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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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们陷入慌乱状态,涌向了出口。
崩塌成瓦砾的观众席下方,传出了来不及逃离现场的观众发出的呻吟声。华丽的赞助商广告牌早已被压断得不成形状,几幅应援旗也被遗弃在了这里,随风摇曳。 决赛会场已变成惨剧的舞台,狂风呼啸之中,混杂着无数的悲鸣与嘈杂声。 搬运伤者的救援队的叫骂声交叠着警报声,直升机的轰鸣声,孩子与父母走散的哭声此起彼伏。警察通过地上扩音器播放疏散通道的通知声,也持续不断地播放着。
媒体们朝着陆陆续续逃离现场的观众递话筒,想要知道会场的事发情况。有人说着有什么东西爆炸了,也发生了很大的地震,但结局是,没有人知道真实情况。
事实远超乎人们的想象。
风继续吹。
奏响悲鸣的乐曲,穿过回归至寂静的,空荡荡的选手休息室,裁判的准备间,将一切连根拔起,轰然倒塌的混凝土块之间,人们的呜咽声显得格外悲凉。
从经由通道道比赛场地的门,流出了滚滚浓烟,还伴随着些微的说话声。
在此地,死斗仍旧持续着。
瓦砾笼罩烟尘滚滚之中,草薙京亲眼目睹了真相。
与他一同在决赛中胜出的二阶堂红丸和大门五郎倒在了离他稍远点的地方。方才结束的激烈战斗,两人身负的伤不计其数。
当然,京也并非毫发未伤。
刀刮般锐利的空气将学生服撕裂得一道道口,面目全非,血从伤口中渗出。京进入了呼吸慌乱,脚下无力,勉强站起来的状态。
然而,胜败已定。
男人在京的眼前单膝跪地,颜面因大蛇薙的影响变了形,蓝色的牧师服被烧焦,血也从额头滴落。
男人将要站起身,剧烈咳嗽了好几回。他急促地呼吸着,看着手掌从口中揭开后附带着的血,露出了混杂着自嘲的笑容。
「草薙的招数,竟然到了如此境界,原来的你似乎和现在不太一样。」
男人从手掌向京的方向望去。
「到底怎么回事…?」
为何……在之前的战斗过程中并未给出致命伤害?这样的悔意一瞬间闪过他的脑海。但在当时,他并未感受到像今天这般的力道。
(难不成草薙有着自己不知道的秘密……亦或者是……)
男人微微摇头。
「也罢,现在找到答案也没意义了。无论你们如何挣扎,也不过是普通人。你们是无法对伟大的大蛇之力做出抵抗的。无论你们如何操控与大蛇的关系,不如老老实实接受因大蛇所招致的命运吧。」
「不会的。用草薙之血脉,必将封印大蛇!」
男人面露难色,看向了发出如此断言的人。大赛的主办方,兼封印大蛇的守护者神乐千鹤,在京的身后,倚靠着瓦砾堆站起身来。
「高尼茨!我绝不会让你实现你的野心!」
千鹤真挚的目光,全神贯注地盯着男人。不知何为放弃的胆量,是男人早已不复青春年华的缘故吗……
男人缓缓起身,开始朝着二人背后走去。
「你给我等着!」
京大声喊道。男人走了一段路才停下,缓缓朝两人的方向回过头。 他的表情充满着出人意料的安详与从容。
「我使命已达……」
「想逃?!」
「不,我受上天的召唤……」
男人仰望上空。烟雾缭绕之处,时而出现蓝天的颜色。
本就是蓝色的眼睛,蒙上了天空的湛蓝。
男人朝着并未现身,自己却虔诚信仰的神明,将双手高举着。接着……他静静地闭上双眼。
男人的脚下开始升起真空的刀刃。
事情展开得过于出人意料,千鹤与京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走向死亡。
风在不知不觉间,停止了。
这让人不由得想到,一切是否结束。
「……哪有个完了。」
京看向千鹤,她小声念叨着,猛然朝着天空望去。从她的表情来看,她的信念没有丝毫动摇。
「大蛇的封印被解开了,但我们绝不该让它复活!」
千鹤用同样的眼光看向了京。
「这下你明白了吧……你也好,我也好,八神也好,都躲不过宿命的,除了一同战斗以外别无他法。」
京并未作出回应。然而千鹤并没有把目光从京的身上移开。
在竞技场爆发的大事件夺人眼球时,一旁的酒店也发生了一起事件。
大赛相关人员下榻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内,在那人烟稀少的昏暗空间内,发出了微弱的惊叫声,以及之后倒地的声音。
「呃!」
麦卓与从下向上打出的苍蓝火焰相差无几。她的金发顺着身体的方向,因火焰而熊熊燃烧。接着,她逃跑的空间也被应接不暇,相继扑过来的火焰所剥夺。
火焰是曾经在大赛中身为队友的八神庵打出的。
然而他也不同以往那样面无表情。他的脸被大蛇气息笼罩着,因不断沸腾的杀意而变得奇形怪状,却依然能让人感到一阵恶寒。
纵使祖先在660年前与大蛇一族签订血之契约,庵所操控的大蛇之力,远比想象中恐怖骇人。
麦卓躲避攻击时,眼前所呈现的,是薇丝瞬间倒在了血泊之中的画面。庵虽然苦皱眉头,他的攻击却毫不给人留时间为此悲痛。
(计划在哪里出了错……)
高尼茨将草薙和神乐杀害,我和薇丝将庵置于死地。这种情况下,没有任何人能阻拦大蛇的复活。事情本应如此。
按照约定,之后由大蛇将无用的人类一并埋葬,在新建的乌托邦生息。这便是高尼茨所说的。
(可是…)
(明明不该如此……)
火焰已经烧到了麦卓的肩膀,她避无可避。她惨叫着倒在地上,疼痛难耐地打滚着。庵那无情的火焰,仍在对她的身体进行重创。
衣服烧了起来,露出了溃烂的皮肤。
她连起身的力气也已经消失殆尽,唯有脸颊触碰到冰冷的混凝土所传来的舒服感触,能将身体冷却。
她感受到了脚步声越发靠近她,声音过于响亮。 很快,一切将会结束。
(不…)
(或许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剧本而已……)
麦卓的意识变得模糊之时,不禁想道。
八神庵,在充当三神器之一的同时,也拥有身为大蛇一族的破坏和杀戮本能,沉睡在这个男人的体内,连本人也未曾察觉到为了使潜在能力觉醒所付出的代价,或许是命中注定。
为了达成大蛇复活的夙愿,花了660年的时间,一点一点,精心准备着。
(或许我们就成了,让这个男人作为大蛇一族觉醒之下的牺牲品…)
高尼茨或许知道,这才是正确的道路。
(就这样……)
麦卓的思考,也被挥下的拳头无情地斩断。
她再也无法动弹,红得发黑的鲜血从身下渗出。庵在一旁站着,茫然俯视这一切。
他的心高涨到最高潮,感受到了无穷尽的力量在体内骚动着。
他听得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血液的气味,到鼻尖时却甜得过火。
「……京……」
庵也无从得知,自己为何会嘀咕着这个名字。
但是这个声音,让他的心情更为亢奋,连时不时震动的身体也无从压抑。
「京——!」
庵朝着无人的空间,情绪高涨地叫唤着那个名字。
八神的血液,连带着大蛇之血,彻底沸腾了。
他的眼里,横躺在地上的女人们不复存在。他看得到的,只有草薙那可憎的面孔……
庵一声不响地就此消失了。
Chapter 2: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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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怎么就忘了呢……」
千鹤陷入深深的沉思,不知不觉说出了这句话,就算是发牢骚,她眼前的论文也并非就此听令消失。
本来刚开始拼尽全力写着的,却感觉一点进展都没有。
她的眼前,摆着写得不怎么样的课题报告,为凑够字数而写了相当长的铺垫,纠结于混乱又迂回曲折的句子。她必须在今天五点前,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将这份报告上交到教授手上。
千鹤忙于改造自己的摩托车,将报告忘得一干二净。她无意间想起这件事时,已经到了提交的最终期限。千鹤的苦斗也是从这开始的。
「加油啊,千鹤。这可是必修科目,挂科了就留级了啊,以后再也不能拿草薙说事了啊。」
哪怕尽全力自我鼓劲,无奈期限每时每刻都在逼近。
正当她自顾自地吐槽时,电话响了。起初她决定无视,但从未停止的铃声使她只好败下阵来,叹了口气,随即拿起话筒。
「喂?」
千鹤的脸色,在三言两语之间变得愈发沉重。
「你说什么?吉斯?」
千鹤对着听筒大喊。
『是这样的。他主张拳皇大赛的举办权归他们的公司,霍华德财团所有。他还说大会由他举办,暗中推行了赞助工作。这就是确切的信息。』
「真是的……那个男人根本不会止步于搅乱我们举办的赛事。」
『但到目前为止,明明有除吉斯以外的人也举办过大赛,为什么偏偏这次就要豪夺呢?虽然我无法认为把赞助权益占为己有,像是吉斯会干的事。』
「确实……」
千鹤将去年的大赛文件取出,再次过目一遍吉斯的简历。
吉斯・霍华德。四十二岁。他被称为欧洲暗黑帝王沃尔夫冈・克劳萨的异母哥哥,也是从身无分文,到坐拥霍华德财团的企业家。
但在千鹤的印象中,南镇黑暗帝王的更符合他的形象。他的业务涵盖了秘密出售武器,洗钱,算得上无恶不作的行家,但厉害之处在于,他没有任何被捕记录。
为何这样的男人有意举办大赛?这令千鹤觉得怪异。
若是吉斯在暗中开办赌博大会,就暂且不论,他不应以股东身份行使权利。
『那家伙是否在觊觎着那个力量?』
电话那端的男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我也很难想象。」
她想着,吉斯并非愚蠢的男人,和卢卡尔那种肆意操纵大蛇之力而自毁的人不一样。
亦或是说,大蛇之力将那样的男人视为俘虏……
就如660年前,八坂琼被大蛇缠身那般……
『今后有何安排?』
「我们当然不会任由吉斯摆布的。会场那边你马上就去镇一下场,还有,把今年的大会开幕的新闻稿写了。」
『已知悉。』
「还有赞助商联谊会的会场也准备一下,对了,开幕场地也要确保有没有定下来。」
男人挂断了电话后,千鹤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不一会对着电话那头连寒暄都省了,单刀直入。
「吉斯在采取行动了,你要加强对八神的监视……」
千鹤在下达简短的指示后,挂断了电话。
(之后要忙起来了呢……)
她再一次拿起听筒,准备联系别人时,看到了刚才她一直坐的桌子,还有上面未完成的课题报告。
「啊……居然给忘了……」
千鹤扔下电话后,赶到了桌子旁,看了下时钟,又开始叫苦不迭了。
「不是吧——只剩下两个小时了,求求了,放我一马吧。」
她赶忙跑到桌子,头脑一半进入慌乱状态下,文章没有一点头绪。
「吉斯那家伙也太不凑巧了。如果赶不上交报告,就送个抗议书好了吧?」
她单手握笔,再次开始了奋斗。
在梦里,发生的一切都倍感真实。
京正在和某人战斗。
眼前的这个人,摇晃得如同影子一般,连是男是女也无从知晓。或许它不属于任何一边。在京的脑海中,这样的存在很奇怪地让他想通了。
(……就是这样。和之前战斗时一模一样……)
之后马上思考着,什么?说是战斗了?什么时候?之类的问题。
(算了吧。)
眼前站着他该战斗的对手,这就够了。
「燃烧吧!」
京拳头迸发的火焰,挥向了对方。火星四溅,消散在了空间里。他的拳头只是打进了虚空。影子躲避了京的攻击,压低身子,在京打出拳的空档蹿到了他面前。
「怎能让你得逞!」
他抓住对方挥下的拳头,准备进入过肩摔的态势,虽感觉到沉甸甸的,但时机一到,一口气将对方猛甩出去。这时响起了一阵低语。
(搞定!)
