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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伤，擦点药就行。人没什么大事，能动。”叶秋的通讯贴在耳侧，难得地将烦躁表现得一览无余。他说完看了一眼来叫人的护士，问道，“这是当时传话的时候你们那边的原话，对吧？”
实习护士战战兢兢地点头。
“重伤满身、严重感染、瞳孔涣散，你们跟我说外伤擦点药就行？”叶秋没想故意为难人，但还是没忍住提高了声音，“你去把军医叫来，让他跟我说说王杰希到底是哪里能动了？”
护士小声道：“上面说，处理伤口的时候王队会发抖……主治医师说这也算能动。”
那只能说明他还活着。叶秋当然也知道这么说是总部的意思，所以也没打算追问下去。叶修的电话来得很合时宜，叶秋叹了口气紧闭双目，有些难以言状地崩溃，视死如归地接了电话。那边叶修问，“总部记录的失踪档案撤了没？人是从哪里接到的？”
“还没撤，怕徒生事端，先把人救醒再说。”叶秋说，“在北区边境，站岗的哨兵发现的，而且发现他的时候就浑身是伤了。”
“你上午那会儿给我发消息不是说不严重吗？”叶修皱眉问，“谁还动他？”
“没人敢动你的人。”叶秋的面色有些不善，“边境后勤处理不了直接连夜转移到中央军院了，不知道谁派人下来给我报告说王杰希轻伤……你知道他们原话怎么说的吗？！”
“不重要，”叶修打断他，他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隔着通讯传来水杯放在桌子上的声音，他说，“你就告诉我王杰希什么时候能回来就行了。”
“看这情况他少说要一周。”叶秋话毕，听见对面因劳累过度而粗重的呼吸，试探着问道，“事情压下去了吗？你别因为这件事生气了。”
“我不是生气。”叶修有点累，他说，“我就是觉得很无力，本来文州没必要被连累的。”
叶秋走到窗边的角落小声贴近通讯说道，“你没必要这么想，”他顿了顿说，“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免不了心理负担啊。”叶修忧心忡忡地说。
叶秋摇头，“你觉得他真的不知情吗？”
“这是两码事。”叶修的呼吸声有那么一瞬地停滞，他语气落得重了些，“他明知故犯是他的事，但因为跟我走得近才会罚得重就是与我有关的事了。”
实验室里除了仪器的嗡嗡声之外，还算安静。叶修时不时在键盘上敲几个字，魏琛靠在一边大半天才翻一页文件材料。这次蓝雨对于轮回的演练部署属实不到位，战术一塌糊涂，输得七零八落。
但很明显屋里两个人现在所在意的都不是这件事。叶修比起愁眉苦脸的魏琛倒是一脸坦然，直到第三次魏琛欲言又止地放下手里的文件，纸张晃动着吸引叶修的注意力，他出声提醒道：“王杰希回来了。”
“嗯，我知道。”叶修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屏幕。
“你知道个屁！”魏琛甩手骂道：“他回来的消息早在大半个月前就传遍了，大家都装不知道你也装不知道吗？”
叶修忙得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塔里没给我通知。而且他不是还在养伤吗？”
“人已经快到基地了。”魏琛面无表情道：“通知不出意外一会儿就下来。说说吧，你打算你怎么跟喻文州交代。”
叶修删改了几个字，说：“他那么聪明你又不是不知道，还需要我交代？”说到这里他抬眼望过去看着魏琛：“怎么，一手扶起来的人才被我拱了，心疼啊？”
魏琛闷声送了一大口烟。
王杰希算是很有天分的s型哨兵，在失踪前塔里想把他作为主力扶起来，但是塔里已经没有同级的向导，所以询问s+级向导叶修的结合意愿，意料之外的是叶修点头同意了。王杰希失踪一段时间后，叶修借丧偶的理由表示自己痛苦万分，决定从总部离队。表示自己有要事可以出面，但已经不适应高强度的任务，所以这段时间缩在一个东南区从事自己的研究，过了一段时间还顺手建了个基地。
而王杰希这次回来的欢迎会阵仗不是一般的大。他跟几位老熟人聊天时倒是坦荡至极，但是对于所有人都很关心的、这段时间他的失踪问题一句带过，也对于边境哨兵所发现的他身上的伤痕避而不谈。
他刚回总部的时候总避免不了被人开点玩笑，说看这伤得，可得让叶哥给你补偿补偿。但是到了叶修暂待的分部的时候，大家都笑得灿烂但是面上不显，眼神周巡在与他人攀谈的喻文州身上。
王杰希回来之后，很多熟人也都来了，寒暄与问候接踵而至，所以他当然也看到了投向喻文州的不少目光。叶修与别人不清楚的关系他却清楚得很，也看得明白且透彻，于是他便主动走到喻文州面前，用自然地寒暄消弭微妙的氛围，他笑着问好道：“好久不见。”
喻文州也没怯场，抬头笑意盈盈与他轻轻握手：“好久不见，叶修很想你。”
王杰希平淡地嗯了一声，便转移了话题。
其实也没什么可聊的，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提关于叶修的任何事。而关于前两天军事演练蓝雨大败轮回这件事，王杰希也有听说，但是他也不会自讨没趣到故意提起这件事的地步，那么余下的话题自然不了了之。两人随意地接了几句，这场对话也就结束了。
“我没想到他会回来得那么快，”叶修皱眉解释道：“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抱歉。”
“没关系。”喻文州挤出一个难看至极地笑，“我会尽快收拾好的。”
他手上动作很快。叶修这段时间忙，他又何尝不是。本来塔里的消息是王杰希会在总部休息三四天左右才会落地分部，所以他本来打算是明天或者后天就来把自己东西收拾走，结果没想到王杰希回来得如此之快，他还是低估了王杰希对叶修的感情。
喻文州一点一点把这个家里属于他的痕迹装进纸箱的时候，叶修就这么站在后面皱眉看着，好像是在发怔想些什么。喻文州觉得自己算是大错特错，他不仅低估了叶修与王杰希浓厚的旧情，还高估了自己的情绪防线。如果他没有拿到那本书，没有去查那人的笔名，没有让叶修失望，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如果可以，他好想像王杰希那样云淡风轻地告诉叶修没关系，告诉他自己完全不介意这段感情以一种这么狼狈的方式收场。
塔中的议论与传言他何尝不知，只不过借着同是向导的保障掩护着摇摇欲坠的关系。别人不知道不代表喻文州不知道，更不代表王杰希不知道。向导哨兵又如何，叶修在王杰希之前的几年前的恋人就同是向导。叶修虽没有刻意去强调，但也从没瞒过这一点。
但是眼下叶修全然没有拖住王杰希先不要回来的意思，好像觉得根本没什么事。他整个人的状态让喻文州都开始怀疑，好像撞见王杰希真的不算什么大事。
所以王杰希回来的时候，敲门声才响了一声，叶修就走过去开了门。喻文州还站在在大门正对的走廊里，腿里像被灌了铅。但王杰希与叶修的久别重逢平静得可怕，他进门之后只是瞥了一眼喻文州，就转而问叶修：“周泽楷呢？”
叶修笑道：“你想让他住进来？”
“那我住哪？”王杰希挑眉。
叶修朝喻文州招手示意他可以先走，然后接过王杰希的行李胡说八道地侃：“你和小周一起住，我和老魏住实验室。”
王杰希骂他神经病。
喻文州呆呆地往前走，走出熟悉的门口，叶修还跟他招手说拜拜。风夹着门关上，喻文州听见王杰希问：“疗伤吗？”
叶修说：“你但凡早两天回来呢。我明天就要去轮回基地了。”
王杰希对于叶修如此突然的行程没有任何的异议，平静辩驳道：“你没提前跟我说。”
“疗疗疗！”门内的叶修不知什么表情，“疗完我再走。”
“你到底想不想疗？”叶修第三次被王杰希摸到腰带，没忍住出声质问。
王杰希反问：“这不是天还没黑吗？”
“本来是顾忌你精神图景脆弱……看来总部给你找的向导疏解得很好啊。”叶修忍了三次再也忍不了，说话声都冷冷地：“大费周章回来干什么？怎么不在总部疗好了再来？”
王杰希勾着他的腰带把自己往前蹭，另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低声喃道：“好想你。”他又轻轻往上蹭，用唇去吻叶修的喉结，吻过下颌到耳后，又重复了一遍，“叶修，好想你。”
一年没碰过的身体敏感度高得难以想象，叶修还故意调高了他的五感企图速战速决。向导触手伸到精神图景里进行疏导本来就是一个会引起颅内高潮的过程，王杰希抖得跪不住，只能往人身上靠。
叶修笑着低声问：“王队，还想我吗？”
王杰希被闷得眼角都红了，声音都打着抖，哽咽道：“想、想得要命。”
王杰希张嘴去含他的手，侧头又去吻自己咬过的无名指指根，那里空无一物，他小声道：“以前这里有戒指的时候，很冰。”他又直起身想要继续咬下痕迹，被叶修猝不及防的动作猛地惊得戛然而止，他把头埋进他肩窝，细碎的泣声都闷闷地。他的反应好像有些过度，叶修掐着他下巴拉过来一看，王杰希已经眼眶全红了，还把目光移到一边不看他。
叶修难得一见这种情况，这人好像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他将精神触手伸过去继续抚慰那人图景，把裂开的底层填好，把河边的水浇给地上干枯的草坪。这人明明眼下的泪水流得满脸湿漉漉的，怎么精神图景里枯成这样？
王杰希见他忘了眼下的事，不满地伸手掐了他一把。
“嘶王杰希我警告你……”叶修皱着眉又要说他，转脸对上那人平淡神情，但是眼眶红红的还没消下去，把叶修的火气浇灭了一半。他妥协地抱住身下的人，早就松开了压制的手反过去摸上了他的腰身，哄道：“别哭了……就好了。”
“想你。”王杰希轻声说。
叶修本来还在思考这人哭什么，结果被他这一记直球打得不明所以，直愣愣地转移话题说：“我明天要去轮回。”
“我等你回来。”王杰希笑了，“我很满足了。”
叶修擦过他脸上的泪痕，捏着王杰希的下巴又来了一次温和地亲吻，他低声哄道：“好，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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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斗大会蓝雨是逃不开的。叶修意外地跑了一趟轮回，不知道有什么要务，而魏琛不出意外的急吼吼地杀回蓝雨。实验室里三个大佬跑了两个，只剩关榕飞捧着泡面一整天都待在这里，剩下的几个时不时进出的实验人员一个比一个话少，实验室的沉默气氛与日俱增。所以张新杰杀过来的时候，推门好像进了太平间。
张新杰和乔一帆大眼瞪小眼，询问大小眼在哪。
王杰希是死活联系不上，有可能在他身边的叶修也联系不上。兴欣活着的人要么在实验室擦着键盘里的灰过日子，要么就在模拟演练的场地上训得头破血流。乔一帆很礼貌地朝霸图的副队打招呼，然后很遗憾道自己也不知道叶修领队的住处在哪。
张新杰在震耳欲聋地沉默中死命call王杰希无果，又寄希望于叶修，然后叶修放在实验室里的通讯设备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亮起、震动、发出声波。
张新杰问：“他去哪了？”
乔一帆说：“今天一早，叶领队就去轮回基地了。”
张新杰本来是想来找王杰希问他要不要来转总部的事。想先发个消息通知一声先让人自己思考两天，结果真是一点联系不上。本来是说让叶修和王杰希好好休息几天，精神图景的修复也需要时间，结果听说两人久别重逢一晚上第二天叶修就闪人了。
总部当然不放过这个可以压榨人才的机会，立马就让闲着的张新杰来揪人。但其实张新杰一点也不闲。张佳乐长时间的昏迷在前段时间终于结束，苏醒的第一天张新杰就马不停蹄地按韩文清的指示挖人。前脚刚办好转基地手续，后脚总部的任务就下来了。
张新杰联系不上人，松了一口气。喜上眉梢地拍着乔一帆的肩，扶了扶眼镜正色道：“辛苦了一帆，记住我来过。对于联系不上王队而沉痛万分，迫不得已无功而返。”
乔一帆笑着点头。
王杰希现在人呢？关了通讯在家里睡得正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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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飞机刚落地，江波涛就第一个来接。
“太勉强了。”叶修严肃道，“他情况怎么样？”
“我们这边的向导都试过了，收效甚微。”江波涛快步领着叶修往基地地底的静音室走。江波涛的安排很到位，路上空无一人，叶修索性摘了口罩，问：“能跑吗？”
江波涛一愣，松了一口气笑道：“当然可以。”
转交了开门的程序，江波涛抿嘴紧张道：“靠您了。”
“太冒险了。”叶修又一次叹息，“一次模拟演练而已，不值得。”
“这话您等他清醒之后跟他说吧。”江波涛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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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门迈步刚走进去就是无边的黑暗和诡异的安静。叶修进门的脚步声很轻，也很快地用精神力小范围探测了一下屋内的装潢。家徒四壁，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他自顾自地摇头，却在关上门的那一刻，被枪口抵住肩胛骨。
“谁。”
“叶修。”他答。
枪口犹豫地松了那么一瞬，又死死抵住。周泽楷正在越线当头，头脑不是很清醒，但声音很是危险：“怎么证明。”
叶修有些无奈：“静音室里谁允许你带武器的？偌大一个基地没人摁得住你？”他作势要转身，一只白狼飞扑过来凶狠地摁住了他的军靴。赤狐也如愿从黑暗中走出，有些慵懒地趴伏在白狼旁边。
“如果你很想被我的向导信息素压制的话，大可以继续用枪抵着我。”叶修平静地威胁道，“你现在这个状态，还是不要挑衅我了吧？”
周泽楷抖着嘴唇慢慢放下枪，但还是很戒备的姿态。
哨兵在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下，强制自身逼近极限会很大程度损害个人的身体包括精神，说人话就是在极限状态下强行破开理智防线，以哨兵的本能进行战斗，塔里俗称为越线，是一种不成文但约定俗成的、正常人都不愿去碰的禁线。毕竟多年来各个国家和地区都维持着一种近乎制衡的和平，只有小地区才有战争与冲突，目前需要训练战斗的时候都是塔内的各地区模拟演练，所以输赢都不是太大问题，但如果被查出来越线，问题就由小变大了。
叶修没有转身，只是闭眼开启精神领域感受屋内的状态。从模拟演练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一夜，不知道轮回基地为了控制住失控的哨兵做出了多少牺牲，但总归是把不稳定的周泽楷关进了静音室。叶修能感受到哨兵的不安、恐惧、警戒、疼痛与暴躁，是典型的哨兵越线后的结果，浑身发抖却精神集中，痛苦地使自身的本性与理智纠缠。
趴伏着的赤狐也直起身子，凑过去看白狼的伤势，在白狼的挣扎中悠悠地舔去白毛上近乎干涸的血迹，换来白狼断断续续地低吼。
s+向导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强势地用自身的精神领域笼罩了哨兵。周泽楷被这强势的向导信息素激得腿打颤，他急忙后退两步靠着墙才让自己不至于腿软到跪下。叶修感受完，睁眼道：“我要侵入你的精神领域了，放行吗？”
这哪是打商量，分明是通知。周泽楷低头刘海遮住了一半眉目看不清表情，他咬着牙回道：“随您。”
话音刚落，向导千丝万缕的精神触手就飞速钻进了周泽楷的精神领域内。周泽楷再也抵不住，从墙边滑下，膝盖一软就触了地。他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肺里被人挤干了氧气，下一秒叶修的军靴就踢到了他的脸上。在偏头愣神间，手和枪就被一同踩在了脚下，脆弱的手指骨压在枪身上，上方的军靴鞋底使力碾过。
向导的声音幽幽传来：“挺能耐啊，周队？”
周泽楷被踹懵了，再加上叶修的精神触手在他图景里努力耕耘，他脑子几乎一片混沌，半响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带着半是哭腔的嗓子讨饶道：“叶领队……疼。”
叶修脚下踩得更重，厉声质问：“模拟演练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疼？闹这么大的乱子把自己当什么了？你以为是玩游戏呢残血能开暴走？周泽楷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室内本就安静，叶修训完更安静了。他等了一会儿平息自己怒火，刚想张嘴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啪嗒一声，那边周泽楷的泪珠就落在了地上。
叶修叹息，这一个俩的都兜不住泪，上赶着自己生气的时候啪嗒啪嗒地拿断了线的眼泪灭火呢。
那边啪嗒掉了一滴，又啪嗒啪嗒掉了两滴，紧接着便是小心翼翼地抽泣声音。叶修心里烦闷但也带了些怜悯，手从兜里掏出来点烟，军靴松开了被压得充血的手。叶修给自己点了烟，闷闷道：“跪直，抬头。”
他敛眸问：“怎么想的？”
周泽楷竭力维持自己的声线平稳，坦诚道：“想让前辈……看见我。”
两人再出来的时候是叶修抱着周泽楷出来的。周泽楷脸上还有被踹时用劲过大留下的血丝痕迹，但这明显不影响周泽楷窝在叶修怀里被绯红爬上脸颊，还很眷恋轻轻地又贴又蹭。叶修坐怀不乱，倒是迎上来的江波涛看也不是接也不是，欲言又止了半天，末了还是叶修先打破了沉默。
“图景里的海啸压回去了，剩下的修补工作找你们这边的向导就可以完成。让他好好休息，训练可以照常但不要超出。”叶修顺着周泽楷的动作把他放了下来，但是周泽楷膝腿又软又痛，几乎是瞬间又抱紧了叶修。这人顶着一米九的个子把脸埋在自己肩膀上，叶修越看越好笑，是跟江波涛说话也是说给周泽楷听，“这次我这边可以瞒着，但是敢有下次我可就不会来了，自己等处分吧。”
江波涛点点头道：“没想到前辈修补得这么快，我们这边以为要好几天呢，还给您安排了住处……”
叶修摇摇头说：“还是不了，家里有人在等。”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叶修确实也没回兴欣。王杰希对于叶修的一句等我回来也并不抱希望，所以也对魏琛前脚刚落地蓝雨叶修后脚就跟过去的消息毫不意外。
叶修匆匆到蓝雨之后，那人问喻文州的第一句话是：“黄少天呢？”
远处魏琛揪着踉跄的黄少天往这边挪，叶修不耐地举起右手招呼着。魏琛快步走了两步，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又伸出手拍了拍黄少天摇摇晃晃的脑袋，示意他去看基地门口。黄少天迷迷瞪瞪地抬头，看到叶修浑身一震，反而走得更慢了。
喻文州走近了两步问：“前辈看起来很疲惫，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叶修回话却有些莫名地冷漠：“不该问的别问。”
“好。”喻文州好似读出来了什么别的意思，笑着应下。
魏琛拖着故意走慢的黄少天也算是终于离得近了些，他深吸一口气喊道：“哪儿劳烦叶领队跑一趟，我这边基本上处理完了，你也赶紧收拾收拾回去得了。”
叶修没吭声，又等脚步声离得更近的时候睁开眼懒懒道：“黄少天那小子话密但是嘴严，你百分百没问出来。坦白从宽，你现在不包庇他，我说不定还能心情好给他点甜头。“
魏琛跳脚：“我是包庇后辈那种人吗？他已经交代不少东西了难不成还有！？”
黄少天头埋得更低，心虚俩字从头顶写到脚底。叶修看笑了，说：“你问他呢。”
喻文州登时抬了头。叶修心里哭笑不得，顺势从兜里掏出个黑色的绒布袋子，又抓起他放下的手，把东西放在人手里示意他握住，转身便又看向魏琛那边。
“黄少天。”叶修叫他全名又让他浑身一颤，“你现在跟着魏琛再去一趟禁闭室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一会儿刚好赶上饭点吃饭。要么给你十分钟把该联系的人或者该收拾的东西都整好，咱俩去禁闭室磨个几天怎么样，还能见识一下我动私刑。”
黄少天小声糯糯道：“我可以犹豫一下吗？”
叶修摇了摇手指道：“时间紧任务重，我事情还挺多的。”
魏琛：“……”
魏琛：“还真有，我看我真是没威信了。”
叶修摊手：“我也没了，要照以前不管是谁，我威胁到这儿都全盘托出了。”
其实叶修也确实是嘴上说说就算了，毕竟他的事情是真的多，而且说白了蓝雨的事情他也不好直接插手，反而魏琛要更急着撸袖子一点。叶修紧急去轮回的事没几个人知道，但是落地蓝雨没一会儿就被通知到总部里了。话还没说几句，一圈人通讯都被打了个遍，魏琛接起来喂了两声，无奈地给叶修递过去。
冯主席脸黑得像烤焦的饼：“你走就走，还不带通讯？！”
叶修目移：“忘了。”
“那就束在手腕上的玩意儿你摘它干什么！”冯宪君叫道，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捏着眉心问：“王杰希刚接回来，他精神图景损坏的复杂程度难以想象，总部的向导只能在一些比较常见的问题上进行挽救，剩下的细节太脆弱也不敢碰……”
“冯主席，您有点啰嗦了。”叶修打断道。
“……总之，你怎么第二天就跑了？你俩婚姻不合的传闻，我和下面那群老头们不问，但不代表我们不知道。王杰希对于总部而言是很重要的，他失踪的这一年来，总部找了不少新人来补上，但总是……”
“冯主席，您真的有点啰嗦了。”叶修忍无可忍，顶着魏喻黄三人的目光转身走远回道：“我晚上就回去，我们两个好得很，告诉老头子别借着总部工作的名义操心我了。还有叶秋，我知道你在一边听着，王杰希在休息，别去打扰他了，咱妈要带的东西直接寄过来就行。”
那边一阵沉默，然后是窸窸窣窣地声音。叶秋：“呃，那祝你们久别胜新婚？”
冯宪君：“其实，总部这边也确实很需要王杰希。”
“……”叶修黑脸，“人家刚回来，让他好好休息休息行不行？而且他在失踪之前就表示主要专注于微草，剩下的时间才会为总部工作，怎么到你们这边就好像王杰希是总部的人了？”
冯宪君长呼了一口气：“太好了，你俩感情正常就行。”
挂了电话叶修的脸黑了八个度，路过黄少天的时候把人吓得缩了一缩。其实他走得也不远，所以三个人往这一站侧耳听着也差不多听见了个大概，魏琛憋笑憋得难受，嗦口烟都笑得肩膀抖三抖。叶修把通讯还回去，看了眼喻文州。
喻文州很是识趣地先走一步给叶修安排专机了。
叶修一点情面没留，对着魏琛交代道：“周泽楷在模拟演练中有想越线的念头，被黄少天察觉，故意激化放大机会并缩小旁路，给周泽楷制造一个越线是最好选择的境地。周泽楷越线后以牙还牙强迫黄少天越线，但黄少天在游离边缘被喻文州一把拉了回来，两人在理智状态下也都没能压制住越线的周泽楷。所以我刚从轮回回来。”
魏琛气得绕着蓝雨基地大门走了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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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文州开门的时候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叶修皱眉盯了两秒，还是迟疑着走向角落的桌子。
他一只脚都要踏上飞机了，兜里的私人通讯震动，点开是王杰希的消息。那人的声音懒懒地还带着困倦：“我出门跟关榕飞吃顿饭，家里门锁了，别回来太早。”
叶修笑着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被我撞见？”
那边没回了。叶修想了想朝舱内交代了两句，转身又回去了。他之前有经常来蓝雨，所以喻文州的工作室里也给他加了张桌子，现在想想上面应该也有点之前想来拿但又没拿的临时记录的资料。
于是便是这一幕。
叶修先绷不住笑了，“喻队，我可还没走远呢。”
喻文州抓着门把手狡辩：“我算起来这个时候你应该已经上飞机了。”他转身背贴着门一点一点地后退，轻声把门关上，低头带着笑意道：“没忍住，太想拆礼物了。”
叶修从一堆资料中无奈抬头，带着一脸“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的神情，叹气问道：“喜欢么？”
“喜欢。”喻文州的眼睛亮晶晶，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掩饰着热情，轻声重复：“喜欢。”
他本来以为继上次一意孤行的错误之后，两人之间就再也没有以后了。但今天叶修送了他礼物，那是一把短小但足够锋利的弯刀，刃口锋芒逼人，但收进刀鞘就能发觉上面刻了一条萌萌的小鱼。喻文州越想越喜欢，手指抓着衣服又小心地瞥了一眼沙发上放在绒布上的礼物。
“喜欢就好，我亲手打的。”叶修接道。
……亲手？
这两个字要把喻文州砸晕了。叶修会制作兵器他是知道的，特别是嘉世基地被炸毁后他来到总部那阵儿，跟关榕飞头对头改造了不少趁手的武器，后来就没再管过了。而自从他离开总部已经好几年了，这人如玉一般精心雕琢过的手，也会抚过刀柄，指腹摸过刀锋的侧边么。
叶修那边整理好资料顺手拿了个文件袋装好，抬头一看喻文州还愣着呢。他走过去，又一次无奈地叫道：“喻文州，回神了。”
叶修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那只手便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唇与唇相接，喻文州如回魂一般很热情地回抱着，张开齿间任那人的舌头伸进来舔过他的上颚，他几乎要浑身发抖了。有太久、有太久没和叶修如此亲昵，有太久没感受到如此温存的暧昧。叶修吻得很认真，啄过他的下唇，又歪头轻咬住他的唇珠，再贴近与他吻在一起。
叶修缓缓分离，笑着轻声夸奖道：“最近这件事真的处理得很好。”喻文州埋在他怀里，幸福得冒泡泡。叶修确实有点被他这种状态可爱到，于是忍不住想逗他：“所以喻队，我进来前你在干什么？”
喻文州浑身一僵，随即又放松下来。他自然地散出了丝丝缕缕的向导素，捏着那人手回道：“在想您。”喻文州现如今倒是坦然了，先发制人怪道：“叶领队琐事缠身，我只得自给自足了。”
琐事缠身的叶领队刚叹了口气，兜里的私人通讯就又响了。喻文州眨了眨眼没动，叶修也愣了一下，但还是拿出来接起了。
王杰希那边有点吵，听起来确实是在外面跟人吃饭，他嘴里可能嚼得有东西，还吞咽了之后才慢吞吞地出声说话：“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叶修哭笑不得地看着喻文州自己已经扒了一半的衣服，措辞道，“夜里吧，我去实验室睡。”
“不用，你也不是第一次晚归吵醒我。”
“这不是惦记着王队要好好休息吗。”叶修贫嘴。
那边王杰希嗤笑一声，“洗完澡再回来。”说完便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喻文州在叶修接通讯的时候就小心地摸上了自己的腰带，现在正在费力地解着上衣衬衫的扣子。叶修诧异道：“手怎么了？”
“演练里不小心伤到了，没什么大事。”喻文州笑眯眯地看着叶修伸过来帮他解扣子的手，眷恋地扫了一眼这双手又一眼。
叶修问：“按理说向导应该不陷入激战才对？你们和轮回打得这么激烈么，看来我回头要好好复盘一下。”
“没有啊。”喻文州握着他解好扣子的手亲了又亲摸了又摸，轻声回道：“为了稳住少天呀，他和周队当时好像都有点小失控。”
叶修埋在他胸前闷声笑：“别装了，这里就咱俩。”
喻文州眨巴眨巴眼睛，“叶领队告诉我的，不该问的别问。”
“你还记着呢。”叶修无奈地点了点他额头。
“回去了吗？”
“还没。”王杰希那边倒是很安静，“关榕飞说出数据了就直接回实验室了，我刚吃完出来走了一阵儿。”
“好，走到哪了？”叶修抬头望了望天，总觉得阴森森的，捏着档案袋感觉虎口使力地有点酸，他难受地叹气道，“王队快来帮我提东西哇——”
“你回来得倒还挺快。”王杰希感觉到好像要下雨，本来到嘴边的垃圾话又咽了回去，他眯起眼睛没回应他后面那句故意卖萌，加快步伐往停机坪那边走，“就快到了。”
真下雨了，叶修把档案袋抱在怀里低着头。随后他听到伞骨与支架契上的声音，一把黑色的大伞笼上了头顶。王杰希皱眉：“不知道带伞？”
叶修把很是沉重的档案袋递给他，可怜兮兮道：“忘了。王队，好沉啊。”
王杰希眉头没舒展，与他眼神对视两秒，败下阵来接过档案袋，忍不住说教道：“你也不知道拿个提带或者书包？”又压低声音，带着浓浓地担忧与关切道：“既然是不能数据化的资料，你非得这么大摇大摆地带回来？万一……”
叶修弯了眸子笑，王杰希的声音戛然而止。
叶修说，“大眼儿啊，让我抱一会儿。”王杰希连忙把雨伞柄举得离自己胸前远一些，好方便叶修搂着他的腰将头埋入他的肩窝。叶修像整个人没骨头一样都往他身上架，在他怀里又蹭又哼唧，没精打采地哑着嗓子叫他，“我好累啊……”
王杰希叹气，想腾出手去揉他后脑，又因为手上的档案袋和雨伞而作罢。他安慰道：“辛苦了。”
叶修也是人，叶修也会累。哨兵越线又被关了一天一夜，精神图景岌岌可危，虽然叶修是s+向导力挽狂澜，但耗费的心神难以想象，而且期间审讯逼问等心理战术也需要双方进行心理斡旋。叶修在轮回转蓝雨的路上跟王杰希的通讯一直没断，分析周泽楷所交代的、再加上模拟演练中所表现出来的信息，总算是把这桩越线的事情原委捋清楚了。叶修跟他通讯的时候就困得要睡着，结果没睡两分钟就到了目的地。王杰希又心疼又想骂他，最后还是温温柔柔地叫他，“先起来吧，回家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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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前。
喻文州为了冬季的蓝雨对战轮回的演练，对蓝雨内部人员变动很是上心。同时微草由于王杰希的失踪丧失主心骨，导致微草近一年都在自我革新进行高强度训练。两个基地一拍即合，在周末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友谊练习赛。练习赛结束之后卢瀚文与刘小别复盘切磋上头，喻文州半是无奈地摇头送走了剩下的队员，自己在微草的图书馆里边翻书边等着卢瀚文。
夜色深了，大部分楼都熄了灯，练习赛复盘结束之后人员大多都回靠后的那栋公寓楼休息，只剩图书馆里的灯和门口的几盏路灯亮着，一路亮到微草的大门口。喻文州很满足地自己一个人靠在图书馆的书架旁，享受片刻的安宁与寂静。
这么一看，还如此好运地在图书馆里寻到了一本他从没见过的书。包装很是简单，书名是被人鲜少谈论的名词——控制型向导。喻文州在稀薄的记忆中隐隐约约地回想起些许印象，除却叶修是千里挑一才出现的一个足够特殊优秀的攻击型向导之外，另一个特殊型向导就是在几年前昙花一现、小范围出名的所谓控制型向导。不过后来这一人物没有留下什么名字或身份的任何具体线索，就如人间蒸发一般，也没人再提了。
