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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4-08-16
Words:
4,265
Chapters:
1/1
Kudos:
3
Hits:
49

【狂飙|黄瑶中心向】回家

Summary:

原著向 从黄瑶的视角重讲狂飙的故事

她自12岁那年被爸爸带进这间大宅,十五年的来来去去,她终于在今天走了出去。

Notes:

一篇诞生在女性自己的房间,试图为这个故事增添一些女性视角的产物(笑

Work Text:

【1】
一个多月了,高家大宅前第一次出现除警察之外的人。高马尾少女将拇指轻靠上门把,滴的一声后,门开了。

她含着一颗糖,对自己说了一万个稳住,却还是被随灰尘扑面而来的记忆撞了个踉跄。她很久没回过这个家了,当然这句话是建立在这个地方能被她称为家之上的。高家的房产早被收缴,下个月就该拍卖了,黄瑶被通知来取走个人物品。

在门口,她下意识地想要脱鞋,却被大理石地板上那一片黑脚印刺醒。妈看到了估计又得骂人了,她在心头感叹。末了才想起那个总骂高晓晨不好好把鞋放整齐的女人,那个眉眼弯弯,笑着对她说“我们瑶瑶也到了要学着穿高跟鞋的年龄啦。”的“妈妈”早死了。

陈书婷怎么死的呢?这世间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而自己在医院喊得撕心裂肺的那一句句“妈”究竟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悔意,到如今连她自己都恍惚了。黄瑶也曾被那对火光摇曳的红烛晃红了双眼,跪在墓前哭得泣不成声。可“我真正想杀的人不是你。”这句话又何尝不是谎言?能骗得过自己心底的柔软,却骗不了看见高启强痛彻心扉时的畅快。

丧事后,她像往日一样给高启强捶背揉肩。

“爸,你有白发了。”顿了又顿,她假装强忍心中酸涩,哽咽着又道“妈见了多心疼啊。”她喊了十多年的爸,身体刹那微僵,抬手用那宽厚的手掌握住她的手,又在死寂一般的沉默后转头抱住了她。

从低声的呜咽,到最后再也无法克制的恸哭。中年男人的哭喊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甚至有几滴眼泪也滚落到她的脖颈,是热又是冷的。巨大的悲恸像黑洞一样扯着一切,近乎要把她也吞噬,可在那个瞬间,她只觉得自己像个空壳。

“原来...你也会为他人伤心吗.....”

长大后他再也没有亲昵地抱过她,多的是在听她汇报近况后,骄傲又赞许地拍拍她肩。在横跨这么多年的拥抱里,黄瑶才发现原来恨了、怕了这么多年的人已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矮小。

她的目光顺着他耳边的白发向下,已有不少细纹的脖颈处,竟也已冒出了一块淡棕的老人斑。而在那逐日衰老的皮肤之下,是他跳动着的血管,随着他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她的手轻轻松松地就能握上去。

需要用多大的力呢?在催自己表演得足够悲伤放声大哭时,这样的念头近乎下意识地划过她的脑子。

“爸,我只有你了。”

但最后,她只是哭着喊出了这句话。她没骗人,她真心实意想他活下去。她要的从来不是他死,那对于她太简单,对他太轻松。

她要他产业倾覆,一生努力付诸东流,要他家破人亡,生不如死。她对自己说。

【2】

黄瑶轻车熟路地上了楼梯,打开了自己卧室的房门。

房间位置极好,放眼望去,越过一小片翠绿的林子,便是波光粼粼的大海。采光也好,被高级窗帘滤过洒进来的阳光暖而温柔。比她半个人还高的Jellcat玩偶兔躺在厚软的床上,厚实的地毯上则是一堆迪士尼的玩偶,书柜里还有一箱时下最火的盲盒,她都没来得及拆封。床头柜上放的是她读不出名的法国沙龙香薰,梳妆台上摆满了各种大牌的护肤化妆品,但其实许多她连品牌都不认识。在这个房间里,除了满满当当的一壁书是自己选的,绝大多数都是家人宠溺地塞过来的,流行的、漂亮的、昂贵的,在给她买许多东西时,甚至信奉只买贵不买对。

身边不知有多少人羡慕黄瑶命好,也想做被高家收来当亲女儿养的梦。而她自己多少次躺在这个房间,扫过那一件件陈列品,也荒唐地觉得这里如同梦境一样交织了太多人的欲望。这里是高晓晨靠送她东西找回当家作主感的安全屋,是高启兰抚平自己少女时寒酸、青涩嫉妒的乐园,是陈书婷打造富家乖巧千金的金丝笼,更是他高启强试图用真金白银弥补愧疚的忏悔室。可在这场幻梦里,有多少东西是真切地属于她黄瑶呢?

