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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普通话 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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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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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汪】一秒的天堂

Summary:

倘若你有机会领略到一颗紫微星的柔软和信任,想必会和汪顺一样义无反顾地行走在刀尖。

Notes:

男小三背德文学,两个人都不咋道德所以谨慎观看。

Work Text:

汪顺此人,有一千一万个心眼,都用来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在人群里长袖善舞滴水不漏,活得像个假面娃娃。笑容里有几次是真心实意几次是虚情假意已经分不清,三十年人生里做过最出格的事是在伦敦那年跟随大部队的潮流对嫉恨的言论保持沉默,他从旁观看,灵魂解离,好似这些话里有一两句是他的真心,又好似他从头到尾只是被误伤,他的从众心理导致,细究下来也不能怪谁。

当然也不能怪孙杨,这件事他是最大的受害者。本该随着时间长河而被埋葬的往事经由网络的手几次三番再提,一把刀晃来晃去,舆论企图继续从汪顺已经坚若磐石的心上刮下点血肉来,但真要说起伤害力,还不如孙杨官宣结婚那天来得更狠。

细数这三十载,汪顺一共有三次情绪骤然跌底的情况:一次是伦敦失利后得知奶奶去世,一次是东京夺冠,一次是孙杨结婚。

他起先早有听闻,师兄偶然认识到体操队的美女,相处得很不错,似乎有继续下去的意思。而那个时候汪顺已经在竞技体育这条路上越走越前无法停下,得到消息的那天又惊又疑,怀揣无数无法说出口的情绪,一个人握着手机,直到电量耗尽。那场汪顺与自己之间的无声较量最终谁赢了也没有答案,他依然有孙杨的电话号码,可以随时随地拨号出去。他甚至可以当面质问孙杨到底想干什么?一次禁赛就打碎他所有的辉煌骄傲,所以就此打算结婚隐退,在家里相妻教子吗?孙杨以前是这么跟他说的吗?那个在当初光辉极盛的2012年可以纡尊降贵地柔声宽慰他不要放弃的孙杨,现在就要轻而易举地丢下游泳了?

谁允许这件事发生?

福冈前夕,他坐在运动员宿舍的床上,咬着指甲直到游离线边缘翘起,发抖的呼吸掌控了他的情绪。汪顺当然知道孙杨挑这个时间点官宣喜讯是什么意思,在他们之间永远都是比赛是最优先级,任何人都不能影响到赛事。他们断了联系,平时只停留在朋友圈点赞上,徐嘉余晚饭时再三警告他别看手机,但汪顺向来只听自己和孙杨的话。孙杨没有叫他不看,所以他看了。铺天盖地的新闻,热点资讯,正主动态,没有一个逃过了汪顺的眼睛。犹嫌不够似的,甚至翻出了孙杨的联系人窗口,手指在拨通键上踟蹰犹豫,许多分钟,一直到肌肉酸软无力,指腹自动按下拨出。

铃声响起一秒,两秒,接通得很快。

也是,孙杨现在不游了,他很清闲。汪顺此时又为自己的冲动后悔,打通了又要说什么呢?他站在什么立场上质问孙杨不再游了?运动员在这个年纪结婚生子是多正常的事,何况一纸禁赛判决已经将孙杨打落谷底,难道还不许他被爱情治愈吗?

爱情?

听筒那头传来:喂?顺子?

汪顺察觉他此刻的嘴唇僵透了,直到孙杨又叫了他好几声,他才终于让心脏重新将血液输送给嘴唇,冰冷的是什么,原来不是房子漏水,是汪顺正在流泪。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回忆呼啸着爬来,一地废墟上开着灿烂的花,那其实是孙杨精心浇灌出来的。汪顺的心和血都很冷,冷到仿佛脏器出现裂缝,夏季的风明明湿热又闷,汪顺却错觉此时此刻好像冬天,他正在中国的最北端漠河,好像从来没这么冷过。

顺子?