作者的笔名，叫秋木。喻文州对这一人物其实有着异样的好奇，他一直在猜测、就差一个肯定，那很大可能是就是叶修再三缄默、却为之设想而专注的，那位应该算作初恋情人的、对叶修来说很重要的人。同为向导，他其实早就好奇那位人士的优秀了。
喻文州翻开看了两页，兀自感叹自己的好运。书写得很好，先是站在哨兵的角度描述了遇到控制型向导的思路，后又给出向导的选择和行动与前面环环相扣，给他的战术启发不止一丝一缕，待卢瀚文对战完毕发消息叫他走的时候，他还在入迷地看。
只得依依不舍地合上了书，他去找到放置这本书的那个书架，很遗憾，剩下的书籍都有着新的外皮和统一的贴条。喻文州皱着眉检查了书的扉页和出版的排列说明，出版日期在六年前，完全不算旧书，封皮和内页却有着过度的破损。他手摸进封皮与封面的交错处，摸到了有些脆弱的、还有点发硬的、不算完整的图书贴条，上面赫然写着：嘉世图书馆收录。
旧嘉世在两年前就没有了，剩下的东西都被总部清理了个干干净净。喻文州骤觉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他里里外外地把书翻了个遍，却完全没找到微草图书馆的贴条。
这本书好像根本不属于微草。
喻文州的脑子转得很快，他的大脑在门外卢瀚文的催促声音中闪过了一个猜想，这也许有可能与总部压下的一五事件有关。他之前听黄少天八卦过，那桩事件是塔中禁止谈论、研究、探查的一道禁令。而那桩事件的中心人物，便是这本书上所写的控制型向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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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王杰希回来再次疗伤的时候跟叶修提起过这件事情，他仗着自己跟叶修小别胜新婚，很是不留余地地问出惹叶修生气的问题，他故意提起说道：“所以那本书是你故意放在微草给他看的吗？”
叶修气笑了，“王杰希，你知不知道我为这件事烦了很久，收起你以己度人的阴谋论。”
“以己度人么？”王杰希睁大了眼睛，享受着叶修的精神触手在图景里的耕耘，说出来的话也舒服的软绵绵的，“就是因为知道你在烦，所以我才问的。叶修，有些话你跟别人说不了，但可以跟我说。”
“微草大队长，恐怕我们现在不是一条战线上的吧？”叶修幽怨道。
“是吗？”王杰希说，“我还以为你知道我们已经结婚了呢。”
叶修沉默后，缓缓开口道，“我只是觉得我在发展感情的时候，做出了很多错的选择。”他抬眼问，“我能抽烟吗，大眼儿？”
“不能，”王杰希笑了笑，“但你可以亲我。”
叶修抿唇思索半晌，还是张口说道，“我没办法去怪罪什么。总部扣下的是苏沐秋留下的重要线索，并非我本意地辗转到我手中，像定时炸弹一样。但我没资格说这种话，毕竟我确实很需要它，还要在短时间内把它解开，再思考怎么处理、怎么跟总部交代。”
“老金一直看我不太顺眼，这是他们派别一直以来的……原则吧。”叶修说到这里摩挲了一下手指，有些烟瘾犯了，被王杰希凑过来很轻地吻了一下，又缓缓退开。叶修接着说道，“就是在这个当口，喻文州在无意间拿起了那本书。”
“压消息压得有些心急，更是对风吹草动的现象处理有点极端化。”王杰希淡漠地评价道，“我是说总部。”
“是老金的问题，他快退休了。”叶修皱眉，说到这里心情有些不妙，“但我就因为跟喻文州走得近，导致放大了这一点的风吹草动，所以其实算是我连累了文州。一五事件掩埋没有几年，他们可能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这些年来其实查这些的人我多少也知道几个，但他们都跟我没有太大关系，总部也就没必要小题大做。但文州这段时间实在是跟我走得近，叶秋说总部已经打算以儆效尤，我就不得不在惩处下来前勒令喻文州跟我去接受私刑，虽然说是我和他合作演戏，但也是真的……皮开肉绽地演了一记。”叶修说着说着有点哀怨地叹了口气，“其实我是真的有点生气，他为什么就非要好奇这个？”
王杰希耸肩，“别人都能查，他自然也能查。况且你前些年所维持的与总部微妙平衡，旁人都不大知道，连我都是跟你在一起之后连蒙带猜才知道的，更别提离得老远的喻文州了。总部当时消息封锁太快，禁得太一刀切了，他好奇是正常的。”王杰希缓缓说着，嘴角带了一丝不易察觉地笑意看着叶修又说道，“毕竟，查那人笔名的人多了去了。”
叶修眼睛约莫眯起了一瞬，他问道，“怎么？知道这么多，你也查了？”
“我可没说。”王杰希笑着否认。
叶修没想跟他谈论这个，很快地转移了话题，“所以我才想说我在感情上有很多错误的选择，我做了这件事保全他在总部那的信任，总要拿一些别的东西换回来。”叶修揉了揉太阳穴，“这件事之后……好像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更近了，但我本意并非如此。”
“你是想说他离你太近了？”王杰希挑眉，“跟人合作演戏上报总部，这不就说明喻文州已经是你信任的身边人了吗？”他冲叶修一笑，说，“都做出这等默契的事了，他觉得你们之间关系近也是在所难免。而且你平时不像是会在乎这种事情的人。”
“……这是两码事，而且我没想这样。”叶修看着他说，“最让我担心的是，有一个喻文州，后面跟着的会是什么？是沐橙还是你，兴欣会不会被连累，叶秋呢，还有我爸妈、和叶家。”没等王杰希接话，叶修又笑起来说道，“当然不会这么严重，你看，问题只是出在我想要把苏沐秋的程序研制出来而已，只要我放弃。”
“叶修。”王杰希叫他，他的目光还如原来一样淡淡地，但失踪这一年回来，神情中带了些以前难以察觉的温和。叶修把自己的身子转过去一点跟他面对面，望进王杰希包容一切的目光里。王杰希柔和地说，“叶修，你不用为了气氛说最后这句话，我知道你不会放弃。”
叶修收起了精神触手，有点无奈地笑了一下，“你非要拆穿吗。”
“总部有问题，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王杰希也随他笑了起来，依旧是嘴角带上一丝平和地笑意，却看得叶修也展颜放松了起来。王杰希说，“我现在是仗着自己刚回来，所以要说一些之前不敢说的话。”
他抬眼看着叶修说，“其实你都明白，一个苏沐秋名头的程序，不值得你抛弃一切顾虑只为完成一个约定。”
叶修声音有点低，“你是真敢说啊。”
“不是吗？”王杰希温温柔柔地看着他，“可是你我也都明白，总部现在一直在掩盖着内部的锈斑，缺失的不管是技术还是别的什么，都少了新鲜血液，强撑着被老家伙们割喉注血才能运作下来。叶修，你并不只是为了有关那位苏沐秋的私心，我能看出来。”
叶修那边静止了半晌，才闷闷地嗯了一声，有点好笑地跟王杰希对视，“你这是，真会算命还是真会读心术啊？”
“是了解你。”王杰希笑着说，“谁让我跟你结婚了呢。”
“这种话就不必说了，咱俩才结婚多久。”叶修悻悻道。
“在外面漂泊的每一天都在想你，”王杰希挑眉，“这么说你算满意了吗？”
“不是……”叶修一时没适应过来，这人失踪回来之后就莫名在某些时候突如其来打直球，他哭笑不得道，“也不至于说这个吧。”他对王杰希的话也没正面回应，接着问道，“要是真连累到你了怎么办？”
“革新是进步的第一要义，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王杰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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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魏琛就一直待在蓝雨没回来，听说黄少天是真的被折腾得够呛，每天加训带上刑，而且给叶修连着发了一周的消息结果对面一条没回。现在消息传过来已经三天了，叶修依然没回。但其实也不止黄少天，事件的另一个人物周泽楷也惨遭冷暴力，但问题在于周泽楷本来就鲜少主动，所以显得对比没有那么惨烈。
不过也确实听说轮回基地的周队在赢得胜利之后反而对自己要求更加严格，强烈要求像隔壁蓝雨基地的黄少天一样加训，遭到基地队员的坚定拒绝，且被要求按时休息，遂整日郁郁寡欢。
但这些都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
“叶修。”苏沐橙神情严肃地坐在叶修对面敲了敲桌子。
叶修从算式和规划设想中抬起头来，看见小女孩忧心忡忡的表情便习惯性地笑起来哄她：“发生什么难以解决的大事啦？说来给哥听听。”
“你跟喻文州，不是和好了吗？”苏沐橙问。
喻文州前段时间查秋木笔名的事只有几个人小范围的知道，如同当年总部压一五事件的速度，叶修压消息压得很快，私刑抡在皮肉上更快，伤都在眼前了，饶是想以儆效尤的总部也只能闭死了嘴不再吭声，怕强行怪罪下来又把事情闹大。
“……和好了。”叶修答了，反问道，“又开始传些什么了？舆论这方面总部倒是没让我歇着过。”
苏沐橙纠结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凑近小声强调道：“现在开始传喻队和王队了，一个向导一个哨兵什么的……如果是平时捕风捉影大家瞎说说也就罢了，但这次真的很严重，现在哪哪都在传。”
叶修在听见那俩人的时候就有些疑惑，待听完耐心问道：“怎么传起来的？”
“联合演练嘛，你知道的，每年都有那么一次。今年抽到的本来是蓝雨和轮回对阵微草和霸图，结果蓝雨那边说已经和轮回合作了三次了想更换阵容，虽然蓝雨和微草不合很久了，但确实也跟轮回合作太频繁，于是就换了。而且传言还说他俩作为队长经常出入各个地方，但是我其实还经常见到王杰希来着，并没有天天在蓝雨……还有喻文州有一次还穿错了王杰希的衣服，虽然很快就发现并脱下来了，但身上还是沾了点王杰希的哨兵信息素的味道……于是就被人深扒了好多，之前王杰希失踪回来在兴欣的欢迎会上，两个人握手说话的时候话里有话什么的……”
“停。”叶修出声打断。
苏沐橙说得有点渴，拿起叶修的杯子就开始吨吨吨。
叶修的声音幽幽传来：“沐橙，那可是我刚冷好的温水。”
“嘿嘿。”苏沐橙放下杯子舒坦地哈了一声，笑眯眯道，“总之你知道了就好，我去带着人训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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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兴欣搬到微草还没几天，就又要搬去蓝雨住啦？”叶修靠在门边笑吟吟地望着收拾东西的王杰希。
王杰希抬眼瞥他一眼，手上整理的动作倒是没停，他幽幽回道：“我希望你记住，我在跟你结婚之前，就是在微草长大的，虽然你当时对我并没有什么印象。一个联合演练而已我才懒得搬过去，只是黄少天待在蓝雨总是被加训，喻文州就索性安排整个队过来磨合训练了。”
“喻文州提的？”叶修状似不经意间问道。
“是。”王杰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思索他为什么要问这种事，于是便顺着原先的话题解释道：“大概就像喻文州说的那样，黄少天有点受不了这段时间的高强度训练了。再加上联合演练，确实是两个队一起提前磨合比临阵磨枪的两场配合要好得多。”
叶修神色不明地嗯了一声。
事实证明，虽然不合已久，但提前磨合确实比纸上谈兵要好一些，轮回加霸图强势得难以想象，却还是输给了蓝雨微草摧枯拉朽的战术。其实也不止战术，后者两队的人员布置灵活，核心角色默契，局势的主动权几乎一直掌握在他们手中。
虽然演练是在微草的主场，但蓝雨上下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如果再输了真没脸见人了。
大型模拟演练非常耗费精神与体力，但黄少天却还是那副精神充沛的样子，诺大的场馆都回荡着他的声音：“……周泽楷那一枪就算射准了又怎么样，他以为自己下次就算射准了就能把我堵死了？虽然说没有破绽百出那么严重但是他那边队友的配合都被我们的战术架住了本剑圣抓机会可是很强的他肯定吃不到什么好！我看谁敢说我的剑没有他的枪快……都给我睁眼看看他白狼身上的血痕是谁斩的！！！我都说了他的水平根本就不……唔！”
喻文州兀自拧了他一下。
叶修擦着枪从旁边经过。黄少天猛地咬住自己的舌头，瞪大眼睛跟喻文州疯狂比划手势，小幅度地指指叶修又指指自己的嘴，表情惊慌又作口型问道：“他什么时候在咱俩后面的？”
喻文州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而更有意思的是，周泽楷大步流星地追了上来。经过两人的时候他小声问：“我的水平，怎么？”
黄少天被他吓了一跳，瞥了眼叶修的方位，正色朝他看过去，轻轻挑眉道：“周队水平这么高，子弹打偏太可惜了。”
周泽楷莞尔一笑，转身又小跑着追着叶修而去了。
在黄少天的视线内，叶修偏头听周泽楷讲话，又耐心地站定比划了什么讲了起来，看两人表情应该是在复盘回顾。黄少天再也看不下去，拽着喻文州就要快速走出场馆。没想到叶修在临近时抬头哎了一声叫住他们：“喻文州留下。”
喻文州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下了。
黄少天被这大起大落差点气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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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周泽楷也恋恋不舍地走了之后，整个场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叶修走到中控室又把模拟系统打开，问喻文州：“跟我打一场？”
“打不过啊！”喻文州轻声感叹了一句，但还是拿起了旁边架子上的模拟枪。
待一切都准备完毕之后，两个人都摆好架势进入模拟区域了。
叶修把枪举在身前，开场就在通讯里嘲道：“你今天打完演练也累了，输了不丢人。”
喻文州躲在某一棵树后举枪在身侧站得笔直，在通讯里无奈道：“就算没打也不是前辈的对手呀。”
“摸到你位置了，”叶修诈他，“出来。”
喻文州没理，转头看到旁边有石块就慢慢半蹲了下去，把枪架在肩部以上的高度，眨眨眼四下观察。
“喻文州，你旁边的草动了。”
枪响和消息一同到来，喻文州就地翻滚藏在石块后面，在树根、杂草与石头交错的间隙处开枪。叶修走位灵活，三两步跳进掩体，探头开出两枪，趁着喻文州缩回掩体后的功夫，又飞速跳出藏在另一方向的建筑断墙后面。
不妙。喻文州心想。自己所在的位置有可能露头就被秒。
叶修的消息又传来：“往下蹲点，你这藏不住啊。”
又是垃圾话。喻文州无视他的嘲讽，他再傻也不至于判断不清掩体和自身的高度。喻文州抬眼看了四下里的环境，森林里树与树长得算是密集，杂草密度不大但有人半身高，而危房断墙的建筑一遇到交锋却很难藏人。银环蛇早挨着地面无声无息地探清了地形，喻文州有把握之后等定了时机，数着叶修的视角盲区朝树林深处移动。
杂草也会动。早在他开始行动刚迈出去半步的时候，叶修的枪就已经指定了他。这倒不是叶修眼观六路，两人都隐蔽起来而叶修在明对方在暗，喻文州想要破局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借复杂环境发挥自己脑力的优势，另一种是跟叶修对狙。很显然第二条刚冒头都被两人同时否定，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路线也差不多大致是在一个可以圈定的区域了。
叶修开枪。
喻文州当然也清楚叶修能推断出他的位置，所以他反方向匍匐倒退，那一枪正中他的脚踝，不然就被爆头了。喻文州中弹之后也接连不规则翻滚，成功地又藏身在一棵树后。他轻轻喘息捂住自己流血的脚踝，心想赤狐应该会闻到血的味道吧。抬头四下里观察，发现两步的距离处，杂草后藏着黑洞洞的枪口。
在系统判定死亡后强制退出模拟搞得喻文州头晕脑胀，叶修走过来扶着他，问他怎么样。喻文州晃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但还是习惯性地说着没事。
叶修给他递过来一杯水，说道：“你也知道自己打不过我，但还是跟我打了一场。就像你知道你争不过王杰希，但还是要尝试激怒我一样。”
喻文州浑身发凉地抬起头，发觉叶修的神情还是那么平静。他在这一汪平静的水面上翻不起任何风浪，他从来都知道。喻文州水还没来得及喝，他声音沙哑地、无力地辩驳道：“……我没有。”
叶修说：“可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我听说了，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喻文州小心着措辞，虽然他自己也意识到就算自己说什么都没有什么用，也意识到自己的头脑一片混乱，很有可能字句不成段，但他还是说了，“我相信您和他的感情不会因为这种事而影响、所以就没有提起……我们最近都在为联合演练而努力，所以对此有些忽视……”
叶修调节着中控，分辨不清脸上的神情。他说：“先把水喝了吧，一会儿就没机会喝了。”
喻文州想站起来，这才发觉自己的腿无力到难以站立。他扶住身后冰冷的系统仪器，又才发觉自己的手比机器还凉。他想听叶修的话把水先喝了，又才意识到自己僵硬到连把水端到嘴边都很艰难。
他的平静远比暴怒更可怕。
Notes:
爱会让人变得不像自己（。
不管别人理解的喻文州是什么样的，我对喻文州的角色理解就是，他的分析能力和推理能力足够强，思维发散且活跃，平时的冷静强大自持是建立在他对一些事物看的足够透彻、足够知根知底、知己知彼的基础上的，所以才会稳扎稳打游刃有余。但叶修很明显是很难把握得住的人，而且谁让叶喻的之间的关系开始的太草率了呢，会患得患失很正常吧。
虽然这件事情确实不是喻文州做的，但是跟我的角色理解的出入太大的话也请不要点进下一章了，对你我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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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来得及复盘吧，”叶修问，“演练的资料传回去了吗？”
“黄少天已经带回去了。”喻文州关上门谨慎答道。
“就让他们先休息一下午吧，我们俩好好谈谈。”叶修笑着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坐啊，喻队。”
“就不坐了。”喻文州苦笑道。叶修并没有如他所脑补的最坏的打算一般，也没有直接扔下他转身离去，而是来到了基地远郊的一个小别墅楼里。此刻叶修坐在沙发上，指着对面的位置让他坐。喻文州完全猜不到他要做什么，再继续想得严重一些，也许在这里，私刑的力度来得更甚也犹未可知。
“好，”叶修应了，他站起身说：“那你过来。”
喻文州走近，低眸的余光中看见叶修扬起的手。
“啪！”
是一记毫不留情的耳光。
喻文州觉得自己脸上烧得很烫，分不清是痛还是难过。但他完全没理由感到难过，因为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什么事情做了什么事情没做。却还是害怕还是慌张，紧张的思绪伴随着有些耳鸣的感官把他大脑烧得一塌糊涂。
叶修抬眼平静道：“坐。”
“前辈。”喻文州听起来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没敢抬起手捂脸，他的手垂在身侧紧紧地揪住衣服，他感到自己手连带着小臂都在发酸发抖，他张了张嘴说道：“前辈……我站着、或者跪着，都好。”
喻文州心里清楚得很，如果自己真的选择与叶修相对而坐，真的如叶修所言平淡如水地谈一谈，那这段关系多少也要走到尽头了。可是明明大半个月前叶修还吻过他的眉眼、吻过他的唇与手背，明明叶修凑过来很温和地叫自己放松，于是便能拥入一个温暖安全的怀抱。明明半个月前他就开始每天珍视地擦着叶修送他的刀，明明那天夜晚他与叶修相拥时以为自己真的能与他有一段趋于稳定的关系了。明明这些事情桩桩件件就在眼前，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怎么跟上次那么像啊。他感觉鼻子酸酸的，又觉得现在如果哭出来难免有卖惨的嫌疑，这招之前他用过好多次，大事无了小事也罢，叶修都在看透之后还愿意抱抱他。但现在如果自己泪水掉下去的话，叶修还会理吗？叶修会觉得自己故技重施吗？可他分明没做什么。他抬头看着叶修淡漠的眉眼，只觉得泪水不受控制地汇聚在眼眶里。还好没掉下来，喻文州想。
叶修还是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叶修的嘴唇抿起来了，看起来真的是在掩盖怒火。喻文州眨着眼睛让眼泪汇流在眼眶中别掉下去，他低头在叶修脚边跪了下来，如果忽略颤抖的眼睑，和背在背后藏着的、绞在一起的、紧张的手指的话，也许他看起来还算坦然和从容。
但他在叶修的注视下从未有过坦然与从容。
叶修问他：“喻文州，你是不喜欢我送你的刀吗？”没等喻文州回，他又说道，“这么不喜欢？不喜欢到要一刀一刀地剜在我身上吗？”
喻文州手心发抖，叶修的一字一句好像都如子弹一颗一颗地穿过他的心口，他张口答：“……不是的。”他又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哑得难以发声，他不由得又重复一遍，好像撒谎的人必须要说第二句话自己给自己鼓励，但是他此刻有如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叶修看，他不由得又重复一遍，“不是的。”于此又悲哀地意识到，他喉口的哭腔导致他发音都奇怪地难以形容。
叶修摸了摸自己浑身上下，没有烟。他站起身在客厅里寻找之前留下的电子烟。喻文州垂着头，如同僵住了一般没有动作。叶修转过身来问他：“不起来？”
喻文州说：“不起来。”
叶修从他眼前走过，握着电子烟去了柜子旁。
喻文州赶紧趁叶修没看见的时候擦干净了眼眶里攒着的泪花。他像个破布娃娃一样垂着头发呆，他想要去想这件事情他不去管不去在意是不是错了。流言来得太猝不及防，王杰希落在会议室的外套太合时宜，战术交流连续否定了好几个，连走在路上都在交流，他原先根本没发现没怀疑吗？可是他已经在猜测叶修和王杰希的感情上栽过一次跟头了，叶修也暗示了他所需要的关系形势了，一切都在稳中向好，怎么流言偏偏此时而起？谁做的心中没有答案吗？叶修为什么不怀疑而直接来找自己？那人就做得那么滴水不漏吗？
叶修蹲了下来。喻文州感受到近在眼前的声音没忍住睁开了眼，他以为会看到叶修生气的或是压抑的脸，但当他睁开眼时，看到了叶修近乎难过的神情。
叶修用很轻地声音说道：“喻文州，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了，不会像以前那样，做些明知故犯的事情来把握我们之间的关系。”叶修说着抬眼看着他：“我以为你已经意识到了，所以我送了你一把刀，那么，你还要什么？”叶修说到这里突然笑了笑，他说：“也是，这些我以前不是没给过你，但你还是不满足。”
好痛。喻文州心想，好痛。心跳跳的好沉，一下又一下要把他压进深渊了。比起脸上的巴掌，叶修说出口的话似乎更痛一些，每一句都像燎起来的鞭伤一般。今天的一记耳光，远远比不上叶修的私刑，他连叶修的私刑都挺过来了，怎么反而今天要入死一般。叶修说的话恐怕没落到他的耳朵里，而是裹在他的心脏里狠狠地挤压拉扯，要他喘不上气。喻文州想要摸一摸被扇过的半边脸，却摸到了一手温热。原来泪水早已止不住，他早就泪流满面了。
叶修说：“呼吸。”喻文州这才发觉自己忘记呼吸，他听叶修的话，大口大口地掠夺着氧气，睁开眼觉得心口突突跳得他好疼。
“外套在玄关挂着，你走吧。”叶修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他抽电子烟，看不见表情。
待呼吸平稳，喻文州艰难地吞咽一口，不知道喉中有没有带血。他说：“叶修，我不想走。”
叶修此时没有给他如同压力一般地沉默，他张口反问：“难不成你在这里跪一夜？”
喻文州想，他早就做好了跪一夜的准备。叶修不想罚他也不想管他了，那他除了跪一夜还能做什么给叶修看以表诚意呢？叶修还会怜惜他吗？喻文州觉得这些大概都不大可能了，但他还是想留在这里，能留一时就有一时的希望，只要叶修一时不提出结束，他就还能在这段偷来的关系里苟延残喘。
通讯、外套、车钥匙都在他身后的玄关柜子上扔着。叶修回头瞥了一眼确认物什还在，没再看他，上楼了。
膝盖早就痛到不能动了。喻文州是向导不是哨兵，没有那么健康的体质，叶修上楼之后，这里少却的威压让他暂时能喘口气，但紧接着看到外面的夜幕降临，看着星与月披下来流在窗前，喻文州又觉得身上哪里都好痛。
也许叶修是锁，喻文州心想。叶修把他所给予的爱抚、温情、恋想与喻文州缠绕在一起，喻文州握着锁链却吐出了痛苦、桎梏、不堪。而叶修只需随意后退两步就解了局。叶修一直是这样，叶修从来是这样。他不会说自己百分百胜券在握，但他每次都能做到游刃有余。
他从前以为牵起了叶修的手就能真正的握到手里，他以为叶修愿意跟着他一起一步一步地走进自己打造好的未来。叶修从没在意过这些。他的到来掀起穿堂风，抚过纸张或布料留下吹动的痕迹，或者抚过禁闭的心扉留下温润的答案。但伸手弯指却留不下他半分。
他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靠着沙发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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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文州睡醒的时候已经躺在了沙发上，身上盖了件毛毯，还没等他脑中回顾昨天发生的事，王杰希的声音便传来：“醒了？你是先吃饭还是先去客房休息会儿？”
喻文州眨着眼，答非所问：“是你吗？”
王杰希把温水递过去，道：“是我，但愈传愈烈的规模不是。”他知道喻文州问的是什么，又莞尔笑道：“还能走得了路吗？不行的话在沙发上再躺会儿。叶修昨晚半夜就走了，是我来给你盖的毛毯。”
喻文州咬着牙克制疼痛坐起身来接过温水，敛眸扯出一个还算正常的笑容，他用气音说了句谢谢。半杯水润了喉，喻文州问他：“他真的不管我了吗？”
王杰希在厨房煮着粥，他顿了顿回问道，“我本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是你，但现在看你这个状态我算是理解了。”他一大一小两只眼睛看过来说道，“你跟一年前我认识的那个喻文州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那个喻文州什么样？”靠着沙发这人轻声问道。
“至少，”王杰希说，“没那么容易焦虑，也不会轻易患得患失。”
喻文州避开了这个话题，回问：“如果他知道是你做的了呢？”
王杰希连着小锅一起把粥端了过来，喻文州听到他在霭霭雾气后面说：“知道就知道呗，反正我也是顺水推舟，而且目的也达成了。”
喻文州坐起来光脚踩在地上，求助般地看了王杰希一眼，眉头紧蹙。
王杰希的眉头皱得比他更紧，他问道：“……我又不是叶修你对着我装什么？”
“噢，不好意思。”喻文州收起了表情，“我其实是想问什么目的达成了。”
王杰希站起身去玄关拿了双拖鞋过来，瞥他一眼说道，“反叛军把建国玉玺都给到他手里了，这人还拖了两天拿到自己想拿的东西才呈给总部，他最近还一直忙着解读旧诏，再不传点跟他有关的流言蜚语，估计真要被当成反贼盯死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但是你说的目的是指把流言闹大吗？”喻文州一知半解地问着。他脚上穿好拖鞋，起身去端那桌上的一小碗粥，叹息道，“我对他和总部之间的暗流涌动知道的不多，不管怎么样能帮到他就好，虽然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我闹大的，”王杰希皱眉思索道，“也不可能是叶修。”
喻文州了然地点了点头，低下头用勺子舀粥，填进嘴里不再讲话。
“风头过了他会知道的。”王杰希迟疑着看着他，似是话里有话，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喻文州，我回来之后每次见你，每次都觉得你的状态确实跟以前有很大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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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出问题。”关榕飞本来坐在电脑桌前，看见叶修一来就激动地指着显示屏用手比划着。他克制住自己过分夸张的情绪说道，“你不在的时候我找了两个嘴严的试过了，都没什么问题。”
“你……从哪找的？”叶修半是无奈半是了然的低声谴责着，似乎是对此事有些风险上的担忧。
“下城区的那些没入塔的哨兵向导，级别高的谁愿意冒这风险，万一出事了……”关榕飞急吼吼的略过，“总之现在截止到目前为止第二期程序运行非常顺利，接下来不是说你有办法吗，你打算怎么办？”
叶修说：“我来试。”
“……？”关榕飞激动夹杂着期待的表情一瞬间凝固：“虽然我非常感谢你愿意为了进度以身试险，但是如果你出了问题，咱俩能一起被送进去。”
“没有大的问题就没事，而且没证据不就得了。”叶修冲他一笑，“这些东西回头就要移动到我的南区私人实验室了，这个研究就只跟我自己有关了。”
关榕飞愣了，又无奈的摇头。他眼神又扫过屏幕，搓了搓脸颊怔怔道，“带我一个。”
最紧张的夏期轮战结束，现在是可以稍作喘息复盘进入常规训练的时刻。有的基地会实行闭关集训，有的基地会派出部分经营人员到总部出任务。周泽楷呆呆的被叶修牵走，他对于叶修的邀请一点都没犹豫的应道：“我去。”
叶修一边都在安排专机和那边的接应人员了，但还是又跟周泽楷确认道：“利弊我都告诉你了，想好了？”
“想好了。”周泽楷坚定道。
叶修笑了，他笑起来眼尾有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周泽楷没忍住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叶修的脸去摸叶修的手想要牵手。其实在叶修刚跟他见面的时候，叶修往前走一步他就紧张到往后退两步，叶修往前凑他就脸红到眼神闪避，现在倒是越来越胆大了。
“喂？”王杰希接道，“有事发消息，在开会。”
“别开了，他第几天到？”叶修问。
原来还有别人去。周泽楷轻轻的叹气，他本来听叶修的描述以为是二人世界呢。
