敏，也不喜欢这种肉麻的话。
然后斑说，要给他做脱敏治疗。
他第二次拒绝斑的追求是在斑邀请他喝咖啡，然后殷勤地加了三块糖的时候。他说他不喜欢过甜的，像咖啡味的饮料，没有提神的功效。
斑把还没放糖的咖啡递给他，又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喝下去。就说，以后我都不会给你加糖的。
他第三次拒绝斑的追求是在第一次做完的晚上斑去阳台上抽烟舒缓情绪的时候，他坐在床上等着斑抽完烟回来，斑吹完凉风的身体还是发热的，他身上却有点儿冷。斑问他怎么醒了，他说有声音，所以一下子就醒了。
斑那时候才知道他这样的“毛病”，于是跟他商量，以后的房子用最好的隔音材料装修卧室，然后用厚厚的窗帘遮住光。好不好？
他说手机震动声音也很大。
斑又说，那全都开免打扰。谁都别来打扰我们睡觉，好不好？
他沉默了一会儿，在黑暗里和斑眼睛里跃跃欲试的火苗对视。
好吧。他那一次没有拒绝了。
然后又做了一次。
之后斑就买了现在的公寓，他们一起设计的。买家具的时候斑还拜托了柱间从国外买了很舒服的床垫和意大利工艺的床，客厅里大落地窗的玻璃也是买的特殊工艺，厚且结实，透光性好，看夜景很合适。小的东西包括咖啡机、夜灯、加湿器、唱片机都是精心挑选了的，当然还有一些常备的小东西。
因为斑总会送花，所以还买了几个花瓶备用。
后来扉间跟大哥说了一声后就从家里搬了出去，虽然离公司有点距离需要坐地铁通勤。他还是喜欢回“家”的，时间久了就会习惯卧室里黑暗又安静的环境，习惯在家加班的时候递来的加了一块糖的咖啡，习惯家里摆在各处的玫瑰，习惯偶尔的雨天在家里听着唱片机里席琳·迪翁沙哑的歌声和斑在他耳边蛊惑又催眠似的念叨。
所以习惯真不是个好东西。
06.
有天晚上突然下了暴雨，扉间给斑打了个电话，响了10秒钟他没接，就挂了。
柱间从地下车库把车开出来停在公司门口，“扉间，大哥送你回去吧？”
密集的雨声里，柱间的声音听得甚至有些模糊。扉间犹豫了一下还是上车了，“大哥，把我送到地铁口就好。”
柱间看着弟弟有些欲言又止，“斑不在吗？”
扉间给自己系上安全带，整个人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最近泉奈回国了，出了些事，斑在帮他善后处理。”
“…他几天没回家了。”柱间一边打着转向灯一边问。
“大概——”扉间皱着眉思考，他没仔细计算过这段时间有多长，“一周吧。”
地铁站不远，很快就到了。柱间替弟弟解开安全带，简单抱了抱他。手指捏着弟弟掐不出什么肉的脸颊，“扉间累了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去哪里放松一下散散心也好，大哥给你放假。”
“好。”扉间应了声就下车离开了。
最终还是冒雨挤着地铁回了家，换完鞋才发现因为雷雨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电了。客厅的窗帘早上离开的时候没有拉开，整个屋子都是漆黑一片，他摸索着壁橱，却不小心打碎了花瓶。
一地的碎片几乎无从下脚，手机在进门前就没电了以至于没办法照明。
他大概是犯了蠢才下意识地去捡掉在地上的花，玻璃碎片划伤手他都没觉得疼，直到手指被玫瑰花刺伤他才后知后觉地皱起眉。
扉间知道自己的手在流血，又不想把血渍蹭到衣服上，就这样勉强顺着记忆摸进客厅。里面放了一台几乎用不上的座机。所幸平时是充电的，还能用。他只记得两个号码，一个是斑的，一个是柱间的。