啊,哥。他抹了把脸,将眼泪都囫囵擦去,努力咽下喉咙里的哽咽,装出一种惊讶与惊喜。你结婚了?恭喜啊,可惜我在日本,来不及回去给你庆祝。

你还没开单身派对吧?等我和嘉余回去了咱们好好聚一聚,这以后你就是已婚人士啦,不好再喊你出来玩了。

……顺子。

话说,什么时候的事啊?你也不厚道,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这弄得多尴尬,我们俩以前好歹也是亲师兄弟,没想到现在知道你结婚的消息还得通过社交软件。下次别忘了提前通知下啊,我也好准备准备,送个礼什么的。

汪顺。

嗯?啊,哎哥,我在呢。

你别哭了。

——?

汪顺又抬起手,摸了摸脸颊,一片冰冷的泪水再次袭来,汪顺的掌心也沾染上零下的温度。原来没能止住眼泪,原来在电话里丢了那么大的人,原来孙杨听出来他在哭。那孙杨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吗?汪顺已经彻底迷失,分辨不清他此时此刻到底是因为什么在难过,如果世界有规则那汪顺就是适应规则的人,但现在一切都不重要,汪顺无声抽噎着,想把所有桎梏他的东西都丢掉。跟随命运的河流往前走的话,就会沦落到他现在这样,好像什么都有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电话里寂静无声,只剩下汪顺流泪时的呼吸。潮湿的,微凉的,让孙杨无端联想到死。

汪顺一直是个滴水不漏的人。情绪从不外露,笑容妥善得当,听从世界的安排做一枚小小的齿轮,任由命运从他的人生上倾轧而过。他并不奢求什么,对情感的需求更是稀薄,唯独在孙杨这里他要的更多,但兜兜转转,孙杨也离他而去了。

这场酷刑没有行刑官记录时间,直至汪顺的呼吸平复下来,孙杨在一堆话里挑挑拣拣,只说了句好好比赛,其余的事情等你回来再说。

比赛比赛,他们的生活里,比赛永远都占有最优等席。

 

但汪顺做了胆小鬼,回国以后也没去见他。听说孙杨没办婚礼,汪顺也就没随份子钱,孙杨领证结婚这件事就那样轻飘飘地过去了,只在汪顺一个人的生活里留下惊天动地的痕迹。日本的比赛他也没拿到什么好成绩,拖着一副要死的样子回来,在宿舍里躺了好几天,蓬头垢面,甚至打开电脑搜索孙杨结婚的关键词,把时尚新娘那条片子来回反复一次又一次地看,拖动进度条,让画面始终停留在男人单独的画面帧上,一直看到汪顺眼睛酸痛。

时间逐渐流逝,这件事反而显得越来越不真实。汪顺企图从头开始捋自己的心情,从初遇捋到如今,从形影不离捋到分道扬镳,从一升一落捋到一落一升。那么多遗憾与不圆满充斥在孙杨与汪顺这段羁绊里,偏偏生活是强迫每个人往前走的,你想回头看就要承担起被回忆凌迟的后果,即使汪顺已经是十足的铁石心肠,也抗拒不了为了那点糖果碎片而行走在刀尖上的诱惑。因为从前的从前,孙杨对他很好,好到汪顺可以将外界舆论视为无物,一心一意地跟在孙杨身边做个小蛔虫。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天之骄子就差为他洗手做羹汤,有他一份的东西就必然要有汪顺一份,爱和亲昵被揉进同门师兄弟的暧昧里,汪顺在那段年岁中不需要费尽心机去讨好谁,不需要维稳哪段他嗤之以鼻的关系,孙杨自会给他撑起一把伞,让他在暴雨滂沱里行走自如。

倘若你有机会领略到一颗紫微星的柔软和信任,想必会和汪顺一样义无反顾地行走在刀尖。

但人生无论如何都要继续。汪顺又假意振作起来,洗把脸,刮了胡子,下楼剪了个头。即使这样稍作休整压根没办法掩盖住他眼下的青黑疲态,但碍于大概全浙江的体育从业人士都知道他从前和孙杨十分亲密,所以也会原谅他短暂的走神。

对于福冈失利带来的铺天盖地的舆论,汪顺轻描淡写地揭过,他不再为任何一条攻讦的言语所撼动,最能伤他根本的人已经抱着佳妻美眷幸福美满,而汪顺还要继续走在孤独的苦旅当中。