他在想的当下腿被使了绊子。站立的那条腿被弹得飞起,这下子京的平衡被打破了。这期间影子站了起来,单腿支撑着体重,悠哉悠哉地等着京站起来。他明明看不到影子的脸,但他知道它的脸上浮现了嗤笑。怒气一下子上来,热血沸腾。
京用双手反向支撑地面站了起来,再一次摆出应战姿势。
但这一次,无论京如何发出猛攻,他再也无法从中钻空子了。他逐渐感到喘不上气了。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战斗的来着……)
影子的攻击,实打实地给京带来了伤害。每当他防御攻击,他的双臂发出了将要碎裂的声响。然而,对方似乎完全感受不到损伤。
(到底怎么搞的?这玩意……)
虽然影子虚无缥缈,但手感是真切的。他对自己说着『这玩意就在这没跑了。我就该把他打趴下。』
假装让对方看到了鬼烧,采取佯攻,在对火焰产生恐惧的影子里,一瞬间发现了破绽,京不会就此错失机会。
「就在这再吃我一招吧!」
京耀眼的火焰包裹着他的身体,连带着对影子发出了袭击。
「打中了吧?」
京确保已经胜利回过头,影子正被火焰团团笼罩着。
(……?)
然而,事态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影子随着火焰消失,紧接着火焰变成了浑浊的紫黑色。火焰像是侵入了影子,变成了黑色的漩涡,开始膨胀起来。
「什么啊……这到底什么鬼啊!」
漆黑的漩涡眼看着变成了黑暗,将要笼罩着京。京赶忙跳到后面,但黑暗照样来势汹汹,将要把他吞没。
(!)
什么也看不见。
什么也听不见。
什么也感觉不到。
明明将自身和周围的黑暗分辨出来的,只有我就是我的自我,但似乎连这也要被过于深渊地的黑暗吞噬。
京用坚韧的意志力将恐怖驱散,让神经敏锐起来,在黑暗中打探敌人的动静。
(……有声音?)
他感受到了耳鸣,神经紧绷。他受到这样的妄想所困:同样在黑暗之中有股巨大的东西,朝着自己的方向袭来。
京紧握双手。没问题的。只要这拳头还有火焰,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耳鸣随后变成了噪音,所有的空间越来越喧闹,将他包围了。
京双手捂着耳朵,将压倒的噪音拒之门外,然而噪音别说停下来,反而愈发强烈。
(停下来!气氛好像很奇怪。)
连同这样的叫声也被噪音吞没,传不进自己的耳朵。
特别大的声浪包围了京。
那一瞬间,京站在了他从未见过的体育场。
全场座无虚席,观众们的兴奋达到了顶峰,用着几乎撕裂鼓膜的声音,从周围送上欢呼声。
(这是……?)
京一边对突如其来展开的视野感到疑惑,一边环顾四周。京刚一抬头看,他的表情发生了变化。下垂幕布上的文字,迅速进入了京的视线。
King of Fighters ‘97
一阵剧烈的雷声,将京拉回了现实。
一到苍白的光芒,将昏暗的房间染上了色。随后响起一阵如同在腹中发出的低沉雷声,雨声拍打在道路上,清晰可闻。
京从床上起了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是梦……吗?」
或许是下雨的缘故,天气极度湿热。T恤衫也被汗浸得湿透。
本以为是欢呼声,实际是雨声吗……
他翻找着,打开了空调,很快室内便充满了清凉,心情也随之沉静下来。
室外依然一片黑暗。街灯的光亮几乎照不进京家住的复式公寓窗内。京并未马上感到困意,一边躺在床上,朝着忽明忽暗的窗外发呆,回想着刚才做的梦。
梦只有一部分留在了脑海,大半部分已流失在记忆的缝隙里,他几乎完全无法想起。
只是最后见到的那个名字,留给他异常强烈的印象,历历在目。
『King of Fighters』
京看向了放在桌子上的白色信封,这个信封是神乐亲手交给他的。
「今年也是神乐家举办的大会。」
千鹤说着,将信封交到了京的面前。
「你当然会出场的吧。」
京将信将疑地接过信封,取出了邀请函。
上面写着「致 King of Fighters ‘97特邀选手」,详细说明了比赛的具体事项。据信上说,今年除了同往年一样进行三人组队制,也认可个人名义进行参赛。
「怎么样草薙?今年不和我一起组队吗?」
「哈?」
京面对突如其来的请求而仓皇失措。然而千鹤的表情自始至终非常郑重。
「高尼茨是四天王之一,之后还剩下三个。我和你,还有八神三人组一队等候大蛇。」
「你又打算搞这么大动静啊?」
「这个呢……」
千鹤眼眉低垂。
「那次很不幸成了事故。当时无法预料到高尼茨展开突袭,的确是我的过失。但如果大蛇要复活,不牺牲这么多人,他们是不会就此停手的。大蛇就是将要毁灭人类的存在。」
「大蛇……吗?」
「该战斗了,草薙!那可是你的宿命啊!」
京在竭力劝说的千鹤面前,一脸为难地挠挠头。
那一天母亲不在家,京吃着现成的晚饭,想着接下来去泡个澡。宿命什么的,突然在这个时候登门拜访,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地通知,还不能为此疑惑,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嘛……总之先冷静下来再说。我会在大赛露面的。」
「那么……」
京看着千鹤突然舒展开来的笑脸,匆忙补充了一句。
「等下,没人说要和你一起出场吧。」
「什么嘛。你又打算和二阶堂他们一起吗?」
千鹤有些不满地发着牢骚。
「有什么好抱怨的。我和谁一同出场跟你没关系吧。」
「有关系,我说过了,这可不仅仅是格斗大赛啊。」
「都说了别骂了。你估计是太上心了。」
「这根本不是上不上心的问题好吧!大蛇准备要觉醒了!必须要有人出面阻止!没有任何人能代劳的!」
千鹤双手拍地,滔滔不绝地越说越起劲。京听着这番话,急躁的性情也不输千鹤,血液冲上了头脑。
「所以说你好歹也得想想办法啊!求人办事好歹注意下你的言辞好吧!少叽里呱啦乱叫了!疯婆子!」
「我可没乱叫哦!你说我疯婆子?反过来我倒要问你,对女人大声辱骂到底想干什么?」
「谁骂你了!」
「你不是在骂吗!」
只听咚的一声,楼下的住户发出了愤怒的抗议声,两人同时住口。
千鹤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缓了下来和京再一次面面相觑。
「总之这件事,跟二阶堂他们没关系。万一他们卷入这场争斗,他们的生命安全……」
「红丸和大门都没那么弱的。」
京满怀确信说道。千鹤看着京寸步不让的态度,深深地长叹一口气。
「真的是。你也好,八神也好……」
「八神?」
京敏锐地捕捉到了千鹤的低语中的信息。
「八神怎么样了?」
千鹤不禁打了个寒颤,京在大赛过后,不清楚庵的情况。
这一年来,千鹤多次造访京的住处,如这次一样说明三个家族使命的重要性。但在当时,她从未从京的口中提起庵。
(可是……他果然还是很在意吧。)
千鹤有一天终于意识到,京也并非对庵的情况毫不关心,或者对其厌恶。实际上,京也有意识想到了庵,如同庵对京拥有了执念一样。
(确实是这样呢。虽说现在两家早已泾渭分明,但两人的血脉却紧密相连,就使用同一种火焰,背负着同一种使命而言,他们应有旁人无法了解的羁绊。)
只是京同庵一样,不会将之表现出来。
到底是为什么呢……
「喂,神乐。」
「啊……啊,没什么。他跟你一样也很难处呢。」
「那肯定啦。都是不会把你说的话当一回事的那种人啦。」
「这个嘛……」
要是京知道了庵的现状该会怎样呢?千鹤想着这件事感觉难受,到最后,无法向京开口说明实情。
现在的庵,深处孤独之中。
仅凭一己之力,肯定无法将自己从处在可怕得瘆人的,深深的孤独中救出。
黑暗中,再次电闪雷鸣。
京再次尝试拿起了信封。
街灯的光亮照进来的地方,能勉强读到表面上印刷着的大会商标。它的设计和在梦里出现的,和垂下的幕布里的设计一模一样。
他感受到了心在胸口剧烈跳动的声音。
(这是预兆……吗?)
似乎有什么在发生。
那就是……即将再次开始的,死斗的预感吧。
他突然感到,一阵寒气爬上了他的后背。
(这……是怎么回事。感觉血液好像沸腾了。眼前似乎站着强到可怕的敌人……感觉心砰砰跳,还有些兴奋了……)
京紧紧握着拳头。
(我是在期待吗?都怪神乐说了这些,我开始期待着有什么事情发生吧……)
还有三人。千鹤是这么说的。
(还有三人。那么强大的家伙……)
京无法抑制剧烈的心跳,看向窗外希望是头脑冷静下来。虽说雨势多少有些减小,但依然下个不停。他感受到打在柏油路上的雨声,和几万人的欢呼声重叠在了一起。
京的心,早已飞向了KOF。
由低吼变为高昂的雷鸣,也渐渐远去了。
然而,雨势似乎反而越来越猛。夏日里不冷不热的雨,光是温度的升高,会使人感到不快。
明明已经过了深夜,街上不但没有冷冷清清,反而人气很旺,有聚集在居酒屋门口,躲着突如其来的降雨的人,有一口气走到的士乘车点的人。也有已经放弃归家,改去店里的人。
庵悠然地走在这片喧闹。
他漫不经心地将手插入裤兜,在街上彷徨着,看似毫不在意雨打湿了他红色的头发。然而,他的表情是看向了某个虚空。
那些打着伞走路的人,也被庵所引起的异样的气氛所压迫,绝不靠近他一步。但这便是正确的选择。如果稍不留意,就得做好断根骨头的觉悟吧。
庵自身面对仿佛从深处冲上来一般的,破坏一切的冲动,也没了辙。这一年,他没有一天感受不到这样的冲动,而且还逐渐强烈起来。
他知道那股力量的本来面目。
那就是沉睡在自己体内的大蛇之力。
这股力量一度在地下停车场爆发并激活,在庵的体内蠢蠢欲动,寻求出口。
存在于自己体内,怪物一般的力之胎动,就是现在庵的全部。
周遭人可疑注视着他的目光,在他看来似乎完全不存在。他对周围的状况,兴致寥寥无几。他人如何看待他,都无所谓。
只有一个人除外……
(……京……)
单是在心中呼唤着那个名字,就能给心里带来憎恶的惊涛骇浪。
(你现在在干什么……)
(在看什么……)
(在想什么……)
眼睛深感疼痛。雨能够让沸腾的血冷却下来,让他感到舒适惬意。
他无意识间,脸上浮现了浅浅的笑容,是被冥暗的情绪所支配的歪曲笑容。大蛇的血液和庵的欲望,在京的名字上相遇了。
「!」
明明是深夜时分,写字楼的液晶画面传出了鼎沸的声音。那个名字,忽然从扬声器传来。
『在即将举办的King of Fighters。今年最有望拿到冠军的草薙京,二阶堂红丸,大门五郎组成的队伍……』
(……草薙京……)
他的喉咙里,开始流露出早已压制不住的笑。
(你又来参加那种无趣的大赛了吗……)
『……将会计划实施。从今年开始同时开设的个人参加方面,八神庵选手备受瞩目……』
(?)