王杰希：“有求于人还一点情面都不留。”
“哎呀每次都挂我电话……”叶修叹息道，“开会怎么了，开会就不要开了，出来接我电话呗……开会哪有我重要。”
周泽楷点头：“就是。”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叶修拍了拍周泽楷的肩膀，“总之呢，轮回基地对外会宣布你闭关集训了，今天晚上穿身不显眼的，凌晨两点走你们基地的负二层通路，我们直接出发。不用收拾太多东西，我那里什么都有。”他又压低声音说，“如果失败，就是你越线被我威胁叫走做实验。你只会被禁一年，跟押进狱里没法比。”
“不会失败的。”周泽楷眼睛亮亮的说道，他还在心里偷偷接了一句，当然是自愿的。
“是的，”叶修笑起来，“不会失败的。”
“喂大眼儿，我海景房被淹了。”
“……”王杰希面无表情回道，“那你带个游泳圈住进去。”
“已经在海底电梯里了，给个权限，我们住下面。”叶修遗憾的叼着没点燃的烟，也是带着歉意的说，“抱歉。”
“叶修。”王杰希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波澜，他本人在那边肯定也是面无表情。叶修忐忑不安的想，总之拿婚房让外人住进来确实不太好，或者可以说非常不好。王杰希的声音又传来，“转移好了。现在两个权限都是你的了，爱带谁住带谁住。”
“哎……哎王队，”叶修慌忙道，“这事儿我确实……”
又挂电话。叶修无助的捂住了脸，呲牙咧嘴地想，王杰希几乎没因为什么事情跟他生气过，这次确实有点过分。当然是指自己过分。
周泽楷面壁，对着电梯的玻璃墙数小鱼，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叶修那边拿起来通讯给人发了三个之前在黄少天那边存的磕头作揖认错的表情图，抬起头来的时候电梯门缓缓拉开，周泽楷低头放空盯着他鞋尖看，被叶修拉了一把才意识到要走了。
住了前辈的婚房这件事让他紧张又无措，心里的隐隐一丝快意和期待也被自己唾弃地压了下去。
两个人舟车劳顿，叶修本来打算泡个速食，但是周泽楷自告奋勇要去煮面，说是跟江波涛学的晚上开小灶。此开小灶是真开小灶吃饭。煮出来的面虽然算不上色香味俱全吧，但也可以说不算很咸。周泽楷本来就羞得有点抬不起头，小心辩驳道之前自己煮的都还不错。叶修笑着说好好好，还打趣道去外面舀碗海水过来兑一口就好了。
周泽楷脸都要埋到碗里了，叶修一看好像逗过头了，哭笑不得的凑过去摸着人的头顶安抚，话语里带着笑意哄道：“好了好了，回锅加点盐的事儿。”
吃饱喝足洗漱完之后叶修困劲儿上来了，但还是挣扎着去客卧给周泽楷整理了一下。
周泽楷抢过去铺床，看着叶修把小被子抱走换成大被子，他心跳加速的暗含期待问，“前辈睡哪？”
叶修打了个哈欠把睡衣拿过来扔到床上，茫然问道：“你想自己睡？”
周泽楷连忙摆手，还没高兴一会儿又突然想到，“睡前常规训练，再回来就……”
叶修已经开始解衬衫扣子了，他手清瘦修长，单手解衣扣也不算慢。叶修眨着眼睛懒懒回道：“没关系。”
周泽楷看的有些口干舌燥，匆匆的走了。他关了房门，但是听着屋里窸窸窣窣的换衣服声和踢掉拖鞋上床的声音，只觉得自己脸更红了，掐住自己大腿直起身往楼下的训练场地走。
他迷迷瞪瞪的走到场地大门按了开门，才突然发觉权限是王杰希的，他已经把请求的权限发过去了。周泽楷只觉得身上从头凉到尾僵住了——完蛋了没提前打招呼就直接请求这样也太不礼貌了而且还是在前辈和他的……婚房。周泽楷后退两步尴尬得想让自己原地蒸发得了，他小心的瞥了一眼门锁屏幕，还在转圈显示权限申请处理中。
他踱步走了两圈，在不做常规训练和发消息问王杰希要权限的纠结中选择了后者。正准备打开通讯的时候门口滴了一声，开了。
周泽楷和叶修到海底的时候就是快十二点了，两个人折腾做饭洗漱收拾房间得有一两个小时，现在王杰希还没睡给他开了权限。周泽楷捂住脸，还是打开通讯给王杰希发了一句谢谢。
“什么？权限他不是转给我了吗？”叶修夹了块儿牛肉问。
“不是……训练场地的。”周泽楷闷闷道，“昨天，太尴尬了……”
叶修愣了一下，没忍住笑出声。他又正色解释道：“抱歉。毕竟建的是哨兵训练场地，我平时也不去，所以权限就设的他的。昨天太困了忘记提醒你了。”
“嗯……没等多久。”周泽楷小声道，“王队好忙，也睡很晚。”
叶修这边倒是纠结上了，这个场地现在自己肯定是要开始用起来了，王队也不是保安大队的王队长，天天打扰人开门也不是个事儿，但又主动提起转一下权限吧，昨天都给人气着了，今天再得寸进尺就不是一般的没事儿找事儿了。
叶修叹气，最终还是选择拨起了通讯，示意周泽楷不要说话。但其实周泽楷又不是黄少天没必要示意。
叶修这边正胡思乱想揣摩着措辞呢，那边带着不耐的语气传来：“喂。”
“喂，没睡醒吗？”叶修拿着筷子戳盘子里的牛肉块，有点紧张。
“……”王杰希说，“这是周末。”
周泽楷替叶修默哀了一会儿，低头继续吃自己的饭，放轻了咀嚼的声音。
叶修手下的那个牛肉块都要被戳成牛肉碎了，周泽楷又为牛肉块默哀了一会儿，飞速的瞥了一眼叶修难得露出来的为难和委屈神情，被萌得想捂心口打滚。
叶修不露声色道：“一日之计在于晨，也该起来了王队。”
“昨天白天一直在跑审批权限的事，复盘就放在晚上了。”王杰希反问，“怪谁？”
原来审批权限这么麻烦，周泽楷咬着筷子想，王杰希怎么知道他们会来下面住，连海景房被淹也在他们的预判中吗……难怪昨天叶修看着梗在海水里的房子不算很崩溃的样子。而且昨天看王杰希那么快的架势，还以为转权限只需要一个指令就好了呢。
叶修问了个很蠢的问题：“今天呢？”
王杰希说：“我以为今天我能睡个好觉。”
叶修抿着嘴继续戳牛肉碎。
“王队……”叶修眼尾垂了下去，他怅怅地叫着那人，话语里带着缱绻和可怜劲儿：“麻烦王队下午再跑一趟了……”
“不给。”王杰希斩钉截铁的说，“什么时候用找我要授权。”
叶修是真没想到自己撒娇居然没用。他怔了半天，最后还是放软了语气继续问，“不会麻烦你吗？”
王杰希那边也沉默了半晌，他很认真且求知若渴的问：“你怎么也跟喻文州学会了？”
叶修：“……”
周泽楷咬着舌头才忍住没笑出声。
挂了电话，叶修闷闷道：“别笑了。”他叹口气用勺子舀着不成样子的牛肉碎交代道，“你之前越线那件事，”他顿了顿，看了眼对面那人因提起此事而紧张的神情，又不忍心说些重话，“应该还没完全恢复，一会儿我们用Su-2试一下。可能有风险。”
周泽楷点点头继续小口小口的吃饭，咀嚼的时候低着头像只小仓鼠。
Su-2是程序代称。此程序是苏沐秋遗留下来的设想，正式名为演算型控制类半智能程序。苏沐秋在起初有提出设想之后进行了一段短时间的研究，迫于总部压力被迫宣布第一阶段的Su-1机研究失败，此项目研究中断，遗留的资料和半成品存放在了原嘉世的负三层地下室。后来苏沐秋出事，叶修之于嘉世乃至总部如日中天，总部对叶修的暗中威胁和表面讨好一同来袭，还安排了王杰希与他结合进行更方便的动向检察和压制，双方势力维持了几年的微妙和平，直至嘉世基地被意外炸毁，叶修暗中带着地下室里被炸得只剩一半的资料来到了东南区的偏远地区，建成了现在所有的兴欣基地。
嘉世没有之后叶修顺便把关榕飞拉走了，关榕飞对Su-1的程序设想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所以也在研究中知晓了前面这桩桩件件的往事。有时候会在研究不顺利点时候拍着叶修肩膀笑他功高盖主，叶修倒是很不在意，但转过头去还是会想起苏沐秋在世的时候跟他神采飞扬的描述Su-1的盛景。
苏沐秋狂得很：“你就瞧好吧，等我的程序真造出来了，本来就少的普通向导就能比天生的控制型向导要厉害百倍！”
叶修笑他哪有你这样的，你自己不就是攻击型向导，自砸饭碗啊。
苏沐秋指指点点谴责他，说他一点都不为人类科技文明的长足发展着想。
这个世界上，分化时向导是比哨兵要少一大半的。向导的基因本来就较为隐性或者说稀缺，是需要同时具备精神力高度稳定和维护极高共感能力的群体。在完备的社会结构中还要长期承担精神疏导的高强度精细工作，精神过载也会导致向导的平均寿命低于哨兵。所以向导本身就属于稀缺资源，若是苏沐秋的程序完善了，那么普通向导就能以一敌百，更别提最简单的内部哨兵损伤精神图景的修补速度了。
是啊，苏沐秋的格局确实是科技的进步与发展，也确实是可以在地区的争端中为本国取得更有益的利益。但是就像关榕飞说的功高盖主。太突出是错，太强是错，会被怀疑是否有野心与异心。本来就足够骇人的控制型向导还在研究演算类控制型程序，总部恨不得下来把苏沐秋和叶修的翅膀给拔了。
当时研究被迫停滞、被迫宣布失败的时候苏沐秋崩溃了一晚上，他说我们停吧，我不管了你也不要管了，在不能与总部抗衡之前，我们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叶修说以后一定有机会的，等以后我们一起把你的设想变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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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沐秋在设想的时候就给叶修提出来了一个理论：“哨兵的精神图景本质上就是一张由无数个点组成的千丝万缕的线编织成的网，而向导就是依靠对精神触手的精准调控来修补哨兵的精神图景。那么我这样的攻击型向导要去破坏哨兵的精神图景，就等于把平时的修补这一形势转化为破坏。而你这样的控制型向导发挥自身能力的话，等于直接控制哨兵精神图景的点与线，把平时的有序连接动势转化为无序与混乱。”
叶修当时正打着游戏，就点着头“嗯”“对”“好”的应着。
苏沐秋一巴掌拍上他的头：“你到底听懂了没？！”
叶修被打的手一抖，游戏里努力半天的小人被boss即刻秒杀。叶修愣愣的看着屏幕，又委屈的看着苏沐秋，说道：“知道了神枪大大，就是我们这种向导能治疗也能杀呗。”他抿着嘴辩解道：“我真的有在听你讲话。”
苏沐秋也没想到自己随手一巴掌断送了叶修的努力，他干巴巴的道歉：“对不起……嘛，你别难过了。”
叶修飞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他冲苏沐秋一笑：“原谅你了，罚你现在跟我详细讲讲你的设想。”
可能是带了点愧疚，苏沐秋讲的时候算是很白话方便叶修理解，叶修那边时不时就点点头像幼儿园听老师上课的小朋友。听着听着就有点眼皮打架，苏沐秋正讲到激动处有点恨铁不成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恶狠狠的叫他困了就滚去睡觉。
他每次听苏沐秋讲话都觉得很舒适很安心。叶修想，最后好像是靠在人身上睡着了，但苏沐秋也没推开他，反而还拢了拢他的头发。
后来苏沐秋死后，对外他对于有些人的询问，叶修会说对我们确实有在交往，死人不会辩驳，所以就是他的一言堂。他不止一次的设想苏沐秋如果真的复活回来，肯定会指着他的额头或者鼻子气吼吼的说他，哎叶修你小子我什么时候跟你在一起了？占我便宜这么久你很嚣张哦？
如果不算恋人的话，偷偷牵过的手算什么，提心吊胆的关心算什么，相拥时的眷恋算什么。还没来得及戳破窗户纸，蔓延的火海就吞没了他。再也没有了。
再也没有那一个人与他共拥悸动与欢喜，再也没有那一个人了。
苏沐秋所设想的，就是将非常规的向导类型，例如攻击型与控制型向导对精神图景和精神力控制处理模式设定为程序，并在其之上扩大范围与精确度，使向导在操控精神触手时可以不用仅为了一方天地而局限精力，可以以上帝视角对程序运行进行宏观调控。在机器弥补了人难以集中精力进行精密计算的同时，人也可以弥补机器程序不够随机应变和灵活的特性。
听起来很美好，但在程序运作和计算方面复杂的难以想象，这也是使苏沐秋狠摔一跤的难点所在。后来苏沐秋死后，叶修找到了一位不太被看好的向导，那人宏观调控能力不强，所以总部对其不是很重视，但叶修发现他对于数字计算的敏感度极高，名为罗辑，是难得的数学天才。叶修索性发动自己的人脉把人从总部调走，藏在兴欣实验室里给足了经费和自由。
罗辑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虽然如果没有叶修的挖掘，他或许会因为自己的一些短板被迫埋没，但总比被发现后断送前程好。所以叶修对待他不比关榕飞，给他造了化名隐了行踪，只为让他安心研究算式与程序。关榕飞是老将了，就算被总部怀疑也会有很多人愿意为了他出了名的才华而去为此奔走，但罗辑没有。叶修给罗辑的环境已是自己能做到的最好，而罗辑也算不负所托。
无数的点连成线，千丝万缕的线组成错综复杂的精神图景。机器依靠精密的程序来运转，还要外接与向导进行连接。
从苏沐秋死的那一天起，叶修就把东西藏的很好。从嘉世被炸的那一天起，他就把那人的试验半成品与资料都转移走了。从他承诺以后要一起研制这起程序开始，他就从来没想过放弃和回头。他答应过苏沐秋的。
此时他站在模拟训练场地里，周泽楷隔着一层厚玻璃在框内与模拟出的敌人对射，华丽的枪法和游刃有余的步伐都展现出了那人对于常规训练的熟络，周泽楷子弹命中最后一个亡命徒，把枪背在身后。
像。叶修有些苦涩的想，苏沐秋曾经也是这样，枪法华丽、强势、掌控全场。那个时候嘉世还不算是什么基地，只是一个小型训练营。苏沐秋打完转着手里的两把枪笑意盈盈的走过来臭屁道：“哨兵训练也不过如此——喂怎么呆成这样，被哥帅晕了？”
自从他昨晚梦到苏沐秋开始，今天一天好像都时不时有点浑浑噩噩的。
梦里的苏沐秋很温柔缱绻。叶修洗完澡带着心事准备睡觉，发现床上多坐了个人。苏沐秋当时就坐在床上靠着床头柜发倦，头困得一点一点的。叶修整个人僵住了，不敢动、不敢说话、不敢眨眼、甚至不敢呼吸，他怕自己哪怕一点微小的动作，都会扰了这场不真实的幻境。
是梦。他自己下了定义，绝对是梦。苏沐秋感受到了有人在看自己，便揉着眼睛抬起头来，手伸过去叫着叶修。
叶修忍了半晌，声音沙哑的回他：“我在。”
相拥，是实体，梦中的他不是虚无的握不住的魂魄。叶修抱得紧紧的，埋头去蹭着他，眼泪根本收不住。好想告诉他自己现在所承受的压力，也好想告诉他程序现在也步入正轨。但叶修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声一声喊着，沐秋，沐秋。他的声音干涩得好像要出血，尾音哑得发不出来，带着难听的气声。苏沐秋回拢他，叫他不要难过。
吻与爱接踵而至，苏沐秋抱上他的肩与脖颈。叶修没说别的什么话，他好像脑子钝掉了，像一个程序败坏的机器，还是一声一声的叫着沐秋，思念与哑音并行，听起来可怜得很。
苏沐秋叫他不要难过。
而此时周泽楷把枪背在身后，慢慢转过身来。叶修看着他的脸，被迫从回忆里挣脱。周泽楷从玻璃后走出，把背在身后的枪放好，声音很轻地安抚他：“前辈……注意休息。”
“抱歉，我确实没休息好。”叶修揉着眉心有些憔悴地接道，“我们去模拟区吧。”
周泽楷面上很是担忧，但他也知道自己说不出来什么关心和暧人的话。叶修这段时间的痛苦和忙碌他都看在眼里，再加上前段时间的连轴转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自己和黄少天任性越线的错，周泽楷越想越自责，手指在背后捏得都有些发白。
反而是叶修这个时候让他宽心：“我主要是昨天没睡好，其实来之前有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周泽楷点点头，如似听进去了。
罗辑熬了几个大夜写出来了个程序，都是模拟的不可预测随机变量的受伤状态的哨兵，叶修还把之前王杰希下载的哨兵训练营的敌对阵营也导入进去了一部分。他跟周泽楷交代道：“咱俩一队，队友都是红衣。见蓝就杀。”
周泽楷探头探脑对着模拟程序看了半天，不确定的问道：“我们这边，就前辈一个向导？”
叶修笑了：“不相信我？”周泽楷下意识的摆手摇头，他对叶修的信任是绝对性的，但是理智又让他为难的觉得这样实在是太骇人听闻的疯狂。
叶修将模拟程序都载入了进去，跟周泽楷一起进了模拟室，他看着小周队长的坚定神情还是无奈地又啰嗦一句，“快死的时候要强制退出，别逞能玩极限。死了之后出来头会很晕的。”
周泽楷为难地犹豫了一下，又点点头。
链接程序后的向导精神触手千丝万缕，像是在模拟场中布下了天罗地网。眼前泛蓝的精细网络几乎要把周泽楷的眼睛看花了，他连忙凝聚精神力只专注眼前的敌人，后撤到半倒的建筑掩体后面举着枪。同时叶修好像也感受到了他的想法，精神触手的可见度在以很清晰明显的速度变低，自身因为越线而难以控制和修补的精神力断层的地方也被十分精细的精神触手缠绕上来。周泽楷眨眨眼变换视野，转身一个瞄准爆了头。
队伍中只有一个向导，但对于精神图景和修补和辅助却十分精准、全面，敌方的精神图景也以相同的速度和频率被破坏，几乎是以碾压式的态势大赢了模拟程序赛。这一场打的有些过于酣畅淋漓，周泽楷从未遇到过有如此默契且精确的向导精神力支援，他只觉得自己的肾上腺素飙升，向导和哨兵之间精神力的抵死交融好像有了生命和自己的思想。
他打算退出模拟程序的时候收到了叶修的消息：
-小周，我好像出不去了。
-无法退出。
周泽楷立即转头向模拟区域中的高塔跑去。
叶修周身都是被程序包裹着的幽幽蓝光，但他本人看起来倒是除了疲惫没什么别的事。周泽楷不敢往前走打破了什么细微的平衡，他问：“前辈？”
叶修睁开眼，眉头皱得很紧，他有些忧心忡忡地又看了一圈自己周遭的环境，带着安抚意味的看着周泽楷解释道：“我试过了很多办法，都没什么用。总之你现在先出去，然后操作总程序让我强行退出。”他交代完又加了一句：“出事了记得联系王杰希。”
周泽楷急得有些语无伦次：“前辈在这里、不出去不行吗？”
叶修在虚弱状态下还是笑了一下，说：“控制程序太累了，让我出去吧。尽快，我要撑不住了。”
黄少天刚拿了两瓶冰水冲进总控室看训练复盘，蓝雨的盛夏太热了，心口都烧了一把火，阳光浇下来毫不留情。喻文州笑着鼓励队友，转身又背对着烈阳叹气，太热了。
正当他发呆的时候，通讯响的很不合时宜，一个很意外的声音传来：“叶修出事了，你去不去？”
王杰希的语气还算平稳，但是声线带着难以掩饰的紧急。喻文州愣在原地半晌，王杰希听那边没声音就又解释道：“如果你去的话，蓝雨队长来微草交流合作的事我现在就可以放出去，微草这边的接应给你安排好了，一个小时之后就可以启程。”
喻文州问：“很严重吗？”
王杰希回道：“非常严重。”
喻文州飞速赶去微草发来的接应地点，通讯里收到了王杰希发来的消息：“具体情况不清楚，目前只知道是叶修意外昏迷了，包括现在我和他结合的感觉都变得很微弱，所以我推测情况应该非常危险。”王杰希又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不能去。我去了之后非但不能解决问题，还会引人注意，到时候叶修也逃不了更严重的罪名。”
喻文州问：“我能做什么？”
“你是向导，可以探寻他的意识。记得跟兴欣的人联系，要照顾好他。”王杰希回复道。
喻文州被一种极其矛盾的情绪抽中了，担忧与紧张几乎把他的手心捂的全是汗，但此关头他还是带着苦涩问道：“叶修潜意识里会不会不太愿意回应我……”
王杰希那边没什么情绪，但眉头已经皱起来了：“我以为你会清楚这些。”
“抱歉。”喻文州有些难过，但一句道歉说得没有丝毫悔意反而还很坚定，他又肯定道，“但你应该知道的吧。”
王杰希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叹了口气，“现在最重要的是叶修的安全吧。而且我以为你答应我之前就应该想到这一点的？”
“虽然我希望事实不是这样，”喻文州感觉自己紧绷了好几天的情绪有点撑不住，他其实觉得来任何一个跟叶修熟悉的向导都比他强，却还是没有拒绝王杰希的提议，“但从这件事本身来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我去还是比较合适的对吧？”喻文州接着轻声说道：“虽然不清楚叶修的意识愿不愿意回应我，但至少我不算最坏的选择？”
王杰希抿起了唇：“喻文州，你都上飞机了才跟我说这个。”
“抱歉。”喻文州说，“但还是谢谢王队第一时间联系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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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的时候又是深夜。
周泽楷是到地面上接他的。叶修和王杰希的婚房在海底建的隐蔽，连他也是跟着叶修出来买东西跑了两三趟才找准路。俩人一直到电梯里都没怎么吭声，周泽楷垂着头看不清神情的替他拿了行李，也不知道装里面了什么。在周泽楷出门的时候他根本没敢把门上的权限上锁，不然两个人都别想进来。
寡言的轮回队长拉着喻文州的行李箱放进叶修躺着的房间，默默地说：“你照顾吧，我去基地。”
他本来就不太会说话，叶修突然的昏迷也是把他吓了一跳。如果叶修在的话一定会调侃，我是晕了又不是死了，这么难过是要给我开丧事啊？
喻文州环顾四周叫住他：“这应该不是主卧吧？”
周泽楷神色复杂地说：“主卧在楼上。”
喻文州松了口气，坐在叶修躺着的床边。周泽楷没什么动静，转身走前还关上了门。
叶修其实看起来还算很安稳，他的头还微微偏到了一边，看起来不像昏迷，倒像睡得很沉浸，好像过一会儿就能揉着眼睛醒来问喻文州几点了一样。喻文州俯下身去隔着被子碰他的手，闭上眼睛尝试着用自己的精神领域试探性的慢慢包裹他。
叶修的潜意识不算很沉重，令喻文州期待的是他确实能够感知到叶修精神力的存在。但只是淡淡的、微弱的，可以被感知，但并没有回应。喻文州不确定他是无法回应还是不愿意回应，他索性埋头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去蹭他，展现出似有若无的眷恋和温和，像恋人一样亲密。
叶修的沉睡状态一直没变，喻文州还是得不到意识的回应。
“能感知到存在就行，说明他没什么事。”王杰希松了一口气，“没有回应可能是太累了，最近他精神还挺紧绷的，海底这块儿没什么总部的人监视，所以也能松懈下来好好休息会儿了。”
喻文州皱眉问：“总部……怎么还逮着他不放？他都一退再退成这样了，总部还要他怎么样？”
“退？”王杰希笑了，“他还退让？这都在总部眼皮子底下搞多少事儿了。毕竟我早就跟他说那海景房保不住。”
“你们一早就算到了啊。”喻文州感叹。
王杰希话锋一转，“记得给他输点葡萄糖，我给你准备的包里有相关的很多备用注射剂这些。如果隔段时间还是得不到精神力的回应，去三楼主卧的衣柜里拿我的衣服试试。虽然有点委屈你。”
“我没问题。”喻文州莞尔，“你都跟他结合了，所以肯定是你的信息素最好用。”
王杰希在那边微微点头，“我知道你不会有问题。”
喻文州挂了通讯心情更复杂了。那边周泽楷闷闷的缩在沙发边缘和关榕飞罗辑两个人搞问答游戏，通讯里两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的快把周泽楷问懵了。喻文州犹豫半晌，还是走了过去。不出所料，周泽楷救助般的眼神就望了过来。
罗辑一改之前的话少腼腆，很认真的询问：“也就是说模拟本身没出问题？我编写的模拟程序也没有出什么意外？就是Su-2在人与程序脱离的过程中出了问题？具体是怎么表现的？”
关榕飞也问：“之前我们一期试验那个向导就完全没有表现出不适的症状，大概跟平时打模拟演练的时候进系统的状态差不多，怎么到了叶修这里变的这么奇怪？你跟叶修一直待在一起的吧？他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状态？”
周泽楷抱着沙发的抱枕呆愣的听着，直到听到了最后一句眼睛一亮，说：“有。前辈醒的时候很累，但是他说不能再拖……看我打日常的时候，好像在想别的事。”周泽楷哽了一下，似乎是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又似乎是发现自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又转移了重点说道：“控制Su-2，很耗神。”
喻文州接着问道：“你跟叶修模拟演练打了多久？兴欣还找人试了？那人试了多久？那个向导觉得不累？”
周泽楷抓着抱枕的手有点崩溃：“……慢点问。”
魏琛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听起来像是拍上了罗辑的肩：“呦聊什么呢，叶修醒了没？”
喻文州回道：“没有，但不严重。”
“都感知不到回应还不严重呢。”魏琛吐槽道，“不会真死过去了吧，兴欣主掌大权没了他这程序不知道发展有多好。”
喻文州那边刚跟王杰希通完通讯，他诧异道：“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啊，”魏琛肯定哼道，“间谍在我旁边啊，刚从微草飞过来着急忙慌的看程序呢，我说他肯定看不懂他还不搭理我。哎真不知道在这看有什么用，程序是死的，再看叶修也不会被他看程序看醒啊……”
周泽楷愣了半天才想到魏琛嘴里的微草间谍是王杰希。还没等他坐起身来捋起前因后果，那边关榕飞和罗辑的问题又一个接一个的砸下来了。说实在的，他其实不是很理解为什么现在明明最危险的是叶修，而大家都在关注Su-2程序。
“所以本来的设计思路是以程序数据演算为主，以向导的宏观调控为辅，进行一个有灵活演变思路的精确活动。但是在叶修和周泽楷的二期测试中，由于程序的数据演算不够广泛，导致主辅调转？那叶修这么耗神确实是程序本身的问题了。”
看录像带分析一天一夜就得出了这个如此打击人的结论，关榕飞闷闷道：“打回去重做，Su-3准备。”
“Su-2先调节校准应该还能救，二期测试就先到这里。”罗辑摊手道。
喻文州提炼重点问：“所以叶修昏迷是因为过劳？精神力消耗太严重吗？”
关榕飞点头：“应该是这样没错了。”
王杰希累得有些面无表情，听到这个结果不免得有些难以掩藏的疲惫。本来以为叶修意识无回应是程序牵连问题，如果说是现在这样精神力消耗的话，“好像更严重了。”王杰希说。
哨兵精神力的损耗靠向导的修复，而向导精神力一般很少损耗，就算损耗了也可以开放自身精神领域的权限进行极其缓慢的恢复和治疗，但总的来说由于过于复杂和时间成本过高，所以基本被认定为不可逆的损耗。而叶修的意识目前连对于精神力的回应都没有，更别提开放自身精神领域权限了，他又是s+向导，谁也不能强制破开权限。
一群人由此陷入一种“哈哈，完蛋了”的诡异氛围中。
“呃，”魏琛说，“至少死不了？”
喻文州随之思索了一阵，转身就往楼上走。剩下的几个人也插科打诨不起来，都在沉默中断掉了通讯。由此简讯中只剩王杰希一个人，他坐在实验室的桌前，脊背很挺拔，摩挲着手中的戒指一直没说话。魏琛出去吸烟，轻轻地带上了门。
他慢慢的捂住了脸，开始由衷的恨起苏沐秋留下的研究，让叶修可以说孤注一掷、奋不顾身。开始恨起总部对叶修的千般提防，不然他早可以在叶修身边用自己的信息素尝试着去勾起他的意识。开始恨起自己不曾能劝阻叶修，在程序更稳定的时候再去二期测验。但他从来扮演的都是包容的角色，从来都是有边界感的定位，他确实也靠着这个与叶修谈得上细水流长。
最近几天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总在偶然间觉得和叶修的结合连接由微弱变得有那么些许的加深，但当他闭上眼细细感应的时候，连接还是那么微弱。王杰希苦笑了一下，都这样了，他还在想如果叶修回来之后怎么跟总部解释他自身精神力的耗损，难道要瞒着？
他不想让叶修被总部再次高强度监视。
喻文州站在三楼的主卧大门门前，抿起唇打开了门。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看起来好像短时间内没人躺过的样子。床头柜里放了个深红色的戒指盒，喻文州假装没看见的掠过，打开衣柜门找信息素较浓的王杰希的衣服。衣服很好认，因为见过他们穿，但令人诧异的是，虽然叶修那边的衣柜不算整洁但也算放置的有些章法，反而是王杰希这边的衣服可以说乱到一团。
……王杰希也不是这种随手乱塞皱巴巴的衣服的人吧。
喻文州又发觉，王杰希的衣服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很淡，淡得有些离谱，就算不经常来这边住、不经常穿这边放的衣服也哪能这么淡。反而他细细的感受了半天，肯定了王杰希的衣服上还沾了些叶修的味道。
他有些心神不宁的挽着王杰希的一件衬衫和一件外套下楼去找叶修。进门看见那人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记错，好像那人躺的比起来早上看见的又蜷缩了一些。很难受吗，喻文州想。
他把衬衫叠起来放在叶修的枕头旁边，又把外套盖在叶修身上。他坐在床边闭上眼，又慢慢的开启了精神领域。
领域弯弯绕绕的先缠上了叶修的手，最后才慢慢的由身体蔓延到他本身，给足了通知和预告。喻文州用精神触手去抚他脸颊，才慢慢的试图唤醒沉睡的赤狐。银环蛇不敢离得太近，只贴着叶修的手臂吐着蛇信。
赤狐抖了抖耳朵。
喻文州压抑住激动的神色，又凑近了些，精神触手与无形中的王杰希的信息素一同，试图与叶修的潜意识中的精神力勾在一起。
在他集中注意力去对接叶修的精神力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手脚一软就跌入了叶修精神力包裹的天罗地网。
叶修把手从银环蛇所贴的地方抽出来，在喻文州的目瞪口呆下揉了揉眼睛，他眼睛抿开一条缝看了看眼前凑得很近的人，打了个哈欠示意他把床头灯关一下，太亮。
“我的军装没在兴欣？怎么可能，那我能把它放哪？这要是丢了我还真不如不醒！”叶修叫道，“我当年从嘉世走的时候分明连着一起带走了吧——”
王杰希接过通讯：“你去二楼总厅的柜子里看看。”
“嗷！”叶修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大眼儿！”
王杰希没理他这句，压抑着怒火问：“所以你真的昨天夜里就醒了？”
叶修的头钻进柜子里，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的：“对啊，当时我看了一眼屋里都没人，我头又晕晕的有点困，索性埋头继续睡了。哎大晚上醒了之后就是容易困哈……”
王杰希忍无可忍的把通讯丢给了魏琛：“我回微草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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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
叶修扒着门框边，一只脚踏进去卡着门上看着他笑：“好啊你个王大眼儿，把我家里的权限都撤了。”
王杰希的反应没那么自如。叶修只是小半个月没回来，他对叶修的安危情况掌握仅靠通讯的联络，这段时间于他而言确是如隔三秋。现在这人穿着正经的军装有点犯痞地靠着门，但偏偏他的脸笑起来还有些人畜无害，让人一点讨厌的感觉都升不起来。
他大概有很多年没见过叶修穿正式军服了。叶修平时忙起来根本不修边幅，有时候披上外套就走，眼下看起来收拾得干净利落，信息素也毫不收敛地往他周身乱蹭，看来真是没什么事了。