于是扉间还是先打给了斑。
电话上有显示通话的时间，书房里书架上的唱片挂钟嘀嗒嘀嗒地走着，他手心里的血滴答滴答地落到实木地板上。
【00:30】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
还是挂掉了。抓着玫瑰花茎的手却毫无知觉地攥紧。
之后打给了柱间。
几乎是传来提示音的时候那边就接了，“怎么了扉间？到家了吗？”
“哥，家里停电了。你过来一下好吗？”扉间一边说一边去拉落地窗的窗帘。窗外是风雨飘摇夜景，依旧是美的。
“好，马上就到。”柱间在车库走路的声音都听得清楚。
“注意安全。”扉间补了一句。考虑到大哥火急火燎的性格，这句叮嘱还是有必要的。
落地窗还是透出来一点光亮，虽然房间里还是暗的，但多少能看清楚一点东西了。他避开一地的玻璃渣走到门口，把公寓的门打开，坐在玄关的台阶上，就这样望着门后的黑暗。
他是有一点点期待的。
手边的座机屏幕已经熄灭，但扉间多少也能猜到哥哥是怎样在暴雨里疾驰的。所幸现在是深夜，路上应该还算安全。
时间实在是有点久了。
扉间有点犯困，雨水顺着塌下的头发滑进胸口和后背，身上没换掉的湿衣服让他的身体发冷，手上的伤口似乎不再流血，也许因为冷所以对疼痛麻木了。
“扉间！”
手电的光打碎黑暗照进房间的时候，扉间忍不住伸手遮住眼睛。
“哥。”
柱间走进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雨水，长发被雨水打得乱糟糟地贴在脸上、脖子上。一脸的焦急。
扉间忍不住笑出来。
一地的玻璃碎片和鲜血，还有拿着花依然在滴血的手。柱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光景，看到弟弟笑出来他突然觉得是不是之前不该同意什么事。
他有点无措。
扉间分明是笑着的，可柱间觉得心口一阵阵的刺痛。他还是走上去把弟弟抱进怀里，宽厚的手掌一下下地在弟弟背后轻轻拍。“哥哥来了。”
被拥抱的一瞬间，扉间浑身一僵。他愣神许久，才终于觉得被白玫瑰的刺扎得好痛，一下子就松开了手。
血迹斑斑的白玫瑰被染得变了色，“啪”地掉在了一地碎片里。
“哥，我想搬回去了。”扉间低声说。
柱间深吸了一口气，把弟弟紧紧搂在怀里。
“好。”
之后柱间帮扉间用毛巾简单包扎了伤口，又换上干净的衣物，最后去了医院把伤口处理好，才驱车回了他们原本的家。
是父母留下来的老房子，千手家的老宅。
扉间由着哥哥帮他做完了一切的事，他只是听指令抬手、闭眼、伸腿，像听话的娃娃一样。洗完澡又赤条条地等着哥哥替他穿好衣服，就像小时候被柱间照顾的时候一样。
老宅里扉间的衣服不多，最后两个人都换上了宽松的浴衣，柔软的质地和细腻的材质穿在身上格外舒服。
大概是折腾得累了，扉间不住地犯困，柱间主动提出来，“哥哥和你一起睡吧扉间！万一你压到手就不好了——”
扉间眨眨眼，“好吧。”
他至少并不抗拒这回事，小时候兄弟一起睡的时间并不少。何况听起来合情合理。
大概是因为被褥实在不算特别大。柱间从背后把扉间圈进怀里，一只手揽在腰间，一只手圈在胸前。这是一种保护的姿态，这样扉间一动就会被他发现。
扉间试着闭上眼睛。
老宅的屋子实在算不上安静。窗外的雨还未停，风雨的声音听得朦胧，背后是柱间逐渐平稳的呼吸，被划伤的地方这个时候才发炎变得胀热。还有些光线漏进屋内，实在算不上安眠的最好环境。
但最后扉间还是睡着了。
也许是因为太累，也许是因为别的。
他现在不会去想那30秒斑为什么不接电话了。
07.