他被叫到自己的名字有些震惊,但马上察觉到了背后的运作机制。
「呵呵。是吗……神乐这女人……」
(将京杀死……是这么说的吧?让我也出席大会…… )
憎恨的凶浪冲击着他的心。
憎恶,憎恶,憎恶。其他任何事情也无法思考。
『嘻嘻。真好啊。想着草薙的你,心情真是畅快啊。』
庵下意识无视了那个忽然间传到他耳边的女声,那个声音本应不属于任何人,然而那充满甜腻的诱惑声音,低声传到了庵的耳边。
『赶快杀了草薙……杀了他……你不就是想看一眼……草薙的血吗……』
『就让我匍匐在你脚下吧。』
另一个女声说道。
『草薙悲惨地倒地啊,真是妙不可言啊。』
『八神啊……到何时你才会杀了草薙啊……』
『啊……啊……真想一睹为快啊……』
伴随着欢喜的声音,柏油路上庵的倒影绵软无力地变了形。浓黑色的倒影中,四射着红色的光芒,分为两道,紧紧缠绕在庵的腿脚。
那是两个女人的脸。
「烦不烦啊你们。滚开。」
女人嘻嘻笑着,用不自然的姿势缠在庵的腿上。赤裸的身体从一团丝绸样的东西中露出,如同蛇一样蠕动着。对于这冰冷又极其不愉悦的感触,庵流露出厌恶的情绪。
「给我滚。」
『哎呀,你可真冷淡呀,我们不是队友吗?』
『你光站着在这,又不杀草薙到什么时候呢,等到你都快厌倦了吧。』
「闭嘴。」
『多简单啊。这样就能解放大蛇之血了啊。』
『你的血能置草薙于死地!』
「闭嘴!」
庵打出了蓝色的火焰,但女人们的影子轻而易举便躲开了,嘲笑着他。
『哈哈哈哈哈,不起作用咧。』
『这样的火焰草薙可没有呢,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呀哈哈哈哈……』
『……』
声音逐渐减弱,女人们的身姿消失在黑暗中,如同融入其中一般。庵回过神时才发现,黑暗中只剩下了他自己。
「哈啊……哈啊……」
庵一直盯着女人们消失的地方,但在他眼前的,只有深不见底,了无生机的黑暗。空气充满着火辣辣的痛,令人毛骨悚然。
「恐惧?……我有什么好怕的。」
他咬紧牙关,定睛看着黑暗。
「京!」
一时间,他看见了京,操纵着红莲之火,横扫一切敌人。
「呵呵,京!用我的火焰,我的憎恨,这次必定将你打倒。不必借由那些妖魔鬼怪之手,而是我……只有我能……」
庵朝着无止境的黑暗中,呼唤着京的名字。
下一刻,他眼里闪过了他习以为常的,有些脏污的天花板。
庵直眉瞪眼地环顾四周后,总算将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他租着老旧楼房的其中一间,屋里几乎没放任何行李,冷冷清清,只放了一张床躺在上面。
或许是下雨天伞也不打就回家,直接躺床上睡的缘故,他的床单和身子都早已湿透。
(是因为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才做这种梦的吗?还是说……)
庵看着放在地板上的KOF邀请函。这封信函早在几天前千鹤就放在了这里。当时他看都没兴趣看,千鹤在回来后就一直放着。
庵从床上起身。突然兴致冲冲将手伸向地面,要拿起邀请函。
就在这时,发作突然找上门来。
「咳!」
剧烈的咳嗽使他倒在床上,他呼吸困难,只是被呛着了。
他手捂着嘴,呼吸总算平复下来,鲜血印在他的手掌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掌。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
庵似乎忘记自己刚吐过血,用血污的手将邀请函捡了起来,仍旧躺在床上。
「呵呵呵……京……你等着。在打倒你之前,我绝不会倒下。」
他呆滞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得怪异起来。
「我和你,到底谁先倒下……哼哼哼……哼哼哼……」
他充满阴森气息的笑声,响彻在不透光的房间,在这个无论何时都略微昏暗的房间回响着。
沿着一直饱受塞车困扰的道路上,有一家咖啡厅。
这家咖啡厅地处一整天的喧闹和排气里,一般人都会远离的地方,却一直人满为患。这种适度喧闹的环境,对于想要进行秘密谈话的人而言却恰到好处。
布鲁·玛丽在这间咖啡厅的一隅摆好姿势。虽说有玻璃隔着,她在面对连续不断的鸣笛声,也已对着听筒提高了音量。
「是我,听得到吗?」
布鲁·玛丽一边看着铺满整张桌子的文件,对手机大声说道。
「……对。邮件我收到了。机票到老地方取就行了吧……是的。我将和山崎,比利一起出席。关于这个事,我有东西想拜托你为我调查。」
电话那头的男人,在世界范围内东奔西走,给忙碌的玛丽以辅助,是代办法律手续及工作事务的老手。
「都净是些暴力的家伙,我真服了。加上山崎这人本身就能引发骚乱了。」
布鲁·玛丽赶到山崎那儿,山崎在道场搞破坏搞得正起劲。布鲁·玛丽在看到吉斯的左膀右臂比利·凯恩后,凭直觉猜到这便是吉斯设的局。
「果然这次的委托还是摆脱不了吉斯呢。这样,你再帮我调查一下客户那边如何……好的,拜托你了。」
布鲁·玛丽将手机放入口袋,再一次过目打印好送来的文件。
这次的委托,光从内容上看就已经充满疑点了。
客户为香港的贸易公司,是个闻所未闻的公司,最近进军上海。这间公司的老板因山崎的存在而倍感危机,故委托她对山崎的动向进行调查。
光是说调查对象是山崎,工作内容只有品行调查。这种烦闷无趣的委托,并不适合从正面展开工作的玛丽。
受吉斯所托,她听到山崎将会在KOF中出场,便马上把邀请函给了比利。本以为比利会断然拒绝,但出乎意料的是,他轻易接受了玛丽的方案。
比利说「山崎你怎么调查都行,可别坏了我的好事。」在去年,他因庵而身负重伤,似乎到现在仍耿耿于怀。受吉斯的命令与山崎共事,也完全是因为要和庵正面交锋,而这种执念非同寻常。
「吉斯雇佣山崎是为了什么?」
面对布鲁·玛丽的打探,比利的回答是「跟你没关系」这样冷淡的回复。虽然确实没有关系,但对于玛丽而言,比起客户的要求,吉斯的动向更能引起她的兴趣。
说起这KOF,在去年的决赛中爆发的恐怖事件,出现大量伤亡人员。吉斯也在那次大会中出场。即使没造成这种损失,大会的前身,便是正值当打之年的吉斯举办的秘密赌博比赛,在那之后由克劳萨,卢卡尔之类的人举办并亲自上阵的,给人肮脏的印象并留有污点也是家常便饭。
这场大会,不单山崎龙二会出场,甚至背后有吉斯的影子。
事情绝不简单。
(这种程度得有多刺激呢。保险的确认调查也有够烦的。)
她喝完了放在杯子上的咖啡,放了硬币在桌子上,从椅子上站起身,跨坐在停在店外一旁的哈雷摩托车,引擎以迅猛之势发动。
200的气筒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KOF吗……有什么在等着我呢……)
Chapter Text
「草薙学长——」
「呃。真吾,你来这干嘛?」
「我呀,从预选赛中胜出啦,多亏了草薙学长你啊!」
「谁?」
在相关人员座位看着一般选手比赛时,京震惊了,红丸和大门的用诧异的眼神看着突然前来搭话的年轻人。这位装扮上看上去怎么都像京的年轻人,估计也和京见过面。面对红丸的疑问,京有些尴尬地答道。
「这……这小子叫矢吹真吾……」
真吾听到后,便打断京的话。
「作为草薙学长的第一弟子,痛!」
「也就你随口说说而已吧。」
京给真吾的头上敲了一记。
「草薙学长——好痛啊,不会想到了就打我吧!」
真吾摸了摸鼓了包的脑袋,有些不满地控诉着。红丸和大门不可思议地望着互相开着玩笑的两人。
京说不上是容易相处的类型。
他完全无视毫无兴趣的事情,与人交谈还是和异性相处,与其说他讨厌这些,不如说他本就不擅长。
然而眼前站着这位叫真吾的年轻人,怎么看都不像格斗家。他话非常多,也沉不住气,而且像一只小狗一样对京非常亲近。说到与真吾谈话的京,也没表现出厌烦的表情,不如说也很乐在其中。
对于看着这一切的两人,特别是对于红丸而言意料之外。
「嘿,是你的学弟啊。」
「是啊,他一直缠着我教他草薙流呢。明明我已经说了非一族的人,就算经验再丰富也是放不出火的啊。」
「哪有,不做做看怎么知道呢!我在预选赛已经有好几次感觉到将要打出火焰了好不。」
(你只是感觉到而已吧……)
京的内心有些吃惊,说着「哎你再努力一把……」,真吾立刻喜出望外,给出了满分答复「好,我会加油的!」
「你格斗技巧才刚开始磨练,也没经历多少吧。就这点程度还能在预选赛中脱颖而出,真了不起。」
京听着大门的话,想起了抛在脑后的问题。
「对了,你来这做什么?你要在大会中出场可是一字未提吧。」
「可是……我要是说了,草薙学长一定会反对的啊。」
「当然不行。你听好,这场大赛可不是外边小打小闹那种格斗大赛,而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生存竞争,不适合你这种初级玩家!」
真吾面对过于气势汹汹的京,一句也答不上来,沮丧地低着头。
红丸看着闷闷不乐的真吾,便插了一句。
「不也挺好的,说是初级玩家吧,好歹也有实力突围晋级啊。」
「别傻了。这种就算靠新手运气赢得比赛,过分相信自己实力的家伙才最危险。」
「京!」
面对这样过激的言行,大门对京斥责了一通。京一瞬间表现出话说得太重而后悔的样子,但很快就回到了固执的神态,一言不发就离开了。
「这人怎么回事?提心吊胆的。」
「我没和草薙学长商量过就在KOF中出场,他就生气了吧。我要和他道歉。」
真吾随后要追上草薙,被红丸叫住了。
「别去了,你又没做错什么。」
「……可是……」
「他只是取得大胜之前挺紧张的,变得容易火气旺盛,而不是真的因为你而发火。」
「……是,是这样吗?」
「啊,我可是和他组队很长时间才这么说的,相信我。」
红丸刻意用着戏谑的口吻,给垂头丧气的真吾以鼓励。
真吾也因此重获笑容。
然而,刚刚的京有些反常。或许是,之前京在比赛前紧张过吗?
还是说,之后又将会发生什么吗?
红丸在笑里,暗感一丝沉重。
京身处体育场顶层的一个休息室。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无精打采地俯视着绵延不断的观众们。
今年的大会似乎盛况空前。据说票还有加价,卖到了很高的价钱。他眼下的观众们,已经拿到了白金票,绝对称得上幸运观众。
(幸运在哪呢……)
据千鹤所言,要是草薙,八神,八咫三家都到齐了,大蛇必将现身。那帮家伙对此一无所知就来了,恐怕运气不会好到哪去吧?
京一想到真吾那轻浮的笑脸,感觉烦躁不安。
如果今年和去年一样发生了那种事,他也无法保证真吾会不会幸免于难,但这肯定不能构成让真吾弃权的理由。
也有可能,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
(妈的,这种暧昧不清的感觉最让人讨厌了……我可不会这么阴暗的。)
「哟,你就是草薙吧。」
京听到身后有个从未听过的声音在叫他,一脸不解地回过头。他本以为又是不知哪来的记者,说起话来毫无防备,他看见一个彪形大汉站在那里,笑起来的时候展现一副自来熟的姿态。
京从未见过那个男人。男人完全不在乎京不解的样子,隔着桌子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我叫七枷社,请多关照。」
京无视了男人伸过来的手,那位自称社的男人看似没有因此感到受伤,依然对他笑呵呵的。
(搞什么?这家伙。)
光是这副身体有一米九,就足以给人一种压迫感。虽说看着像日本人,但长得粗枝大叶,一点也不靠近日本人。他不是染着一头白发么?
从年龄上看,他和京相差无几,也看不出来是记者,要么就是工作人员或选手。如果是选手,这种高大的身型也就不足为奇。虽说到目前为止像争取机会成为人们的讨论对象,而京却一无所知,这一点就不可思议了。
渐渐地,京败给了好奇心,开始和他聊起天来。
「你也是参赛选手吗?」
「团体赛的话倒是,说不准有机会在那碰上你呢。」
「哼……你是干什么的?」
「我干什么的?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号称『恐怖(Angolmois)七枷』(注)的,有点名气的吉他手啊。」
「我不是说这个,是格斗风格!」
京呆住了,对着对答如流的社这样回话道。社先是欢快地大笑起来,之后说了句「啊,这个啊。」
「格斗风格的话,就是七枷武真馆空手道。」
「我可没听过。」
「开玩笑的……」
(这家伙……到底搞些什么?)