王杰希问：“去总部情况很顺利？你到底昏迷多久？醒过来有什么不适吗？程序修好了？还会出现类似的情况吗？”
叶修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答：“顺利，晕了三天，后面只是睡着了，没什么难受的，程序暂时情况有点复杂，不能保证——你什么时候放我进去？”
王杰希这才发觉自己攥紧门把手忘记放开，又后撤两步把人放进来。
叶修手背在身后，咔哒一声关好了门，他笑意不减，兴味十足地一直盯着王杰希，笑意甚至又灿烂了半分：“话说，你知道你现在脸很红吗？”
王杰希感觉自己要烧起来了，从开门开始就心猿意马了这么半天，强撑着问了那人的近况算是理智的最后一层防线，他又丢人的意识到自己的信息素远没有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矜持，几乎是跟向导的信息素勾在一起缠绵悱恻了。已经结合的两个人站在一起，有点情苗就会变得像是天雷勾地火。
赤狐也放松地跑出来偷偷去拽游隼的羽毛，被一翅膀拍了头正委屈地抖耳朵。叶修狐疑但也掺杂了些明知故问，揶揄道：“你今天这是怎么？”
王杰希吻着他的嘴唇断断续续地答道：“大概是信息素。”
“少来。”叶修闷笑，抱他抱得更紧。王杰希往叶修耳边凑，他伏在那人肩头说：“因为军装。”
叶修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没看出来，原来大眼儿你喜欢这种啊？”
王杰希抬眼看着他坦诚道：“只是因为喜欢你。”
叶修调侃的话都憋在了心口，只留下满腔温热。他摸上王杰希的手，举起来让他看自己手上的戒指。王杰希愣了好久好久，直到发觉叶修一直在弯着眼眸看着自己，他便有些虔诚地吻了吻叶修指根上的戒指，声音带着隐忍的沙哑：“你去总部报备，用得是这个理由？”
叶修笑着说：“本来去南区也打算拿戒指，二期测试只是顺便。”
王杰希想笑一下，他真的很开心。虽然他才不信二期测试只是顺便，也不信叶修去拿戒指没有应付总部的成分在，但是二者结合起来叶修能把戒指重新戴在手上他已经很开心了。他不奢求百分之百的爱意与温柔，更何况现在叶修看起来好像满眼都是他。
叶修凑上前去，说：“一个偶然……”
王杰希眼神有些迷离，不知所然地问：“什么？”
“——在总部，偶然间打听到了王队的壮举。原来前些日子的传言，你也出了不少力。”叶修笑眯眯地扯着他歪倒在沙发上，垫着那人的头吻下去，分离时贴着他的唇继续轻声说道：“我本来还打算忙完之后处理，转移一下总部的注意……”
王杰希忽地笑了，又放出了不少信息素于他纠缠。他的笑容中还带了些许得意，勾着唇与他贴近：“又被你猜到了。”
“怎么会，”叶修无奈叹气，咬着手套褪却，委屈道，“我明明被王队骗得团团转，根本没怀疑过你。你这是做好事不留名，还是做了坏事不想让我知道呢？”
“那你……叶修！”
叶修在他耳边闷笑，吻他耳朵，他说，“我很高兴。”
“难得见你为我的安危这么上心，我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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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不算是真的得到叶修了，王杰希恍惚地想。他们本身的婚姻就带着识时务地促成与牵制在里面，本身就是叶修为了暂缓总部对他的怀疑和对苏沐秋的忌惮而不得已同意的婚姻。苏沐秋的死有太多的偶然，叶修也没有表示总部有什么太大的责任。但总部总是怕他因为苏沐秋而有怨念有怀念，总是想找一个算是门当户对的人跟叶修相安相守着牵制他。
但实际上能跟叶修门当户对的有谁呢。
叶修是识时务的，他当然明白总部的忌惮与计划，所以他索性犹豫两天就同意了。王杰希更是像做梦一样，自己憧憬了好些年的前辈与自己互换对戒，在催促下度过了一个算是温和的结合，从此便相敬如宾，再也没有了。
王杰希花了很久的时间了解叶修的脾性，也在不知不觉间了解到了很多关于苏沐秋的往事。他选择做一个半透明的人，知晓进退、张弛有度，他不觉得自己能做到把握一阵风，所以就在细水流长的平凡生活间用温和将叶修包裹。令他惊喜的是，自己跟叶修很多事情都同频得难以想象，叶修跟自己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从包容忍让到随性自如。他很少能从叶修眼中看出浓厚的爱意，而他却藏得很困难。
因为这桩婚姻确实不是水到渠成的爱恋，所以叶修与其他人的关系王杰希都心知肚明，而叶修也全然没有瞒着的意思，两人倒是都很坦然，也许正是因为这一份坦然，叶修愿意在点滴间让王杰希得知更多的事，再也不是到家寒暄两句就回屋关上门的关系了。叶修也许就是喜欢摆正自己位置、懂得审时度势的人吧，王杰希思索着这些敲门找他，却听到叶修在门内唤他：“门没锁，以后也不用敲。”
从此便开启了以后。
后来发生了太多一系列的事，王杰希在长时间的思索后果，选择自己制造了一场失踪，去了别的地方好生放松游走了一番。叶修需要一段时间的空白，他也需要思考自己怎么以退为进。所以在他回来那天，两个人都意料之中地没太大的情绪波动。
王杰希回来之后受叶修的那一次精神疗愈算是极大的感情转折点。那个时候叶修因为与喻文州的关系有些不耐，还在带着火气呛人，而疗伤完毕、或者说看到他落的泪，王杰希总觉得叶修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也许叶修正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尝试着理清自己的感情。
叶修不倾向深思熟虑的执棋者，因为他从来都不是棋，而是难以捉摸的风。如果你伸手想要抓住风也终究只能流失于指缝，但如果愿意在风周围眷恋，那风也会温和地萦绕在你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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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是你？”叶修问。
“靠靠靠什么意思？见到本剑圣就让你这么不爽？哎你以为我想来——”黄少天即刻炸毛，“要不是我们队长没休息好，至于我大早的跑一趟？！怪谁？”
叶修摊手笑着说：“说这么多话不如做法让电梯赶紧下来。”
“我又不是王杰希我不会做法。”黄少天捏了拳头锤他又不敢怎么使劲，跟扎把式一样随手打了三下，又哼一声转头去摁电梯了，嘴里还不闲着，说出来的话有些意味深长的口气：“话说我可听说了啊，王杰希以为你死外边了直接撤了你们家里的你的权限……跟当年的你也不逞多让啊。”
叶修轻咳一声装模作样道：“我当年听说他失踪之后也没干这种事，王队有意想让我滚出家门，我昨天只能匆匆汇报完回家哄老婆了。”
黄少天：“……”
黄少天：“其实听见你说老婆这两个字我有一种割裂感，原来你平时是会叫这个称呼的人吗？”
“不对，”黄少天问，“你跟谁说话呢你这官腔？”
冯宪君：“咳。 ”
黄少天军训一般向后转，啊呀了两声立马点头打招呼，诚恳道：“王队和叶领队的感情稳定我就放心了，没别的意思啊。哎呀这不是冯主席……真是难得见您一面！早上吃的怎么样啊？”
冯宪君面带微笑回应道：“没怎么吃，呷了营养片就来了。”电梯门开的很及时，黄少天第一个跑进去站在楼层按键口，叶修也冲冯宪君一笑，抬步挡住感应门示意请进。
冯宪君迈步进去，问：“身体要不要紧？”
叶修笑着回道，“我以为您早就听说了。”
“哎，昨天在跟你爸谈事情，没来得及听些细节。再说别人汇报来的，总没有亲耳听你说的好。还是担心你的身体。”冯宪君拍拍他手背，“还有你和王杰希，怎么他突然把家里的权限给撤掉了？你们俩闹矛盾了？”
“说来惭愧，也不怕你们笑话。”叶修有些难为情的挠了挠头，“我去南区一趟本来是为了拿跟杰希的结婚戒指，在一楼看见模拟演练装置有点手痒。我也挺久没有高强度动用精神力了，真是生疏了，明明刚结婚那会儿经常跟王杰希一起演练玩玩来着。”
“可能是因为程序和仪器年久未维护，再加上我实在手生的厉害，进去打了一把居然把自己搞得精神力损失了。”叶修抿起唇，眼尾都垂下来，然后又看着冯宪君笑起来，“还好现在塔里都很和平，年轻一代也都很有实力，我老实回去养着得了。”
冯宪君也可惜道：“原来是这样。昨天只是听闻你精神力受损，但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这些年你小子没少偷懒，缩在兴欣基地把什么摊子都推给沐橙——哎你少拿这种眼神看我，你敢说不是？”
电梯开门了，叶修随步跟上冯宪君的步伐，笑着点头认下：“是是是。”
“不过也没事，太平盛世，懒一懒也无事。”冯宪君停在门口拍他肩膀，“好好休息。”
叶修说：“您放心，我会好好休息的。”
冯宪君转身的脚步一顿，突然又转回来：“还有一件事。”
叶修笑：“我们家杰希吗？”
冯宪君也被他的笑意感染：“听你这么叫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哈哈哈哈……不过可别惹人家生气了！到底什么事能让王杰希这孩子气的把你的权限给撤了？”
叶修眨眨眼，小声压低笑意道：“我这不是胡来在那玩程序把自己玩伤了嘛，他心疼我呢，生气了。”
两个人笑在一起，又随意多说了几句，冯宪君就离开了。黄少天看着老冯走远的身影，倚在墙上笑，故意对着叶修说：“还王杰希心疼你所以生气了，冯老头居然也信？”
“小声点。他信不信不重要，反正话我是说到了。”叶修皱眉，“你怎么知道王杰希不心疼我？”
黄少天哦哟一声：“老叶，你还在意这个？”
叶修没想讨论这个，顺嘴转移了话题：“……我怎么又识别不上权限。”
黄少天推开他开始识别自己的，他用自言自语的音量旁若无人的小声道：“王队的消息很快啊，总部这里刚有点关于你的风声，那边你们家的权限都撤没了一半，家里防这么严实，到底是多怕被搜——”
“黄少天。”叶修冷冷叫他。
“开个玩笑啦老叶，毕竟当年王杰希失踪之后，总部去你们家翻了个底朝天对吧。你当时在哪来着……”权限识别开，黄少天示意让叶修先进门，“当年有翻出什么关于王杰希的东西吗，好像大多数都是有关——”他看着那人的表情愈发危险，便故意一般适时住了嘴，冲叶修了然一笑，“我都是听别人乱说的，你过过耳朵就行了。”
这话说得可不只是让叶修过过耳朵的意思。
“咱爸呢？”叶修问。
叶秋从冰箱里拿了一听可乐单手拉开，不自然道：“正生着气呢，不想见你。”
叶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走过去，一把拿走了叶秋手里的罐装饮料转身美美的瘫在沙发上，问：“那咱妈呢？”
叶秋剜了他一眼，又试图单手开可乐，夹到了指甲内部痛的龇牙咧嘴，他恼道：“好不容易帅这一次你给我抢走了？！”
叶修笑意盈盈的勾了勾手示意让他过来，捏着罐装顶部就单手拉开了，他安慰道：“你刚靠着冰箱比我开的帅。所以咱妈呢？”
叶秋说：“被你气得茶饭不思，现在逛街去了。”
“……”叶修问，“那你呢？你被我气成什么样？”
“我？”叶秋得意一笑，“兄弟受伤十指连心，我痛心疾首没法工作，请假了。”
叶修佯装大怒拍桌：“好啊你们？！所以叫我回家干什么？”
“家里安全，让你歇歇。”叶秋拿起桌子上的平板翻找着文件，“嗯……昨天刚下来的，咱妈让我给你看看，问你要不要家里帮忙。”
叶修一脸狐疑的接过：“多大事要家里出面？我要被定位追杀了？”
叶秋歪头思索了一会儿，又换了个坐姿，说：“也差不多。”
叶秋喝了四口可乐，然后数了三秒精准的后撤半个身位，避免了一场因为叶修激动而使可乐后空翻和沙发光荣牺牲的事故。
叶修把平板抱在怀里，问：“谁提的？”
“事到如今谁提的已经不重要了。”叶秋说，“你和王杰希没有感情基础就这么佳偶天成，那乔一帆和高英杰本来在微草的时候就关系不错，更是喜上加喜。”
“……人家是好朋友。”叶修定定的看着他。
“你这么看着我也没用，我在总部的工作跟这个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叶秋高举双手投降，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还是叶秋先败下阵来，“我们知道乔一凡对你来说很重要，所以先问问你。”
“这话怎么说的那么奇怪……”叶修敲头，“但也没错，魏琛和罗辑几乎把程序半个侧重点都给了他，虽然不是非他不可，但他都……”
“你跟王杰希刚结婚那会儿怎么说？”叶秋问。
“我能不能跟乔一帆传个绯闻？没实质的那种。”
叶秋手忙脚乱的去捂他的嘴。
叶修笑着掰开他的手，正色道，“是因为乔一帆在我手底下神龙见首不见尾么？所以被怀疑了？”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叶秋匪夷所思的看过去。
“不应该啊，”叶修摩挲着下巴作思考状，“一帆平时在我们兴欣内部演练的时候出场也不少啊，只是最近这两年对外的时候出来的少了点……哎要说我们兴欣内部没被盯着我可不信啊。”
“你觉得谁会主动提出——嗯嗯兴欣内部其实乔一帆演练的次数也不少？这么想被你知道你们那有他们的眼线？”叶秋问。
“都心知肚明的玩意儿。”叶修翻了个白眼，“干脆在我身上装个摄像头和窃听器算了。”
“……你怎么知道没有呢。”叶秋坏笑吓他。
“早年间还真有。”叶修坐直身子，半眯着眼睛拿着手里的易拉罐朝垃圾桶玩投篮。
叶秋：“？”
叶秋：“你怎么没跟家里说？”
叶修投进之后转头一笑：“没必要，我捏爆了。”
“唉。”叶秋心疼地瞥他一眼，“先说说这事儿吧。乔一帆毕竟是你手底下的，你平时又没什么事，他却忙的找不见人，所以……”
“管天管地管到我的人头上了。”叶修都要气笑了，“人家小孩就是不太爱出门怎么他们了？”
“高英杰那边说微草的设施很到位，出问题了也有团队第一时间疏导，没必要结合。话还没传上去，现在就等你这边怎么说。”叶秋手指啪嗒啪嗒翻消息记录，“不过你这边应该是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结合吧，你那个什么我可不知道的东西的进程肯定要被盯的更密，但是不同意结合基本上就……差不多算是坐实你确实在研究什么东西。”
叶修神色不清接话道：“所以不管我有没有，只要我这边或者乔一帆这边拒绝了，那就是我有。”
叶秋站起身：“何况你是真的有。”
“阿嚏——！”叶修缩了缩脖子搓着自己胳膊，“实验室空调开这么低吗，你们都不冷？”
王杰希从隔壁椅子上拿了件外套扔给他：“快入秋了，还穿短袖？”
叶修接过外套披在自己身上，揉了把脸：“方便，套上就行。一帆呢？”
“这儿。”乔一帆从仪器底下探了探头朝他挥手，“这段时间都在算数据，Su-2底下都落灰了，我擦擦。”
“其实不用擦，你有时间也好好休息。”叶修叫他，“你这边什么想法？”
乔一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坐直了身子，神色有些为难：“我和英杰是朋友，而且我在兴欣也很好。但是如果推不掉……也没办法。”
叶修转头去看王杰希，发现王杰希也看着他。王杰希端庄的喝了口水，又换了一边腿翘起来，陶瓷杯放在桌上咚了一声，他抬眼朝叶修和乔一帆的方向说道：“高英杰也这么说的。”
叶修突然狐疑起来：“没捅破窗户纸的朋友？”
乔一帆瞪大了眼睛：“这个真没有！”
王杰希笑起来也接话道：“我作证，这个是真没有。”
“万一呢，”叶修有理有据，甚至叉起了一边腰对着王杰希说道，“当年我甚至不算很认识你呢，我们现在不是就很好吗？”
“那不一样。”王杰希说。
“那不一样。”魏琛也冒出来说。
“哪里不一样？”叶修头上顶了两个问号，然后又连忙朝乔一帆解释道：“当然我们聊这个绝对不是劝你接受结合的意思，毕竟结合了也对我们不是很有利。”
王杰希轻笑了一声，朝魏琛笑道：“他估计还不知道呢。”
魏琛眉毛挑了三尺高，发出了匪夷所思的一声疑问：“哈？”
“嗯，不重要。”王杰希冲叶修一笑，“晚会儿你跟我去微草一趟，找高英杰谈谈。”
“不用谈了，这事儿没得说。”叶修找了半天终于在兜里摸出一支烟，稀奇道：“哎老王，这不是你的外套吗？”
王杰希虽然不明白他说的没得谈是什么意思，但看着他拿自己的衣服拿的拿那么顺手，嘴角就自然地带上了笑意，他回道：“你上次自己放里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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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进宫——！”叶修落地总部在门口哀嚎。
王杰希走他后面拍了拍肩以示安慰，特别像中学时期有福同享有难你当的好哥们。这人拍完肩倒也没有无情的直接走人，还好心情的凑过去咬了咬叶修的耳朵道：“喻队今天也来。”
叶修认真回问：“你是怎么好意思提醒我的？”
王杰希摊手：“是你自己没怀疑我。”
“那还不是——他之前就——你也根本没——哎你们真是！”叶修咬牙切齿，拂袖离去，但是没能成功，王杰希在他后面拽着他衣服悠悠问道：“英杰和一帆那件事，你打算直接拒绝？”
叶修点头：“嗯。”
“呵呵。”王杰希毫不留情的嘲讽道，“你真当自己还有三四年前那地位呢？”
“不然我跟那群老头坐一起，八颗牙齿标准微笑好声好气的跟他们谈我的想法？”叶修挣开了自己的袖子，坦然述道，“没有必要找太多借口，大眼儿。”
王杰希有些惊讶，他惊讶的时候倒是看起来两边眼睛都差不多大了。
“一帆和英杰都不太想，所以就算了，没别的理由。”叶修反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返璞归真。”
这夫妻俩互相拍肩跟好兄弟叙旧一样。
叶修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结合说起来就是双方没有意愿，没别的理由。只有心虚才会分析利弊纠结半晌，心胸坦荡直接拒绝再无他意。简单聊了两句之后，冯宪君意外的好说话。他对于叶修坦然的态度没展露出太多的情绪，只是留下一句“孩子们不愿意就算了吧”便转移了话题。
叶修出来之后翻着手里的通讯发着呆慢慢的往前走。后面跟着的人犹豫良久，还是张口不确定的叫了一声，“叶修？”
叶修转身后眼睛都亮起来，有些惊喜道：“林杰？”
“好久不见。”林杰笑着朝他挥手。
“好久不见，你怎么突然来总部了？”叶修新奇地问。
“他们问了我当年的一些事情。”林杰把重音和咬字放在当年两个字上，转而又笑起来打哈哈道，“不重要，不是什么大事。”
叶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把请人吃饭那句话咽了回去。他听出了林杰话外的意思，故意曲解了他们都心知肚明的那个当年，问道：“昨天跟人聊天聊到了，当年我和王杰希的结合促成，不是因为王杰希是很有天分的哨兵缺少向导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林杰知道他听出了自己要转移话题的意思，却没想到这人会转到这上面去，以为他明知故问，便揶揄道，“这个大家都知道吧。哎呀叶修，对过去怀念成这样？”
“等等，”叶修打住了他的调侃，“什么叫都知道？”
林杰：？
“就是……王杰希拼尽全力甚至重伤才拿下的第一，就是为了争取和你结合，你不知道？”林杰皱起眉。
叶修的脚步停了下来，“大家都知道？”他感觉一头雾水，又觉得好像突然明白了有关王杰希的很多事，他有些为难且哀怨的问道：“为什么没人跟我提起过？”
林杰喃喃：“这个反应看起来不像演的……”他抬眼干笑，“居然真不知道啊。”
叶修表情更哀怨了，他巴巴的问，“……很多人都知道吗？”他脑中闪过很多淡漠的和沉默的王杰希和看见他的时候笑起来的王杰希，又想到刚结合时怯生生的王杰希和睡梦时偷偷贴上来的小王队长，失踪前哀愁情绪如潮水上涨的王杰希，回来时带着伤故意惹怒他的王杰希，还有昨天他把烟从王杰希外套中拿出来的时候，那人掩藏不住的笑意，好像一切都有了深刻的答案。
那是时间沉淀过的守望。
林杰看他呆滞了半天几乎要笑出声：“他王杰希算是拼了命拿下的第一，才能和你结合。”
见叶修半天没出声，林杰又说：“就当是争s+向导这一资源吧，但是他这么拼命真的不至于。但也没什么好说的，因为参与演练的那些人都很拼命。”
叶修问：“什么演练？”
“你退居二线之后。”林杰解释道，“总部对外宣称的是自愿参与的野区单人模拟演练，对内大家都知道赢的人会指定和你结合。你那个时候太危险了，得有人牵制。参加的人除了赢家，剩下的有谁一概不知，你要想知道当时都有谁可以问王杰希。”
“我没事儿问他这个干嘛。”叶修转头往嘴里叼了跟烟，咬的牙根都有点发酸。
“还是有很好的一面的，他跟你结合之后你俩的精神力都稳定多了，特别是王杰希，他以前真的特别不稳定，你也知道的。”林杰问道，“当时王杰希伤的那么重，跟你也没提过？”
“当时不熟所以我没问他的伤，他也没说什么。”叶修摇摇头，“我当时基本都闷在基地里不出门，也不看通讯不上网，不清楚。”
“其实也算能理解，杰希那种性格，也不像是会主动提起这种事的人。”林杰笑了笑。
叶修瞥了他一眼，挑眉问：“你真这么想？是你心里话吗？”
林杰笑骂了两句，叹气道，“也算是你我看着长大的，对他好点啊。”
散会的时候叶修靠着门边堵人。
喻文州被拦下之后，眼睁睁的看着别的队友和对手都被放走，最后一个走的黄少天还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一眼，偌大的会议室人都走了个干净，喻文州不知道叶修是什么意思，毕竟他这人喜怒不形于色，只得干巴巴的说道：“叶领队，借过一下。”
叶修反而还关上了门，他有些歉意的凑近：“膝盖还疼吗？”
喻文州恍然大悟，压下表情回道，“已经好了。”
叶修笑了两声，有些尴尬的问：“走之前上药了吗？”
“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吧。”喻文州笑起来，“对我来说还不如把我堵在门口来得实在，比如压着我强吻什么的。”
见叶修张嘴半天不知道接什么话，喻文州又说道：“叶领队本来也没想罚我，是我自己求来的嘛。其实完全比不上训练受的伤，”他眉眼弯弯的去勾叶修的手指，“叶领队不知道说什么的话，可以亲我呀。”
叶修叹气道：“如果我是你，当时就直接跑掉算了，反正最后总会……”
喻文州得寸进尺的握上他的手，见叶修没什么反应，又亲了亲他的嘴角，心满意足的笑起来：“当时确实很害怕。但是现在想起来，还有点想再来一次。”
“压迫感很强，帅的腿软啊……”喻文州补充道。
叶修嘴角抽搐，“别硬夸，没必要。”
“好吧。”喻文州很是听话的后退了一小步，“那叶领队来找我，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还真有正事。”叶修一笑，“我跟你回蓝雨一趟，找黄少天收集一下特殊数据。”
黄少天站登机口死死的拽住叶修的手腕，炸毛着跳起来：“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特殊数据而已，这不是显得我们黄少特殊嘛。”叶修悠悠的躲到喻文州身后，“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某些人他脑回路就是比较异于常人，用常规的数据根本算不到……”
黄少天哭丧个脸：“队长他骂我不正常……”
“好了少天。”喻文州无奈的安抚，又把藏在后面挑事儿的人拽出来，顺便明里暗里也刺了一句：“叶领队也真是，要说脑回路异于常人，还是你们家那位更胜一筹吧？”
“对啊对啊对啊叶修，你非得揪着我不放？喂喂喂我可告诉你啊，王杰希那才叫不正常，我这种战术那叫随机应变融会贯通跟着我们自己队伍灵活变通顺便再找准机会一击杀之！”黄少天恼的去跟人扭打起来，叶修哎哎哎着连忙后退，被人摁到边上，他毫无说服力的辩驳道：“你也知道自己的什么机会主义跟四川变脸一样，程序也不好算……”
“我靠叶修！你再阴阳怪气一个试试呢！！”黄少天掐他掐的更狠，“这话留着跟王杰希说吧！！！”
叶修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他笑够了开始摸索着去抓黄少天的手叫人停下，“错了错了，我投降……”黄少天又拧了他一把，叶修吃痛闷哼一声，可怜见的讨饶道：“再也不敢了……”
黄少天指着他，神气的指使道：“还有呢？继续说！就这两句就想把前面的话一笔勾销？！我告诉你不可能的！”
“剑圣大人未雨绸缪，剑圣大人随机应变，剑圣大人出神入化，我等凡人学都学不来啊！”叶修痛心疾首的认错，为了钳制住黄少天挣扎的手而跟人握在了一起，带着笑音求饶道，“小的知道错了，少天大大就饶了我吧。”
黄少天蓦地一僵，耳根都烧起来了。
喻文州摇摇头，背好背包先两人一步登了机。叶修瞄了一眼也赶紧拽着黄少天上飞机。喻文州在前面走着，问他，“你打算这么大张旗鼓的继续？”
叶修意料之中的看着他笑：“不愧是你啊。”
黄少天刚从喻文州的书包里翻出来根棒棒糖，他咬着糖纸愕然问：“什么？”
“你也别装。”叶修转身大力拧了回去，“不然黄少也不会陪我在登机口闹半天。”
“靠靠靠，老叶你个不要脸的也太记仇了吧！”黄少天嗷嗷叫捂着被拧的地方朝他张牙舞爪，“我好心陪你闹你还惦记上我拧你了，真是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黄少天与叶修！！”
“你怨气这么大啊？”叶修挑眉看他一眼，“这你怎么保证一会儿收集数据的时候不故意捣乱？”
黄少天摆摆手，“不跟你闹了。”他把糖纸胡乱塞给喻文州转身就往舱内走，留下笑眯眯的喻队与叶修相对而立。叶修盯了他背影一会儿，猝不及防间抛出一个问题，“我结婚之前那场野区演练，他参加没？”
喻文州表情没什么变化，还是笑眯眯的：“废话。”
“哎文州，”叶修叹气，“别生气了。”
喻文州把糖纸展平对角折起来，他也学着叶修的样子叹气，“我真的特别特别好哄，你哄哄我就好了。”
“改天吧，我先忙完这阵儿。”叶修转头认真的看着他。喻文州听见之后倒也没什么情绪波动，他垂下眼睛缓缓说道：“又不是真的要你花时间哄我……你夸我两句就够了呀。”
叶修看着他没动。喻文州随即心软的败下阵来，“好吧，其实看到你就很开心了。”
“我们文州——”叶修眨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拉长音轻声接着说，“最懂事了。”
喻文州低下头，叶修只能看见他颤抖的睫毛。懂事两个字像是被一把钝刀破开皮肉一样痛。随后他轻轻的“嗯”了一声，自我肯定般点了点头，像是给自己鼓劲儿。他笑得像原来一样从容，倒是叶修看出来了笑容里的几分僵硬。
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藏都藏不住。到如今叶修也不忍心继续试探下去。他和喻文州的关系开始的太仓促，又伴随着接二连三的外部事仪所影响，叶修忙得脚不沾地，心累得难以附加，转头再看喻文州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把自己缩到了角落，好像走进了死胡同。
叶修宽慰的拍了拍他的手说，“开个玩笑，别在意。”
懂不懂事这一定义几乎是属于喻文州的断头台。好坏啊，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按着他的七寸打。喻文州听到他说开玩笑的那一刻才松下气来，劫后余生一般笑着。大概叶修也能看出来，他其实紧张得心跳如鼓。
而叶修却是了然。喻文州把自己的心思藏得太深也表现的太坦然，执拗的钻了牛角尖，都不给他机会说开。现在一句懂事就宛如一步陷阱，将他藏了良久良久的倔强试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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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少天最近这段时间训练很累，倒杯水回来就直接睡着了。飞机上用通讯的部分功能必须链接公共网络，不太安全，叶修就拿出来平板翻着自己的离线文件，跟喻文州随便聊了聊别的东西。
“如果说是当年少天受伤那件事，我当时跑了一趟轮回才拿到资料和证据，”叶修一只手翻着平板，另一只手咔哒咔哒的玩着不冒火的老式打火机，“后来就是你知道的了，关于c组被端。”
“这件事我们私下里议论的时候有别的说法。”喻文州弯起眸子笑起来，“叫科研注水案。”
“这名字……”叶修忍俊不禁，“概括的很好。”
喻文州刚给自己添茶回来，他手摸着杯沿看着叶修说，“扯远了，我刚刚是在问少天和你的事的吧？”
“其实吧文州，该讲的都讲完了。”叶修叹气摸着杯子跟他叮的碰杯，手里的茶水悠悠荡荡。
“讲到这里就没有了？叶领队的意思是……有话就要说开，不要徒增误会吗？”喻文州转着茶杯抿唇，看了一眼后面睡着的黄少天道，“以前我最会猜你的心思了，现在好像越来越难了。”
“是两码事。”叶修说，“不是你猜我的心思，而是我们思路一致。”
喻文州问，“那现在呢？”
叶修还是吹了吹茶水，喻文州看着好笑。往这一坐讲往事都多久了，茶早就凉了，还吹。叶修顿了顿，看出他心思一般哎了一声，不尴不尬的解释道，“小时候跟着老头子喝茶养出的毛病……一直吹就可以不用喝。”
喻文州笑眯眯问，“那现在呢，叶领队？”
叶修喝了一口努力去品茶香，他不爱喝，抬头望进喻文州笑意盈盈的眼眸，“现在么？喻文州，你以前会张口闭口就是叶领队或者前辈么？”
会吧，刚没见过几次面的时候。喻文州在心里辩驳，出口的话语辗转了几个弯显得比直来直去的回答更好听，“……这么叫，很有‘恭维’感吧。”
没等叶修接话，喻文州又找补道：“显得好像很有地位差、和一种追随感？”喻文州感觉自己表达能力突然欠缺了些许，或者说他也没办法说明自己近些时段改口的缘由，“就当我是坏心眼儿好了，想把你被我恭维的拖下水呢。”
“噢，揶揄我呢？”叶修笑。
“……也算吧。”喻文州默默道。
非要说的话，有一种熟络之后反而叫人尊称的调侃与特殊，与叶修时不时突然冒出的一句喻队差不多。但更多的是故意拉远了上下的距离、仰头而非平视的去要人的注视，想要在那人垂目时出现在他眼底。更多的是，他好像越来越猜不透叶修了，他们从一年前的热恋到现在，明明时间没有多长的跨度，感情却仿佛盖了十年的沉匾，落了好多灰也重的掀不起来。
“文州啊，”叶修叹道，“你想的太复杂了。”
喻文州平静的声音里有点压不下去的打着抖，“如果是指我还看不明白我该做什么的话，我道歉。”
“完全错了。”叶修摇摇头，安抚的放轻了声音，“今天我们不吵架，好好聊聊，好吗？”
完全错了。
到底是哪里错了？喻文州有些恍惚，但是叶修安慰的轻音又让他觉得好些从容。从前他错误的估计了叶修和王杰希之间的感情，随后又算错了自己和叶修能走下去的未来，现在叶修找他道歉又讲起从前的事，这样很好了吧？哪里错了？
叶修撑起一边脸颊认真的看着他说，“你这样一直紧绷着自己，才是完全错了。”
心境如春雪消融。
叶修又叹息起来，似乎是迟了好久的遗憾，“你藏的太好了，喻文州。”他隔着桌子另一只手去牵喻文州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语气温和的说，“也怪我这半年来太忙了。”