长年经历网络暴力的人有一套自我消解的办法,汪顺所能做的就是对伤害源头进行一切尽可能的屏蔽,设置了各式关键词再屏蔽当事人,汪顺的朋友圈里又重新回到寂静。已经是国家队队长的汪顺没有人敢去轻易地触霉头,人人都知道只要不在他面前提孙杨,那么汪顺就是全队最好说话的人。全队上下对这个名字开始讳莫如深,直到一年又一年过去,又一届奥运会落下帷幕,中国体育代表团从巴黎返京,汪顺落地时,收到了一条微信。

孙杨发来的。汪顺只屏蔽了他朋友圈,没有拉黑他,好似还在等待什么似的,但孙杨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孙杨:祝贺你们,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排队出关的时候汪顺低头看手机,一条十几个字的消息他翻来覆去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很简单的祝福和问候,带着一丝客套一丝寒暄,汪顺读不懂这条消息的其他含义,当然,孙杨更可能压根没有任何含义。相比较汪顺的弯弯绕绕,孙杨一直以来是个极为坦诚又直接的人,喜欢的要说,讨厌的要说,看不惯的更要说。这和汪顺的人生信条相悖,但孙杨凭借横冲直闯硬是撕开了汪顺的层层心防,曾经滚烫又炽热的心意烫得汪顺一切技能都失了效,所以才会让他都三十岁了,还是拿孙杨毫无办法。

汪顺:谢谢哥,过两天回杭,可以小聚下[呲牙笑]

孙杨:好

汪顺的指尖又停住了。

要聚吗?已经好几年没再见面的人,任凭汪顺独自在一边煎熬痛苦的人,答应了一场客套话里的寒暄见面,汪顺却在考虑要不要真的赴约。迈入而立之年的今岁,汪顺忽然想开了很多,假使真的有命运主宰这一切要让他和孙杨各奔两头,那也已经凭借两人自身的信念平白无故多出了十四年纠缠,又怎么能轻易否定人定胜天的理论呢。他自始至终都因为孙杨而滋生许多难捱的苦痛,如若当初不曾有过值得怀念一生的记忆,汪顺也不会甘心做一个伪命题里的未亡人抱着这些过活。正因为午夜梦回都是孙杨在还青涩的年纪趁夜色偷吻他的曾经,此时各自飞的境遇才更令汪顺抓心挠肺,无从放下。

是他先来的。

孙杨的懵懂,开窍,炙热,照顾,爱意,都是汪顺抢先一步在十八岁体会过了。

过关的人群终于开始行动,汪顺把手机放回兜里,戴着口罩的脸只露出眼睛,一点属于汪顺的真面目显现出来,冷得像一块极寒之地的冰川。他身高超群,人堆里十分瞩目,周遭莺莺燕燕举着相机大炮围着他,喧嚣吵嚷里汪顺独自寂静着,回想起许多年前,孙杨站在他身前替他拨开汹涌人潮,汪顺甚至能靠在他肩背上小小闭一下眼。

 

两人单独见面太尴尬,汪顺捎来了徐嘉余。运动员不能在外面随便吃喝,聚会的地点避开了一系列酒吧夜店之类的地方,最终定在了茶楼。徐嘉余一边上楼一边说咱们居然也到这年纪了,上茶楼喝两杯铁观音吹吹牛,真是活出了中年男人的风采。汪顺没说话,孙杨就笑,说徐嘉余要是不服老,隔壁就是一家网吧,喝完茶可以去开一把游戏。

徐嘉余问,杨哥你还玩lol啊?