「这不重要。我参加就是为了把八神打得满地找牙。」
京盘算着要不再一次无视这个没有任何来头的男人,不再接他的话,却对这个男人口中的那个名字非常惊讶。
他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变得极为可疑。
「你……和那家伙什么关系?」
京问道,声音因有些紧张而漏了一拍。男人歪着嘴角说道,仿佛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那家伙啊,可真是让我倒了大霉啊。这阵子得好好回报他一下。你给我听好了,是我们先接受了他们的演出请求。但是呢那帮人刚准备好,我们的演出就被取消了,也太没人道了吧。我们也要过日子的嘛。我们不吃不喝准备演出用的衣服,通宵把曲子写好了,结果派不上用场就没得谈了。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等,等一下!」
男人口若悬河,如同饶舌的话语让京不禁单手捂嘴。感觉就像说着自己完全想不到的话一样。
「你从刚才一直在说什么?」
这回轮到社展露出诧异的神情了。
「说什么……所以说我的乐队陷入了困境都赖他的乐队啊……」
「也就说你在讲那件事。来这场大会是为了消解音乐活动之恨吧……」
「没错,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嘛,我很有学识,对吧。」
京要是自己钻牛角尖来,总觉得有些荒谬,不自觉地露出了疲倦的笑容,为什么这场大赛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人呢。
「那你的格斗经历呢?」
「打架我可从——来没输过谁。」
(真吾也好,这家伙也好,怎么来的都是些菜鸟啊)
「比起这个,你是八神庵的对手吧。我倒希望你能教教我怎么打赢他。」
「一般人根本赢不了他的吧」
京这冷冰冰的措辞,对社不起作用。
「怎么会,不打不知道吧。」
(这句话好像在哪听过呢……)
「我说啊......要是想着打架方面有点厉害,就能赢过好好练功的格斗家,这种想法就体现了初学者欠缺考虑。基本功就完全不同,比如说如何呼吸,如何移动体重等等。再说了那家伙还使用火焰,你觉得该怎样才能赢他?」
「是这样吗?」
京看着社仍未动摇心思,有些震惊得笑了起来。
(不过确实,不打一场或许就不知道吧。)
京这样的人,在孩童时期只和父亲打斗过,对自己的实力拥有绝对自信。但自从他初次在异种格斗技战中与其他流派切磋以来,也碰到过好几名强劲的对手。
特瑞·博嘉德,坂崎良,红丸和大门,都是不能轻看的对手。
「不挺好的嘛,哪怕第一回合就输了,都会有好的经历在。」
「喂,你说谁第一回合就输了啊,既然都出场了,就必在今次把冠军拿下。」
「哈哈哈……」
「你笑什么啊?」
「比起说这个,八神这家伙,这次在跟谁组队呢?」
「诶?」
「什么嘛,你不知道吗?」
「这么说来……」
男人挠了挠头,一脸疑惑。
「切,刚才做的那些想不到我成了过错方,不好意思了草薙,耽误你时间了。」
「没,没事的。」
社轻轻一挥手道别,走到了别的座位,那边坐着一位刘海长到遮住眼睛的女士,还有一位中学生年龄的小孩。社在和他们聊了会,便和他们一同走下楼梯。
(……奇怪的家伙……)
京心中的疙瘩与意难平,不知不觉就消散到九霄云外,暗地感谢着都是那家伙的功劳,又开始眼睛朝下看了。
预选赛已经结束了吧,观众们正有序排队离场。
他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四点,他必须出席五点钟由赞助商举办的宴会。
刚才那件事,得跟红丸他们和真吾道歉了。
京脚步急促地走下楼梯时,狠狠撞到了从楼下飞奔上楼的人。
「痛痛痛,喂!你走路注意点!」
「是你该好好看路才对!」
对方是个女人。
女人笔直的金发下,有着一双直视人的深紫色眼眸,穿着宽松的长裤以及显露其纤细腰肢的紧身短背心,勾勒出其丰满的胸部轮廓。但她修长的手臂上若隐若现的肌肉,说明她毫无疑问是懂格斗的。女人看着京的脸,怒气随着举起的拳头放下而消失。
「哎呀,你就是草薙京。」
「……你是?」
「玛丽·莱恩。大家都叫我布鲁•玛丽。我从特瑞他们那经常有提起你,你是用火的吧。」
玛丽将要回握着京伸出来的手时,还是把手收了回去。
「啊,我得走了!不好意思,这边有点急事。」
玛丽话还没说完,就从京的侧面擦身而过,跑上了楼梯,京留在这里,茫然望着她的背影。
「那又是怎么回事?」
出于习惯,人到了酒店房间后首先做的,就是检查有无窃听器。
莉安娜将从灯罩到床底的各个角落都搜了个遍,确认了没有任何异样后,终于第一次坐在了床上。没过多久,对面房间的拉尔夫打来了内线电话。
『怎么样,住着舒服吗?』
「尚未发现窃听器及其他危险装置。」
『啧啊……我不是说这个。这种大会的酒店大概都不会布置这种东西吧。』
「但为了慎重起见,以防万一有什么事发生呢。」
『我不是说这个,而是你觉得床再大点睡着舒服不,窗外的夜景好看不,浴缸大不大之类的。你对此有哪些感受。』
「……」
莉安娜陷入了沉默,拉尔夫想着说得太重了,便马上对她说声对不起。然而莉安娜也不知道别人为她道歉之后该如何回话,最后把听筒挂着。
正因为拉尔夫明白自己是在关心对方,而关心得不到回应总让他感觉焦躁不安。
然而,在她干脆利落地收拾好行囊,很难考虑到自己的内心。不熟悉她的人要是看到她这副模样,指责她为冷血动物,她也没辙。实际上,莉安娜有好几次坦然面对这些机会。她刚和拉尔夫互动没过多久,听到一阵声音,故意对她的举止进行指责。
但她没有一点办法。
欢喜。
悲伤。
快乐。
这些对一般人而言都该有的感情,对她而言却无法表露出来,这不代表她没有感情。
只是……她不擅长表露出来。
抚养她长大的哈迪伦说过,这是莉安娜在幼年时所受的创伤导致的。莉安娜在10岁时,她的双亲惨遭杀害。莉安娜身处凄惨的杀人现场,全身被血染红,精神恍惚地坐在一片涂地的鲜血中,被哈迪伦给带走了。哈迪伦在家人被卢卡尔杀害后,将莉安娜收为养女,也教会了她自己的生存能力。
莉安娜完全不记得在那起事件中的自己。
因此,她总觉得内心不踏实。
(过去的我,是不是会流泪,会愤怒……)
在去年的KOF,她遇到了一个牧师一样的男人,虽然不知道他的真面目,但他说出来的话,给她带来了冲击。
『我只是帮助你觉醒罢了……杀死你家人的,是你自己。』
莉安娜收拾好自己的包,关上了衣柜门。
在那之后过了一年……她感觉到自己的体内有些东西在逐渐变化。总有另一个自己,正对她虎视眈眈,找准时机将她取而代之。
这毛骨悚然的感觉。
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内心呢。
如果放着不管,似乎局面就无法挽回……莉安娜感到这样的预感越发强烈,她会因这看不见的焦躁感而筋疲力尽。
在这个当口,拉尔夫邀请她参加大赛,或许真的对她而言是一场及时雨。
这里就存在着她所知的,真正让她心里不踏实的东西。
如果留在这里,一定会知道些什么。这样她或许就能找到消除内心不安的办法。
『要参加宴会了,穿得好看点来。』
她想到了拉尔夫说的话,到底什么样的衣服才算好看呢……
她思索片刻,慢慢地翻找着衣柜。
宴会呈现得比去年更加热闹非凡。百人以上的宾客,陆续现身在这酒店这引以为豪的会客厅。人们听着乐队现场演奏着的时髦爵士乐,一边品尝着多种多样的自助餐美食,一边欢声笑语地谈话。客人们正度过这样幸福的时光。
除了参赛选手,还有赞助商及其来宾,也请来了艺人及其他名人。他们身边聚集着一群媒体,采访的同时也一起享受这场宴会。
会场进行到了最高潮。
京不顾红丸的抱怨,轻装上阵,只穿了T恤和牛仔裤,他以为大门只会穿着那套道服,到场的时候穿了一套灰色西装,红丸也穿着雅致的黑色套装现身会场。
京和大门并不擅长应付眼前这种热闹但却繁杂的聚会。应付媒体则成了红丸的专属舞台。红丸被媒体围着正满心欢喜,京与真吾一起共享美食,而大门正与熟悉的朋友交谈甚密。
「草薙学长。这个很好吃。」
「哪个?」
京将真吾指着那道煮透了的肉,放在碟子上。
「我可真是太幸福了,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噢,一般参加选手是不能进来的,你得感谢感谢我啊。」
「是!」
真吾真的开心到双眼发光,一个接一个地将菜取下放在碟子里。当他拿着装满菜的碟时回过头来,发现京在人群中找着别人的身影。
「草薙学长?」
京听到真吾不经意的叫唤声吓了一跳,有些慌乱地转过头,他的脸上清楚地透露着看到了很不好的东西。
「你在找谁呢?」
「没什么……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拿的也太多了点吧。」
「是吗?我觉得我还能吃哦。」
京对着真吾手拿着满碟子的菜,刻意扮出惊讶的表情,真吾却没有机会再问话了。
「草薙学长不拿吗?」
「不了,你先走开吧,我想起我还有点事。」
「诶?啊,草……」
真吾没来得及回话,京消失在了人群中。
(我在找神乐……)
他陷入了沉思。
「哟,好久不见了。」
「今年也让我看看你的努力成果吧。」
京只是走着路,到处都有人和他搭话,这次京只是回了他们轻轻一笑,但并未停下脚步。
(必须得问问神乐了。)
但京怎么也见不着千鹤的身影,渐渐感到烦躁不安。
(我拼了命去找那家伙,究竟是为何?)
「Hey, Kyo!你怎么一脸不高兴了?」
京猛然回过头,发现特瑞•博嘉德笑着对他挥手,也看到他发现自己表情不太开心。
特瑞单手举着老式酒杯走了过来。他那同以往一样的红色御寒背心,红色的帽子,还有穿旧了的牛仔裤,已经成了家喻户晓的传说之狼的商标了。
他已经蓄势待发了。
「一年没见了吧。」
他说着伸出了拳头,对方也用拳头互敬问候。
「你还是没变呢。」
「托你的福。你一个人吗?」
「有两个人在对面呢。红丸忙于应付记者呢。」
「那人也还是老样子啊。」
京笑着耸了耸肩。
「怎样,不来喝一杯吗?琼和舞他们都在。」
「不了,我来找人。」
「Yagami吗?」
「什,你说什么他呢,是神乐!」
京面对突然叫到的名字,吓得连连否认。特瑞提到了这个话题时看到京过于慌张的神情,也有些惊慌失措。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京受不了这尴尬的局面,打算离开这里,但背后被特瑞抓住撞到了他的肩膀,他正要大叫着「你要干什么!」,特瑞的低语传到了他的耳边。
「吉斯盯上八神了。我劝你小心点。」
一时间,京感觉呼吸停止了。
「什……你和我说这干嘛?」
「这里没其他人了。就算我说了,他们也听不到吧。」
特瑞拍了拍京的肩膀便离开了,向京使了个眼神,露出了「拜托了」的笑容,往安迪等人的方向回去了。京匆匆忙忙离开了。
(吉斯?黑手党找那家伙有什么事?该不会是物色对象吧。)
京想象着庵穿着黑西装戴着黑超,实打实的罪人装束,有些忍俊不禁。
(不符合他呢。)
庵对反抗自己这件事情上不留任何情面,再加上他明显欠缺一般的道德观念,会让人认为他因此是个不讲情理且无情的恶徒,但他并非毫无缘由地伤害他人,也并非为了金钱而做出行动的男人。
在去年的大赛中,他是否监视了庵?
是否将那个火焰占为己有?