喻文州有点想哭，这次他声音是真的有点抖，他反问道：“那你还说我最懂事了？”喻文州把他的手扣的死紧，“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叶修、叶修、叶修……”
他好像卡带了一样，尽数吐着这段日子里没叫出口的、那人的名字。好像好久没叫，吐字有些僵硬和生涩，又好像经常哑声在心中一遍遍描摹，因此一遍一遍的由内而外的淌了一片狼藉。喻文州抬起头，不敢相信叶修真的是在宽慰他，嘴唇都有些颤抖，“叶修，可是爱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
“我明白。”叶修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话说的直白些，“我没要求过你什么，同理，我也不希望别人要求我什么，仅此而已。所以文州，你把自己绕进去了。”
喻文州感觉泪有聚在眼眶里，但是没掉下来，大概是开心的。他无声笑起来，“所以刚刚那么问是对你自己这么不自信？我还以为你慧眼如炬，直接就能看出来呢。”
叶修叹气，“喻文州，那是因为你藏的太好了。”
“连你都没看出来啊，”喻文州感叹着说，“喜欢你藏不住，这些倒是藏的这么好。”他突然又抬眼问道，“当真一点都没看出来？”
爱确实是很奇怪的文字，在幸福中被裹挟，在情深中被禁锢，像在黑暗中寻对方的手十指相扣，摸索着方位想要抓住。爱会让人变得不像自己，爱会让人变得不似从前那般从容，爱实在是太罄竹难书的恶果，爱也是太醉生梦死的迷烟，伸出手也不一定能够到他的手。
“有怀疑啊，但你喻文州是谁啊，眨巴眨巴眼睛就被你瞒过去掀篇儿了。表面上好像很听话一人儿，内里倔成这样。”叶修看他抿起的嘴唇几乎没松下过，于是又温柔的叫了叫他的名字，“文州？”
“我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变成这样了，”喻文州吸了吸鼻子，听起来倒是又委屈又可怜，但还是思路清晰的阐述着，“我还是想说对不起，这段感情本来就是我偷来的，虽然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但还是……会害怕，总怕哪一天就结束了。”他垂下目光，“好像说多了……”
“你不用说对不起。”叶修给他抽了两张纸，动作很轻的擦过那人敛下来的睫毛和眼角处欲滴下的泪，“感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非要道歉的话，是我该对你道歉。”
喻文州嘴都抿起来，他看着叶修说，“在你怀疑我之后，我也想了好久。”他带着些许的鼻音抬头，眼睛亮亮的看着叶修说，“好不公平啊叶修，你让我说了这么多话，自己却不张口。”
叶修释然一笑，连声道好。他与喻文州对视，真诚又认真的道了一声，“对不起。”喻文州听得眨了眨眼睛，手伸过去摸他的手，要跟他牵手。叶修回应了这个愿望，又缓缓张口道，“我当时就在想，跟我谈恋爱之前的喻文州，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可不管是你藏给我看的情绪也好，还是挡在我们身前的乱事也罢，我怎么就在每次怀疑你心态的时候，都能被你两句话掀篇儿呢？”
“我也能有每每都骗到叶神的时候，”喻文州心满意足的笑眯眯长叹道，“感觉也值了。”
叶修也随之叹了一口气，“其实说白了就是很小的事。”
“我就是很倔。”喻文州看着他说，“怎么办呢叶修，我就是很倔。”他又把唇抿起来了，这情绪起伏把叶修吓得都坐直了身子。喻文州忽地笑了，“你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
“……你？”叶修施施然随他话接道。
喻文州皱起眉不吭声了，好像这段时间里，他确实很容易被影响到情绪。这就是他一直困扰的问题，平时在赛场上或是模拟演练场上，他的心态一直都是很稳定的。反而到了叶修这里就很容易患得患失。他自己是能意识到这些问题，所以表面上也隐藏的很好，怎么刚跟人说了几句交心话，就不藏了？
他想到这里有些犯难的抬起了头，然后便看到了笑意盈盈的叶修，那人歪着头笑道：“挺好啊，不藏了就行，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得让哥知道。”
喻文州憋了半天，憋得叶修都要忍不住调侃两句了，才为难张嘴道，“……这样不行，好丢人啊。”
“喻文州你老实一点啊，”叶修无奈地摇了摇俩人因喻文州过于使劲儿而扣的泛白的十指，“你什么都不告诉我，然后自己一个人钻牛角尖揣摩我们之间的关系，揣摩到最后还自己给自己编了只手铐折腾得不轻，你这样叫我也很难办啊。”
喻文州被他逗笑，“知道了……也没那么严重吧。”他松了松手劲儿，又更紧的缠上叶修的指根，“算我之前老是假公济私为谈恋爱的福报吧……”
“也就只有你愿意把这称为福报了。”叶修无奈。
喻文州睁大眼反驳道：“是反话，这次又没听懂了？完蛋了，脑电波交流又失败了……”
“真反话？”叶修掀起眼皮看他，又悠悠道：“都失败半年了。”
“哪有那么严重，”喻文州理直气壮跟他贫，“明明断断续续还是有的。”
喻文州是不会放手的。就算叶修没有发现他掩藏的情绪、没有点出他所钻的牛角尖，就算他们没有这一场互通心意的交流，就算又痛又累喻文州也不会放手的。认定的感情太难、太难更改了，手在相触的那一刻很自然的就能握在一起，身形走的再近一点就能很自然的相拥，一与那人对视，他就再也移不开眼了。
何况是现在呢，何况叶修像之前那次单挑一样，又做了个陷阱，将他试出来了。
Chapter 14
Summary:
本章开始插叙讲之前的事。
Chapter Text
王杰希一年前失踪前夕。
叶修看起来身心俱疲。他回来的时候，王杰希正坐在沙发上对着亮堂堂的电视发呆，一条长腿曲在沙发上，膝窝里压了只脚。他貌似没听见本来声音就不大的开门声和脚步声，叶修也没打算打扰他，换了拖鞋就转头向自己屋里走去。
没想到身后王杰希的声音传来，他叫住叶修：“吃饭了吗？”
叶修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回身，闭着眼睛说，“还没。”王杰希点点头想站起身，发现盘腿盘的腿麻了，一个趔趄差点摔下来，他眼疾手快扶住茶几才没让自己的脸磕上去。叶修有些好笑的快步过去扶他起来，笑着问：“你急什么？”
“抱歉，”王杰希声音有点哑，“我有点困了。”
叶修一边扶着他一边去够他背后的遥控器，把吵闹的电视给关了。王杰希没什么气力的歪头靠他肩上，气息喷洒在侧颈让叶修不自然的一颤。王杰希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推开他坐起身来，又低着头说，“抱歉。”
叶修摆摆手笑他，“不用一直道歉，没事儿，困了就去睡觉呀小王队长。”
王杰希很别扭了调整了一下坐姿，感受到已结合的向导素对自己的影响确实很是迅猛。他撑着沙发站起身来，叶修下意识又扶了他一把，像是对待什么易碎品一样。王杰希说，“在等你。我去设置热饭程序。”
叶修怔怔的看着他往厨房走的背影。当天吃的什么记不清了，王杰希把他在微草的厨房机器人程序复制了一份放在这边的家里，至少能保证叶修回来的时候能同步程序吃到热饭。
虽然叶修平时总是把营养片当饭吃。
“……尸骨未寒呐！”黄少天亦步亦趋、大惊小怪的跟在叶修身后，“老叶你也太无情了！好歹去看一眼！”
叶修猛地转身，黄少天碎碎念没注意一把跟叶修撞了个满怀，哎哟一声大叫道：“靠靠靠！你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我早就去过了，总部跟我去过之后确认没找到人才在塔里发的通知。”叶修皱眉，“没找到尸体说明没死，我跟他的结合也没感受到崩断，说话注意点。”
“……知道。”黄少天嘟囔道，“开玩笑嘛不就是，结合没断就说明一切了，我又不笨……开开玩笑都不给开，今天这么凶给谁看。”
叶修先迈一步走在他身前拉开了副驾车门，用下巴示意那人坐。黄少天打了个寒颤，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心虚起来话比平时少。”叶修坐进来笑着说，那双好看到让人嫉妒的手操纵着自动驾驶模式变为手动，还顺手关了导航。黄少天闷闷的坐在车里，巧舌如簧的嘴像粘了502，憋了好久才张嘴说道：“嗯我知道是低级错误已经在好好养了我最近真的还蛮听队长的话的现在恢复的还算不错了……”他声音越说越小，又老实交代道：“昨天晚上没回消息是累的洗完澡就睡着了，不是故意不回你的。”
“我不在乎这个。”叶修看着路没看他，语气还算认真：“没生气。”
黄少天这才觉得呼吸舒畅起来，他又元气的笑起来问：“去哪？”
叶修瞥了一眼他表情，随性道：“吃饭，你之前念叨的那家。”
黄少天的眼睛亮起来：“烤鱼？！”
叶修不动声色，在路口打了掉头，说：“对，就是那家。”
“喂！”黄少天两边眉毛都气的抬了起来，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道：“掉头是吧！你本来以为我想吃什么？”
叶修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起来，全然没有被戳穿的尴尬。黄少天虽说面色气愤，两人好久不见也有被他逗到，眼底都是笑意。叶修趁着红灯倒计时伸手挠了一下他下巴，又揉了揉头毛，把黄少天摸的懵懵的想去牵他的手，心脏却跳的很快。
黄少天毫无威慑力的哑声警告道：“喂……”
被叶修碰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特别是被挠的下巴，像听话的小狗被奖励的呼噜了一把。黄少天试图闭眼入定，叶修的声音又传来，幽幽的，声音很轻像喃喃自语：“以为你想吃我呢。”
黄少天闭紧双眼无声尖叫了一声，不知道是被他这句硬撩的话给尬的还是真遐思进脑了，他随意摆放的腿也夹紧后换成了规矩的坐姿，然后便听见叶修实在憋不住的一声笑。
他捂着脸又掀开一边眼皮去偷看叶修，与他在后视镜里对视，发现叶修笑的眼睛都弯了。
“王杰希队长还是没有消息。”乔一帆见叶修回了兴欣连忙转头报告，“总部说联系不上您的通讯，派人下来问您与王杰希队长的结合有没有异样。在这里等了将近八个系统时没等到您，所以先回去了。”
叶修本来进门的时候心情还不错，听到话后笑容僵在脸上，他神色有些紧张起来，问：“派的人是谁？他在实验室等的？”
乔一帆见他认真，连忙放下手中的事情回道：“面生，没在实验室。魏哥把他请到对面楼里了，说一有你的消息马上叫他过来。”他看见叶修松了一口气，自己也不由自主的开心起来。
叶修心情甚好的坐到他旁边肯定了一句：“一帆很厉害嘛！总部派的人都用我们基地权限查了什么？”
“除却所有总部无权限但与您有关的非常规有定位系统的设备外，”乔一帆低头小声说，“还查了您那辆车的车载导航，我当时被请出去问话了，不清楚他们有没有查到什么。”
叶修笑容不减：“呵呵，我关了。”
乔一帆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一直因为没拦住而自责呢。”
叶修拍了拍他肩膀：“你拦不住的，不用自责。而且他们就是专门挑人少的时候来，不怪你。”
乔一帆被宽慰到，见叶修站起身又想到些什么连忙交代：“前辈记得向总部回话。那人找借口押了魏哥的枪，说要您亲自去总部拿。”
“好，”这倒是在叶修意料之中，他说：“这边先交给你们了，我相信你和沐橙他们。如果我第二天还没回来，记得把实验室锁严实。”
乔一帆坚定的点了点头。
他睡眼惺忪的打开车门，垂着头刚踏出一只脚，眼前就出现了一双鞋。
喻文州撑着伞笑道：“叶前辈好。”
叶修打了个哈欠，身形不稳的抓住喻文州的胳膊把自己从温暖的车里拔出来，就作势要这么跟喻文州共打一把伞走了。喻文州笑了笑，把伞稳稳的撑在叶修头顶，另一只手伸过去关了车门，袖子上淋的都是雨。
叶修瞥了一眼调侃道：“这么老实？喻队什么时候兼职的随队助理？”
“看见您的时候。”喻文州嘴角一直有着浅浅的笑意，伞也一直微微往叶修那边倾斜。喻文州说，“前辈简朴过头了，来总部一趟居然一个人都没带。”
“能带谁。”叶修无奈道。
喻文州忽地笑了，“您身边应该也不缺人手吧。”
叶修转头定定的看着他，终于也算是正眼看了喻文州一眼。他说：“缺啊。”
喻文州握着伞柄，手心汗涔涔的。他不清楚叶修这句话的用意重点在哪方面，也许是两方都有。喻文州将伞提正了些，自己也往叶修那里靠了靠，他干脆直接装听不懂隐藏含义，笑着说：“只要叶前辈一句话，我每天都能给您撑伞呀。”
叶修笑了笑：“可惜不会每天都下雨。”喻文州点头称是，又听到叶修说：“也不会每个随队助理都往我身上靠。”
喻文州面不改色心不跳：“伞小，前辈忍忍吧。”
两人聊了一道，叶修得知喻文州是来同总部一起讨论野外实地演练的意外问题。意外是演练中山体滑坡导致的微草小队失踪，最后找到人的时候小队人员们在山洞口中围着生好的火睡得香甜，而王杰希不见踪迹。总部希望各基地都把自己所知道的有关于王杰希踪迹的所有细枝末节都汇报给总部，但其实所有人也都一头雾水，表示一无所知。总部便一个一个把各基地队长都叫来了。
“就是这样了。”喻文州说，“意外来得突然，保命最重要，谁会在意别人呢。而且微草小队跑的有些远，基本上没人看见。如果追责的话也是会追责王队，但现在……”他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声线都有些颤抖。
叶修拧了他一把，得了一声咬在嘴里的痛呼之后，道：“结合的连接还在，人没死。哎喻文州我知道你下一句该让我节哀了……你笑什么！”
喻文州揉着被摧残过的小臂上的肉轻轻的笑，又咬住舌遏制自己上扬的嘴角。他在转角处跨了一大步往叶修身边贴近了些，故意曲解他之前的话问：“当随队助理就可以离您近一些了吗？”
叶修瞥了他不老实的手一眼，那手看起来是揽他胳膊，但其实隔着宽大的袖口已经缠在他腰带上了。叶修转头目视前方道：“不当随队助理才能离我近一些。”
喻文州笑眯眯的隔着衣服挠他腰带：“那我现在算前辈手下的什么职位？”
叶修可能今天心情好，所以跟他掰扯半天：“嗯……撑伞协会会长吧。”
会议室还没人，喻文州识别了权限进门，放下通讯才发觉叶修在门口捣鼓半天没能进来。他操纵门内系统开了权限，而叶修吊儿郎当倚着门差点随着门倒下去，两个大男人挤在门口东倒西歪，叶修手摁着他大腿想站起身，头又撞到了门把手。
喻文州绷着嘴唇憋笑。
叶修低头揉着后脑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半个身子都压在喻文州腿上，自己刚刚摁到的还是喻文州的大腿，所以现在喻文州也半倒着站不起来。他手捏着门把手左顾右盼的确定没有障碍物了才摇摇晃晃起身，喻文州倒是给他递了个台阶，伸着手要叶修拉他一把。
站起身之后喻文州笑他：“手劲儿真大。”
叶修尴尬的笑了一下，疑惑问道：“什么？”
喻文州手的皮肤很软，握起来手感很好。他拆却与叶修牵手时的指节与手指的交错，分离了手心才带着问责的语气轻声回话：“把我腿根都捏痛了。”
Chapter Text
叶修从蓝雨的模拟床上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望着早已经站起身咕咚咕咚喝水的苏沐橙，说道：“隔壁的那俩人估计已经在准备复盘了。连赢了五个基地，感觉怎么样？”
苏沐橙放下杯子，笑着回答：“非常简单。”
“哎……刚分化别太狂啊，”叶修连忙摆手，“这微草没主心骨就算了，霸图轮回蓝雨也非常简单？”
苏沐橙点头：“对啊，有你在就非常简单。”
“……”叶修感觉被掐了发声器官。
“累吗？”苏沐橙给他递了杯水，叫他，“要不要跟我单挑来一局？”
“顺风局打多了想体验逆风局？”叶修接过水笑起来，“我没意见，他们这边我们没权限选复杂条件，就最简单的纯打架单挑。来躺下吧，进模拟程序。”
“先说好，你输了的话要答应我——”苏沐橙拉长音吸引他的注意，一锤定音道：“被我拉着涂指甲油！”
叶修笑得嘴巴张的都比平时大，他锤了下床憋住了笑音：“沐橙，你要这么玩，还不如跟我石头剪刀布呢。”
苏沐橙微微一笑，帮叶修把手里的水杯放在桌子上，飞速躺进了模拟床里。
叶修毫不留情的扯着苏沐橙的胳膊，另一只手挡下不收力的一拳，同时一脚踹向她小腿侧骨，赶着苏沐橙被踹的身形不稳的时机，扯着胳膊转到背后扭转着把人摁倒在地。叶修问：“疼吗？”
“刚二对二被你捏碎膝盖的喻队可能更疼。”苏沐橙撇撇嘴，“你这带着我打了这么多基地，在外人看来不会显得太护着我了吗？”
她话音未落就一个侧翻踢上了叶修格挡的小臂，叶修扯着她脚腕笑着回道：“什么话啊，本来就该护着你。”
苏沐橙往后仰去，叶修在对应着她后仰的相反方向狠狠一拽，差点把她腿根拽撕裂。苏沐橙咬着牙忍痛借着他力道把自己扔过去，悬空一脚踢上叶修肩膀，把叶修踢了个八尺远。
苏沐橙喊道：“你这么护着我，黄少天怎么想？”
叶修眼皮狠狠一跳。如果他现在有血可吐，那一定会咳出一口老血以示自己被暴击了一万点伤害，但可惜被踹断的是肩骨并不能吐出来血。叶修捂着肩膀弱弱的问：“什么少天？”
苏沐橙三两步跃上了树，带着树枝与树叶的一脚迎面袭来，叶修闪身躲避又被一拳撞上了肚子，同时苏沐橙也被叶修扯住小臂拧了个反折，那人的脚也已经踩上了膝窝。苏沐橙淡定道：“你们昨天不是刚亲过吗？”
叶修这次是真捂着被锤的肚子吐出一口老血，“沐橙，别胡说。”
苏沐橙被他控住跪在地上，还被踩着膝窝，丝毫没有要大输特输的着急，她笑着悠悠道：“是吗，我还看见……”
一道白光闪过，苏沐橙揉着眼睛从模拟床上坐起来，意识到是叶修刚刚在程序里选了投降。她睁开眼看见那人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偏头艰难的吐出字节：“我认输，你涂吧。”
“好啊。”苏沐橙去拉他起来往外走，笑着问，“那你想涂什么颜色的？”
叶修揉了揉还在幻痛的肚子，没精打采道：“你定吧，我都行。”
“黄色怎么样？”
叶修足下一抖，掩饰道：“还是橙色吧。”
苏沐橙意外的看过来：“你确定？”
叶修坚定点头：“确定。走，吃火锅。”
“沐橙。”叶修扬了扬手里的通讯，叫她看上面的备注，“黄少天说加训复盘完食堂没饭吃了，问能不能来我们这儿蹭一顿。”
苏沐橙忙活着手上的事儿，回应的有些缓慢，她认真的眨了眨眼继续捣鼓，道：“我们走的时候还看见喻队给他顺了根能量条来着。”苏沐橙手稳稳的抹上一道，满意的抬起头看向叶修：“你没注意到？”
叶修苦笑着看着自己被扯走涂指甲油的手，又苦笑着看着笑得眉眼弯弯的苏沐橙，无奈道：“好吧，是他想来，而且我也想让他来。”
苏沐橙嘴角勾起，嘴巴翘成了猫猫嘴，继续低头给叶修涂指甲了。
黄少天在通讯那头愣了几秒，脸腾一下红了个没完，他磕磕巴巴叫起来：“我靠老叶……这可是你说的！是你想让我来的对吧？对吧对吧对吧？”
“是。”叶修也有些无可奈何的笑起来，“你想拿这个理由请假？那你就跟喻文州说，前嘉世队长呼唤你来麻辣火锅店有要事相商，去请吧。”
“特么你们吃的还是麻辣的……”黄少天咬咬牙，“好啊你等着，我就这么请。”
苏沐橙见他挂了通讯，一边涂一边叹着气说道：“本来想坏心眼给你涂黄色的，黄色都买好了。”
叶修稳如老狗：“你自己留着涂吧。”
苏沐橙抬眼看他神情，低头又笑起来：“那你觉得，一只手黄色，另一只手橙色怎么样？”
叶修大惊失色，欲哭无泪的求道：“这个真不行……沐沐你放过我吧……”
苏沐橙哎呀一声：“不喜欢黄色吗，那绿色呢？”
叶修定定的弯下腰来安抚：“就橙色了，我最喜欢橙色。”
苏沐橙笑而不语，笑的叶修心里发毛。苏沐橙很认真的低着头在涂，叶修手好看甲型也很完美，橙色这么容易死亡的颜色在他手上显得有种橘子汽水的活泼味道，倒跟他这个人平时一脸死相有极大的出入。
叶修试探叫道：“沐橙？”
苏沐橙吹了吹他指甲，看着叶修笑起来：“不管是谁或者什么关系，你做什么都没事。”
“我还没跟你说过呢……你倒是什么都知道了。”叶修汗颜道，“还有，想涂的话直说就好了，没必要这么弯弯绕绕的逼我就范。”
“无理取闹不太好吧，而且我确实是赢了才找你涂的。”苏沐橙又心满意足的抿起猫猫嘴，她抬眼朝叶修身后看去，带着笑意提醒道：“黄色来了。”
黄少天莫名其妙：“什么黄色？……不是等等老叶你怎么在干嘛？啊？你怎么愿意让苏沐橙折腾你这双手的……？”他蹲在桌前凑近看刷过叶修的指甲留下颜色的痕迹，小声问道：“怎么涂了个橙色？”
叶修：“……”
苏沐橙点点头：“是吧，我也想问。我说给叶修涂黄色吧，他非要我给他涂橙色。”
黄少天于是了然，悻悻的坐到叶修旁边，撑着半边脸继续看叶修被人扯着手涂指甲油。
叶修找补道：“……橙色好看，显得……有活力？”
黄少天翻着眼道：“是啊，比黄色显得温暖，还有活力，看着让人心情好。”黄少天眨眨眼冲叶修一笑，“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也很喜欢橙色。21号桌对吧，我去催一下锅底怎么还不上。”
叶修的嘴张了又张，他哽道，“……去吧。”
“我有个大胆的提议。”苏沐橙涂完他左手扔到一边，认真道：“右手我们涂五个颜色怎么样。”
叶修大惊：“哎！哪能这样？”
苏沐橙思索半响，也觉得不是很道德，于是再次提议，“那我们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决定颜色。”
叶修松了一口气。
苏沐橙补充道：“一次决定的只能是一个指头指甲的颜色，我们来五次。”
叶修觉得这口气估计松不完。于是黄少天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叶修跟苏沐橙石头剪刀布，他站在门口看了五局全程，叶修1比4大败，正欲哭无泪的思考人生中。
苏沐橙心情甚好的从包里掏出来四瓶还没开封的纯色指甲油，红绿蓝黄，叶修只觉得心头一跳。
苏沐橙笑眯眯问：“你觉得第五个涂什么颜色？”
叶修看着苏沐橙发起呆来，提道：“白色？”
苏沐橙拧小瓶的手一顿，不动声色道：“没有白色，要不还是橙色吧。”
叶修反应过来，有意缓解气氛笑着问道：“这么贪心？”结果没想到苏沐橙根本懒得扫他一眼，自然回道：“是呀。”
黄少天听的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扶着凳子干笑道：“我回来啷碗……哈哈，我顺便帮你们俩也烫了吧。”
汤底端上来预热也快，黄少天看那边还在忙活着就下了一点东西进去。他通讯被扣在基地，手里什么能玩的东西都没有，只得坐立难安的盯着苏沐橙给人涂指甲。
待煮个差不多，黄少天捞了点能吃的上来，眼见着涂到了最后一个指甲，小心翼翼的问道：“都最后一个了，要不然再涂个……”
叶修瞥眼看他：“你虾剥完了？”
黄少天恼羞成怒委屈道：“我在跟苏沐橙说话！还有，我剥不剥完关你什么事！”
“哎呦，”叶修转头一笑不再看他，嘴里倒是没留情的调侃着，“真不是给我剥的？我猜错了？”
黄少天沉默了一瞬，又尖牙利齿的还嘴道：“自作多情！我看沐橙这么累，我给她剥的不行吗？”
莫名其妙被卷入争端的苏沐橙哎呀一声，连忙撇开关系但意在拱火：“这不好吧？这样我们两个是不是有点暧昧了？”
黄少天脸部表情崩坏，长叹一声哭丧个脸叫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报警了！！！”
“啧。”叶修打断他的哀嚎，“吃个饭闹腾成这样，下次你别来了。”
黄少天的音量像瞬间按下了静音，他默默低头啃着土豆片，叶修还用带着橙色指甲油的手捏着筷子下了点肉捞进他盘子里。黄少天吃了半晌，咬着嘴唇去拉叶修袖子。
叶修看他憋的有点崩溃不禁好笑，问道：“怎么？”
黄少天说：“有点辣……”
苏沐橙正吹着叶修小拇指，差点笑得把发丝蹭上涂好的指甲上。叶修也好笑，问他：“需不需要给你过趟清水去去辣油？”
黄少天郁闷：“叶修，我真不是小孩了。”
叶修无辜摊手：“但其实我还挺喜欢小朋友的。”他抽了张纸巾对折去擦黄少天红润的嘴唇，轻声感慨道，“嘴唇红成这样啊……”
黄少天现在觉得这辣椒后劲真大，烧的他整个人都热起来了。他抓住叶修手腕，脸也烧了起来，尽量用苏沐橙听不清的音量说道：“那我是小孩，哥，那我要过趟清水，我想要你喜欢。”
Chapter Text
“既然如此，你好像还能正好赶上非模拟野区演练？”黄少天叉起一块西瓜摇了摇，神情很是昂扬，“苏妹子，你也没什么联盟演练比赛经验，到时候被我们打趴下了可别说我们几个欺负你啊，之前你们险胜是因为叶修在呢，现实里他这破身体板可没法参赛哦，而且野区演练打伤了可是实打实的，万一真丢了半条命没得治怎么办咯——”
喻文州掀开帘子走出来，正好对上苏沐橙望来的目光，双方对视一笑，喻文州叫道，“少天，到你了。”
“知道了。”黄少天恶狠狠的嚼着西瓜口齿不清的骂道，“检检检！整天检个没完了！跟叶修和苏妹子打之前就检过一次！现在还要检！！没完没了！！”
喻文州叹气提醒道：“少天，野区也是有监控的。”
“知道知道知道——”
苏沐橙看着喻文州欲言又止的神情，笑着递了一把瓜子。喻文州摇摇头，还是张了口：“叶修身体很差劲吗？从什么时候开始？”
苏沐橙去够坚果盘里的巴旦木，笑着轻声回道：“喻队这么敏锐，跟叶修有交集的时候对他的精神力没有感知吗？”
喻文州眼睁睁的看着苏沐秋像剥糖纸一样捏开巴旦木的外壳，挑出藏在里面的完整内核，他回道：“他精神屏障挡的严严实实，我要是能感知到就有鬼了。”
苏沐橙点点头表示认同，还顺手戳了一刀：“嗯，确实，大概也只有王杰希能感知到。”她一笑，“听到赤狐的叫声了吗？”
哨兵的五感要敏锐很多，饶是细致如喻文州也只能无奈摇头。但是黄少天却在此刻掀开帘子跑了出来，外套都没穿好，他大咧咧道：“我听到了，叫声有点微弱，挺虚的。”
苏沐橙没忍住笑，面色崩坏的疯狂点头。
所以叶修悠悠走过来的时候，喻文州的表情多少都带了点忧思伤怀。赤狐盘在叶修怀里眯起眼睛假寐，似乎是累的站不起身。黄少天凑过去摸毛，一边摸一边感叹道：“也不知道某人怎么天天顶着这一副虚的要死的身体活到现在的，被特殊对待的病号就是好啊，我们都必须收着精神体，就你能想什么时候放出来就什么时候放出来，不用打演练赛也不用日常训练，哎呦真是人各有命……”
叶修冲他一笑：“羡慕吗？嘉世三连冠换的。”
“……”黄少天说，“你还是哑巴了好。其实你这个人哪哪都挺好的，就是长了个嘴，嘴里也吐不出来什么有营养的好话。”
叶修：“你在自我介绍？”
黄少天进行一个对喻文州的扯：“队长你看他！”
喻文州面色有些难以形容，他默默道：“……我看到了，所以叶前辈这指甲是怎么回事？”
叶修哎呦一声差点把精神体扔在地上，他幡然醒悟：“噢！闭门不出太久我都习惯这指甲了！”叶修曲起手指伸到喻文州面前，让他看自己右手指甲上五彩斑斓的颜色，问道：“好看吗？”
喻文州眼皮抽动，沉默了。他闷了半晌，说：“手在江山在。”
叶修在微阳下随意的拨弄几下手指，在光影间很认真的赞同道：“确实好看。”他随意一笑，抱着赤狐随意寻了个高处，一脚迈上，朝下面这群体检来来回回吵闹的哨兵向导们问道：“来之前都开过会了吗？”
下面零零碎碎的回答着开过了和没开过。叶修无奈的用带着五颜六色的手指甲的那只手扶额：“好的，那接下来这些重点我只讲一遍。”他弯腰将假寐的赤狐扔到地上，直起身子正色道：“非模拟野区演练，或者说竞赛，重点在于非模拟，我知道大家都基本是从各大基地选拔出来的新生代精英，平时在模拟系统里逍遥惯了，但现在我们不是在系统而是在现实世界，死伤都是真实存在的，不会有程序把你唤醒。每年这个时候还有好多从普通区走上来的草根黑马，没系统的练习过模拟程序，这些草根比各基地培养出来的新人更适应野区演练，你们都小心点。”叶修冲下面窃窃私语的人们一笑，“系统会实时监控你们的伤势，一旦达到某个阈值会对你们进行屏障包裹保护，这个时候必须强制退出竞赛，任性导致的死亡没人会负责。”
“队长队长，抽到的哪个？”黄少天凑过去看，“哎呦喂——哈哈哈哈微草！这不是稳赢了，哎呀王杰希不在微草哪有什么主心骨，区区草队，秒之秒之～”
叶修往这边看了一眼，黄少天即刻噤声。高英杰面色凝重的与喻文州交换了抽签，站在他身后的刘小别应该也是听见了黄少天开香槟式的垃圾话，毫无痕迹的翻了个白眼，黄少天一挑眉，在刘小别转头能看见自己的余光中飞速的比了两个中指，然后又旁若无人的偏头哼起曲儿来。
叶修走下来拍了拍高英杰的肩，安慰道：“王杰希的精神力很稳定，他没有什么危险，你们放心比赛，输赢都无所谓，复盘有问题可以叫我。”高英杰压力大眉头都没松却过，但他还是咬咬牙很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刘小别细心的瞥了一眼叶修的手，除了最近不知道怎么新增的闪瞎人的指甲之外，之前闪瞎他们的戒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取下来了。他飞速的移开了目光，权当自己没看见。
黄少天在后面跟喻文州嘟囔道：“如果我是高英杰，看见叶修那手指甲拍我肩膀我都要笑死过去了，高英杰他怎么不笑啊。”喻文州被他逗笑，还是说道：“少天，不要看轻这场比赛啊。”
黄少天晃悠到了客场那边，用肩膀撞了一下给叶修递卸甲巾的苏沐橙：“你呢，抽到的支援队伍是哪个？哎呀你叹什么气啊苏妹子，不会是微草吧？”
苏沐橙叹了好大一口气，道：“蓝雨。”
“靠靠靠！我们蓝雨你有什么好叹气的！虽然魏老大跑没影了但是我们蓝雨至少也是名气震天的大基地好不好？！”黄少天一点即炸，“到时候我就在你的炮火掩护下速冲与高英杰纠缠，这场还有什么悬念吗？”
“当然有。”苏沐橙边给叶修擦掉指甲边说，“你要不要看看另一个抽签的人是谁？”
这里除了苏沐橙就只有叶修靠在一边看着他俩发呆，手递在苏沐橙那里被擦着指甲不知道在想什么。黄少天突然顿悟：“……啊他……他不是身体虚弱吗？而且新生代的竞赛关他什么事……”
“微草本来就少一个人，塔里就特许规定了叶修只能进行对己方队员进行精神图景的修补和精神屏障的支援，不能对敌方队员进行控制和扰乱。而且他只能在竞赛前二十分钟在场发挥作用，二十分钟过后他一点精神力都不能使用，如果存活就算人头数。”苏沐橙解释道。
“感觉像游戏里的纯奶妈呀……”
“而且还是高奶量，他修补图景的速度很快的。”
黄少天认真点头：“那看来要针对这个来制定战术了。”他突然转头一嗓子喊道：“队长——！”
这一声队长不仅把喻文州喊了过来，也把发怔的叶修叫回了魂。他神色复杂的望着凑在一起的苏沐橙和黄少天，摩挲了一下被擦干净的指甲，转身叼了根烟走了。
赤狐耳朵一抖，本来想跟过去，结果被一个蹲下来的人挡住了路。周泽楷小心的四下看了看，没有别人注意到他，于是飞速的摸了一把赤狐的毛，做鬼似的溜走了。远处站着的叶修看着好笑，托精神体和自身精神力的感知，他也觉得自己被顺了一把毛，心头的那点如潮的哀思也烟消云散。
这两个人染的发色，凑在一起还挺惹人联想的。
黄少天在心里骂娘，谁特么说叶修身体虚弱的？？
他正埋伏个爽呢，突然被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赤狐糊了一脸，几乎是瞬间，黄少天的云豹就速奔而去，耳边风动，他一个侧手撑地翻过，高扫腿向有风的地方蹬去，叶修下潜躲过，猝不及防间手速极快就是一个勾拳，黄少天又躲，他听见叶修问：“你武器呢？”
黄少天翻白眼：“被扣下了。”
叶修笑了笑：“顺风局还能被扣？”
黄少天咬牙切齿：“等竞赛结束老子要跟刘小别打十局虐死他！！”