孙杨摇头,不怎么玩了,但号还在,想玩的时候随时可以玩。

汪顺却在这个时候陡然插话,我最近在玩瓦。

徐嘉余一拍脑门:对对对,年轻人都玩瓦了,可好玩了,杨哥你也试试。

孙杨又笑着,很无奈似的:我已经过了还能玩新游戏的阶段了。

徐嘉余看看汪顺又看看他,好半晌才说,哦……你已经结婚了,是不该再继续打游戏了。

汪顺突然抢先两步越过孙杨,独自一人走在最前面。

上茶上的铁观音,还冒着热气,三个人一坐下来又开始相顾无言。这几年不在身边,不知道彼此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即使有千万句话亟待出口,也得找到平衡点,避免打破摇摇欲坠的关系。这是徐嘉余要考虑的,而汪顺单纯只是不想说。来赴约之前他本来有个好心情,但见到孙杨之后却莫名其妙转变为敌意,说话要带刺,处处要不留情,仿佛看到孙杨尴尬窘迫的神色他才能畅快一点,以慰藉自己这些年无处可躲的逃避。

可孙杨也不再是从前的自己,面对汪顺的每句陷阱他都跨过去了,既没有失态也没有难堪。角色好似对调了,滴水不漏的人从汪顺变成孙杨,这显得汪顺的每一次发难都像独角戏,他更郁结了。

但人总是靠交流活跃气氛,三言两句下来气氛不像刚才那样冰封,孙杨和徐嘉余聊点近况,汪顺偶尔插两句话,他更专心在喝茶。茶这种东西年纪越大越好喝,因为小时候只能喝到苦,长大了能说服自己喝完了会有回甘。成长就是一个不断说服自己的过程,汪顺以前说服自己不再嫉妒孙杨,而后说服自己享受孙杨的关照,再接着说服自己别因为孙杨结婚了就恨他。可汪顺这一辈子总有说服不了自己的事情,例如活到现在他非常不能接受命运为什么老是给他开玩笑,想要的东西永远和他失之交臂,给他希望又给他失望,云端和谷底来回跳跃,汪顺的每一次崩溃好似都有孙杨的身影,那么重要的一段感情最后也要剥夺,让汪顺隔着西湖看着孙杨幸福快乐。

多荒唐的事情。可他又不是白素贞,为何命运执意要当这个法海。

徐嘉余接了个电话,王冰冰来查岗了,他出去自证清白。狭小的卡座里剩下这两个人,像怨侣似的不说话,直到铁观音的热气彻底消散,孙杨终于开口说出那句俗套得不能再俗的开场白,最近还好吗?

有孙杨的场合里汪顺总是能体会到千言万语不知该如何开口的境地,他很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从哪句开始,该说真话还是假话,该让一切感情大白于天下还是就这样进行一次简简单单的寒暄,把所有暗潮涌动都掩埋于成年人的面具下,最终让时间风化它,临了再当作一切没发生,还能夸耀自己一句坦然。

该发挥自己长袖善舞的技能,笑着说自己一切都好所以你呢?反将一军向来是汪顺爱做的事情,但前提是孙杨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专注的,烫人的,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眼前这一个汪顺似的。汪顺想过是不是在过往的这段岁月里放过孙杨太多回以至于让孙杨察觉到拿捏他的方法,只需要这样静静而灼热地注视着他,多愁善感的水瓶座就会即刻崩塌,迅速抬起手捂住眼睛偏过头,像一只兔子蜷缩起来。

酸涩的情感一拥而上,要吞没汪顺这颗渺小的恒星多么轻而易举。他捂住眼睛,无声的泪水汹涌而下,汪顺完全无法控制它。天天骂命运是个狗操的婊子,但到头来决堤的人也是汪顺自己,这大半辈子每一次出洋相都是在孙杨面前,他边流泪边眼睁睁看着自己由内而外地崩塌,就像他当初被孙杨轻而易举地原谅那样。

他的爱难道那么有魔力,以至于时至今日都舍不得扔下。像什么合金做的镣铐,十八岁那年强硬地锁在他手腕上,往后十二年再也没放过他,煎熬痛苦隐忍崩溃,好多负面情绪啊,可惜到头来又觉得畅快,虐待自己是一场偿还罪孽的清洗,汪顺现在挺想问的,我还清了吗?