然而关键是,庵不在这里。
京来回走遍了会场的各个角落,都没有找到庵的身影,敷衍问候别人都感觉累,便从会场溜走了。
「草薙!」
通往客房的电梯一打开,京刚好遇见了千鹤。
电梯门一开,一阵尖锐的声音传来,千鹤从中走出,身着黑色的礼服,手握着卷成一筒的官方指南。
「我说你啊,到哪转去了?」
「这应该是我问你吧。我找了你半天了。」
「我也在找人呢。因为……」
千鹤好像提了一嘴什么,便赶忙闭上了嘴,警觉环顾四周,和远看着这两人的酒店伙计对视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留在这可不好,赶紧换地方吧。」
电梯下到了地下,到了原本为通风口的中庭。周围树木环绕,中间的喷泉也打上了灯光,以往人群成双成对出现在这热闹的地方,现在也没什么人气,只有下榻在这家酒店的大会相关人员,现在正值晚会之时。
人走在路灯下,都能感到夏日潮湿的空气包裹着身子,虽然太阳已经下山,但日间的酷暑痕迹依然存在。
千鹤对着热得满头大汗的京说道。
「你也觉得你找我这件事,是不是很奇怪?」
「诶?什么事?」
京突然目瞪口呆,千鹤有些不耐烦地继续说着。
「都说了,大蛇,是大蛇!那帮人以参赛选手身份偷偷潜入大赛啊。」
「你说的什么啊?」
千鹤看着京诧异的神情,焦躁都写在脸上了。
「你说什么啊,小册子不看的吗?」
「小册子?那东西我可没看。」
千鹤不满地抱怨着「真是够了」,将卷在手里的小册子塞到了京的手上。
京借着路灯的光亮,不情不愿地看了那本小册子。
册子上登载了受邀选手的介绍,以及从预选赛中晋级的一般参加选手的大头照,按照顺序排列,上面有真吾的名字,庵也在个人参赛的名列上。
「那家伙怎么回事,今年独自参加么?」
「问题不出在八神啊。」
千鹤翻着页,翻到一个队伍时停下来。
「这三个人,不觉得很可疑么?」
京见过那张脸,是体育馆休息室的那几个家伙。
「这帮家伙……」
「你认识吗?」
「今天聊了一会天。」
「这三个人,没有任何格斗经验,却出现在这场大赛,不觉得很奇怪么?」
「这群人,不会是大蛇吧?」
京想起了傍晚遇到的那三个人。
京哪怕没意识到,他体内的草薙之血却能敏感捕捉到大蛇的气息。庵、高尼茨、莉安娜自不必说,连卢卡尔这样受到这股力量的影响的人都因此而血液躁动。然而他却完全没感觉到那几个人所散发的那股气息。
京把这事和千鹤说了,并补充一段。
「你没搞错吧?如果觉得奇怪,那看谁都像是大蛇啊。」
「四天王中还剩下三个,数字是对得上的。就算没有散发出大蛇的气息,也说不准那就不是大蛇吧。他们可能有法子把那气息掩盖得好好的。」
「你想多了。大概和那个牧师混账年纪也差得太大了。」
「四天王不只有成人,那群人通过转生继承了记忆与能力,哪怕看上去很年轻,他们体内跟解开封印的八坂琼没什么区别。」
「所以那更加说不通了啊。那家伙想和庵打一场才在这场大赛出场,不过是个不怕死的搞乐队的罢了。嘛,庵以个人名义参加,也不会碰得上吧。」
千鹤还是无法领会,想要继续说着「可是……」
话却被京给打断了。
「哎,比起这个,八神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
「诶?」
要重说一遍会让京感觉尴尬,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千鹤迟迟未给答复。
「……说实话……我不清楚。」
千鹤百思不得其解,终于给出了她的答案。
「我一直都有在监视八神,但在大赛即将开始前跟丢了……」
「监视?怎么回事?」
千鹤不禁啊了一声,捂着嘴。她光顾着感知大蛇的动向,一失神忘记了和京透露庵的现状。然而话一经说出,她也不能矢口否认了。
京执拗地请求一个说法。
本来这些她得三缄其口。
自从八神在一年前血之暴走,如今形同废人这件事,也要和盘托出吗……
「八神到底出什么事了?」
「不。我不是说这个。」
「那到底是什么事啊?」
「……这个呢……」
千鹤含糊不清地说着,突然受惊吓而睁大了双眼。
「我出什么事了?」
京听到了背后的声音,反射性地回过了头。
八神就站在这里。
他和一年前毫无变化。
他闪着灿烂光芒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京。
然而,庵的视线冰冷,目光所及之处皆能结冰,对京却不起作用。京也直勾勾地盯回去,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怎么……你不是好好的吗,好久不见了啊。」
「跟你决斗才来的,京……」
庵的脸上也浮现出浅浅的笑,仿佛为这场邂逅而感到喜悦。
「你还是老样子,脑袋里就剩下这些了吧。」
「那当然。我为了将你打倒,才来到这里的。」
「我说……八神?你还好吗?」
千鹤在京的身后有些战战兢兢地问起庵。庵对着千鹤怒目圆睁,是那种不容许她多管闲事的目光。
千鹤对眼前的一切难以置信。仅在一周前,庵几乎整天都以浑浑噩噩的状态度过,接着他毫无预兆地失踪。
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然而,现在站在她眼前的庵,完全看不到这样的阴暗。
他完全如同常人一般。
对于千鹤的质问,庵毫不作答,视线马上回到了京的身上。
「有碍事的女人在,这次就饶你一命,你休想逃。」
「谁要逃了?」
庵看着生气勃勃的京,心安理得地转身离开了。
在一脸茫然的千鹤面前,京的表情也透露着一丝喜悦。
「嘿。今年不也要战个痛快吗?」
山崎往宴会会场相反的方向走着,玛丽趁其不注意在后面追着他。他搭乘电梯下了楼。
(是否该马上采取行动呢。)
山崎的目的地是一楼中庭。那是个壮丽的人工庭园,将酒店中央凿空建造而成。山崎大步流星地走在行人通道上,不带一丝犹豫。他准是带着目的往一个方向走了。
周围没有人影。
(他可能在计划和谁碰面吧。)
她在思考着「和谁……」这个问题,马上锁定了一个人物。
(该不会是……吉斯?)
布鲁·玛丽放轻了脚步声,小心谨慎且低调地追了过去。她听到了说话声从远处穿过中庭中央的喷泉,传到了周边一带。在这之前,她也得知山崎正倾听对话的内容,把注意力投向对话中的两人。
听得见男人和女人的声音,却见不着人影。但即便如此她也从对话的内容得知,是草薙和神乐在对话。然而,他们的对话里有她完全不明白的东西。
(……大蛇?……四天王?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呢?)
谈话途中加入了庵低沉冷静的声音,但很快又不见了。与此同时,山崎开始采取行动了。
(他的目标是八神!)
她马上意识到了。庵就是比利的目标,在这一点上又和吉斯产生了奇妙的连接点。她暗中窥视着,逐步接近山崎时,在她的眼前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
(见鬼了,已经开打了吗?)
玛丽快步走近声音的源头,在那里,事态朝着无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心跳剧烈地起伏着。
喘不过气。
很痛苦。
庵紧抓着胸口,倚靠在墙上。他与京他们分道扬镳后,沿着墙从中庭走到后部公园时,发作突然找上了他,让他无法承受。
在剧烈的咳嗽中,他断断续续地呼吸着。
在与京对话时克制住的这场发作,又开始犯了。大蛇之血在庵的体内猖獗着,寻找着出口,因与京的见面,而变本加厉地活跃着。
(不行……时候未到……)
他身体疲倦,手脚重得如同上了铅块。他的身体不受自我意识支配,变得让其心有不甘。
剧烈的干咳,逐渐带来了湿气。
「呃!」
黏糊的液体,将他的手掌染上了红色,顺着他的指缝间,集中滴落到了地砖上。
视野昏暗。
(不行……还没和他决斗!)
庵将身体靠在墙壁上,开始拖着步子走,步伐沉重。
(还不……行……)
「喂喂,怎么就这副样子了?这不就是臭名远扬的八神庵嘛!」
他昏暗的视线里站着一个人,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根本无法辨认。
一阵厌恶的感觉袭来,是犯恶心一般的感觉,是他每个晚上,如同噩梦一般痛苦万分的诡异感触。
庵似乎是要从那个源头逃离,向前迈出一步。
他听到了男人低低的笑声从背后传来。
(是谁……)
「哈哈哈。我还以为把比利这家伙打得半死的人有多强呢,原来就这种还吊着一口气的病人啊?!」
(敌人……)
他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过于强烈,以至于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哟。这么痛苦,我就干脆了结你怎么样?」
刺耳的声音混合着急促的呼吸声。
「你真碍眼……给我滚……」
庵用嘶哑的声音,对着他看不见的男人放话。
「哈哈哈哈!」
他听见了像是在嘲弄他的笑声。男人没有离开半步。庵刚准备无视男人走开,却被一阵粗暴的力量压在了墙上。男人的右手,死死抓着庵。
「你要往哪逃?啊?」
男人瞬间靠近了他,他终于能看清男人的脸。
略微晒黑的肌肤。头顶染成金色,两侧保留黑发的造型,会让他想起曾经见过的人。他的一只手就这样大胆地插入口袋里。
他歪着嘴咧着笑,目光聚集着那渴望着鲜血的狂气。
散发着寒光的眼睛。
将人的生命,只视作路口转角的烟头。
就是这个男人的目光。
「把你的脏手拿开,你对我而言没用了。」
庵即使胸口被人抓着压到在墙上,口气也没有任何变化。他用沾了鲜血的手抓住男人的手腕。
「想死吗?」
男人不等庵放出火焰,单手便把他扔了出去。
「呃啊!」
庵倒下了,肩狠狠地摔在通道的地砖上。
心跳声加剧了。
愤懑融化在心,疼痛也消失不见。
庵慢慢地站起身,用力地擦拭着被血弄污的嘴唇。
他的视野一片清澈,没有任何杂音,也感觉不到痛苦地喘气,还有身体的疲惫。
他有的,仅剩下对眼前的敌人所抱有的杀意。
庵的拳头上,蓝色的火焰腾腾升起。
「我来取你性命。」
「嚯,可是啊,这话该由我来说!」
男人与庵的手臂互相撞击着发出了声音,通过手臂互相叫嚣着强烈的杀意。庵体内的大蛇气息肆意膨胀,正要冲出那名为他自己的躯壳。
(不行!)
庵在一瞬间因犹豫而分了神。他没能看穿男人的攻击,心窝处遭受了一发重创,整个身子再一次撞击在地。有个男人用身子挡在了他的正上方。
「傻x啊你!别死啊!」
「休想让你得手!」
京从侧面冲过来,挡住了那朝着庵的喉咙挥下的拳头。这一回,与那拳头刚硬对抗的手臂上冒出了红莲般的火焰。
「嘁!」
男人飞快躲开,与突然现身的京相对而视。
「我可不知你要对他做什么,我来替他做你的对手!」
京面对山崎摆好作战姿势,毫无任何破绽。
「哼,想不到来了个挡路的。」
「喂!」
男人失去了战意,折返离开了。京留在这里悔恨未消,任由手里的火焰继续燃烧着。
「丫的混账!」
他丢下这句后,眼睛转向了倒地不起的庵。
「喂八神,怎么这样子,你到底……」
庵痛苦地呼吸着,眼神呆滞地望着京,仿佛自己无法理解刚才发生的事。京突然为此担心赶了过来,他从没见过庵这副样子。
「你不要紧吧?」
庵想要慢慢地起身,京要将手伸出去,却被庵一把推开。
「不准碰我!」
他沙哑的声音只说了这句,手扶着墙壁上站了起来,开始踉跄地行走着。但当他再也走不动时,再次在京的眼前摔倒在地。
「八神!」
庵也没有察觉到,京跑到眼前伸出的手。他似乎无视了京等人的存在,强撑着移动他本已无法动弹的身体,反复念叨着相同的话语。
「我……不会被任何人打败,直到打倒你的那一刻……」
「唔!」
「喂!」
京看着血从庵的指尖滴落在地,吓得叫出了声。鲜血流到了胸口,染红了他白色的衬衫。庵眼神茫然,望着身上黏糊的血液。
(还没完……)
闯入庵眼里的,只有红色的刺激。
他就这样,昏倒在了地上。
Notes:
*译注:原文为「アンゴルモア」,Angolmois,出自法国医生诺斯特拉达姆斯的预言集《诸世纪》第10卷第72首,直译过来为“天空出现了恐怖大王/让Angolmois之王得以复活”,因得此关联,也有二者混淆等情况,故在此之上翻译为恐怖。
Chapter 4: 第三章
Chapter Text
(……憎恨啊……)
声音不知从何处起。
光是听着就能让人胸口发紧,悲悲戚戚。
(……憎恨啊……)
声音又开始反复。
『憎恨?憎恨什么?』
(草薙背叛了我……)
『背叛?那是你们的事吧。』
(憎恨……憎恨啊……)
京独自坐在昏暗的房间内,这六张榻榻米大小的简单房间,只放着一个小小的烛台。
青草般的香气扑鼻而来。烛台的光亮微微摇晃着,背后投下了不安晃动的影子。
月亮已经向西沉,支配着室外的,是天亮之前的黑暗与寂静。
远处传来马的嘶叫声。
再过一会儿,天就会亮。
京凝视着烛台上的光亮。
声音又一次响起。
(为何背叛了我……憎恨……憎恨……)
『如果你如此憎恨我,为什么要干那样的事。自己的行径为缘由的怨言,我已不再侧听。』
烛光忽然熄灭。
京缓缓地闭上眼。黑暗之中,没有人意识到,浮现在那张脸上的,沉重的苦恼。
「已经为时已晚了,你已经不存在了。无论你再多言,过去已经不可复原。」
京脱口而出。
『退下吧,八坂琼。回到你该回的地方去……』
(为何你背叛了我……明明我曾如此信任你!)