打开黄铜手把象牙白的衣柜,黄瑶的手滑过那几件高定,将那一叠还带着点儿学生气的服饰扔进了不大的行李箱。这几年来,她看着高启兰戴上金丝框的眼镜,改披低饱和色的大衣,妆容越淡的同时也换成了暗色系。但她总觉得这一切像是高启兰的防具,内里还是那个眼睛亮晶晶拉着她手赤脚踩在沙滩上,家族聚会里被一群保镖最先护着离开的小姑姑。而她自己呢,集团业务知晓得越清楚,穿戴反而越青涩。陈书婷耐不住性子,总扔些高定服饰或奢侈包来数落她,在她撒着娇喊不要时,唐小虎也笑着帮腔道:“嫂子别气,我看瑶瑶这么打扮也好,干净、清纯,多好!”。

妓女的女儿被京海最大的皮条客夸干净、清纯,多幽默啊。

唐小虎总半凶着喊她别去白金瀚,他说那里脏,不是她这种小女孩儿该去的地方。可是,那些穿着低胸短裙,贴着夸张睫毛,踩着细高跟,谄笑着,讨好着的姐姐妹妹们又真的该在那里凋零吗?从最初几年的绑架强拉,到这几年用谎言和科技织成的圈套。他们的手段越加高明,压得死人的高利贷取代了毒打,顺着社会规训的一句句“你只要再整一下这里就更美了”替代了老掉牙的诱骗。

喝多了的唐小虎偶尔会在别人开玩笑骂他心毒的酒桌上说:“时代变了,出来卖的都是自愿的。女的嘛,都爱美又拜金,活该!能怪到老子头上?都来玩啊,前些日子还来了几个女大学生。”旁人提醒他有小女孩在,他一愣,喘着酒气大笑喊瑶瑶跟她们不一样。但她比谁都明白,他和他们有什么资格将女的分类估价。母亲活在她们的影子里,有比血脉更重要的东西联系着她与她们。

脏的不是她们,不是我们,是这些恶人。

但唐小虎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她有多恨他了,他惨死在了黄瑶乖巧地将老屋钥匙递过去的那个夜晚。她并未算到蒋天的人也会过去,她只算好了让高晓晨亲眼见到那两个香港来的刺客,从而对他爸彻底死心。她只期待唐小虎在高启兰面前打造的人设,被帮高启强设局圆谎的事实打碎。而当黄瑶听高晓晨咬牙哭着讲出唐小虎为保护高启兰而死时,惊喜得一时竟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大半辈子踩着那么多女人的肉身,想够到自己心目中最纯洁的女神,最后却为守护女人死去,唐小虎你这才是该。

【3】

定了定神,黄瑶打开了抽屉,拿出了厚厚的一叠荣誉证书和个人资料,最下面是一张薄薄的奖状,烫金的字体,京师大金融系优秀毕业生——黄瑶。

她本来不想学金融的,她多想像那些同学一样,纠结读哲学还是文学,学物理还是计算机。她想学医,她跟她爸一样,天生心沉手稳,连当医生的小姑都半开玩笑半惊叹过她杀鱼刨鸡时的利落。但她知道这都由不得她。高启强在看到她的高考分数时,只说了句“好,好,我就知道我们瑶瑶肯定考得上京师大的金融。”话音落,她未来的路子都被彻底定下来了。学商业管理,进强胜集团,运气好,当高家名义上的继承人,运气差,当他们高家的替死鬼。

大学会计课上老师的玩笑话倒是真,“好好学,但也别学得太好。我们这一行里学得好的都差不多在替老板蹲大牢。”她当时恍然,似乎又听见唐小龙那句“老默不过是高启强的棋子,丢了就丢了。”只是,龙叔啊,如果你在天上知晓了你们都不过是我复仇的棋子,又会不会后悔当初说出了这句话呢?

家里唯一不满她学的专业的人是高晓晨。黄瑶知道晓晨不是真的讨厌她,他只是想那个当年矮他半个头的小女孩,处处矮于他,永远矮于他。小女孩嘛,做他乖巧的妹妹就够了。当年是他那句“你就是想要这个八音盒。”戳穿了她卑微的欲望。她是想,但她只想摸摸,她知道那不属于她,那不是爸爸能负担得起的玩具。而骨子里的好强,让她不愿顺着高晓晨的意思求他。

晓晨被拒绝的施舍,她被踩在脚下的自尊,这是当年争吵的真相。黄瑶更知道晓晨这么多年活在自己优秀的阴影里有多不甘,所以她往往几句话便能激得他拼命地向高启强证明自己。好在他也不会相信她会背叛,因为在他粗浅的男性认知里,女性只能依附于高家。不过自大的棋子,反而最易操控。她要谢谢高晓晨顺顺当当地走进了她的棋局里。