孙杨抽出桌面上的几张纸,越过茶桌走来,摘下汪顺被泪浸湿的手掌,轻柔地擦去眼泪。即便他的力度已经足够轻了,奈何茶楼的纸巾如此劣质,刮蹭在脸上激起一阵火辣的刺痛,汪顺又开始哭。情绪已经满到只有眼泪这一种发泄方式,已经比所有人都高大的汪顺却在感受到孙杨的触碰时又蜷缩起来,像过去的每次拥抱那样把自己塞进孙杨的怀里。他的依靠,他的海洛因,他无论如何都戒不掉的瘾,非要他承认这一切才肯施舍一星半点的爱和怜悯,汪顺好想问是不是对他就一定要这么残忍。

但他哭得喘不上气,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想象中声嘶力竭的质问也没发生,汪顺抬起手抱住孙杨的肩背,眼泪蹭在他衣领上,吸了好长一口气才缓出一句完整的话,他问哥,能不能带我走。

离开这,去哪都好。

他这一刹急需一个可以忘却所有道德伦常的地方,做回曾经那个跟在紫微星师兄后面的小跟班师弟。可以不用顾忌婚姻和比赛,不用顾忌事业与亲人,只有他和孙杨,修建出一个属于他的避风港。

天知道这些年他失去庇护以后,心每时每分都在被暴雨冲刷。

孙杨没说话,任由他靠在自己肩膀上,伸出手把桌上他们的手机放在衣服口袋里。茶已经冷了,这场别有用心的寒暄不知道有没有达成目的,孙杨的手臂落在汪顺腰间,稍稍一用劲就将他整个人都抱起来,脸彻底埋在他怀里,看不见眼泪了。

他带着汪顺离开,抽空给徐嘉余发了个消息,只得到徐嘉余一连串问号。孙杨没再回复,地下停车场灯光昏暗,他把汪顺放在副驾上,自己转头去了主驾驶。车辆陈设没怎么变,汪顺自顾自地翻出来放在前座的纸巾给自己擦眼泪,孙杨打开冷气,吹得汪顺脸上湿一片凉一片。又不是喝醉,他意识清醒着,意识到此时此刻狭小的车内空间只剩下他和孙杨两个人,甚至他还想起来从前为了躲避粉丝,车窗都贴了防窥膜。如果从车外向车内看去只能看见漆黑一片,意识到这一点,汪顺忽然安下心来。

孙杨没急着开车。等汪顺完全平复下来,他甚至伸出手去拍了拍以示安慰,全然不知道汪顺在旁边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他的手没能收回去,被汪顺一把逮住了,两只手交叠着握在一起,孙杨看见汪顺的视线落在他无名指的戒指上。

他想收回手,这一次却没能拗过汪顺的力气,汪顺看了好半天又抬头,孙杨接触到他哭红的眼睛又萌生心软,停下挣扎,就让右手安静地待在汪顺的掌心里。出乎意料地,汪顺什么都没说。没有质问没有哭闹没有讽刺,他像有点事不关己似的,自顾自地和孙杨十指相扣。这样亲密的姿态在他们之间已经许久都不再有过,孙杨放任不理,汪顺得寸进尺,带着他的手钻进自己衣摆里,指尖虚虚扣在裤腰上,离最隐秘的地方只差毫厘。

汪顺。孙杨提醒他,别犯浑。

我没有。汪顺回答,我现在很清醒。

又不是没做过。他握着孙杨的手一路沿着肌理的纹路朝上,途径起伏的腹肌和饱满的胸肌,再一根根摊开孙杨的手指,教他把自己的胸一只手包住。汪顺的身材已经今时不同往日,孙杨离开以后他苦练蛙泳,比起从前瘦条条的模样已经大有改变,丰腴、饱满、结实,随着呼吸起伏的肌肉放松下来,软得要命。

衣服被孙杨侵入的手臂给掀起来,他穿的黑色,此时掀起来露出皮肉的白,格外煞眼。

汪顺又在用过去十年最屡见不鲜却又屡出奇效的招数,他压低声音,一副被世界和生活给蹂躏的可怜相,眼泪又欲落不落的,哀声叫孙杨,哥,我想要。

分别岁月里的每一次自慰都在想你,孤零零的,形单影只的,一边做一边哭。

孙杨想了一分钟。接着他把手抽回来,汪顺还来不及多想什么就被孙杨的手压着后颈推到他身前,一个吻就这样迫切又轻柔地落在他唇边。他被孙杨吻着,太久违的感受,但这是他的乌托邦。汪顺太明白该怎么接吻,和孙杨曾经做过无数次,情欲被轻而易举点燃,全身温度都在往上爬,即使还吹着冷气也于事无补。