赤狐已经回到了叶修脚边，叶修颠了颠鞋头逗自家小狐狸，然后乐道：“再打一百局也改变不了你武器被扣的事实。”
云豹已经抵达叶修身后，叶修话音刚落就如预见一般后翻腾空一踢，把黄少天的意识体踢了个猝不及防不说，自己还稳稳落了地。黄少天这才发觉，叶修已经布好了精神屏障，看他的行动如同透明。
黄少天还在思索，但叶修没给他思索的机会，他百无聊赖的朝黄少天扔了个石子算是告别，飞速撑着钩索翻身跳上建筑，走得飞快。在黄少天纠结追还是跑的时候，特定的一声广播音频在所有人脑海里回荡，黄少天怒火中烧，妈的二十分钟到了，叶修这个没下限的估计是跑一边儿躲着苟人头去了！！
随后，高英杰就踩着飞车从建筑后嗖地掠过，黄少天还没来得及思考他在做什么，刘小别的刀剑就招呼上来，许斌也从远处奔赴而来。埋伏者终将被埋伏，叶修的精神屏障挡太严实，根本很难发现他们的踪迹。
嘉世初步成型的基地意外出人命之后，叶修就在重建的嘉世里拿了三联冠，直到嘉世基地再次被意外轰炸，他就再也没出山真的打过什么演练竞赛了，导致其实他们这些新生代对叶修的战力没有什么把握和评估，喻文州没算到叶修的精神屏障建立的如此牢固，几乎感受不到黄少天在里面的任何情况。
火光满天，砖瓦飞溅，高英杰踩着飞车布置好的炸药装置在楼后炸起，黄少天就地翻滚到树后闪避。二次爆炸，火舌窜天，树木也被撩了起来，黄少天又无奈的躲到墙边的三角夹角。他收起精神体，使精神力包裹自身，感受对方阵营对向导一点一点的在撬开自己的精神领域防线，他意识到自己的意识云也逐渐变得溃散，慢慢变得一片漆黑。
叶修赶来掀起砸在他身上的墙砖时，黄少天已经半靠在墙边上昏迷了良久，他的头上还有晕后惯性撞墙出的血印，身上的衣服血迹斑斑，血液顺着手指骨慢慢流着往地上滴了一小滩。砖瓦上也蹭到了不少红，看来是在临昏迷前还在想着自救，但奈何身上的伤太重，再难支撑他掀起砸在他身上的大块钢筋墙砖。叶修的神情有些近乎崩溃，他缓缓搂起黄少天将他抱在怀里，去感受怀里的人微弱的心跳。他去感召黄少天的意识，去链接他的意识云。
叶修瞳孔都在颤抖，四下里的火光和倒塌的建筑太过灼热也太过熟悉，烫得他好像倾身进了岩浆，但他不在乎，他想伸手把那个人从火海里捞出来。叶修喉咙里好像被呛了不少灰尘，他的声音哑的要命，他把怀里的人抱的更紧，好像抱住了当年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的人。
叶修怔怔的唤了一个人的名字。
沐秋。
竞赛已经中断，赶来的喻文州听到这两个字差点没两眼一黑晕过去。但幸好叶修清醒足够快，他抱着黄少天就上了直升机，期间他和喻文州一直在对黄少天的精神图景进行修补，到达总部的时候，黄少天已经能无意识的去回应精神触手了。
喻文州陪同黄少天拉去急救。叶修一言不发直达顶层，他神色晦暗不明的问道：“系统的保护屏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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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层的交谈言论无人知晓，只有喻文州推门进来的时候听见了最后一句，是叶修沉着声音的警告，“你们应该庆幸当年苏沐秋不是这么死的。”
喻文州飞速转身背对着屋内，想要假装自己路过，手指抖了又抖分不清是想关上门还是想赶紧走人。冯宪君叹了口气，示意他进来。叶修见他低着头走进来，顺势抽走喻文州手里的检查报告扫了几眼，又塞回那人怀里，缓步离去了。
听他脚步声走远，喻文州松了一大口气哒哒哒的小跑着去关门。门刚合上，冯宪君的声音便传来，“他故意让你听见的，别紧张。”看着喻文州有些难以置信的表情，冯宪君又接道，“就算你不在这个时候来，也会有别的人听到最后这句话，”
喻文州把黄少天的检查报告递过去，苦笑道：“我就说传个报告的事怎么还要我亲手来做……而且这些事情，我还是不知道的好。”
“看，你这样就被他带着走了。”冯宪君推了一杯茶过去，“他想以不再压着沐秋死亡这件事为名义，去把黄少天的重伤闹大，逼着我们去处理系统演算背后的人。”
喻文州坐立不安但不得不顺着话往下接，是装傻也是实话：“我看不明白……我猜不透他的。”
冯宪君翻着黄少天的报告说道，“如果他真的是表面的这个意思，不会直接说出口的。”他看着喻文州紧皱的眉头笑起来，“虽然总部背后那些老头子一直在忌惮着叶修，特别是老金，”他声音压低了些，“但其实新生代和新起来的这些人或者干事，谁都是听着叶修的荣耀与勋章过来的，只是总部的大环境暂时对他的警惕难以放下。文州，你还这么小就接手蓝雨，这些事其实你多少也要挂耳旁听些两句了。”
“他这次问责，算是对总部内结构的一次小范围洗盘。”冯宪君说，“我希望你分得清是非，因为他是否有异心，我们都猜不到。”
喻文州敛了眸，看不清楚脸色。他再抬头的时候又是人畜无害的笑，他说：“叶神的心思，我们这种后辈很难看懂的。我手下的蓝雨刚刚起步，我目前还是比较想把重心放在蓝雨上。”喻文州笑容可掬，“主席如果有什么需要，到时候再通知我也不迟。”
喻文州出来的时候身子都有些瘫软，但还是领着命令回野区组织情况。叶修留着去楼下守了一阵儿黄少天进行意识云的精神修补，末了也是随着喻文州赶了过去。本来演练组织应该是叶修的事情，现在倒是喻文州领命要去，当然不排除是要支开他的原因。
叶修落地之后四下里观察了一下。场地里燃烧和爆炸的痕迹都正在被清理，演练中伤到的人一般也都是轻伤，到一定阈值的时候有系统的屏障进行包裹，更加证实了黄少天的重伤属于系统失误。
叶修打算进指挥室看看，敲门后却发现门锁的很紧。本来是溢出的丝丝缕缕的向导素，在开门那一瞬汹涌而来，吓得叶修下意识就列好了精神屏障将指挥室围了个严实。喻文州虚弱的把他扯进来关上门，弱弱的喊道，“叶前辈好。”
都这个时候还在问好也不失为一种后辈的礼貌和素养。叶修捏了捏眉头，这才回想起他从总部顶层出来的时候有些步履轻浮。叶修艰难的扶住他半软的身形，“野区没有抑制剂，你在总部怎么不拿了再走？”
喻文州半个重心都挂在他身上，施施然道：“当时太紧张，想着赶紧逃开，没注意到结合热。”
叶修叹了口气，“那现在怎么办，找人拿抑制剂过来也需要时间，你有什么关系不错的哨兵在吗？”
喻文州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如果我说是少天呢？”
叶修没有如喻文州所想的眼神暗下来，他很平静道：“他刚手术完，需要我安排专机把你接过去？”
喻文州盯了他良久，异常主动的缠了上来。他凑到叶修耳边带着烫人的气息呜咽道：“那还是要前辈……帮帮忙了。”
叶修摸上他的时候，他抖的要命。装出来的喘息与哭腔跟真的被逼出来的气声有很明显的差别，喻文州这才意识到那句帮帮忙的撩拨在叶修耳中有多破绽百出，但目前他已经没有闲心去思考这些了，叶修的手太灵活，不管是前面还是后面都被摸了个透，他高潮迭起，叶修只是从容不迫的擦了擦手。
喻文州抖着合上了腿，叶修说，“这也只算暂时缓解。你收拾好自己，我们去总部找少天。”
喻文州差点吓得没从桌台上掉下来，他脚尖点着地，水还顺着腿和脚慢慢往下流，叫他不知道是继续弯起腿撑在桌上、还是赶紧下去收拾好自己这一摊狼藉。喻文州声音里还带着没收回去的哭音，“……不，”他掐着自己手心里的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叶修手放在门把上很无奈道安抚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总部有抑制剂的。”他转头调着开门的权限，听着后面的人手忙脚乱的拿衣服遮盖住下身的动静。喻文州瞳孔紧缩，收起了微张的嘴和紧促的眉，羞耻的盯起地板催促道：“您快走吧。”
叶修说，“我在等你收拾好自己再开门啊，文州。”
总部中心是一座高塔。在最初建起的时候本来是要用反光玻璃，能显得威严有型，让每一个来到总部的人都如追星赶月般难以望其项背。然后叶修当时站起身说，还是双向透明的更好。于是现在高塔的每一层都是通透的落地窗，站在塔下仰头望去，都是形形色色忙碌的人群。
黄少天就这么靠在窗边，看着叶修下了飞机，送走喻文州去处理结合热，然后叶修站在小路上抬头，就这么与黄少天平静的对视了。
他开门进来，拎了一小碗云吞，黄少天已经在床上不老实的盘腿坐着打游戏了。叶修把碗放好，用勺子舀起来吹吹喂给他。黄少天眼睛没离开屏幕，很乖的张嘴吃掉了。叶修这才意识到问题，问：“医生有没有说做完手术要忌口什么的？”
黄少天把云吞咽下，回答说：“刚做完手术不能吃东西。”
叶修平静的按住他打游戏的手：“如果你非要跟我怄气就拿出来态度。”
“哈，”黄少天咧嘴笑了，“我哪里有怄气？你喂我吃我就吃了，你给我什么我都接受，这还算怄气吗？”
叶修敛眸把勺子放下问他：“你需不需要自己再冷静一下？”
“叶修。”黄少天自嘲的笑着叫他，“你叫我冷静？”
“很明显现在是你的情绪很不稳定。”叶修说。
“凭什么你就这么……”黄少天挣脱开他的手，声音都有点发抖，“凭什么你根本就不愿意说两句好话给我……凭什么你能一直这么漠不关心……？所以就是因为我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他对吗？”
“黄少天，”叶修沉默半天咽下了嘴里的歉意和悲怯，他说，“人都死了。”
虽然黄少天早预料过，但是这个事实劈头盖脸的砸下来的时候还是让他心惊。但正是因为确认了那人的情况，或者说确认了他早就清楚的这些，他反而更为胆战和难过了。叶修给的温柔和爱恋都太真了，如梦似幻地让他觉得他们好像真的都有这份真心。他还没从一片冰凉中走出来，又听到叶修冷下来的语气：“你非要跟一个死人争高低吗，黄少天？”
那个人就重要到让他双膝跪地搂在怀里，让他浑身颤抖的哑着声音叫沐秋？那个人究竟长什么样、是什么性格、有多大的能力，能抓住叶修的心？
他被爆炸的火光激起的墙砖砸下，那个人也有被爆炸的火光吞噬么？叶修能抱着他进行精神力的补救，那么是没能抱到那个人的怅然作痛吗？
叶修冷下来的语气里，带着有些哀哑的怒气。黄少天垂着头不去看他，但不得已想起了他们曾经的眷恋与爱意，想起来叶修的每一次凑近后的温柔与依恋，想起来与他相顾而笑时的甜蜜与幸福。那么于今天才知道，原来他们中间隔着厚厚的一层墙砖，砖瓦是哀思与爱恋垒起的高墙，墙外是他曾经爱人的尸身，墙内是没能挽救的遗憾。
叶修把云吞盖好站起身来要走，黄少天立刻就抬起头伸出手去拉住他，他脑内思考了太多，话语从嘴里吐出的时候难免有些语无伦次：“我没必要想着争什么，因为现在是我站在你的身边……”
他想告诉叶修其实他可以不去在意，就算苏沐秋已经不在了现在还有自己可以陪着他。但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叶修打断，那人的声音更沉更冷，还带着怒极反笑的笑音：“所以？你的意思是反正他死了是吗？”
黄少天哽住了，他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的那两句话有多容易令人误解，听起来有多沾沾自喜的、狂妄自大的以生者的姿态去宽解覆水难收的死亡定局。
叶修关上门的时候叹了口气，苏沐橙就站在旁边笑眯眯的等着他。
叶修捏了捏眉头，说：“抱歉。”但其实他也不知道是在为谁道歉，是为黄少天还是为苏沐秋、还是为苏沐橙。
他懒得带通讯，所以大部分不着急的资料文件和通知都会到苏沐橙这里。苏沐橙拽着他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小声说有关这次系统制造、维护、监护相关的人员和事件，末了她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叶修笑了：“这么心不在焉，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叶修实话实说：“他是他，沐秋是沐秋，我只是在看到爆炸的时候有点……”他摇头笑了一下，“你哥跟我可什么关系也没有啊。”
“还没来得及说罢了。”苏沐橙带着宽慰的笑去拥抱他，“不管是你想复现他留下的构想，还是与总部抗衡，还是放下这些去做别的事，我都支持你。”她叹息着说，“哥哥说过，被总部监视压力太大了，他希望我和你都好好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
叶修声音有些喑哑：“但我答应过他的，要和他一起把他的设想变为现实。”
苏沐橙曾经问过叶修一个问题，问他愿不愿意回到过去，再跟苏沐秋度过一遍往昔岁月，竭尽全力去挽回命运的结局。叶修笑着回答，如果有这种机会他当然愿意，他甚至会拼上一切去调转生与死的边界，他从来不信命运的必然性。
其实苏沐橙想问的是，他愿不愿意以现在的生活与年少的光阴来一次交换，再重温一遍过去，但她作为亲者提起这个问题难免有难为人的嫌疑，其实她本意还是希望叶修不要沉湎于过去。
叶修看她在发怔，于是掐了烟说道，但我们现在没有回到过去的机会不是吗？
苏沐橙说是啊。
叶修说，那几年我们过得很幸福吗？其实也未必吧。
他遇见过那个人，过时的无知和年轻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那个时候的时间和未来都可以拉的很长很长，有大把大把的光阴可以肆意挥霍，有说不出口但心知肚明的约定和誓言可以暗中许诺。但难以忘怀的本质还是已然流走的热烈感情和懵懂交心，那个人只是在时间节点中占据了十分巧妙的位置，如同心尖烙印也如同过往清风，才让他带着执念记住了那么久。
那只是年岁中最初的心动，他来得早还握住了他，所以他的离去才会那么刻骨。他哪里特殊呢？他有哪里特殊吗？其实有吗？叶修也不清楚。
“所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苏沐橙笑了，“现在——”她指了指手里的资料，“来聊正事吧？某一部门的生杀大权现在正握在你手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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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琛说：“其实比起来你为什么要去东区，我更想知道方锐是什么时候被你挖过来的。”
叶修努力回想：“大概这期演练之前……？”他收拾了一大摊东西往书包里塞，魏琛拦住他拿烟的手：“东区禁烟。”叶修恍然，很痛苦的放下，随手抓了几个沐橙扔桌子上的糖，接着说道：“呼啸不能发挥他的最大功力，沐橙说我们这边又缺人，我就抽了时间跟他谈了谈。”他拉上书包拉链单肩背上，“其实这并不重要。”
魏琛点了点头：“然后你就这么走了？”
叶修笑起来：“过几天就回来。”
“在躲什么？”魏琛扬起下巴问，“还是什么正事？”
“你们就当我是在躲事情就再好不过了。”
东区离总部远。他落地之后找到了周泽楷的郊区私宅，刷权限进门之后还感慨四下里真干净。能量片刚撕开包装还没进嘴，楼冠宁的消息就来了。
楼冠宁：他在堪察加半岛。
叶修眼睁睁的笑出了声，打字回过去问：“我没拜托你帮我查的这么细吧？”
楼冠宁：你就当我们是偶遇吧。
叶修一惊，能量片都被咬的咯嘣一声，他哎呦哎呦的捂住牙，呲牙咧嘴的打字回问道：“不是吧？你们还真去了俄区？”
楼冠宁：反正也没事做，索性跟着他的步子去一趟，对外问起来就说是去交流学习了。
叶修后知后觉有点掺杂着想念的担心：“他……挺好的吧？”
楼冠宁：「视频」
视频其实不大清晰，但没有糊成像素块，总共也录制了不到三四秒。摄像头大概离得很远，在山脉与草木的缝隙处窥见那人的身影。王杰希半倚着一辆越野抬头望着远处的连绵的火山群、黑色的沙滩、白崖、湖光，他嘴角大概有浅浅的笑，风吹过来扬起他的衣衫，他扬起手跟天上的云遥相触碰。
楼冠宁：哨兵对外感知很强，录的久了怕他发现。
叶修不动声色的把视频存下，然后回道：“你的认真与负责让我感到愧疚，本来看到你报他坐标我就已经很惊讶了。”
楼冠宁：顺手的事。
开门声吓得叶修一抖。周泽楷有些紧张的眼神都不知道往哪放，他关上门低着头看自己鞋尖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又把脸抬了起来，小声道：“前辈好。”
“哎呦，”叶修把通讯收在兜里，温和的笑起来想让他别那么紧张，“下训这么早？”
“赶来的。”周泽楷看着他朝自己招呼的手，很别扭且紧张的走了过去跟人拉近距离，又觉得自己说话太少就又张开了嘴，在叶修带着笑意的眼神下努力头脑风暴了半天，问道：“等很久？”
他眼神躲闪太严重，但也亮晶晶的。不过这也算是难免的事，毕竟这次也算是两人第一次私下的见面，周泽楷虽然嘴上说着下训就赶过来了，但叶修也能看出来他还忙中给自己冲了个澡，身上没一点汗味，刚吹完的头发蓬松着，还翘起了根呆毛随着他的动作四下晃悠。
“没有，”叶修摇头笑了笑，也没打算多寒暄，开门见山就直接问起来，“已经确定了那个人是从东区升到总部的？”
周泽楷嗯了一声，递了自己凭记忆后来写的材料。叶修拿到手惊奇道：“哎，你这字怎么跟你平时在文件上签名的字不一样？”
被前辈关注文件签名已经够让周泽楷意外了，他被叶修拉着坐在沙发上，局促不安又脸颊飞红解释道：“签名，练的。”
“来，”叶修引导着他，“闭上眼。”
向导的精神触手伸出了几根安抚他有些紧张的情绪，顺便还敲了敲精神领域的门，进去抚了抚紧绷的白狼，赤狐顺道跑进去卧在它旁边，艾艾的叫了两声还伸出爪子戳了戳。周泽楷能感受到心跳没那么快了，整个人也被安抚的比原先平静了一些。
叶修笑着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一见到我就那么紧张，但是我们现在先谈正事好不好？”
距离好近，周泽楷又想捂心口了。
叶修半倚着他翻着周泽楷手写的材料，他时间大概不多所以写的挺急，叶修有看不懂的字就直接指着问了。周泽楷又羞耻又尴尬，都快把嘴里的肉咬破了。叶修发觉不对劲，很认真的边看材料边安慰道：“内容挺多的，不写的快大概就忘了，辛苦了小周，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泽楷点了点头。负责这次野区演练系统的是东区轮回基地升到总部的人。制造该系统的人早就退休走人了，后辈的人大部分就负责对系统的改进和维护。总部这些年来在各战区和各基地战力方面倒是人才辈出，但是在技术方面确实有些黔驴技穷。叶修去联系周泽楷的时候其实没抱太大希望，因为这些资料轮回大概率在野区出事之后就直接藏起来或销毁了，周泽楷作为队长应该能接触到但难免有些困难，结果没想到周泽楷是真能把所有与此相关的资料都背下来往他手里送。
叶修抬头瞥了眼他那张脸和他望向自己的时候藏不住心思的眼神，不清楚是谁用了美人计。他突然觉得自己挺对不起周泽楷的，虽然这件事大概率没什么后果还能让轮回这边得到叶修的一个人情，但叶修就突然觉得自己靠别人对自己的喜欢来获取情报难免有些——难得的带了点有下限的道德感。
叶修在心里一拍脑门，想什么呢，两方势力人情来往很常见的事儿，怎么一到周泽楷这里好像自己成坑蒙拐骗小孩的人了。
周泽楷被他盯的更心跳加速了。然后叶修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问道：“这栋别墅你经常来吗？打扫那么干净啊……”他话刚问出口就察觉到不对，分明有点明知故问了。这里人迹罕至离轮回基地又那么远，就算周泽楷有十条腿也不至于经常跑到这边住。但很明显他着急转移话题的一句话在周泽楷那里就听成了前辈的一句故作不解的调情，在叶修的无意间氛围突然变得好了不少。
叶修在心里摇头叹息，无心插柳柳成荫，过程错了但结果对了。周泽楷放在腿上的手蜷缩成拳又缓缓放开，认输般叹道：“前辈……”
叶修这人也惯会顺坡下驴，眼看着气氛就这么起来了他当然不会认下这一尴尬，嘴角带笑的凑过去，离周泽楷的脸极近还要与他对视，往他不知所措的眼里看去，叶修笑着说，“小周想让我睡哪？沙发还是主卧？”
周泽楷打算说的“客卧”就这么被他的问句憋在了嘴边，他脑子转了半天，才巴巴的移开目光说：“主卧。”
“哎呀，”叶修叹着气很善解人意的说道，“太难为你了，我还是睡沙发吧。”
哪有这样的……周泽楷本来就心里有鬼，从被选进塔里开始训练的时候都是听着叶修的功绩一步一步迈上来的，他心里本来就有非分之想，这下梦里的和心里的人就这么坐在他旁边凑过来逗他……这叫他怎么能平静的下来……
在叶修的注视下真的会有一种浑身无措且失从容的紧张与慌乱感，在他的目光下一切都无处遁形，更何况自己本身内心也不够清白。
周泽楷有点自暴自弃的埋头道：“想跟前辈，睡主卧。”
叶修哎呀一声，“这我没问题啊。”他又跟周泽楷抬起头的错愕眼神对视，目光缱绻温柔，说出来的话却特别败坏气氛。他笑着说，“可惜小周平时还是要住基地啊，主卧的大床我就不客气了。”
周泽楷眨眨眼说：“好。”
叶修最后还是睡了客卧。周泽楷抱着平板手脚利落的往他床上爬，叶修哭笑不得的去拦：“你不是第一开始就给我备的是客卧吗？”
周泽楷可怜巴巴的说，“前辈说了，一起睡主卧。”
周泽楷刚洗完澡吹过头发出来，裹着浴袍半遮半掩的，就算开着恒温系统也有点冷。叶修无奈的看着他爬上了床，另一只手接过了他的平板，叶修迟疑道：“你把这些……存在平板里？”
周泽楷辩解道：“没连网。”
“真细心。”叶修笑着夸道。他开了平板，又从床头柜上拿起周泽楷背默下来的那张纸，“这个负责人名字照常被隐去，在总部里是研究员038号，与035、036、037、039组成了c级研究特组，负责野区演练的屏障保护系统。”
周泽楷的半跪半坐在叶修身边，蓬松的头发还是随着他调整动作的身形晃动着，叶修说着正事看过去，又被他晃悠到呆毛和下垂到眼角萌到，声音里都带了些笑意：“我看了他的实验数据和各项实验指标的结果，对比之后能得出的结论就是，038在轮回的时候特征就表现在基础数值演算不熟、基础系统架构脆弱，但创造转化和创新发展能力强，是比较偏科的突出性人才。”
周泽楷拉上滑到肩头的浴袍，意识到这才是轮回内部找到的信息，还有最重要的总部的信息没提，虽然他本就不该参与叶修要做的事，但他本身还是很希望自己能帮上忙，于是点了点头带着期盼问道：“还有总部？”
“我目前知道这些就够了。”叶修把他的衣服拉紧，下了床穿了拖鞋把人也扯下去，“总部的资料是被封存的，回头再说。”
周泽楷被他拉到门口，很乖的问：“有办法？”
叶修笑着说，“有的。”
这人才意识到自己被叶修拽着往主卧走，心里千军万马的跑了半天不知道叶修什么意思。直到叶修把他拉到床上，盖好被子，然后叶修起身关上灯，周泽楷这才意识到叶修要走，他猛地起身拽住叶修的手腕，又怕自己使劲儿大把叶修抓疼了，犹豫又难言的松了力，手撑着床很委屈的抬头看着他。
叶修要笑出声了，但还是憋了回去，忍了半响还是没忍住去摸他上面晃着的呆毛，手摁在发顶上揉了揉。叶修轻声哄道，“早点睡，小周。”
叶修本来打算当晚就走，但实在是疲惫的很。他感觉自己倒头就能睡，强撑着给苏沐橙把这边得到的资料离线传了过去，头刚挨上客卧的枕头，放下通讯、闭上眼睛，就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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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秋坐在哨兵场地边上靠着墙，听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进程问题，然后指了指那边的早就被铺平的跑道，问：“哥，你还记不记得你上次来这儿？”
正讲话的人一愣，拉着叶秋的手借力站起来，很不知所以但还是回道：“记得归记得，但我上次进到场地内部都是十几年前了吧？”
“当时好像是你被咱爸拉着来跟我一起训练的时候。”叶秋笑。
“啊，对。”叶修眯起眼望过去，“当时那边还有一栋楼。不过我毕竟是向导，没必要跟着你们哨兵一起训练，你提这个干什么？”
“就在前几天吧，”叶秋说，“上次你来的时候，给你兜煎饺的那个师傅调走了。”
“去哪了？”叶修平静的问。
叶秋看着他喉结滚动把水咽下去，与他对视的时候才张口，低声道：“俄区。”
“流放就流放，说的那么好听……”叶修嘟哝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然看过去：“你别告诉我调去勘察加了？”
叶秋一脸莫名其妙：“去俄区也不算流放吧，只是断绝了一些消息源而已。而且你觉得我能接触到……呃，勘察加的事？”
“没事，”叶修后知后觉自己对王杰希有了点无缘无故的旖念、或者说思念，他扶额无语道：“别告诉我是因为我当年太缠着他了。”
“倒不至于。”叶秋说，“他可是老炊事班的了，当时好像跟上级有什么矛盾，回来两天一直沉着脸。说你当时……”叶秋说到这里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你当时一脸崇拜的星星眼看着他包煎饺，把这老爷子哄的特别高兴，你走之后他也一直对我笑眯眯的。”
“……”叶修沉默半晌，“他心情不好都写脸上了，你说我是选继续看人包饺子还是回去跟你一起扎马步？”
叶秋：“重点是这个吗？”
“我懂了。”叶修抬眼看他，“我回头会查的。”
“混账哥哥，你懂毛线……”叶秋汗颜，“我当然是查好了才跟你说的。我真是服了你了，最近不累吗，想让你松快些这么难呢……”
叶修有些释然的笑出声，“那如你所愿夸你一句，真棒啊，叶秋。”
“多余你这一句夸，谁在意。”叶秋翻了个白眼，又叹气正色起来，“当时苏沐秋那件事……”他一边说着一边去看叶修表情，但那人面色不显任何，叶秋便又接上继续说，“他是少数觉得有问题的一批，不光你去查了，他学生也有好几个比你查的更明目张胆。”
“然后查出来确实是意外？”叶修问。
“是，本来就是。”叶秋点点头，“但毕竟，你去查名正言顺，他去查就不太正当了。而且我感觉还是因为他女儿也是向导，再加上咱们家这个场地也姓叶很多年了，也就等于他姓叶几十年了，所以他对向导的处境有私心。”
“向导本来的处境没有任何问题。”叶修说，“只是因为苏沐秋的程序功高盖主了而已。”
叶秋笑着摇头，“一个攻击型一个控制型你是一句也不提啊。”
“所以重点是，他调走之前一定做了什么事，对吗？”叶修问。
“对。”叶秋笑起来，“他的学生拿到了之前最初的，su-1失败后对于二代设想的相关记录。”
“这不可能。”叶修皱眉，“大部分有关的资料都在嘉世放着，最核心的资料也在我手里，苏沐秋有关这些从来没瞒着我过，剩下的有遗失的大部分要么是在意外中被炮火烧毁了，要么……”他话语戛然而止，猛然望向叶秋。
叶秋点点头，应了他的猜想：“你手里的拿到的，全是被上面筛过的。因为他们知道仅靠这些，你根本做不了什么。”
叶修有些怒极反笑，但还是压下了情绪，“怎么拿到的？”
“前段时间那个，你查出来的038号，就是因为把老爷子的学生刷下之后暂时找不到人来补上，改写了他的入总部时间，不动声色的替过去了。”叶秋说，“这就是前几天的事，黄少天受伤也是此事引发的连锁反应之一。轮回对此知情度不高，我不清楚你是怎么做到找人把资料给你的，但既然你查出来了，这些我就不用讲了。”
叶修神色有些黯然，“有烟吗？”他问。
“这里禁烟。”叶秋说。
“兴欣穷的连传输终端都没有了？”喻文州诧异问。
“没了，”叶修痛心疾首哭丧一般，“全被关榕飞占完了！他一个人要用三个显示屏！”
喻文州没忍住笑出声，“没了就来用吧，蓝雨和兴欣不是老朋友了么。”
叶修：“……”
叶修：“草根基地成立还没俩月呢，喻队。”
“不是总部拨款么？”喻文州明知故问。
“总部拨款是另一回事儿，”叶修啪嗒啪嗒输密码的手没停，“你跟一个还没俩月大的孩子称老朋友？”
“我明白了，”喻文州点头道，“总部拨款，但是只有三个显示终端。”
“哎哎哎，我可没说，”叶修按上enter键，文件开始转圈解码了，“别的设备都在整修建设中，我这段时间先借用一下你们蓝雨的，这个互帮互助合作共赢哈喻队。”
“没问题呢。”喻文州笑意灿烂。
“……”
“走了。”黄少天推开门道，“走远了。”
叶修瞥他一眼，眼神没停留太久，他顿了半秒突然瞳孔放大，压低声音惊恐道：“我刚输密码的声音是不是太大了？”
“你有病？”黄少天呛他，“我们基地这键盘要还能给他们听出来你输得啥就得了。你是对自己手速不自信还是对蓝雨的配置不信任？”
“你吃炸药了？”叶修转头笑着调侃，“我这不是活跃下气氛么，文州别丧着个脸，给个权限我把东西传走。”
“什么东西啊？”黄少天问。
“要看？”叶修知道他有点不高兴，也知道他在拒绝把气氛降到可以谈真心说真话的境地来逃避，于是便随他去了，“那你来看吧。”
“……我不看。”黄少天转身带上门，“你们聊吧。”
喻文州尴尬的挠了挠脸，“少天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叶修笑着打断了，“没事，我也知道他。”
是的，叶修也了解他。喻文州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发觉空气里好像有点过于安静。叶修——叶修好像怔住了。
然后叶修飞快的关了解码的文件，又飞快的传送到移动终端，像见鬼一样。而喻文州也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面好像有叶修的名字？
“文州。”叶修叫他，神色有些晦暗不明，“这个设备是自由制式的还是有影制式的？”
“自由的。”自由制式的设备对文件的储存、传送或删除后不会留痕。喻文州知道自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也十分庆幸自己只是看到了开头的第一行字，他不知是给叶修吃定心丸还是给自己吃定心丸一般又重复了一遍，“自由的。”
叶修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叶修居然用之前也没有问——说明他足够信任蓝雨，对吧？喻文州内心有些雀跃。
“……不是哥们。”魏辰有点沉默。
“……”叶修有点心情复杂。
“……你是说，”魏辰吸了一口烟，试图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总部保存了这么久的东西，是所谓的这个su-2程序的核心构成……”
叶修略带肯定的点点头。
“也就是你三四年前跟我提过的，苏沐秋说的他在写的那个一代失败后对于二代的构思……”
叶修神色深重的点点头。
“也就是总部怕你有了这个就能造出来所以给你筛走了，但是被你说的那个炊事班班长的学生偷偷拿回来的东西……”
叶修生无可恋的点点头，“是的，而且他们都没能破解密码。”
魏琛说废话：“然后你解开了。”
“当然。”叶修说。
“到目前为止都挺对的。”魏琛说。
叶修接茬：“没毛病。”
“我真感觉咱俩在讲相声。”魏琛有点崩溃的说出令人可笑的事实，“结果这玩意儿是苏沐秋写给你的情书，老子要笑毙过去了！”
“你别笑了，”叶修腌面，“我现在有点哭笑不得。”
魏琛还在笑。
“不是，好歹那是苏沐秋……但是……”叶修也有点绷不住了，“一封情书列在总部的绝密档案里……”
魏琛还在笑。
“我有点笑不出来了。”叶修说，“炊事班那个老爷子和他的学生就因为这件事被调去俄区流放了。”
魏琛顿了三秒，憋的脸都红了。