黑暗中,叫唤声渐渐远去。那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样的问题。京用手捂着耳朵,当没听见。
『我……可没有背叛你!』
京最后的话还未说完,就从梦里被拉回了现实。
他想着,不知什么时候陷入了睡眠,摇着头用手把头发拨到上面,总有些意犹未尽。
「做了个很奇怪的梦呢。」
他独自念叨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了床,庵在上面沉睡着。
京松了口气,坐起身来。眼前的一切和睡着前没有两样。
庵筋疲力尽,失去了意识。京背着这副身躯,送到了客房,将他弄脏的衣服脱下来,放他在床上睡觉,用湿毛巾将身上的血擦干。京纠结着是否要叫医生,但听着他安稳的呼吸声,最后放弃了。
哪怕就放着庵不管,自己回去,他的身旁没有队友,也没有关心他的朋友。
「这种时候,平常的举动会带来恶报吧。」
京这样感慨着,也没有别的办法,最终决定留下来观察观察庵的情况……他本打算这么做的,却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京再一次调整好坐姿,再次看着庵。
仔细观察后,他得知庵有些消瘦了,脸色似乎也不怎么好。
还有……那场吐血。
沾了血的的毛巾依然被揉成一团,放在床边。
「神乐提到的监视,就是这回事吗?你……这么想和我来一战,为何到了这个地步?」
「都到这份上了……耗光你的生命之前,恨我恨到要杀了我吗?」
「是不是?」
他自言自语着,没有任何回音,想到了刚才的梦。
不断重复着憎恨,憎恨的,是八神吗?
『我……可没有背叛你!』
在梦里,我说了什么呢?
打从京小时候,他便从祖父母及父亲口中听闻八神家的事。660年前,他妒忌草薙家的权势,背叛了草薙及全人类,解开了大蛇的封印而迁到了他们一族。是操纵虚伪的蓝色火焰,执意要谋害草薙家的,不可原谅的一族。
就如同那句话所描述的,八神执拗将京作为目标,并谋取他性命。
然而……
『为何你背叛了我?』
那个声音呼唤着,是亡者的悲惨叫声。
(哪个才是真实的?我的事实,和你的事实,哪个是正确的……)
「……唔……」
庵呻吟了一声,或许意识正在回到他的身上。
京悄悄地站起了身,为了不吵醒庵走向了房门。
(要是他知道我照看他的话,准会嫌弃的吧。)
庵在轻轻的关门声中醒来时,房间已经没有别人了。
玛丽将打印好的一摞文件,随意摆在了桌上,终于开始逐页细心翻看。
这份代替玛丽,调查山崎在香港的动向的友人整理的报告书里,详细列举了山崎这一年来的行动。
「总感觉贪得无厌呢。」
她随口漏出了这句话,报告书上列举了他做过的所有恶行。随着香港的归还而爆发的帮派抗争事件中,山崎有作案嫌疑的,有二十件以上。除此之外他还参与秘密运输盗窃美术品,秘密贩卖武器,通过协助伪造护照大规模秘密入境日本,恐吓,伤害等。
所有的罪行都列了个遍。
「调查这种男人到底有什么情报呢……」
她无法感知山崎行动的准确目的,虽然关联的犯罪史其本身也值得惊叹,但他并没有像吉斯那样怀着巨大的野心。
他只是个随自己的欲望行动,形如狂犬的男人。
布鲁·玛丽在中庭一直在观察庵和山崎的打斗。她有好几次想要阻止山崎单方面的凶猛攻势,每次一想到这个,她的专业意识阻挡了她。玛丽如果就在这冲出去,她跟踪山崎的事就会暴露。这样一来,会给后续的调查带来阻碍。她冷静的分析起了作用,无法对山崎轻举妄动。
但是京现身了,这次夺走了她眼球的是从那手中猛然放出的火焰,她看得入了迷,以至于忘记了自己躲在暗处。虽然庵的蓝色火焰也很美丽,但京在黑暗中绽放出红莲般耀眼的火焰,更加充满魅力。京在把庵带离了现场后,玛丽终于才意识到,自己跟丢了山崎。
(吉斯的目标是否是那个火焰呢?为什么?那确实是挺有魅力的……火焰如果不是他们自己操纵的,就失去了意义吧?)
吉斯的天性是,对于自认为想追求的东西,不作为己用是不会罢休的。也很难想象得到,他对人类操纵的火焰产生兴趣。
事情充满了谜团。山崎追击八神的理由,吉斯的意图,草薙和神乐对话里提及的『大蛇』,虽然感觉环环相扣,一个谜团解不开,那所有的都解不开。相反,只要有一个解开了,那便成为了突破口,或许就能解开眼下的所有问题。
(最容易的,估计是草薙了吧……除此之外都是很难对付的人。)
她望着手里的报告,内心已经开始思考着,如何从草薙的口中套到情报。
「嗯?」
布鲁·玛丽再一次阅读前一页的报告时,眼睛突然在其中一行停止了,抽出了还未查阅到的一页。
这一页记录着有一位和山崎没有工作交集的男人,拜访了山崎的住处。没有男人的名字,也没有任何人知道,只是目击者将他形容为『很像牧师的人』。
一团迷雾中似乎有了出路。同样的话,她感觉似乎最近在某个地方听过。她正一点一点地反刍着她能够想得到的所有的记忆。
「啊!」
她豁然开朗,不由得叫出了声。
(这么说来……刚刚草薙提了一嘴『牧师混账』……)
宴会已经闭幕,大家各随己愿地度过了这个夜晚。
有的人在最顶层的休息室再干一杯,有的人为了准备明天的比赛早早就寝。
红丸边发牢骚,边回到了客房。京就这样从宴会中消失,迟迟未归。他期待着或许是京提前回来了,但京并没有回来,房间里只放着行李。
「切,京这家伙到哪失踪去了?」
「鬼知道他。」
红丸来到了大门的房间一问,京果然不在。大门正在床上集中精神,冷不丁回答了一句。
「都说了明天必须定好出场顺序啊。我们随意定下来的,他又要闹别扭。」
「嘛,过一会儿会回来的吧。」
「还过一会儿呢。根本不把我的时间放在眼里的吧!」
「反正都是因为女人吧。」
「跟那没关系好吧!」
红丸被戳中了痛处,突然激愤起来。大门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失风度,轻轻叹了口气。红丸双手抱着胳膊,愤愤不平地盯着入口。
「真是无语。那家伙,跑到哪去了?」
京在千鹤的房前蹲着。
千鹤回来之后,看着京衣服上染黑的地方皱起了眉头,之后一语不发地让京进来了。位于顶层的豪华套间,装潢奢华,比京等人的房间要宽敞数倍。
然而,京对此未表现出任何兴致,走进了房间后先开了口。
「八神他吐血了。」
千鹤未表现出任何震惊,京得知,千鹤果然早已知道了这回事。
「八神体内的大蛇之血正在活跃,苍炎就是背负大蛇力量的体现。要是继续使用,八神的生命必将被大蛇吃干抹净。」
「我们该怎么办?」
「你早明白透了吧?」
京并未回答,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千鹤也坐在他的正对面。
「我说了好几次了,但凡不封印大蛇,事态绝不会有好转。八神体内活跃的大蛇之血也是一样的,只有你能够阻止了。唯有掌管『武』的草薙之炎,才有驱除大蛇的力量。」
京耷拉着脑袋沉默片刻,却仿佛下定了决心一样,突然抬起了头。
「我想知道,660年前,草薙和八坂琼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千鹤有些惊讶地望着京。
「怎么现在才问?你不是知道了吗?」
「啊,但那是草薙这边看到的历史,八神家和神乐家,流传的说不定就不一样了吧。」
「你主动走近八神,真的蛮稀奇的。」
京听到「稀奇」二字,面露不悦。
「什么啊。说得我很讨厌八神似的。」
「哎呀,不是吗?你跟八神一样不相上下,还都很倔的。和解这事,我觉得你们想都没想过呢。」
「……我没想要和解啊……就这样被蒙在鼓里互相憎恨,也不会舒服到哪去吧。说不定就有什么误解。」
「对。还真是有。」
「诶?」
「这个误解已经造成了两家之间无法修复的鸿沟了。」
660年前,日本在南北朝的动乱中风雨飘摇。
吉野和京都两个朝廷之间,怀揣各种意图和野心,人们的争斗波及周围地区,民心荒芜,时局长期动荡。
天皇家延续了千年以上,史无前例出现了分裂,给在背后一直与天皇家有关联的三大家族,也带来了巨大的影响。
「原本草薙和八尺琼呢,一直在守护着皇家的内与外。两家很长时间,已经形成了很强的信赖纽带,发生那起事件时,那一代的当主曾说过『要是陷入了无罪之过,那搭上性命也要救对方,如果犯下了违背天道之罪,另一方将过错方击溃』,他们曾结缔了坚固的盟约。可是……八坂琼背叛了草薙,真没想到,他本用来封印的手,亲自毁了守护了1200年间的封印。大家都陷入了慌乱状态吧。」
「为什么八坂琼要那样做?」
「这个呢……有好几个说法的。唯有那次的混乱中,或许是八坂琼受更进一步的权力欲驱使,感到了无常,希望人类会走向灭亡。这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然而事实是,八坂琼解开了封印。
但事情并非如八坂琼所愿,大蛇并未复活。
八咫考虑到以防万一,将大蛇的封印移往他处。八坂琼所释放的,便是守护大蛇的,那几个名为『八杰集』的生魂。
八尺琼由于被得知解除了封印,而被幽禁。『八杰集』灵魂苏生,为解开大蛇之封印而接近八坂琼。每一夜,它们现身岩牢,持续引诱八坂琼。
『汝渴求力量,将我等解放出来的吧……从封印解除的那一刻起,汝已成为我方人类,已经无法回到过去。将我等接受吧,这样一来力量必将为汝所有。何其,何其强大的力量啊……』
八坂琼顽强不屈,不受其诱惑。
然而有一夜,事态急剧变化。有个东西,被投进了八坂琼所在的岩牢内。那是……一个年轻女人的断腕。
『是草薙,将汝之爱妻杀害。他作为汝对抗我等之盟友,将汝弃之不顾啊。草薙已背叛了汝啊……』
「八坂琼对着已变成紫黑色的断腕前,自问了很多遍『不可能如此的』,但他身处黑暗的岩牢里,没有人回答他的疑问。他最终败给了大蛇的诱惑呢……」
「草薙是否真的将八坂琼的妻子害死?」
「并不是。这些全是八杰集为了让大蛇苏醒所设下的,蓄谋已久的圈套。」
「那这样根本没有理由恨草薙啊!」
京大声说道。
「所以我就说是误解吧。但最初的误解,却产生了互相杀戮的真正的憎恨啊。草薙也无法原谅八坂琼的这次背叛。八坂琼后称八神,也发生在长时间和草薙的互相残杀之后。」
原本是久远的故事,京在听的时候有了一种奇特的真实感。在庵的房间所做的梦的那个自己,或许是草薙的当主,期望和八神来场决战。
这并非互相憎恨,而是两家人一直到最后都在摸索着如何和解。但时代的趋势,以及已故之人的憎恨不容许此事发生。
「真是个讨人烦的故事……」
「真的很烦人啊……」
京也没有想着事到如今,能与庵达成和解。但他想到,两人都使用火焰,并无任何争执,只是希望互相用拳头说话。然而……宿命这种麻烦的问题,哪怕无视了,也充满了自我主张。
「真的是……烦人的故事。」
京紧握着拳头,站起了身。他身体深处沸腾起来的愤怒,如同光环一般笼罩着他的全身。
「草薙!」
「打扰你了。」
京径直走了出去,一步也没有回头,留下了千鹤独自哑然。
人山人海的观众们的期待,狂热,兴奋。以及出场选手们的不安,傲慢,决意。
King of Fighters,在各种各样的意图中,即将开始。
这是在全世界范围展开,并转战的大赛。观众已达20万人。比赛通过卫星在全世界转播,聚集了几万名观众的目光。今年的大赛由雄厚资本负责赞助。
这次的会场是摩纳哥,一个曾举办过F1方程式赛车及博彩等赛事的南法小公国。
「草薙学长。请多多支持我吧!」
「好的,加油吧!」
「我要上了!」
京在目送了真吾离开后,回到了红丸他们身边。京的队伍也从现在开始等待着比赛。这回为第四场,已进入半决赛阶段,如果赢下这一场,只剩下明天的决赛了。
「抱歉久等了。」
「迟大到了啊你。有空担心起别人去了吗?」