斑把泉奈在老宅安顿好，叫助理把需要的证件之类都替他办好才离开。
走的时候泉奈还拉着他，“哥再陪我几天吧，我也待不了几天了。过完圣诞的假还要回去的。”
“再说吧，你乖乖的别出事就好。想去什么地方玩儿叫火核陪你。我得回去看看。”斑摸着弟弟的脑袋安抚他，好不容易才脱身。
回到家的时候，他看到的就是玄关壁橱下的一地碎玻璃，和落在玻璃碎片中的染血的白玫瑰。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有些发黑，花瓣也恹恹的。地板上一路到客厅都有滴落的血，而唯一的座机电话也沾染了血迹丢在地上，落地窗的窗帘拉开着。
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多的痕迹和人味了。
他打开手机，上面只有两个未接电话。一通来自扉间，一通来自家里这个很少用到的座机电话。
斑看了时间，中午12:50，是在扉间的午休时间。所以他还是打了过去。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扉间还没醒，他在被褥里摸索着着找手机。
柱间正好拎着外卖的鳗鱼饭走进来，他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斑”，眉头皱了皱，“是斑，要接吗扉间？”
原本埋在被褥里的扉间还是挣扎着坐起来，朝着柱间伸手，柱间欲言又止，但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
“喂，有事说。”
似乎是因为没睡醒，扉间的声音有些沙哑。斑听出来了，眉梢少见地蹙起。原本的担忧被别的情绪盖了过去。“你去哪儿了。”
扉间抓着头发，觉得太阳穴突突地在跳。他有点头疼。“在我哥这里。”
柱间在一旁有点着急地想抢过手机，被扉间抓住手腕制止了。
斑没想到是这种答案，他语气稍微缓和了些，“怎么不跟我说？”
鳗鱼饭闻起来很香，扉间却有点没胃口。他咽下一口才慢慢地回答。“我给你打了电话。”过了会儿又强调，“两个。”
电话另一头的斑看着孤零零的两条未接来电，一时间说不出话。他还是想解释，“我昨晚睡前开了免打扰。”
“昨天晚上公寓停电了，”扉间没有再用“家”这个词，“我不小心打碎了花瓶，被玻璃划伤了手，还淋了雨导致发烧，手机没有电。所以打了你的电话，因为你没接，才打了我大哥的电话。”
似乎扉间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以至于斑在另一头沉默了许久。他看着家里一地的狼藉，犹豫着还是开口，“那我来接你。”
“不用了，晚上我会回去的。”扉间说完就把电话挂掉丢在一旁。
于是斑的手机里只剩下了连串的“嘟”声。
他看着手机屏幕呆愣了一会儿，把那束白玫瑰捡起来，从柜子里找了个新的花瓶插好，重新放在壁橱里。
又把地板上的玻璃碎渣扫干净，然后打开扫地机器人清理地面。
趁着扫地机器人工作的时候，斑用咖啡机泡了杯咖啡，习惯性地加了三块糖。有点偏甜，但是是他的口味。
他拿着咖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开唱片机翻着杂志，一夜暴雨过后还留下一点淅淅沥沥的痕迹。
席琳迪翁沙哑暧昧的歌声里，他翻着扉间读过的书，里面有一页夹了书签，扉间在一句话下面划了横线。
“我因为不懂爱的方法而误杀了所爱的人。就像那些蛮族的掠夺者。我在那些倒地的人还在翕动的嘴唇上接吻。”*
08.
傍晚的时候天色放晴。扉间回到他和斑的房子的时候，斑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扉间进门的声音并没有惊醒斑，他把自己的东西都进可能收进带来的行李箱。事实上东西本来就不多，书架上属于他的书也都一一放进大哥带来的收纳箱。而那些咖啡机之类的，也不必带走，以后都会有新的替代品。
他收拾完后斑还没有醒，扉间给大哥回了讯息，让他多等一会儿。然后从书架上重新抽了一本没有读完的书，继续从书签的位置往后看。
其中的某一页写着一句话，让扉间很想用笔划下来。
“我很爱她，不知这是我的幸福还是不幸。”*
直到唱片机悠悠停转，斑才睁开眼睛。
彼时扉间就坐在夕阳下，橘色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的玻璃落在他的肩上和头发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
一旁伫立着白色的行李箱和装满了书的收纳箱，而整个屋子不知为何看起来空旷了不少。
“欢迎回来。”
“我们分手吧。”
扉间起身拉着行李箱准备离开，斑匆忙抓住了他。“你回来是为了跟我说这个的？”
“是的。”扉间说。
那双望向斑的眼睛里平静得毫无波澜，甚至不带有任何情绪。斑被那样的平静刺到了，眉头深深皱起。