魏琛还在笑：“你觉得与其作为一个被叶家……不对，被怀疑，等等，呃就是说哈哈哈哈哈对不起真的有点搞笑……对不起。”魏琛正色，“人都被打成被你们叶家的人了，你觉得他在国内待的舒坦还是被送到外面联谊来的舒坦？”
叶修觉得自己笑一下算了：“如果按这层面想的话，倒也没什么不好的。我等风头过了找个时间去看看他吧。”
魏琛敛了笑，问道：“情书看完了吗？怎么说？”
“其实根本不算情书，”叶修有些怅然的笑了笑，“也没什么好说的。”
今已亭亭如盖矣。
Chapter Text
叶修当晚给总部对接的人发了条消息，说第二天把文件送过去。
其实文件里的文字可以说是苏沐秋一个人的日记，他的日常生活和所遇事情后的喜怒哀乐。当然开篇就是关于他与叶修之间的关系的自我审视，然后这人就在日记里确定了自己的不正当感情，又因为时机不成熟，就没挑明。
如果里面只有这些东西，叶修完全可以用有影制式的设备，打开天窗说亮话。而让他有些发怔走神的东西，就大剌剌的躺在文本段落里。
“今天叶修拎了串葡萄回来，放在盘子里的时候梗枯萎掉了四颗。沐橙好像不太喜欢上基础训练课，老跟着我打枪，结果叶修幽怨的嘴了我两句，说我不管她。
叶修凑过来的时候其实我有点紧张，虽然这次受伤不是因为上次那种逞能，但是他表情还是有点吓人的。这次腿上有七道伤比较严重，手上乱七八糟的伤口可能是拽上比较锋利的植物了，但其实手伤不太重要。叶修给我上药的时候离得有点太近了，他动作很轻搞得我又疼又痒的，结束之后我才发现自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没动，腿都麻了。
我也不想受伤，因为受伤真的很疼啊。但是没什么办法，做实验嘛我自己当然是最好的数据测算工具，而且我也不舍得把叶修拉来。但是不得不说看到他因为我受伤而表示出来的心疼我是真的会暗爽，好吧其实这么说起来有点难为情……
我挺愧疚的，对于叶修。之前写的时候我得出自己喜欢他的结论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大跳，现在倒是接受良好。我总感觉我没胆子挑明感情是因为我对他挺愧疚的。虽然他本身就因为背景和实力过硬会被总部重点关照，但是如果没有我胡思乱想的程序，我们应该也不会被总部这么高强度的监视，这样真的好累，对不起，叶修。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一定要在最早的时候就抓住你。或者藏的再严一点，或者研究程序的进程再快一点，或者等事情都完成之后我们再走在一起，就这么一直这样，我和你，还有沐橙，我们就一直这么很幸福的在一起。
但最近好像情况有些不太乐观，所以写下的这些都留给你了，叶修。”
兴欣被总部拨款新建的实验室里很安静，叶修不动声色的伸手拨去角落里信号屏蔽仪上的灰，冷不丁的出现在关榕飞身后。
“42778，”他俩在实验室的角落嘀嘀咕咕，叶修说，“极大可能是，之前苏沐秋写别的日记我也见过，他平时写这些东西对数字都不太关注，最后这几段一堆数字太刻意了。最直接的证据就是我印象中他那次只有五道伤口。”
“还有吗？”关榕飞摩挲着下巴，“照这么说哪个数字是代表模块编组？一个一个试有点太麻烦了吧，放进去还得算啊……”
“七或者八。”叶修说。
“那为什么是七七八？”关榕飞问。
“不是这个，我总觉得这五个数字是某个隐藏的密码……钥匙找到了锁还不知道在哪呢……”叶修点开文件，艰难的屏蔽掉内容，“我前面说的这个七或者八的编块模组是指，最后几段有好几个一，这也不符合苏沐秋平时写日记或者什么东西的习惯。”
关榕飞点头：“七或者八是说得通的，看来我们之前五个模组的猜测实验有点过于保守笼统了，我回头再研究研究怎么多分一些。”
“累不累？”叶修突然问道，“要不要给你拉个人过来？”
“还好，”关榕飞皱眉说，“用计算和推测来排除确实需要大量时间，能拉人当然是再好不过，但在现在的塔里，又要有水平又不求功绩，能找到？”
“有人选了，”叶修说，“我在尝试挖。”
“万事开头难，”关榕飞说，“你不用着急，我现在研究的正上头，不用担心我跑了。”
叶修冲他一笑，“那言归正传。”
“你觉得他留下的这个程序不止只有文字？”关榕飞问，“这个可不在我的研究范围内。”
“不然42778能是什么，”叶修锤了锤头，“我也想不到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只能是五位密码吧，他之前通讯和电脑的密码都是五位数。”
“那你别耽误我时间了，”关榕飞说话很直的挥手赶人，“你去西南或者北区的高校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出去出去出去，别耽误我研究。”他嘟囔着关门，“七八个模组，真是大胆的设想……”
叶修哭笑不得的被赶到门口，差点被夹着风的门打了鼻子，他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唉声叹气的走到楼梯转角。
苏沐橙在楼梯下高挑腿踢起长裙用手捏住提起来，刚踩上阶梯，抬头看见叶修笑意盈盈的叫道，“叶修？”她看出了叶修眉头的阴翳，问道，“去哪？”
“北区。”叶修说，“我去找罗辑。”
“之前你提过的那个？”苏沐橙提着裙子哒哒哒的跑上来到叶修身边，“被埋没的天才？”
“哪有那么夸张……”叶修笑了，“但他确实还蛮厉害的，这群搞科研的高材生恐怖如斯……”
苏沐橙把他拉到栏杆旁问，“那你放出的什么消息？”
“富贵险中求信任险中胜，这是一场豪赌。”叶修闭上眼双手合十作祈祷状，“本来就算情书，我能在里面看出来暗号是我的本事，总部看不出来就算怀疑也是总部的多心。”
“你说情书这两个字的时候把嘴角先收一收。”苏沐橙也笑起来，半晌她又微微抿唇笑起来，“哥哥很聪明。”
一阵风猛然刮过，苏沐橙突然扑上来抱了个满怀。叶修猝不及防但也慌张中搂住了她，苏沐橙小声说，“风，裙子。”
“长裙啊。”叶修无奈道。
秋风阵阵，苏沐橙的裙子随风飘着卷到叶修脚边有点痒。苏沐橙慢慢的放开他，听见叶修压低的声音，“我好像没试过用里面的密码直接解码原文件。”
“不同的密码解开的内容不同吗？”苏沐橙也悄声讲起话来，“你第一开始解开的密码用的是哪个？”
“他之前跟我提过几句，是他提出设想跟我很兴奋的讲述的那天的日期，就是第一次解开的密码。”叶修说，“一试就开了。”
“那，”苏沐橙问，“那五位数的，你去哪试？”
“北区，回家。”叶修语气中带了掩饰不住的期待。
叶秋大怒，“你把我大老远的叫过来就看这个？”
“……不应该啊，”叶修挠头乱点着鼠标，“怎么可能就……就这个呢……”
“好好好。”叶秋咬牙切齿，看着屏幕上的内容捧读起来，“叶修，发现隐藏彩蛋了？真、厉、害、啊，不、愧、是、你、啊。”
叶修接着读下去，“当你解开这个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总之留个底总没错，就像受伤之后留疤也算是一种痕迹证明我来过。不够确定吗，那我再说一次——”
“——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
叶秋适时沉默，半晌他张嘴道，“其实确实挺有纪念意义的。”他拍了拍叶修的肩宽慰叫道，“哥。”
“不对。”叶修突然哑声道，“不是42778。”
“什么？”叶秋诧异。
“是42578。”叶修的声音里带了些遗憾良久的笑意，“受伤之后留疤，说明是五道伤口。”他抬起手又沉又重的敲了五个数字，程序解码加载了很久，叶秋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紧张得连呼吸声都收着。
那天的五道伤疤刻在苏沐秋的腿上，也是苏沐秋告诉他我不去自己实验也没有别人能承受得住了。叶修皱眉的时候苏沐秋还在笑，跟他说小伤而已了，叶修，搞研究是很开心的事，你笑一笑啊。
叶修真想故意下些劲儿让他疼一疼长长记性，但又不是很舍得，最后只能带了些哀怨的再一次问道，我不行吗，苏大向导？下次别瞒着我了，带我一个去不行吗？苏沐秋闷闷的笑起来，又扯到伤口疼得直吸气，他咳嗽了两声说，不行啊，我也不舍得你受伤啊。
话毕他又用手捂住了叶修的嘴，得意说道，你不懂，我们搞研究这叫痛并快乐着。
在良久的加载过后，载入的是密密麻麻的各路专业术语的文字和叶秋看不懂的字母和数字。
叶秋听见他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靠进椅背里，气息颤抖的笑出释然的气音。苏沐秋果然留了好多好多东西，留了大概只有叶修能解出来的程序密码。
“拷好了，咱家的保密级别你放心。”叶秋拍拍胸脯给他递来一个u盘，“接下来你还去那边找那个你惦记的罗什么吗？”
“找。”叶修说，“然后找个有影制式的设备让罗辑把42778输进去留痕让总部知道，第二天再把文件还给总部，我再找罗辑跟老金吃顿饭，对了，过几天我去俄区。”
叶秋听懂了他前几句连连点头，为了保险还是问了一句，“你确定没人知道苏沐秋的伤的真正数量？”
叶修说，“有两道在腿根。当时我俩都要被总部盯的快死了，怎么可能对外还让人知道他受伤了。”
“要不然你，简单一点？”叶秋挠了挠脸颊笑了一声，“你最近没在总部所以你不知道，其实老金最近也快退休了所以阴晴不定的，还有点多疑，第二个密码其实没必要让他们知道。”
“退休？”叶修皱眉，“这么快？但是老金其实年纪也不大吧，是他太激进了被拉下去了吗？谁接班？”
“……你问题好多，我是你的情报员吗混账哥哥。”叶秋扶额，“我不参与内部争端，接任的是冯宪君。”
“我觉得你的建议有道理。”不参与内部争端还消息这么灵通，叶修笑了，又认真地望过去，“那还是跟我之前想的一样，就直接把文件原封不动的送回去并解开密码，如果他们能读出暗示那解出来的也只是、呃、几句彩蛋？对吧。”
“毕竟真正的伤口数量只有你知道。”叶秋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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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要打算正式开始研究吗？”叶秋问。
“苏沐秋留的东西都解开了，难以翻越的大山都跨过去了，有什么不能开始的？”叶修笑。
“风险。”叶秋冷的拿走了叶秋挂在一边儿的厚外套，“你们这儿空调开那么低干嘛呢——我是说你就确定不会出大问题吗，还想再重蹈三年前的覆辙吗？”说完他又不自然的找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被严重监视的那个时期。”
叶修站起来关了窗，摸了一圈背后的信号屏蔽仪器确认是开着的，他缓缓张了口，“你在总部一直待着，你察觉到的应该比我多。叶秋，谁托你来问我的想法的？”
叶秋也没瞒着，爽快道：“咱爸。”
叶修放下心来，“开空调散热，你小心点西装别皱了。至于这些你也察觉到了吧，总部的派别其实对于这件事的态度是两极分化的，不然苏沐秋的这份文件怎么可能完好的放在那里没人破解呢。”
“两极分化的派别制衡才能让你安全至今。”叶秋整理好领带抬头问，“怎么样，还皱吗？”
“好吧，成功人士。”叶修笑他，“你还想说什么？”
“给你吃定心丸。”叶秋挑眉，“让你知道其实内部也不太平。左派人士大多都是新晋的年轻势力，现在已足以与根扎总部基底的旧族相抗衡。最有意思的一点是，这些年轻的新势力大多都是听着你和苏沐秋，当然最多的是你的三连冠的事迹成长起来的。”
“那我被打上要反的称号也确实不亏。”叶修无奈耸肩，“我猜到了，但没意识到这么严重。”他摇头晃脑的念起来，“总部视我为猛虎，我为总部表忠心……”
“你的表忠心就是背着总部继续搞被禁的研究？”叶秋白眼，“一五事件都被列为禁事根本不让提了，就你胆子大。”
“那你还提？”叶修抬眼瞄他。
叶秋在嘴边做了个用手拉拉链的动作，又小声辩解，“压历史本来就是长线战争，在这一代多少都知道些。”
叶修汗颜，“你好歹……还是少说两句吧。”
“什么意思！？”叶秋大惊，差点弹射起步，指着他身后的信号屏蔽仪道，“你、这、它不是关了吗？不对！不是开了吗？”
“隔墙有耳啊。”叶修悠悠道。
“你们这兴欣的墙恐怕全是耳吧……”叶秋听出来他故意开玩笑吓自己，一脸无语的持续汗颜中，“混账哥哥，再这样下次我不来了啊。”
他把叶修的厚外套扔过去，站起身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噢，还有件事儿。你又在造什么势呢？”
叶修挑眉：“你指什么？”
“你跟喻文州的，呃关系。”叶秋摊手措辞道，“有点近了，连我那边都有听说。”
“为什么你觉得我是在造势，而不是真的在谈呢？”叶修笑起来。
“又一石二鸟了我的好哥哥，”叶秋摇头叹气，“你什么时候去总部送文件？跟我一起呗，蹭我的车，正好我有事儿要去。”
“去过了，昨天晚上跟老金夜谈三小时，感觉他差点把牙咬碎。”叶修说。
“？”叶秋大惊，“我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你瞬移过去的？”
“什么？”叶修也大惊，“你平时也监视我？”
“那怎么能叫监视呢？”叶秋急得没忍住拿手指指点点，“这叫对你的保护你知道吗？我可有事没事就帮你掩行踪，你不感谢就算了还倒打一耙？”
叶修拿狐疑的神情看了他半天，看的叶秋想给他两拳，“你要没有叶家私底下的庇护，你觉得你能这么猖狂？”
“我还猖狂？我都要成鸵鸟了！”叶修欲哭无泪，“好吧，感谢我的好弟弟，感谢爹妈，感谢总部不杀之恩。”
“最后那个就别谢了。”叶秋无表情。
叶子都快落完了，冬天就这么踏上了土地。北区大多都大面积降温，风与雨接踵而至，叶修在北区待了几天就匆匆回了东南，闲来无事听说魏琛泡在蓝雨吭哧吭哧的抄图纸，于是就决定更往南飞一些，晚些时候落地蓝雨。
最近刚好是冬季演练的当口，蓝雨和轮回有两场硬仗要打。黄少天亦步亦趋的跟在喻文州后面，眼见着喻文州放下了对战术的研究，忙活着安排对叶修的接机工作。
黄少天嘟囔着：“老叶接个机而已，至于你这么如临大敌搞这么大阵仗吗？他搞的新基地说不定一年之后要跟我们打呢，在乎他干嘛啊。”
“少天，”喻文州停下了脚步，“至少他现在没有任何可偏向的立场，所以我想听听他的想法。蓝雨目前人员变动幅度太大，瀚文还小不够稳定，我恐怕有些把握不住。”
“队长，”黄少天几乎是要被气笑了，“你骗谁呢？”他喻文州就算有把握不住的事，也会作出一副游刃有余、胜券在握的样子，让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如今这么大剌剌的把弱点摆出来，黄少天挑眉问，“怎么？示弱呢？”
“你因为之前的事对他有点怨气我是知道的。”喻文州语气一顿，“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冷静些，少天。不管怎么说，叶修的意见和看法都有很大的参考性，能给我拓宽思路也说不定。”
黄少天面色不显的随意道：“怎么说起这个解释起来比我话还多啊，队长。”
草坪吵吵嚷嚷，训练的部队三三两两的进基地房内进行模拟训练，把户外的地方留给即将到来的叶修。魏琛接了消息正从分部赶来，还问候叶修非得来蓝雨干嘛还要劳烦人去接。
喻文州拿着通讯愣了半天，通讯里面是下面的人问的消息，问叶神平时喜欢什么味道的能量片。黄少天知道自己那句话里有话戳到了喻文州的私心，所以一面在内心谴责自己的藏不住的怨意，一面又劝自己快些释怀之前的事，也闭口不再多言。
喻文州问，“他喜欢什么味道的？”
黄少天发誓自己真的努力回想了，但是出口却是一句，“不知道。”
也许他也意识到这句话听起来像怄气，所以也有些萎靡的接了一句，“对不起队长，我刚才确实有点……但是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有点委屈，“叶修好像没怎么透漏过他的喜好，反正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对于这方面不是很挑，什么都行。”
“他连你也没告诉吗？有关他的喜好。”喻文州展现出来了他难得可见的茫然，“我还以为你多少知道一点，哪怕是有个大概。”
“没有。”黄少天的声音大了起来。草坪上和四下里都没什么人了，除了阵阵卷过的阴风和吹掉的落叶，再也没什么多余的声音。黄少天低着头跟在他后面，看着喻文州认真又仔细的巡查卫生工作，他的眼神隐藏在刘海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声音也听不出情绪，却如同平地惊雷，“你别喜欢他了。”
喻文州脚步一顿。
“什么意思？”他问。
“喜欢他好累啊，队长。”黄少天抬头扯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根本没有结果、根本抓不住他。”
喻文州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被黄少天极快的语速打断了思绪，“最难受的不是追到他，队长，你明白吗？就是、就是那种你好不容易追上他了，然后让他看见你了之后，你们之间的距离就只有这些了。”黄少天的话越说越快，情绪溢出，“就，看不到未来你明白吗？感觉和他也就仅止于此了，再也往前走不了了，根本抓不住他啊、他是好远的人……”
他话毕，除了呼吸与风声，是沉默。黄少天深吸一口气又张开了嘴，他叫，“队长。”他的声音好像把沉默划出一道裂口，更像是把喻文州对感情的期待划的鲜血淋漓，“队长，我不是那种因为我喜欢他就不许别人喜欢他的人。”他言辞恳切，想张嘴的同时带了好多踌躇，“对于我黄少天来说，队长真的是很好的人，也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我本来没必要说这些的，但是、但就是因为队长对我来说重要，所以我才想说……”他哽咽道，“喻文州，喜欢叶修真是一件太痛苦的事了。”
“他能看到我，但是我抓不住他啊……”
从他们出来开始，天已经开始慢慢变黑了，现在已然夜幕降临。良久良久的沉默过后，喻文州声音沙哑的接话道，“可是少天，被他注视本身就足够幸福了。或者说，是幸运。”
叶修缩在喻文州的小工作室里搓着手，感慨东南的天冷真是具有穿透力的魔法攻击，跟人絮絮叨叨的聊着自马不停蹄的倦怠。
“也算是告一段落。”喻文州替他长舒了一口气，“最近时间也太忙了，叶修。”
“这是点我呢。”叶修笑了笑凑的进了些将他搂住，“也是太巧了，这边我刚忙完，我们喻队又要开始忙冬季演练了。”
“原来是巧合吗？”喻文州听出了他的揶揄，故作无意的作出惊讶的表情，“我还以为是自己没什么吸引力了，才让叶神费尽心思错开当口不想见我呢。”
叶修捏着下巴碰了碰他的唇，感慨道：“装了半天的乖关心我，原来就是为这两句怪我的话做铺垫啊。”
喻文州被他碰了嘴唇，心痒难耐的去摸他那双让人心旷神怡的手，从手掌摸到指尖，从指根处扣上，他难得的带了点沉不住气的心急，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懒得再藏，开口便是一处又一处的软钩：“没有怪你……”他的话说的又轻又慢，说着没有怪，但语气也有些嗔怪，“找你讨亲呢，怎么这都听不出来。”
叶修展颜笑他，“不是也亲了吗？”
“那哪儿算啊，”喻文州跟人学的的儿化音说的有些奇怪，但听起来又带了点难为情的萌，逗得叶修笑弯了眼。喻文州问，“蓝雨接待的好吗？”
叶修满意评价道，“宾至如归。但是无事献殷勤？”
喻文州笑眯眯看着他不说话。
叶修直呼：“黑店啊！”他遗憾万分的放下还没进嘴的营养片，凑近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冬季演练要开始了吧？”
“真是劳烦叶神挂心了。”喻文州弯眸，指了指他手里的营养片无辜道，“不饿吗？吃呀。”
“能吃吗？”叶修狐疑地问。
喻文州有些无奈，“我总不至于给你下药吧？”
“说实话啊，”叶修悻悻道，“感觉你笑得眼睛弯弯的时候，准没好事。”
Chapter Text
叶修洗完澡靠在床边，拿着通讯翻起来前段时间去东区找周泽楷的时候，楼冠宁发来的那段视频。
人不耗尽最后一点好感是不会说再见的，这句话对王杰希来说并不适用。叶修知道他在与王杰希结婚后两个都并未承担起婚姻草草建设起的家，叶修待在兴欣他就住在微草，平时有事回一趟家如果能碰见，连最熟悉的陌生人也算不上。结婚第二年了才有第二次为伴侣疏解结合热的行为，回家照顾他的时候，发现连他平时穿哪只拖鞋都没印象。
王杰希其实待在他和叶修结婚的那间房子里不少，至少每次叶修回兴欣的家里的时候，屋子里都算有生活过和被收拾过的痕迹。叶修有一次设置好了扫地机器人的程序，又把自己吃完饭的桌子打算擦干净，正擦个一半，通讯就响起来叫他赶紧去实验室一趟。他通宵忙完再回来的时候发现窗明几净，扫地机器人也安安稳稳的放在了舱里。
他蹑手蹑脚的去主卧，王杰希侧躺着睡的很安稳。他和王杰希的距离就在彼此心知肚明的边界感之中越拉越进，毕竟在叶修看来这是总部所安排的向哨稳定结合，他还觉得王杰希有些不情愿，所以才跟他这么保持距离。
当时的叶修很喜欢这种相处方式。他当然跟王杰希不太熟，而且未指定结合前他跟黄少天可能算作处的十分愉快。王杰希对他的对外任何的情感关系一律不听不看不清楚，问起来就是自己挺忙的，没时间注意这些。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慢慢的有了家的雏形，在相处中互相有了信任与亲近的距离。在他能深思熟虑后与人缓解结合热、生病时候的照顾和安抚、工作完回家留好的饭菜、内耗时的开导与安慰，这些他们都有了。然后在这个时候，王杰希失踪了。
好不容易维系好的婚烟关系随着那人的消失，只觉唯余可惜。但那是独属于王杰希的以退为进，那是王杰希决定好的、再归来时能与他长相厮守，能带着时间伸长和隔断后的距离，更从容的在他的注视下诉说爱意。
人不耗尽最后一点好感是不会说再见的，而王杰希不是。他是累积着、细数着叶修对他感情的转变，在叶修感到舒适与欣慰、爱与温和的时候与他说再见，拙劣的模仿当年于他心口逝去的苏沐秋。
但苏沐秋做不到的是，王杰希能在他为各路琐事缠身而烦闷的时候，淡然归来敲响他的心门。
这时再给予支持、吐露思念。
黄少天伤好之后叶修过去看他，来了两次都被黄少天找理由闭门不出给拒了，叶修只能在来的时候跟喻文州寒暄近况，再也没有第三次的事。
这是一个两相尴尬的结局，黄少天觉得自己做不到坦然且冷静的去面对这么一个难以形容的境地，也没办法在叶修的目光下且共从容的与他两相交心。他那段时间没完没了的训练，没训练的时间里，几乎可以说是跑东跑西的找各种人一起玩，也十分巧妙的无论飞到何地都与叶修有很远的距离，像磁铁两极。
叶修对他这种态度不置可否，他已经登门两次，是对面不想见，也不必自讨没趣。但黄少天又酷又痛的尝够了戒断反应，他跟别的朋友聚餐聊天的时候觉得没有叶修也无所谓照样很开心，跟人道别之后才发觉见到别人都远远不如与叶修相拥。他在一次一次的两极分化的情绪中近乎割裂自我，直到在一次聚餐中，本不该到场的叶修在他侃侃而谈没注意身后的时候，拉开他身旁的椅背坐下，自然跟众人寒暄好久不见。
酒当然是最好的吐真剂。他心里有小人在打架，黑的那个说别喝啊黄少天，你喝醉了就输了，万一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不就是你先低头了吗。白的那个说还是喝吧，敢爱敢恨感情充沛才是自己啊。黑的说什么意思，堂堂剑圣就这么被区区叶修玩弄于股掌之间？白的那个回道，其实本来就输得差不多了，而且那可是叶修啊。
最后黄少天在白色小人的“他都主动来找你两次了”的理由中说服了自己，眼神迷离的扯着叶修说自己只是微醺。叶修笑了笑，叫他少天大大。
黄少天噗嗤一声笑了，嘟囔了一句，“叶修，我怎么感觉我跟特么做梦一样啊。”
“也差不多，毕竟你第二天睡醒应该也不记得了。”叶修回他。
“那你不问我什么吗，”黄少天急切的拉住他，“你快问我啊，你问我为什么躲着你，你问我为什么又现在缠着你，你快问啊叶修……”
叶修摇摇头，说：“少天，因为我能看出来。”
“我有时候真的很讨厌你。”黄少天咬牙切齿的哽咽着说，话语里都带着难过，“很讨厌你……特别讨厌你……叶修……”
叶修揉了揉他泛红的眼睛，回道：“我也喜欢你。”
黄少天一把抱住他，可能因为难过导致鼻音都有些重：“你多说几遍好不好，哪怕是骗骗我……”
叶修捧起他的脸，认真道：“喜欢你，黄少天，没把你当成别人，一直以来都很喜欢你。”
黄少天沉着头看不清表情，酒精浇下的大脑让他有些迟钝，但听见那人的话又让他近乎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瞬间醒了酒，他不可置信的反问：“叶修，我说让你多说几遍骗骗我，你还真这么骗我啊？”
“没骗你。”叶修扣着他脸跟他对视，一字一句说的很认真，“对不起，我看见火光里被炸毁的建筑就有点应激反应，就算当年这么死的是苏沐橙，我很大可能也会这样。”
黄少天眨眼的频率变快了。叶修继续说，“黄少天，你也对自己自信一些，你就是足够特殊也足够独一无二的你自己，我也从没把你当成谁。”
黄少天边哭边笑着说，“是吗，那你不早说。”
叶修搂住他，无奈道：“你不让我见啊。”
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已经把很多过去的情绪都拉的好长好长了，对苏沐秋的感情也近乎透明不见，只剩一些模糊的记忆与相处的轮廓。黄少天当然相信叶修，他当然也接受叶修的解释。非要说的话，就算叶修告诉他，对，他就是放不下苏沐秋，就是把自己当成那人的替身，他反而已经在几天内的心理建设中好过很多。反正不论怎么说现在站在叶修身边的是他黄少天，对面人都已经死了，还在乎这些做什么？
他对自己向来坦诚，爱与恨都是生命中足够绚烂的事，黄少天就是要快快活活的明示自己的感情，像放烟花一样点燃爱恋，不纠结与过去无法改变的事，不犹豫于未来无法预测的事，只看当下，守住想要守住的东西。
一场大的矛盾与隔阂和解之后，黄少天觉得自己跟叶修如同瞬发了感情的二倍速，更热烈依恋、更大脑充血一般，好像喷发的火山。岩浆往下流，随着时间和温度慢慢冷却、凝固。黄少天在叶修将他抱在怀里的时候有些不自然的顿了一瞬，叶修问他怎么了，黄少天摇摇头说没事，俯身与他抱紧。他不禁扪心自问，过去了吗？
那一段内耗了大半些日子的时候，他已经调理接受了叶修把他当谁的影子之后，叶修告诉他并没有。叶修后来在谈及有关苏沐秋的事情的时候，他始终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叶修研究su-2程序的时候，他始终是帮不到的那一个。叶修根本没必要拿谎话骗自己，叶修对自己的喜欢也能看在眼里、也能亲身感受到，但为什么偏偏就是这一件事，明明说开了，还是耿耿于怀呢？
叶修的应激反应没有错，黄少天想，他平时所展现的已经够理智了。如果有一天自己的队友在意外中死去，他看到相似的场面肯定比叶修更疯狂。黄少天觉得自己逃避的避而不见也不算有错吧，他只是怕自己没法冷静下来跟叶修再吵一架。
叶修在有关苏沐秋的问题上对他避而不谈，也是黄少天所默认的，就算两个人谈起来与此有关也是两相尴尬的道歉境地，所以还不如不提。
像是一根刺。黄少天想，他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抚平，像是看不到尽头的路，他看不到未来。本来跟叶修在一起明明是很轻松自在的事，怎么会这样时不时的把两个人都搞得特别累呢？黄少天觉得自己从来都是不去想过去和未来的人，怎么现在满脑子都是过去的事，又看不到未来呢？
喻文州的结合热受了叶修的帮忙，于此拉进了距离，近不过他和叶修时间堆叠起来的默契与玩笑，近不过他和叶修之间被很多朋友所知晓的关系，但是却能近得过和叶修之间没有隔阂的距离。前两者终究会有，后者更难磨灭。
黄少天是一个又复杂又纯粹的人，不算所表现出来的满不在乎，也不算在心中藏着弯弯绕绕。他有些复杂，所以才要在出问题的时候想过去、想未来，他也足够纯粹，所以才会洒脱的直面自己的内心，在心动的时候朝着爱恋跑去，在两败俱伤前解开枷锁。
比起两个人都疲惫万分，他更愿意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像回到最开始还没牵手时那样，相处交流、玩笑打闹，没有亲密、不去交心。他可以像以前一样默默的看着他，也能继续在意他，像无疾而终的暗恋，于双方保持最好的体面。
叶修沉默着听他说完了驴头不对马嘴、绕着圈的话里有话、委婉加暗示的话语，将买好的奶茶往他那边推，接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两人沉默半晌相顾无言，近乎是同时说了一句——
“对不起。”
“抱歉。”
叶修无奈又难言的闭上了眼，黄少天鼻子一酸，拎起奶茶笑起来，很潇洒的说，那我先走了啊。于是便抓起脚边的伞冲进了雨幕，急急忙忙的跑了两步才想起来把伞撑开。风好大啊，刮的他握伞的手都在抖，都要握不住了。
他已经握不住了，所以才放手了这段感情。
叶修的su-2研究打算给总部打明牌，他只说了两三句话，黄少天就读出来了他需要的意思，很默契的配合他胡闹、大叫，引人注意的将消息自然的传递出去。他们还像原来一样默契，像原来一样一拍即合，这样很好了。
黄少天知道周泽楷对越线的对峙是故意的。新的人想要往前走想要被叶修看到，这些他都看在眼里。但这又有什么所谓呢，什么该做的和不该做的他早已和叶修做过了，什么该有的和不该有的心思他也早已经在感情的罅隙里想过了，这个叫黄少天的人已经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一段好的感情应该促使人往前走，而不是引人内耗的胡思乱想，互猜心思、敏感又谨慎的走小步。所以现在很好很好了，至少他们不会两败俱伤，至少每次见面的时候都会相视一笑，至少在提起对方的时候，不会皱眉吧。
Chapter Text
叶修借由登机时与黄少天胡闹的功夫，也终于是打了su-2研究的明牌。程序的模组分类已经得到确认，细致的编写研究也已经趋近妥当，实战中的重点偏移问题也是因为对于特殊数据的收集不够充分。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如果要大规模的去收集数据，那么纸里绝对包不住火，维持良久的微妙平衡绝对会打破，如果放弃收集特殊数据，那也就等于su-2程序可以直接放弃了。
叶修有动作的消息在他自己推动的基础上传的很快，传到王杰希耳朵里的时候他喝水都差点呛个半死，当即面色有些不善拨起通讯，沉着声音问他，“哪来的胆子？”
叶修那边的背景有人低声交谈的声音，他本人也笑了一声，“这叫背水一战，孤注一掷。”
王杰希冷笑：“我看你是罪加一等。”
“有什么罪回家再罚，现在有点忙啊。”叶修无奈接话哄他，“我有数的，你相信我。”
“……”王杰希沉默了约莫两三秒，他问道，“如果被问起来，我怎么说？”
叶修那边一秒都没有思考，很快回道，“当然是撇清关系，毕竟你什么都不知道。”
挂了通讯之后喻文州很快捧着资料就蹭过来，那边的罗辑一边扶着眼镜一边帮助程序解读黄少天的模拟演练录像，转化成数据输入进去。叶修记下了喻文州递过来的突出数据，调试着程序的运行。
黄少天链接着模拟程序，情绪有些幽怨，“我怎么感觉我这跟被加训了一样啊？本剑圣刚开完会回来本来以为能好好歇着了我容易吗我……”