红丸的心情不太美丽。京一语不发,开始朝着比赛场地的方向走。
他在这里,多次与红丸无法谈拢,昨晚也吵了一架。
是京带来的契机。随着决赛的临近,神经受刺激而无缘由地烦躁。感觉敌人逼近眼前,怎么也无法冷静。
京到现在有些后悔和红丸他们组队。如果大蛇正如千鹤所言存在于世间,和他们在竞技场上会合等同于自杀。
他恐惧,他将会失去这两位重要的朋友。
而这份恐惧,实实在在地逼近他。
然而,他无法说出「马上放弃比赛,赶紧回去吧」这样的话。这种纠葛会变为焦躁,会引起与红丸他们的不和。
他没有任何办法。
「别看这样,矢吹也很努力呢。」
大门坐在比赛场地的长椅上说道。
「想不到第一次登场就能到如此地步。京,你教导有方啊。」
「鬼知道……但既然那家伙这么努力,我也不会认输的。」
京说道,手掌上聚集了火焰。
(是的。无论为己还是为人……我绝不能输。)
半决赛的对手是极限流的三人。
按照昨晚商量好的,先锋为红丸,而京作为大将。结果还未轮到京,红丸击败了罗伯特和百合,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京仿佛要见证自己的力量一般,怒不可遏。
「这样下去,就能一下子闯入决赛了啊!」
红丸擦着流下的汗水,满怀热情地说道。
「啊……」
「什么啊京,你就这毫不在意的语气?」
「没,什么事也没有。」
「你不想赢得比赛吗?」
「我没这么说吧!」
(啊……又开始了。)
真的不想吵下去了。可是,已经没办法克制住烦躁了。
「哟。」
他仿佛要压制这股心中的怒火,在竞技场溜达着,有个声音叫住了他。他回过头一看,社和他的两名队友都站在这里。
「你还是那样黑着脸呢。」
「是你吗……你还没回去吗?」
社所在的队伍,早在第一回合中战败。社有些脸红地笑了笑,说着「算是吧」。
「好不容易参加了,想着看到最后再回吧,这机会,可是非常难得呢。」
「社你啊,明明到现在都没什么兴趣的,已经沉迷于格斗了吧。」
同行的那名叫夏尔米的女人,刘海依然遮住眼睛。
「可不行啊,社,你真成肌肉脑袋了呢。」
「你也真是的,我本就打算看到决赛的。」
「哈哈哈。」
京接受了社等人的邀请,一同进餐。
他们聊着乐队,聊着辛苦的设计,聊着做饭。社讨论着他喜爱的环游世界,怎么都让人听不厌。
社在京将酒杯喝空时,倒了不知多少杯酒。
「草薙你是格斗家的话,一定很能打吧。」
「为什么这么说?」
「不对吗?你这么强。」
「怎么说呢……我从没想过这事。」
三人对于京的话惊叹不已,想不到京居然被问倒了。
但是……事实上京也没想过,对他而言,打斗如同呼吸一样理所当然。
「不挺好的。社也是搞音乐的嘛,下次开演出了说一声吧。」
「有机会的话呢。」
京将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眼冒金星,神志已相当恍惚。
「……现在几点了?我得回去了……」
他将要从椅子上站起身,腿脚不稳而失去了平衡,将要倒地时,社接住了他。
「你没事吧?」
「哈哈,我好像醉了……」
(怎么感觉轻飘飘的。我居然喝了这么多了吗?)
头有些晕,感觉很美妙。
「我得回去了,那两个人还在等我。」
「他们不会等你的。」
社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你知道么?大门已经对你失望,早就想冲你发火了,二阶堂可能也一样哦。」
「……你说什么?」
「你孤立无援了。」
京实在无法理解社所说的那些。
本应在说着很要紧的事……
头脑却不听使唤。
「回去问问看吧。他们两个人都说了,不想再和你组队了啊。」
「你有没有干劲啊?」
千鹤直指庵的脸说道,庵看上去有些为难地转向她。
「我不是为了这场无聊的大会来这里的。」
「我不知你来这里为了什么,你就帮帮我都好啊!你作为选手报名参加的,该来就来吧。」
庵有种子选手待遇,在摩纳哥迎来了第一场比赛,但他放弃参加,对手因此取胜。
「我……对草薙以外的家伙没兴趣。就算我赢了,不能和他打一场就没意义。」
「这没办法啊,没有谁想和你组队啊!」
庵开始后悔进入千鹤的房间。本来千鹤要说京的事情他才开了这个门,刚一进门迎来的就是对他的怨言。
「你的事要是就这些,我就走。」
「等一下。我今天就要听听你的真心话。」
千鹤从后绕过去,走到不正眼看她的庵跟前。
「草薙好像不怎么担心,但神乐一族和草薙一族之中,有人对你的力量抱有疑问。八神是否还留有作为八坂琼的力量?」
「你问的,是混有大蛇之血的人,不能委以重任吧?」
千鹤对于庵自虐的言辞,皱起了眉头,但她并未提出反对。一族的老一辈们,对庵积累了根深蒂固的不信任。
「既然你知道了,我希望你应该更加正视起来!」
「我说过,我的目的就是打倒草薙,其他人怎么想的都无所谓。」
「你这副身体,怎么打倒他啊?」
庵看都不看千鹤一眼,但听了这番话后,他神情凝固了。
「你的身心遭受大蛇之血的侵害,变得残弱不堪,现在保持意识清醒都很勉强吧?你这种身体,该怎么打倒草薙呢?」
千鹤连珠炮似的对八神说个不停。
「如果能封印大蛇,你体内的血也会镇静下来,想和草薙打一场,放到之后再说都行吧?」
「……」
「算我求你了。这场大会也有大蛇的人在,草薙并没有把握到大蛇的动静,你的力量也必不可少的!」
「……」
庵一言不发。
千鹤将要再继续不间断地说下去,突然感受到一阵异样的气息。庵似乎也同样感受到了。他们发动思考,欲分辨气息的方位,神情也僵硬起来。
两人都得知那股气息的原形。
「这气息……该不会是……」
「是大蛇。」
两人面面相觑,赶往气息发出的地方。
「你们两个,要是这么讨厌和我组队,现在赶紧卷铺盖回去吧!」
京终于在半夜回到,红丸和大门从没想过这句话会出自他之口,哑然失色。
「怎么了啊,突然这么说?」
京无视了红丸,转头对大门说。
「大门,听说这场大赛是你以后一次了,之后回到柔道界了吧?」
「谁说的?」
「谁说都无所谓吧!」
京怒火冲天地走近房间,坐在床上。
「你喝酒了吗?」
「我在哪在干嘛跟你没关系吧!」
「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是在担心你!」
「哈。你跟大门一样早看我不爽了吧,赶紧光明正大地说啊!」
红丸支支吾吾,看着京,这些话原本要在大赛结束再说的,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干嘛不出声啊,说话啊!」
「对啊。我就想着这一次,就是最后一次跟你组队了。」
京在红丸说完后,浮现出了一阵讥笑,像是说着果然是这样。红丸有些慌乱,补充了一句。
「这么说并不是因为……我讨厌你之类的,我可没这么说。只是,不想一直都在KOF,而是希望在别的舞台展示下自我。」
京依然板着脸,一言不发。
「要是没有你,我就不会倾心于格斗了。但是啊,之后我打算单干,用自己的力量继续前进,懂吧?」
「……」
「随你喜欢。」
红丸看着京依旧不回话,叹了口气。
「要是因我们的事而生气,这就不合理了。你一直以来,不都是从没和我们商量过,就擅自主张了吗?你还真把我们当外人了啊。无论我怎么担心你,你压根就不会在乎吧!」
「不是这样的。我……」
「京。」
大门缓缓道出京的名字。
「我们是队友吧。」
「……啊?啊。」
「你不希望我们卷入这场纷争,这份心思我们也知道。但是,我们都是格斗家,已经做好了粉身碎骨的觉悟了。要是这次是我们三个人最后一次出场的KOF,我更不希望被任何人搅黄。」
「不是……」
「我看你这态度就不爽。你对我们隐瞒了什么啊,不是我们当成累赘,而是你把我们当成累赘了好吧。」
「不是这样的!」
京的怒吼盖过了红丸的声音,红丸有些不满,等他接下来怎么说。
「我……我只是不要你们因此而遭遇危险罢了!」
「你不觉得你这话,是在把我们当猴耍吗?」
「所以我问你怎么办啊!这次来的那些家伙比高尼茨强的多得多,不是一般人的对手。你们和高尼茨苦战,也根本赢不了他们的!」
「这就是你的真心话了吗?」
说出那句话后,京后悔了,这对于二人来说形同侮辱。红丸和大门脸都僵住了。
然而,本不打算说出口的话,一经说出来便停不下来了。
「这不是真心话,是现实。要不是我非打倒高尼茨不可,我们早就被他杀掉了。」
「就是说你在就稳赢了,是吧。」
「我不知道啊。但我必须要打赢他,不然大家都会因此没命的。你们根本没有防守的余地啊。你们也好,其他什么家伙也好,现在逃命还来得及,别管这场大会了,这样你们就不用卷进来了。」
「别傻了。」
「你们妨碍到我了,已经是累赘了!」
激昂的情绪已无法压制。
「这跟你们没关系,也没必要为谁而搭上性命,都说了赶快逃吧,什么也别说了。」
「京!」
有只手放在了京的肩上,京反射性地用手中的火焰把它甩开了。大门本想着安抚京,因此发出短促的悲叫声,倒在了地上。
「京!你这臭小子!」
红莲的火柱腾空,到了将要冲出来的红丸跟前。红丸赶忙跳到后面,京开始嘲笑着他。
「怎么?你这都怕,根本无法和大蛇战斗呢。」
「你这小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火焰烧到了红丸的鼻尖,能感受到这热气,能将皮肤烧焦。
「你们两个,明明没什么力量,就别多嘴多舌了。要是想问,就用拳头说话吧。把我打倒了,你怎么问都行。」
京的眼里,红丸已经咬牙切齿了。
他充满愤怒,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带来了不可思议的快感。
是那种从未有过的爽快感,是激动人心的快感,是破坏的冲动。
「怎么,干嘛站着不动啊,来啊。」
「呃……」
「不来我就上了。」
狭小的房间内,爆发了难以置信的战斗。
红丸和大门无法出手,只能一味防御,与之相对的,京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发起猛攻。即使是二对一的局面,胜负的趋势已经明显。
这时有人剧烈地拍门了,或许是有人听到了动静,叫来了酒店的伙计,然而没有人开门。
突然啪当一声门开了。千鹤用了万能钥匙开了门,冲进了房间。
「怎会如此……」
千鹤看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将要发出尖叫似的,双手捂着嘴。
血溅到了床单上,椅子倒在了地上,窗帘也被撕碎。房间的一切都遭到破坏,诉说着乱斗的激烈。
大门倒在了两床之间,侧腹处呈现出浮肿。
京在通往阳台的窗前,蜷缩着身体看着千鹤,他的眼球因狂气而充血。
他的手曾抓着红丸的胸口,红丸耗尽了体力躺在了地上。
「草薙!」
京身上弥漫着令人毛骨悚的大蛇气息。千鹤所见的京,目光冰冷。
「怎么回事……连你都被大蛇侵蚀了……」
「什么事……」京用着低沉且冷得惊人的声音问道。
「草薙!你!」
庵从千鹤的身后闯进了房间,径直走到京的眼前,刚一和京对视,不由分说地朝他的脸上挥了一拳。
「咕呜!」
京因为反作用力而重重摔在了墙上,着地时发出一阵剧烈的疼痛。
「蠢货!这种程度就被吞噬了,你算什么草薙的当主!」
京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憎恨,朝着庵猛扑过去。但攻击轻而易举被庵破解,从背后用手肘击落。京再一次倒在了地上,庵一动不动地站着。
「就这点攻击,还想着怎么打赢我呢!快给我醒过来!」
京慢慢地站起身,将头发梳到上面,摇着头。当他抬头看着庵时,脸上明显浮现出混乱的神色。
(哎?)