他的后腰还落着孙杨的手臂,汪顺借着这股支撑坐起来跨过去,坐在了孙杨身上。狭小的车内空间要容纳两个一米九多的男人不太容易,汪顺只好竭尽全力俯下身去和孙杨抱在一起,感受到孙杨的吻落在他的耳垂和颈侧,一路滑下去,留下一连串湿热又滚烫的痕迹。即使已经好几年没和彼此做,汪顺依然很简单地就硬了起来,隔着裤子和孙杨顶起的鼓包互相磨蹭,他在孙杨面前向来没什么性事上的羞耻心。

车内还算隔音,汪顺趴在孙杨耳边小声地叫。拜多年床上厮混的生活所赐,孙杨对汪顺的敏感带了如指掌,从前还没发育好的胸乳就已经被玩得像女人一样,现在更是一塌糊涂,孙杨的手轻轻一碰就颤巍巍地挺立,在被男人宽大的手包在掌心里。他肆无忌惮地揉捏,一件薄薄的黑T被卷到锁骨处,汪顺自发地骑在孙杨身上前后摇腰,但是不够,所以他又挣扎着脱下裤子,任凭它挂在自己膝弯。

腿太长,车内空间太狭小,他没办法把所有衣服都脱掉。但无所谓,不是每次做爱都需要脱光衣服,汪顺一边挺着胸任由孙杨亲吻啃咬,一边把手往下摸去,手指灵巧地解开孙杨裤腰的钮扣,从里面掏出已经又热又湿的性器来。可惜体位限制,他做不到弯腰下去口交,只好撸两把让手指沾染上前液,这时候两个人颇有默契地,一个人伸手到后面帮他掰开屁股,一个人用湿答答的指尖捅自己后穴。

汪顺很久没做过,又涩又干,像忘记怎么扩张似的坐在孙杨身上呼吸乱颤,可怜兮兮地靠在孙杨锁骨上。他喊痛,孙杨撑起身要帮他又被抵回去,因为汪顺俯下身的同时从驾驶座旁边的置物箱里摸出来一管润滑剂。

孙杨听着汪顺呼吸不稳又惊讶地问他,这什么?你们结了婚还玩车震吗?

他没理,从汪顺手里夺回来那管润滑剂仔细看了看,答非所问地来了一句过期了,还是不用这个了。

汪顺像脑子宕机了似的又重复了一遍:过期?

一管润滑剂得过几年才过期?汪顺忽然反应过来从孙杨手里夺回它,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就用它,不然今天别做了。他现在想起来这管润滑剂的品牌确实是他们从前常用的,时隔经年包装早已更新换代,所以遗留在孙杨车上的这管他才没认出来。他执意要求的话孙杨从不拒绝,这次再从汪顺手里拿过来,挤在自己手上,揉搓着,直到它变热。当年因为偏好买了草莓味的,此时此刻在三十二岁的孙杨手上散开,汪顺忽然想笑,却又落下泪来。

他师兄的手再一次进到他身体里,缓慢而无法被抗拒地拓开他紧致的肠道,再轻车熟路地找他的敏感点。孙杨一直觉得做爱的时候汪顺很乖,舒服了就叫,不舒服就闹,他像在安抚发情的兔子一样。三十岁且会话里带刺的汪顺做爱也乖,被他的手操爽了会不受控制地用指甲抠他的肩膀,抠出印子了又觉得对不起,再伸手摸一摸,然后又被孙杨的手碾着G点操一遍。

孙杨难得这么连哄带诓地跟他做,也许是心疼他之前哭太狠了,也许是他也心有愧疚,但无论如何,汪顺很受用。受用到主动扶着曾经操过他无数次的阴茎坐下去,让孙杨握着他的腰往上顶,太高的个子让他撞了好几次车顶扶手。