【4】

定了定神,黄瑶又摸到抽屉深处有几块硬物,皱眉疑惑地掏了出来,却在看见的刹那红了眼。

是几根棒棒糖。

爸爸摸着她的头讲妈妈过去的故事的记忆;爸爸捏着她的细胳膊笑“我的瑶瑶这么瘦可不要被人欺负哇”的记忆;爸爸最后说我也想你的记忆;甚至是受了委屈却只敢一个人在深夜偷哭想爸爸的记忆,都越来越模糊了。

人的记忆不会永远鲜亮,况且她想念爸爸的日子,已经远远长过他陪伴她的日子了。

长大后黄瑶问过安欣,爸爸的遗言是什么。

“别跟她说爸爸是坏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连安欣都多少学了几句圆滑的场面话。所以当这句来自停滞于多年前的人的话,跨越光阴来到她面前时,她竟有些想笑。是那个人能说出来的话,这世上好像就只有他在简单地用“好与坏”评价人。简单地恨人,粗暴地报恩,活在现代钢铁城市里,他遵守的却是最原始简单的丛林法则。她不会用好或者坏来评价爸爸,为了自己女儿就杀死别人的女儿这之间构不成等式。她也断不会用“太单纯”为爸爸犯下的错误找借口。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简单的人就活该被人利用。

高启强利用自己母亲的惨死起家,再将父亲当作家养恶犬一样使唤,现在又筹划将自己培养成新的棋子,叫她如何甘心?这十多年里,高启强对她的宠爱,像是对待捡来的宠物狗,她被高捧在手心却从不敢亮出自己的獠牙。可她不是小狗,她是凶兽的女儿,她有母亲的聪慧,父亲的疯狂。总有一天,她要用自己的牙齿咬断高启强的脖颈。

房间的橱柜上摆满了各国的八音盒,都是高启强送的。他自以为是弥补,实际却比什么都刺痛黄瑶。但她没扔,反而放在房间最显眼的位置,是为展现自己的乖顺,更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沉溺于梦境。八音盒的幻梦下是什么呢?她轻笑着打开了橱柜,那是一盘棋。她花了十年时间才拿到棋局的入场劵,又再花了五年拆局、布局。

整整十五年,她一个人。

她拿起了最后也最关键的那一枚......

高启强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跌跌撞撞地走向天台边缘准备自杀;他惊魂未定流着泪问她有没有受伤;他酒后迷迷糊糊地问她是否是真的想进去集团,有没有自己想做的生意;他红着眼俯身揉乱她的头发,跟所有人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高启强的女儿;他在被她甩开手后,低垂下去的手臂,迅速佝偻下去的脊梁;还有他躲闪却始终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那不是仇视却也不是审视,震惊与绝望,愤怒与释怀,复杂地交织在眼眸深处,她不敢读懂甚至不敢去看。她恨高启强草芥人命的傲慢,恨他讲八百遍猪脚面故事自以为是的奉献。却又忍不住想,高启强对自己究竟有几分的真情?只是别说是她,怕是高启强自己都糊涂。

十多年的爱与恨,恩与仇都凝固在了那个午后,翻滚着的情绪与记忆一同涌上心头、脑海刺得她生疼。

但落子无悔。

棋盘上清脆的一声后,她含泪咬牙吐出了那两个字,却又轻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将军。”

对方的将棋终于被她握在了手掌,却同之前每一枚棋子一样硌人。她感受到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她本来多该为这场艰难的胜利大笑一场,又或是为这一场荒唐痛哭,可一张口所有话音却都被海风卷走,吹向没人知道的远方。

于是,她将头望向窗外。天气真好啊,与爸爸牵着她的手第一次到这里来时那天一样。

终于,能扔掉这一盘棋了。

她想。

而随着棋盘一起被她砸碎遗弃的,是整整十五年的记忆与早就算不清的糊涂账。

【5】

等黄瑶收拾好东西已是落日时分,她没拿多少东西离开,一个双肩包和一个行李箱,已装下她在这个家能拿走,也愿意拿走的所有。铁门口负责查验的小警察都诧异,一向知晓高启强对这个养女儿阔气得很,但她带走仅是些不多的便宜货。

少女脆生生地仰头答已经是全部东西了。早知道是她当面举报的高启强,以为应该是那种气场强大的烈女,没想到真人小小一只,长得乖巧又精致。夕阳落在她的脸上,琥珀色的眸子像是某种动物。可能是小狗眼吧,小警察想起女友曾说过这样一种描述。

“你一个人可以吗?”望着少女单薄的背影,小警察想起黄瑶再无亲人,尽管突兀却还是大声问。

黄瑶一愣,下意识地回“当然可以”。却又想起记忆深处某个小警察,眼神明亮,话多又爱笑,他半跪着跟自己说话,声音柔柔的却又自带一份厚重,让人听了感觉很安心。

于是她笑着转头,道“有事找警察嘛!”。

她挥挥手,大踏步地走出了高家大宅。

她自12岁那年被爸爸带进这间大宅,十五年的来来去去,她终于在今天走了出去。

现在,她要回自己真正的家去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