“我们一直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分手。”
扉间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问题总要回答。“昨晚我给你打电话的三十秒，你在干什么？”
“我、因为昨天事情很多，所以陪着泉奈早早睡下了。手机睡眠时间开了免打扰。他因为车祸有点应激……”斑解释着，但是那双绯红色眼睛里的失望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突然间斑意识到一件事。似乎在这两年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总是在解释。为自己没有完成的事解释，为自己的一些“过失”解释。也许是因为一直被原谅，所以他都忘了这些解释本不该有的。
“我尊重你，也尊重病人。”扉间掰开斑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所以请你也尊重我。”
说完他又打电话给楼下的柱间，“哥，上来帮我搬下东西。”
他用没受伤的手拉着行李箱走到玄关口，等着那扇门被另一个人开启。
斑没有再拦着，他心里知道有些东西是回不去了。他想起那束染血的白玫瑰，被捡起来又被丢在地上。
很快柱间就上来了，大大咧咧的人带着开朗的笑容先是狠狠拥抱了扉间，才走进客厅搬上那箱书。柱间和斑对视的时候稍微收敛了笑容，“好久不见，斑。”
“好久不见。”斑确实有段时间没有见到这位挚友了，但他还记得之前柱间拜托他照顾好扉间。
“还是谢谢你这几年照顾扉间。”柱间言辞诚恳，并没有情绪的起伏，“不过，以后我会照顾他的。毕竟你有弟弟，扉间也是我的弟弟，我能理解。扉间等等我——”
扉间等得不耐烦已经出门了，柱间忙不迭地追上去。
屋子里最终只留下了斑一个人，这时候斑收到一条来自“扉间”的短讯。
：斑，我昨天第一次知道。原来在有光又有声音的地方，我也能睡得很好。
等到两个人走出公寓楼，扉间回头看了一眼曾经属于他的那扇落地窗。柱间放下手里的箱子，过来抱住了他。
“扉间，明天去看房子吧。”
“哥要不要跟我一起住？”
开车的路上，在嘈杂的车流声和车里舒缓的音乐、还有柱间断断续续的碎碎念里，扉间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他自己听到了一句像是在梦里的话。
“扉间，哥哥会一直爱你。”
嗯，他也会的。
END.
*出自三岛由纪夫《假面的告白》
*出自谷崎润一郎《钥匙》
往事
同居的那段时间，因为扉间的睡眠质量实在不好，所以斑很少起夜之类的。但是大部分情况都是他早一步回家，有时等着就会在沙发上睡着。
不过偶尔也会有扉间提前回来的时候，虽然很少，但斑很喜欢。
有一次因为应酬斑回来得很晚，他打理好自己爬到床上，虽然动作很轻，但开门的声音还是把扉间吵醒了。他的爱人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斑，你回来了……”
说完就自然而然地磨蹭到他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
斑好像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扉间。平日里过于平静的脸上多了些有趣的表情。像被打扰的小孩子。他忍不住就亲了亲那张嘟哝着的嘴巴。而且没有被拒绝。
新奇的体验。
扉间只是嘟哝着，并没有睁开眼。
于是斑有点得寸进尺了，他再一次亲上去，黑暗里他也能看到那张嘟哝着的嘴巴，看上去格外好亲。今天的扉间可爱的出乎他意料了。
也许是因为扉间太过疲惫，所以斑动手动脚地去脱他的衣服裤子的时候都没有经历太多的挣扎和抗拒。而光滑宽松的丝质布料，很轻易就能脱下来。
困顿的人身体在被窝里依旧是热得发烫的，斑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进去了。他动作很慢，但格外享受，直到他越发过分的时候扉间才皱着眉睡眼惺忪地看过来。
“…干什么你…？”
斑没有回答，他用力的时候扉间脸色一变，这就是答案。
被弄醒之后扉间还是困得要命，他没有什么力气把斑推开，只想早点结束继续睡觉。
因为实在是有点可爱，斑那天晚上亲了很多下。扉间没心思去数，只是觉得嘴巴热热的有点肿。
结果那天醒来之后更累了，扉间只觉得手指都抬不动，于是那天只能请假。斑早上被他踹下床的时候才醒，但斑甚至没有生气，那天做尽了做小伏低照顾他的事。
不过扉间完全没觉得过分，这是他应得的。
斑信誓旦旦地做出了保证，下次还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