但滚烫的性器楔进汪顺身体里,一瞬间就用层层叠叠的肉裹上去了。两具磨合了十多年的身体不需要太多前戏,汪顺按着孙杨的肩膀往下坐,越狠越深入,顶着前列腺操许多下,汪顺连气都喘不匀。他又凑上去跟孙杨接吻,把呜咽和呻吟都吞进吻里,感受到孙杨轻轻咬了咬他舌尖。

汪顺浑身汗涔涔的,胸口遍布咬痕和掌印,热气和性欲蒸得他头脑发昏。他射了几次,前端还颤颤巍巍地抵在孙杨衣服上淌水,那根性器还在他屁股里进进出出,十次里有九次都操在前列腺上,要高潮的第十次又退下,汪顺被他的把戏弄得不高不低。这场被迫延长的高潮让汪顺里里外外都失去了力气,四肢都仿佛失去了控制,和人世的链接只剩下埋在他身体里的这根屌,操来操去就是不给他一个痛快。用惯了屁股高潮的人光凭前面根本爽不彻底,汪顺哼来哼去,嘴里也在骂,但不敢骂孙杨,怕他来更过分的。

小把戏而已,忍忍就过了。汪顺想继续这么说服自己,又被磨人的节奏给逼得受不了,昏了头又开始乱喊,哥,杨哥,师兄,你行行好……他又有点崩溃,刚想自持一点再树立起防线,不知道怎么又被孙杨看穿,用这种把戏逼他再卸下心防让孙杨进去。我承认还不行吗……汪顺用手撑着孙杨腹肌抬起腰又往下坐,跪坐的时间太长他已经开始腿酸,一边操自己一边缠着孙杨说话:嗯……哥,我过得不好,我操,你别,给个痛快吧行吗,呜呜。

又假哭。但孙杨拿他没辙。方法还是旧的好用,汪顺一通认错又求饶换来孙杨操十次就有十次操在前列腺上,等待许久的干性高潮像十年里每一次暴烈的做爱一样到来,汪顺小腹绷紧了也仍然在轻微地痉挛着,脱力的身体惯性朝后仰倒,又被孙杨拉着手腕抱回来,掌心压着他小腹,汪顺又哭叫了一声。

 

浑身是水,孙杨扯来纸巾替他擦。他没射进汪顺里面,在车里不好清理,汪顺爬回副驾驶再倾身过来给他口,没两下就包了一嘴精液,没问过孙杨就自己咽下去了。

做完一场他情绪比这几年都要平和,汪顺会纳闷难道真的是他太久没做爱所以荷尔蒙失调了?但此时孙杨坐在他旁边,从后座捞来一件外套给他盖上,汪顺又什么都不想了。偷来这一时半会的宁静已然是汪顺硬要和命运作对得来的,也许这一次之后他又要抱着今天的回忆走过以后的日子,毕竟汪顺在孙杨面前承认他过得不好,这些千回百转的心思自然也没能瞒过孙杨。

孙杨就这么奇怪,总能跳过汪顺设下的种种陷阱直达谜底,一击必中他好似铁石心肠一样的感情。

有时候也想,被惯坏了,所以对旁人的示好充耳不闻。就像此时此刻,做完爱他可以放肆地偷懒,放在孙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也能指使孙杨接通电话打开免提。

喂?顺哥?干嘛呢。

汪顺躺在孙杨的副驾驶上,盖着孙杨的外套,感受着冷气吹拂过他的脸。

没干嘛。你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人扭扭捏捏地,啊那个,我们现在不是回浙江了吗?你和嘉余哥都不在队里,我们想出去玩桌游。

汪顺只思考了半秒就回答,别出去乱跑,借副牌再租个会议室你们自己玩,嘉余一会儿就回来。

哦哦好,谢谢顺哥!