“少天，少说话。”喻文州小声提醒了一句，指了指旁边一直在输入数据指令的罗辑。
进模拟程序之后，黄少天干脆利落的打了一场，回来的时候甚至有点快意的亢奋。但一边不断输入数据的罗辑却手在键盘上敲的很狼狈，叶修坐在一边解读着刚才黄少天的那一局，罗辑脑子转的要冒烟，俩人的语速和手速看的黄少天瞪大眼睛一口水都没喝进去。
喻文州笑了笑，“少天，好好歇着，还有三到五场要打。”
“夺少？！”黄少天这次是真崩溃了，但还顾及着旁边繁忙的两位，三步并作两步的过去半蹲在喻文州的身边，声音压得很低但也带上了崩溃的哭音，“队长啊这么连着打下去我真的会累死的这真的不是加训吗我合理怀疑叶修公报私仇就是想折损我们蓝雨的一员大将然后促使他们兴欣立于不败之地队长啊你要知道劳逸结合真的很重要的所以为了蓝雨的未来给我减免明天的训练好吗好的谢谢队长！”
喻文州微微笑着，但说出来的话有些狠心，“模拟演练不消耗身体的基础能量，少天。”
黄少天撇撇嘴转过头去，“叶修，你给我安排这么多场，倒也要告诉我你们这程序搞这么多次干嘛吧，我这两眼一抹黑啊？”
叶修把罗辑那边的回放移到了自己这边，示意自己来敲键盘，把罗辑赶去给人解释。罗辑无神的抬头望天组织语言，黄少天也随着他静默，然后听到罗辑用很公事公办的语言说：
“输入你之前的演练录像作为独立数据运行，刚刚那场打的也作为一次独立数据运行。我们需要进而对比这两个提取方式之间的误差是否过大。所以需要叶修操作程序和你模拟两次，然后喻队操作程序和你模拟两次，进行控制变量。”他说完想了一下，然后无辜道，“叶队说，两两之间会让你休息一段时间恢复精力的。”
叶修开门进来的时候王杰希刚洗完澡披个浴袍走出来，门夹着风带上吹得他没禁住打了个喷嚏，瞪了叶修一眼就往屋里走。叶修知道这人可能也不算是生气，赶在卧室门锁和锁扣还没碰上的时候用鞋头卡住，阻止了王杰希要关门的动作。
“没洗澡别上床。”王杰希说。
“一会儿就去。”叶修就差举双手投降了，他诚恳道，“我解释完就去。”
王杰希定定的看着他，在叶修视角里那俩大小眼真的蛮搞笑。但王杰希妥协的也很快，叹了口气很迅速的接话，“其实有猜到大半，没有生气，只是担心你。”
叶修摸了摸鼻子，呵呵一笑道，“虽然我确实没有太大的把握，但这也算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程序已经到濒进成熟的阶段了，之前都是猥琐发育，现在再藏着掖着就不行了。而且我当时想的是如果实在有问题，我……”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有点心虚的移开了视线，说话声音越说越低，“我到时候再像那次在南区一样证明一下，不就是精神损耗晕两天么。”
王杰希沉默了良久良久，叶修也闭嘴等了很久，随后可怜巴巴道，“你别生气。”
“我只是在想，”王杰希有些犹豫的开口，“其实我应该并没有能生气的资格吧，但是叶修，你的身体情况你自己心里清楚。”他话说的很诚恳，眉宇间都是沉沉的担忧，“虽然你之前跟总部说的自己身体虚弱是假的，但是自南区回来之后，精神损耗还没恢复一半……”
“不是，”叶修有点诧异，“什么叫没有能生气的资格？”
“啊？”王杰希很明显是没有意识到他会把重点抓到这方面，他很想张嘴说一句，从失踪回来熟悉暧昧也就才不到半年，但感觉这种话说起来，难免会有抹去前些年相敬如宾时双方为促进关系所作的努力的嫌疑，所以他张张口之后，连半句话都没说出来。
叶修简直要气笑了，“王杰希，我们当时结婚没通知你吗？”
王杰希嘴唇颤了颤，被这话惊得都忘记眨眼睛，半晌他怔怔的问道，“可以生气吗？”
“……可以。”叶修是真的没忍住笑出了声，分不清是被气笑的还是真的想笑，“我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怎么跟你解释，你这样显得我很……”
王杰希也随他笑了起来，“好吧，刚接到消息的时候确实挺生气的，然后接完你的通讯之后就担心大于生气了。”然后他抬眼看叶修说，“听到你说不就是精神损耗晕两天的时候，真的好想打你。”
“对不起，我不该拿我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叶修从善如流。
“有什么用，”王杰希掀了被子盖自己身上，“我又管不住你，你想干嘛也不告诉我。”
叶修憋着笑很想接一句确实，但还是揶揄道，“如果你是我，很有可能你会更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儿。”
“很可惜我不是你。”王杰希幽幽道，“不过我更愿意相信所谓的出问题是小概率情况。”
叶修干笑了一声，“对啊，反正就赌呗。而且今天这回不是没出事儿么，很成功。”他话音落下，屋内又是沉默。叶修干笑两声继续挑起话题，“反正老金早就退休了。”
王杰希淡淡的“嗯”了一声。
叶修还惦记着这人刚才的那一句“没洗澡别上床”，在床尾靠着墙站着没往前靠半分。他目移道，“还有件事我谁也没说来着，跟你讲讲……虽然是冯宪君前段时间把我安排成领队的，但其实这个是之前老金退休前的决定，是他跟冯宪君交代的。”
王杰希说，“这种事也算在情理之中，你跟不跟我说都行的。”
“你也是我家里人啊。”叶修靠着墙挑眉道。
王杰希被他这一记打了个猝不及防，没杀出来的闷气也被打乱了大半。他无奈跟着叶修笑起来，“他们本来不就是这样么，猜你的野心又希望你没有野心，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其实没有真正哪一股势力真的激进到要至你于死地……你笑什么？”
“我高兴你也要管？”叶修扬起下巴，看似皱着眉其实嘴角都翘了起来，“管那么多啊王队？”
“避重就轻。”王杰希摇摇头，“你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有跟你家里人或者沐橙他们商量吗？”
叶修猫猫嘴，“没有。”
王杰希抬眼被他逗笑，“你还挺骄傲？”
“因为我知道他们肯定不同意，我爸妈肯定不会同意，叶秋更别说，沐橙说不定真要不开心，但是没办法啊，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叶修细数着自己的罪孽道，“目前没什么大问题，反正我也都处理好了，就算失败也至少不会连累到他们。”他说完抬头瞥了一眼王杰希，改口道，“你们。”
从晚上回来，王杰希这人的眉一直在微微皱着，没有松开过。就算叶修有意逗他笑也没松开。他听完叶修我错了下次还犯的忏悔后，很快且很生硬的转移了话题，把聊天内容往希望的方向上带。这人靠在床头抱着被子问，“黄少天的数据录入对比怎么样？”
那人自信满满的说，“误差在估计范围内。”
叶修也总算是带来了一份好消息。王杰希长舒一口气，又打算张口问的时候，那边靠墙站的叶修笑意盈盈的打断道，“王队，我这罚站还要多久啊？”
“……”王杰希差点被他这种故意的极端思路带着走，他无语道，“谁罚你站了，椅子上有刺？”
“哦、哦！”叶修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进屋的时候你那语气那么凶，还以为不让坐呢。”
问他一句能生气么，能被他揶揄到大年初一。王杰希后悔的闭上了眼，这人的嘴贱一旦找到机会，不说得对面耳红脸羞怕是不会停手。王杰希努力装免疫，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后面也很顺利，我去操作程序的时候也没有上一次那种情况了。”叶修心满意足的道出王杰希想问的话。也许是刚逗了人所以心情不错，也可能是程序实验运行的结果大获成功，叶修讲话的时候眼睛弯弯的，萌的像小狐狸精神体上身，“不过文州可能是不熟练的问题，第一次对照的时候差距有点大，然后他拉着黄少天又再试了一组，手熟之后就没什么大的问题了。”
王杰希无奈妥协，“是很成功，注意安全。不过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那种比较追求稳妥的人，这次大赌一把真的吓了我一跳。
就像叶修嘴上说的，他需要向总部表忠心来维持和平一样，总部反还回馈给他的信任也同样重要，这就是维持的微妙所在。叶修他摊了摊手，带着半分期盼和半分焦虑说道，“我过段时间去提申请，成了之后直接把程序交公，以后再也没有这么多提心吊胆勾心斗角的事了。”
叶修起身去衣柜里拿自己睡衣往外走，边走边说道，“至于什么稳妥还是激进，哪有什么绝对啊……”
Chapter 24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已经给喻文州第二个试了。”叶修微微侧头跟人示意旁边的喻文州，手夹着没点燃的烟有点来烟瘾，包间的空调还没拉高温度，开窗散味道更不现实。他遗憾的摁上烟蒂朝江波涛笑了笑，“先吃顿饭，然后一会儿到兴欣你跟小周一组试一试，模拟一下，跟文州少天他俩。”
江波涛通讯里还在死命call周泽楷，面上一直带着笑意点头记下。
苏沐橙刚训练完就赶过来，坐下摘了口罩之后就一直拨弄着头发。她头发长，闷在背后又不透气，汗痕亮着流在耳后和锁骨里，叶修看得有点发笑：“没带发绳？”
苏沐橙很难过的朝他点点头。
喻文州在一边啷碗，抬起下巴示意她放到一边的口罩说道：“用那个呀。”
叶修拿过口罩撑在手指上，拢起苏沐橙的头发。他脑子里还在转正事，张口就跟江波涛说起su-2程序的事来：“不知道你对眩晕等问题的反应大不大，但是意识和程序链接的时候会很难受……”苏沐橙的口罩不是那种医用的挂耳有松紧的设计，反而是那种拢三下紧拢两下松的黑色立体口罩。叶修三两下将她的长发交叉挽起转了两圈，又说道：“在刚开始操作程序的时候脑中总会有一种类似于同手同脚的别扭感，这都是很正常的。”
江波涛也不自觉的盯起了他给人扎头发的手，愣神两秒反应过来前辈在交代经验，一边细细点头回应一边祈祷周泽楷赶紧接通讯，那着急的样子让叶修看了都好笑，不过也没点破。
他手好看，手指曲起使力把两圈溢出的松处又折了三折将挂在一边像坠牌的口罩填进去，末了又转了一道填上。很完美的高马尾，苏沐橙晃了晃头也没掉下来，就是黑色的“皮筋”在橙发的对比下显得乱七八糟毫无美感。苏沐橙低着头闷闷的笑，被叶修拍了一下头无奈找补道：“给你扎就得了，还笑话我就有点坏了啊沐橙。”
喻文州也莞尔笑起来：“很完美呢。”
周泽楷万幸终于摸到了通讯。江波涛瞪大眼睛蹭的站起身跟满屋子里的人示意去外面跟人通讯，被喻文州和叶修这俩人藏着笑挥手告离。走到门口的时候叶修还带着歉意喊了一句，“江副队不用着急，黄少天也没到呢。”
江波涛脚步一顿跟领队笑笑，转脸出门之后崩溃的差点跪地上，他哀道，“祖宗啊你终于醒了！叶修前辈有事找我们帮忙，现在在请客吃饭，地址已经发给你了，十分钟能赶到吗小周队长？”
周泽楷那边也很想死，翻箱倒柜的声音和脚步声伴随着他的话一同传到江波涛耳朵里，他说，“知道！就去！”然后挂了通讯。
叶修这人倒是难得的收了平时的状态，话语里满是歉意，“真是抱歉，当时没想到总部批下来的时间延后了些，我们程序定好的时间也就是今天了。因为总部没有许可我也不敢提前跟两位商量，这么临时赶时间真的太抱歉了。添麻烦了。”
喻文州跟苏沐橙坐在角落的那两个地方交头接耳，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嘴角压不住的上扬，苏沐橙没忍住笑得发抖，动静之大让叶修都无奈的看了过去。
喻文州很乖的坐在她旁边没动，实则把嘴都快咬烂了。江波涛干笑两声，“还是别客气了叶领队，来吃饭帮忙什么的都是小事，我们耽误了各位的时间才要抱歉呢。”
叶修也很崩溃的眨眨眼，面色不显的小声说，“要不然真就别客气了？哥真的不太习惯这种场面。”
江波涛愣了一下，也没忍住笑起来，点头说好。
黄少天在前台刚问了这包间名字往哪走，后脚周泽楷就踏进了门。俩人相顾无声，黄少天不想说话的时候谁都别想让他张口，周泽楷又是一个沉默就是舒适区的主儿，所以最终还是黄少天叹了口气，扯着周泽楷的袖子就领着他往叶修订的包间走。
黄少天一推门就高呼好热好热，谴责屋里的暖气也开的太高。周泽楷搓了搓在外面被风吹的冻僵的手，很快的脱了厚外套，想为自己来晚了道歉，但是又在这种氛围里插不进嘴。
抬头却发现叶修笑意盈盈的接过了自己的衣服，然后这人欠欠的问道，“睡醒了吗？”
周泽楷感觉自己脸被暖气烧的好热，他磕巴道，“睡醒了。”
“睡饱了就吃呗。”叶修笑着替他挂好衣服，“来晚了也没事，黄少天不也来晚了么。”
“我可听见了。”黄少天幽幽的出现在他身后，“我现在要谴责你拉我下水，本剑圣勤学苦练刚下训好吗？轮回今天是休整一天了，我们蓝雨呢？你们兴欣呢？你闲的头上长蘑菇可不代表我们一直有空……怎么开暖气不开恒温，你要热死谁？”
“大多数人都是里面薄内衬外面是厚外套，开恒温脱了外套之后会冷。”叶修指了指周泽楷，看到了黄少天一脸的幽怨。然后叶修指了指聊的正开心的喻、苏、江三人，乐道：“你去跟他们三个商量开恒温。”
黄少天怒气冲冲的闪人了，凑过去恼道：“聊什么呢，加我一个。”
苏沐橙小声说，“之前叶修在实验室睡觉的时候说的梦话。”
喻文州也笑眯眯的接道，“刚刚说到，叶修在梦里说要把关榕飞的头拧成十个电脑。”
苏沐橙抓了一把瓜子又笑得发抖，“当时最好笑的就是关榕飞就在他旁边沉浸式敲键盘，沉浸到根本没听到叶修在说什么，我们几个憋笑好困难。”
黄少天咬嘴唇憋笑，就差把头埋在桌子上。
“哎，”叶修无奈走过来敲了敲桌子，“当时兴欣真没钱，他这人张口跟我又要两台设备，我梦里说两句怎么了，最后不也是给他了么。”
喻文州低下头忍着笑意道，“可是真的很好笑啊。”
“兴欣最揭不开锅的时候，我们还想过让叶修去别的基地当陪练挣钱来着。但可惜当时在地下党工作，出去干这种事难免遭人怀疑集资不干好事。”苏沐橙嗑着瓜子说，“草根基地就是一穷二白啊。”
喻文州抬起了头满心满眼的都是期盼，“叶领队，虽然问的可能不是时候，但是现在如果真能来的话，我们蓝雨能发三倍工资的。”
江波涛适时插嘴：“轮回可以五倍。”
“晚了。”叶修笑呵呵的说，“现在哥什么都不缺了。”
架势算是反转了，上次罗辑熬大夜写程序来测试还是在叶修去南区的时候，这次也算是功德圆满。叶修喻文州还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关榕飞三个人凑在椅背后面叽叽喳喳，罗辑半是痛苦半是放空的修改着程序，然后江波涛悠悠的拨开一众人的肩膀，道：“加难度吧。”
叶修掩不住笑意：“打爽了？”
周泽楷站在江波涛后面疯狂点头，手背在后面很兴奋的转着模拟枪。
上一轮江波涛配合周泽楷的图景融合，精神力刚柔并济相呼应，几乎是无懈可击。在最后当口叶修跟喻文州交接，从精神网里爬出来借着掩体跟周泽楷对狙。叶修布下了具有弧度的精神屏障，白狼身上带着被子弹擦过的血丝以摧枯拉朽之势，凝聚精神力进行强行撞破，在狼藉的破风声下甩甩头抬眼望去，发现一只赤狐正在眼前游刃有余的舔着被蹭脏的毛。而与此同时，周泽楷抬眼看见的正是黑洞洞的枪口。
罗辑一声不吭的关掉跑过一次的程序，拿着一沓文件，一脸满足的跟叶修告别，说他去算新数据去了。关榕飞如愿接过键盘，问：“加难度是吧？”然后就把头扎进透明的显示屏堆里乱窜。喻文州看着好笑，张口说道：“我和少天第一次用su-2打完也这样，真的是酣畅淋漓。”
王杰希敲了敲门，开了条缝探出头来。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正经，面色平静但声音里都带着笑意，“su-2的汇报书结果下来了，审批能进，等两天去总部一趟商量系统代号名和系统交接的问题，还有……”
“好，”叶修一边披上模拟服一边笑着说，“那先把兴欣的屏蔽仪都拆下来挂二手网上卖了吧。”
王杰希无语道，“你缺那钱？再等一段时间总部的科研奖金就下来了。”
“那当然给罗辑关榕飞他们，还有沐橙，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叶修说着就坐到了模拟床上，他看着王杰希笑意盈盈的说，“好久没打了想再来一轮，你等我打完再谈正事。”
“以后也能打了。”王杰希定定的看着他说，“总部说了，招你归队。”
end.
Notes:
完结撒花，不定期掉落番外。
Chapter 25: 番外1
Summary:
叶王投喂蜂蜜水之亲一亲也算撩吗
叶修：养胃社畜zmnl
Chapter Text
叶修叼着没点燃的烟撑在电脑前犯困，正看的是罗辑发过来的数据表格统计对比。正当他手摸兜里的火机的时候，就被几张纸劈头盖脸的砸了个猝不及防。
王杰希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在他旁边站定，语气毫无歉意的解释道：“抱歉，忘了装订了。”
叶修继续摸火机，另一只手帮着整理杂乱的打印纸。他有些犯困提不起精神，王杰希把水递到他嘴边，见人还没有伸手拿走的意向，他问：“还要我喂你？”
叶修懒洋洋的接道：“也不是不行。”
王杰希撤回了一杯水。叶修自觉逗到了人，倦意一扫而空，好心情的笑了起来，下一秒，王杰希湿漉漉的嘴唇便贴着他吻了上来，一口温水也渡了过去，王杰希贴着他唇角等他咽下，膝盖半跪着，舌舔去因为亲吻而嘴角漏出的水液，分离后又冷淡的问：“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叶修咂咂嘴乐道：“还是蜂蜜水诶，那你喂我。”
王杰希没搭理他。
叶修手里也收拾完了王杰希手滑扔来的打印纸，他从善如流道：“不喂也行，我自己喝。给我吧。”
王杰希忽地笑了，“谁说是给你喝的。”话毕端起水杯就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咽下之后又拿着半杯水转身就这么走了。
叶修默默回想着刚刚嘴里的清甜温水的滋味，然后就这么把资料扔在一旁大步流星的赶过去从背后抱住王杰希，狡黠的笑：“大眼儿，再给我喝一口呗。”
“哪种喝？”王杰希瞥他一眼。
叶修暗示着去挠他垂下来的那只手的手心，“就那种，刚刚那种。”
王杰希去掰他紧扣自己腰身的手，说道：“在办公室没喝够？喻文州从东南战区那边回来不是带了不少蜂蜜么，没送到你办公室？”
叶修笑得几乎前仰后合，他声音还带着难以遏制的笑意：“大概是没送到吧。但也没人愿意这么喂我啊老王，来一口呗。”
王杰希微微一笑转过身，喝进嘴里一口，歪起头又与他吻上，这次渡过去的更为顺利。叶修喉结滚动，在王杰希想要退开的时候又压着人吻上去，舌尖勾的王杰希几乎情难自持。
叶修把他困在桌前和自己身前的方寸天地，心满意足的看着王杰希水润的唇，又没忍住低头闷笑。
王杰希面无表情去脑瓜崩他，被叶修哎哎两声躲开，转了个圈又把王杰希圈在怀里了。
王杰希被他压的几乎要起兴致，腰和腿都有点发软。他连忙压低声音问道：“你表格不看了？”
叶修指尖摩挲着杯口，目光却一直盯着他看，他浅浅的笑：“没有我们家王队好看。”
王杰希：“敢不敢把手从我腰上拿开？”
“好吧——”叶修后退两步叹了口气又回到刚开始的位置，盯着电脑里的表格意兴阑珊的继续对比数据。王杰希被他撩起来又无可难耐，问他，“什么意思，就不做了？”
“你还挺惋惜。”叶修稀奇道，又反手从兜里掏出根烟，“不是你让我看表格的吗？”
“……”王杰希理亏的没话说，无语道，“……不想做下次就别随便压我。”
“喂，明明是你让我把手拿开的，”叶修叼着烟没点燃，眼睛也没离开屏幕，他视线微微转动对比并思考着数据，很是专注，末了意识到自己话没说完，“我要确认完数据在明天前给到罗辑，”他拖长腔道，“没办法呀……”
本来王杰希想说，你要是再不来我感觉就下去了。但是他在自己近乎怔愣的注视下意识到，叶修认真工作的时候也撩的他难以复加，尽管那人只是在做自己的事。他感觉自己硬的有点难受，软话说出口更是有些艰难，但还是张了嘴，他问，“真不做？”
叶修拿着鼠标的动作顿了顿，笑道，“等我弄完就十二点多了，要不然王队自给自足一下？”
“那你撩我干什么，”王杰希可能是硬的难受，所以话里听起来有些委屈，还带着微微的喘，“撩完又不碰，叶修，哪有你这样的，玩放置啊？”
叶修有些哭笑不得，“结婚这么久了，亲一亲就算撩了？”
“算，”王杰希用手背夹在腿中间轻轻的蹭着，他还一副给人告状的语气，“你还摸我腰。”
叶修突然找到某一点数据的异常，在一旁备注敲键盘敲的几乎要飞起来，他打完字习惯性的扶了一把键盘边缘，王杰希看着那双手视线根本移不开。
“那不是搂一下嘛！”叶修幽幽叹道，“等小的忙完再做可以吗老板？”
王老板也幽幽道，“等你忙完？真玩放置啊。”
Chapter 26: 番外2
Summary:
苏沐秋男鬼回魂pa
Chapter Text
叶修在把程序交公前打算进去最后调试一次。临出门的时候他和王杰希在聊事成之后去哪庆祝的事，叶修穿上鞋随意道，“旅游吧，去看极光。”
王杰希皱了皱眉，“话都说到这儿了我倒是想问，”他从屋里走出来拿着外套过来扔给叶修，“你当时知道我不是真失踪而是在外面跑着旅行，不生气？”
叶修接过外套，意味深长道，“那你猜猜我为什么要查你？”
“毕竟是表面夫妻……担心我的安危查一查也很正常吧？”王杰希话说的很直，他无辜道，“我还以为我回来那天你那么生气是气我在外面玩呢。”
“想查就查了，反正是我爱人。”叶修套上外套，讲话的声音随着动作有点忽大忽小，“没生气，我以为你本来带微草压力又大，然后又被逼着跟不熟的人结合，所以理解你跑出去透气。”
王杰希在听到他那句“被逼着跟不熟的人结合”的时候笑得有点ooc，叶修也很无辜道，“干嘛？我那个时候又不知道你暗恋哥那么久。”
王杰希笑意还没收去，他问，“那你现在知道我是为什么要跑出去吗？”
叶修把手放在门把上，挑眉道，“知道啊，而且你这不是很成功么，王大队长。”
微草没了主心骨被历练了一年，让队员不再那么依赖药队太上皇，赢。
王杰希也学他挑眉，“我怎么看你是不知道呢？”
破镜重圆把叶修抓的更紧，双赢。
“事业爱情两把抓，”叶修开门，话语掩在风中，但王杰希却听得很清楚。那人说，“还是王队有实力，两边都抓的严严实实的。”
门关上之后，王杰希站在原地半天没动。半晌，他慢慢的捂住脸，嘴唇勾起，笑得脸都有点发酸。原来他都知道，那好像更成功了。
快过年了，程序也已经收尾完毕，实验室里的人也都回老家了。叶修进屋之后开了恒温，搓着手去调试设备台。他身上和鞋上还有落雪，搞得设备台上都落上了化掉的水。
恒温系统运行的很快，叶修调试进入系统程序内核管理，这里一般是对于之前试验的备份，或是一些未成形想法的试验，叶修打算把里面备注存放的不重要的东西都删除干净。
直接看编码有些太费脑子，叶修叹了口气脱下外套，穿上模拟服就进了发着盈盈蓝光的内核系统。
睁眼就是一片森林。
这倒是把叶修吓了一大跳。森林是苏沐秋的精神图景构成，他站在落了枯叶的土地上愣了半天，才慢慢往深处走去，有些心情复杂的看着实体呈现的备份，将以往不成熟的设想都扔出去。
远处有簌簌的声音，伴随着忽来的一阵风，枯叶洋洋洒洒的离开枝干，像下雪一样往下飘。叶修慢慢的抬头，好像想到了给苏沐秋修补精神图景的时候，但苏沐秋的精神图景何曾枯萎成这样呢。他的精神图景从来是都绿意盎然、枝繁叶茂的森林，何曾枯木成群。
“叶修。”
他没有回头。叶修的手扶着摇摇欲坠的枯木，他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但也几乎在瞬息间用精神屏障把四周围了个严严实实。他闭上眼，慢慢转过身，又视死如归的拨开眼眸……
苏沐秋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只豹猫，笑了笑，又叫了他一声，“叶修。”
“怎么玩这个？”叶修嘟囔道，“我是真没睡好？还是留下的3d影像？”
“不是影像。”苏沐秋笑着抬眼望着他，“是精神力残留。叶修，你长高了点。”
叶修瞪大眼睛，连眨眼都忘了。苏沐秋就这么看着他，闷闷的笑，“看来我死了好些年了。不过当初留下这个是想当恶作剧的，没想到用在这里了。”
他意识到叶修把精神屏障收的很紧，几乎要贴在两人身上，他又笑笑，说，“没用的。”
“怎么没用？”叶修这个时候倒是很平静，“你不是夸过我的精神屏障是你见过的最厉害的吗？”
“是，你最厉害。”苏沐秋这个时候倒不是很想跟他辩驳浅薄的道理，但不得不叫醒故意装睡的人，“可是本体都没有了，精神力被唤醒后也维持不了太久，会消散的。”
叶修就看着他一直没说话。苏沐秋对他这样的状态有点不知道如何应对，他放下豹猫，站起身朝叶修走去，边走边伸出手：“既然我们都是在系统内凝聚的精神力，那不如试一下能不能碰到吧。”
叶修也伸出手，用很大的力气抓住了他的手腕。苏沐秋惊奇道，“能碰到……叶！”
叶修倾身堵住了他剩下的话，他贴着苏沐秋的唇，声音又闷又听不真切。他的喃喃自语不知是说给谁听，“梦别醒。”他闭上眼睛扣住苏沐秋的腰身跟他拥抱，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叶修本来想要吻的更难舍难分一些，但现在人到了身边，叶修满脑子只剩下把人抱的更紧一点。
苏沐秋也回抱问道，“成功了吗？”
“很成功。”叶修说，“要交公了。”
“那就好。”苏沐秋轻轻的拍着他的背，讲出来的话还是像以前一样又狂又自大，但语气带了些许的怅然，“我就说吧，我本来就是天才啊。”
话音刚落，苏沐秋整个人都发出微弱的闪光，叶修整个人都僵住了，末了没忍住抱怨道，“这么快？”
“沐橙怎么样？”苏沐秋问。
“很好，”叶修语速加快了些，有些急促，“现在是兴欣的大队长，很厉害。”
“看来嘉世没了。”苏沐秋笑着说，“你怎么样？”
“我也很好。”叶修看着他变得越来越透明的身体，猛地退开温暖的怀抱，视线盯着他的脸描摹，“都要消失了，怎么还说废话呢。”
“这怎么算是废话呢？”苏沐秋咳咳的笑起来，“知道你们过得很好，程序也很好，我就很开心了。”
“苏沐秋。”叶修叫他。
“听到了，”苏沐秋的身形近乎模糊不见，他笑着歪了歪头，“希望你幸福，叶修。”
那一声名字又卷进了风中，叶修往前一步也扑了个空，卷进了满怀的落叶，好像刚刚的拥抱和对话只是幻觉一场。阴风阵阵，枯木更难逢春，枝干枯萎更甚，之前能听到的细碎的动物的微弱声音也消失不见，叶修这才意识到，苏沐秋是真的没有了。
精神图景没有了那一丝精神力的支撑，就再也维持不下去了。也许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一捧土，再也找不到苏沐秋存在过的痕迹了。
但是闻名世界的程序的代号是Su-2。
Chapter 27: 风衣
Summary:
伞哥生日摸一点伞修橙番外……啊呀沐橙都长这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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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沐秋在屋门口拍掉了帽檐上的雪，进屋之后甩了甩头发。叶修听到动静从屋里走出来看笑了，看他好像小猫抖雪。他的精神体冻得飞速蹿到恒温系统前跺脚干着急，叶修走过去把豹猫抱在怀里，手指在系统的悬空屏幕上摁开了恒温。苏沐秋跺脚抖完了雪，抱怨道，“你不冷吗？连恒温都不开。”
“沐橙还没回来，先省电。”叶修笑笑，走了过去，解释道，“咱屋里开了会儿暖气，你要不然先进里间？”
苏沐秋哈一口气搓了搓手，一摆手把自己精神体从叶修怀里扫了下去。他动作极快且不怀好意的把冰凉的手伸进叶修外套里，暖和的长叹一口气。叶修被他冰的皱眉“啊呦”一声，但还是无奈的按上了自己被当做暖手宝的腰，回搂地抱了上去。
苏沐秋的鼻尖冻得红红的，他埋在叶修颈旁缓缓感受身前人的热量，叹息道，“夜里也太冷了，还好没带你去。白天太阳出来就好很多，算出来的数据都还不错……”
“原来苏大大是要跟我说这个，”叶修笑眯眯的，但语气森森然，“我还以为你准备好怎么跟我道歉了呢。”
此人心虚的抽出手挠了挠脸，感知到冷空气又难受的想缩回去，被叶修一把抓住，他叫道，“苏沐秋？”
“哎呀，你本来身体就不好嘛——”苏沐秋不自然的挣脱开，悠荡到冰箱拿了杯牛奶，在叶修的监视下放进微波炉里热了热。他小声说，“你看，你上次跟我一起出去，回来不就感冒了？而且你出去的话，沐橙怎么办呀？”
“那这也不是你先斩后奏直接跑出去的理由。”叶修抱臂靠墙道。
苏沐秋认错很快，“下次一定报备。”
“下次你跟沐橙说吧。”叶修耸耸肩，“沐橙同意我就同意。”
微波炉叮的一声，苏沐秋抓了条毛巾伸进去隔热拿，叶修本来想走过去给他递手套也停在了半路。苏沐秋又怂又闪躲的“啊？”了一声，他说，“沐橙问我去哪了吗？”
“不然呢？”叶修都要无语到笑了，“难不成问我？”
“她也生气啦？”苏沐秋问。
叶修被这一句问的突然有点不自在，他轻轻皱眉，有些迟疑问道，“为什么说‘也’？”
苏沐秋刚拧开盖子递到嘴边，听见此话一愣，他眼睛紧盯着叶修抿了一口，被烫得咂摸嘴，他歪歪头看着叶修不解皱起的眉，豁然开朗轻声笑道，“没生气吗？”
叶修倒也没打算继续装下去，他热切得笑起来，“苏大大，听起来你还很期待啊？”
“这是当然。”苏沐秋在仰头喝牛奶前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叶修一眼，“你要是敢不担心我就死定了。”他吨吨了两口，放下杯子之后还用手指抹了抹嘴角，他带着笑意说道，“再怎么说我也比你大一岁，你装没装我当然能看出来，叶、修、弟、弟。”
一向当哥的人显然对这个称呼有十分乃至十二分的不适应，但还是顺坡下驴不甘示弱的打了回去，“好啊，沐秋哥哥。”
苏沐秋这次是真愣了。他手忙脚乱的扶住差点歪倒的杯子，说话都有点不利索，“哎、好……下次不会、不会不吭声乱跑了，一定、一定提前跟你商量……”
“好。”叶修笑眯眯道。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苏沐秋靠在恒温系统旁调着温度，他大惊小怪道，“二十度？你要冻死谁？”他拨弄着温度调高，随口问道，“沐橙今天穿的什么？”
叶修看着他说，“可能是风衣？不清楚。”
“风衣？”苏沐秋哈哈一声笑了起来，“沐橙这个个子穿风衣，恐怕要走两步就踩到衣角了吧？”恒温处理的很快，苏沐秋热的拉开了衣服拉链，他靠在桌前说道，“是那件棕色的外衫吗？会不会太冷啊。”
“不会吧。”叶修感觉四周热的有些太快，他皱了皱眉去看恒温系统屏幕表面上的数字，但离得太远有些看不真切，他说，“你调的也太高了？这也太热了，怎么温度升高这么快？”
“没有啊。”苏沐秋说着走过来，脚步声在室内听的很清晰又很模糊，叶修听到他说，“……热吗？”
“……叶修？”苏沐橙走过来摇了摇他，“穿这么厚不热吗？我穿好衣服了，走吧。”
叶修掀起眼皮，很迷茫的看着眼前穿好风衣、已经长了很高的苏沐橙，他扫了扫她怀里抱着的雏菊，哑着嗓子应道，“等睡着了……走吧。”
“走吧。”苏沐橙笑着去牵他的手，“别让哥哥久等了。你这是梦见什么了？”
“梦见他了。”叶修起身说，“他叫你穿厚点，别冻着了。”
“很厚啦。”苏沐橙给他看风衣里的内搭，“你看嘛，里面穿的很厚的。你倒是穿的太厚了吧？”
“热了能脱，你冷了能添衣服吗？”叶修说她。
“冷了有你啊。”苏沐橙握住叶修的手说，“去见哥哥，我想穿的好看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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