电话挂断,孙杨顺势把手机交给他。闲暇之余孙杨还感叹,你现在很有做队长的样子了,真不容易。汪顺这么些年和他相处的道理就是对孙杨说的话不要过度理解,就只是字面意思而已,所以汪顺也扯开嘴角笑一下,嗯,还是想念你在的日子,我不用操心这些。

沉默又齐齐涌来,汪顺好像听见了孙杨的一声叹息。他看向孙杨,变了又好像没变,相较于从前他变得有些寡言,往往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先要叹气,迟暮的雏形出现在孙杨身上是汪顺格外不能忍受的事情。他念旧,回忆从前,爱惜过往中青春肆意又光芒万丈的紫微星,占据所有人视线的同时也剥夺了汪顺爱上他人的权利。就像现在这样,一场性一个亲吻一件贴心的外套就足够使汪顺再沦陷,好似又回到十二年前,背刺事件爆发后孙杨看他的那一眼,饱含悲哀、遗憾与惜别,吓得汪顺午夜惊醒都是孙杨和他告别的声音。

只是没想到,那不是一场梦,而是一次未来的箴言。

他们的分别终究随着时间的流逝到来了。因为从来没有像这样长时间分离过,所以汪顺根本掩藏不了自己的心绪。他太习惯被孙杨看穿的感觉,享受于孙杨拨开重重迷雾走到他身边来的特殊,从那以后再也无法接受除孙杨之外的人站在他身侧,总不对,因为没人再知道他温良的躯壳里是一抹漆黑的灵魂,看客们都被阻隔在皮囊之外,没有第二个孙杨有这个能力走进他的心。

汪顺不是傻子,愿意被另一个人的爱囚困在原地。他怀念过去和拼命想要留下此刻的原因很简单,孙杨曾经打开过天堂的大门,让他见识到幻彩的另一种人生,知道有一种爱是包容和原谅,在孙杨这里,他可以尽情犯错。

孙杨抬起手,碰碰汪顺昏昏欲睡的眼睫。

他忽然说:我禁赛结束了。

汪顺知道这件事。他没做声,继续听着孙杨说,先前你埋怨我有事情不告诉你,现在我亲口说了。虽然有些晚,之前一直没想好怎么说,现在觉得也不是那么难开口。

孙杨垂着眼,没看汪顺。他的侧脸比以前瘦削得多,阴影在他脸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汪顺站在阴影的对岸,忽然也察觉到这些年来他对孙杨的忽视。因为太过在乎自身和命运开的玩笑,忘却孙杨也是那个一夕之间跌落谷底的人,只身躲在自己的世界里消化被截断的未来,而那些痛苦的日子,汪顺不曾接触过。

逃避着这段羁绊的碎裂,同时也远离了孙杨的真心。

汪顺又想哭了。

原来致使这段羁绊阴差阳错的不是命运,而是他自己。可即使这么些年过去,即使孙杨选择了另一端出口,面对汪顺他依然无法控制自己靠近,一次又一次,寒暄与问候,祝福与宽慰,都是真心的。

孙杨这一颗真心,全都交给汪顺手里了。但汪顺做了什么呢?沉溺在痛苦里自我挣扎,一场戏唱了许多年,忘记孙杨就站在对岸。只是一想明白这些他又不明白孙杨图什么,汪顺这样对他,他却依然能够把最赤诚的爱摆在汪顺面前,没关系,我原谅你了,再一次的。

他的手就放在正副驾驶中间的换挡器旁边,汪顺也伸出手,放在他掌心里。

孙杨说,我回浙体训练了,多来看看我吧?

汪顺低头看着他俩交握的手,看见孙杨重新留起的指甲,有些哽咽地点点头,好。我在巴黎买了点东西,过两天拿给你。

孙杨也低头,看见手上戒指,又想抬手取下来。汪顺却压着他不让他取,眼眶里又有眼泪,这次没掉下来,他摇摇头说不用了,戴着吧,我不会介意的。

好的坏的,他都见识过了。在孙杨再一次向他打开天堂的大门时,哪怕只有一秒,汪顺想着,就这样吧。哪怕命运再不眷顾他,但人世里还有孙杨肯愿意三番四次地向他靠近已经足够证明,这份爱永远烫手,但汪顺不想放开。

没关系,没关系。

我永远爱你不完美的心。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