京环顾四周,至今为止的亢奋,难以置信地平复了下来。
(哎?)
大门和红丸倒在了地上。
(当然是了。我刚才……)
(……等一下。)
京初次意识到自己的思考出现了异常。
(什么?什么当然?)
京冷汗直冒。
(我……干了些什么……)
庵与千鹤正俯视着他,对视之后,害怕得马上低垂着脑袋。他难以忍受别人看着他。
「总之,马上把这两个人送往医院去。」
千鹤说道,将掉落在地的听筒捡了起来,接听了通话。
「没问题的,我叫了神乐一族的人来,这事可不能泄露出去。」
庵依然俯视着还蹲在地上的京。京动也不动,一直低着头,千鹤心疼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皱着眉头。
「草薙……你已经被大蛇之力所影响,有些被吞噬的迹象了。」
京不回答,站起了身。他无视了千鹤叫的「草薙……」,从庵和千鹤之间穿过去跑开了。
「啊~啊。让他逃了呢。」
克里斯走在酒店前的海边道路,有些遗憾地望着天空。
「一般到了这种地步,要是不做出点什么就回不来了呢,草薙不愧是草薙吧?」
「哈。最初也没想,都到这份上了还能放过他呢。」
「社你啊,明明最有自信了。」
「这有什么。已经对他造成干扰了。」
社抬头看向京待到刚才的房间,他脸上浮现了从未在京面前露过的,阴暗的笑容。
「走吧。好戏才刚刚开始。」
三个人自那天以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Chapter 5: 第四章
Chapter Text
欧洲的夜晚,哪怕到了仲夏时节,也很舒适宜人。从海边吹起的微湿凉风,能让白天的酷热归为沉寂。
京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赛场上的一张长凳上。
这个特设赛场因规定禁止相关人员以外的人进入,而没有别人。场外的热闹繁华,也传不来这里。这回归至寂静无声的赛场,甚至还弥漫着诡异的气氛。然而这份寂静对京而言,却感觉舒适得刚刚好。
呆坐在这里,已经多久了呢?
京害怕面对自己所作所为酿成的后果,怎么也无法回去酒店。
「晚上好。」
上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京抬头一看,布鲁·玛丽站在那里。他只是瞟了一眼,便感觉毫无兴致一般低下了头,玛丽照旧走到了他身旁。
「我能否坐在你旁边呢?」
「抱歉,我现在不想和别人说话。」
「听说,二阶堂和大门被送往了医院呢。」
京差点没说出「你怎么知道的」,玛丽的脸上浮现了好胜的笑容。
「呵呵……你放心,我没有从谁那听过这事。」
「你是……什么人?」
「我?只是个渺小的特工而已,接了客户的委托,调查各种事情都属于我的职责。」
「然后呢?你这次就在我们周围来回调查吗?」玛丽并未因京说话带刺而有所动摇,继续说着。
「有件事想问问你。」
「下次再说吧。」
京神色倦怠,从玛丽身上别过头去,现在不是他想说话的时候。
「你知道出现在去年大赛上的那个牧师吧?我想问问关于他的事。」
京一脸惊讶地看着玛丽,本应没人会知道高尼茨的事……
「在哪……听说的?」
「工作上走了很多人脉呢。那个牧师是什么人?那个人就是这起事件的犯人吧。为什么你要隐瞒他的存在?你是否知道那人和山崎的关系?」
「山崎?干嘛说起这个名字?」
「『牧师』有好几次出入山崎的住所了,所谓『四天王』指的是山崎吗?」
「高尼茨他……去了那家伙的住所?」
「高尼茨?是牧师的名字吗?」
京倒吸一口气回过神,开始后悔说漏了嘴。
「这跟你没关系吧。虽然我不知道你工作还是干嘛的,太多管闲事的话,你也会进医院的。」
京说道,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笑容,但玛丽依旧不死心。
「总不好一直瞒下去吧,你知道山崎袭击了八神吧。对了,你知道是谁指使的吗?」
「是吉斯吧,我从特瑞那听说了。」
「没错,吉斯在窥探八神的东西,还唆使了山崎。吉斯在窥探的是什么?是他那火焰吗?还是说『大蛇』之类的东西吗?」
玛丽继续说,喉咙突然被京大力抓住,呼吸困难,发出一阵呻吟。京的表情可以说结合了愤怒与恐怖,让人过目不忘。
「别在我面前提那个名字……」
京加强了手指的力度。玛丽的呼吸道完全被塞住了,吸不上气而皱起了脸。京看着玛丽痛苦的神色,赶忙松开了手,他似乎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玛丽从喉咙发出剧烈的喘息声,一边吸入满胸腔的新鲜空气,一边盯着京。
「你是要威胁我吗?」
「……对不起。我现在有点克制不住自己。」
「要是你和我说了,我就原谅你。」
京的脸真的浮现出后悔的神色。虽然他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现在决定让渡给他的探求欲。
「怎么样?」
「……大蛇是……古老一族的统称。它们有自由操纵自然的力量。」
京带着一些犹疑,小声说道。
「高尼茨去和他见面,山崎有可能是大蛇。但从还没有感觉到任何气息这点来看,似乎不是让他觉醒力量吧?」
「八神也是一样吧,他已经觉醒了吗?」
京微微点了点头。
「但八神比较特别,那家伙不属于大蛇一族,曾经属于与那群家伙为敌的那一方。」
「曾经?现在不是了吗?」
「现在还是。」
「原来如此,我有些明白了。吉斯在去年的大战中看中了那股力量,并对此产生兴趣调查的呢。我认为正因为是那个男人,就花大价钱网罗了情报,而山崎就在他的情报网,他雇佣了山崎袭击八神,原因或许就在于要分清哪一方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那种力量,就算到手了,也不会有什么好事的。我所知道的一个家伙,他身体都被自己的力量所吞噬了呢。」
京想起了在自己眼前临近自灭时的卢卡尔。那个男人,以那样强大的力量为豪的男人,仍无计可施,消失在这股力量之中。
「那人想要他无法操控的力量,要我说的话,就是蠢到不能再蠢了。」
玛丽说着「该不会是」,说到了一半,突然停止了。
「说到底那都是我的推测。我在想,吉斯并非想要那股力量,而是他想抹杀掉吧。」
「诶?」
「这样一想不也说得通了嘛,山崎的确很强,但并非使用了这个世间没有的力量。我的话,这种无法掌握的强大力量,要是只成了不安的重要原因,会希望它消失。如果吉斯是这么想的,他动用资金,而且利用一个同样拥有潜在的,秘密的力量的男人,理应将八神和其他的大蛇杀掉。如果山崎没有觉醒,最后也会想几个将他杀掉的方法。」
「这种事我从来没想过……」
「这只是我的臆测,但说不准,意外就得到要点了呢。」
「区区一个人类,要通过智力来消灭大蛇之力吗……」
京对于这有些离奇的思考,忍不住笑出了声。
京捂着不小心露出了笑容的嘴,紧紧闭上了眼睛。
(我到底在干什么……想什么吉斯加油吧,替我们打倒大蛇呢……本来是我必须站出来打倒大蛇的,居然在这种地方……明明光站在这里什么也不会改变。比起后悔,明明事先就有我非完成不可的事……)
「草薙?你还好么?」
玛丽带着一些可疑,对着一直在笑的京开口。
「多亏了你,事情好像有了一些眉目。」
京猛地从长凳子上站起了身,玛丽急忙问道。
「你要去哪?」
「去一个我必须在场的地方。」
「你要去哪?」
在回房间的路上突然被叫住,回过头一看,庵站在那里。在通往客房的转弯处,他紧紧盯着靠在墙壁上的京。
「你来得正好。我本想着要去你那。」
庵神情诧异,京反过来朝他问道。
「你倒好,在这里做什么呢,该不会是来找我吧。」
「说什么蠢话。」
他随口说出了这句,之后不情不愿地补充道。
「找你的人是神乐,她在这徘徊到脸色都变了呢。」
「我说啊……」
「什么事?」
「红丸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那两个人在医院。那个大块头的肋骨好像是裂开了,没什么生命危险。」
京感到双脚发软,快要倒下一般靠在了墙上。
(太好了……)
京深深叹了口气,庵看着他,脸如同往常一样毫无表情。然而,京似乎感受到那表情浮现了一些怜悯,他带着一丝自嘲地露出了笑容。
「真不像样啊。驱除大蛇的人,却被大蛇反过来吞噬了……」
京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庵也和他一样。他持有封印大蛇的火焰,也用了大蛇之力。
「八神你,害怕你体内的大蛇之力吗?」
八神对于突然的质问,罕见地变了神色。京继续问道。
「你一直都有感觉的吧?那样的……浑浊的思想,一直都在骚动吗?」
庵一语不发,别过头去。
「…………………………」
他一直沉默着,即便如此,京还在等他的回答。
「………………没有这回事。」
庵只是嘀咕了一句,之后便再也不开口,走开了。
庵离开了之后,换作千鹤跑了过来。
「草薙!太好了,我以为你跑哪去了!」
千鹤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她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神乐吗。让你费心了。」
「你没和八神碰头吗?我本来打算特别叮嘱他要找你的。」
「……啊,他刚刚走了。」
「哎呀这样啊,时机不对呢。」
「什么?」
「你还问,那两个人已经住院了啊,这样一来比赛也比不成了。」
「嘛,这也没办法。」
「这不是没办法的吧!」
千鹤因激动而提高了音量,赶忙环顾四周。
「在这说可不行,对了,快去八神的房间吧。」
「喂……喂!」
千鹤猛地从背后推着京,不由分说地把他带去庵的房间。
千鹤坐在床上,京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庵作为房间的主人,在窗前呆站着,毫不掩饰他的不悦。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得赢。」
「但八神是个人名义报名的啊。」
「没事的,遇到这种情况,这次他会被认定为候补选手的。」
「那是什么?」
「在漫长的比赛中,为了应对队伍中有谁突然病倒了或发生了其他意外,会有选手候补登场的情况。这些在给你的文件上写着的。」
「啊,哪个嘛,确实有写着真吾的名字。」
「哼哼哼,我也加上了八神的名字呢。」
千鹤满怀信心地放话后,庵叹了口气,用手捂着脸。
「在那之后,就是我,八神和真吾组成一队吗?」
「还有两场比赛。估计在决赛会碰上佣兵们,或者山崎的队伍吧。在当下,莉安娜体内的大蛇气息不断扩大,有些让人担心呢。」
「这么说来……」
「我还没说要组队。」
庵强烈地打断了京的话,是那种带刺的,不耐烦的语气。
「这家伙可是敌人,怎能同谋?」
千鹤看着庵固执的神态,叹了口气。
(你们到什么时候,才能理解自己使命的重要性呢……)
但京的一句话,却能将这样的庵说服。
「这场战斗结束之后,必定要来场决斗的,所以你也要帮忙。」
「这事我办不到。」
「我就说清楚了,现在的你是赢不了我的。你这半死不活的身体,对山崎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也激发不了你的战斗欲望。」
庵听了京斩钉截铁的语气,开始语塞。
庵自己也清楚。
大蛇的声音日渐响亮,动辄要将他吞噬。每次使用火焰时,他必将吐血,体力也将衰退,临近极限。
再这样下去,有一天,或许他不再是他自己。
「把大蛇打倒,之后用最好的状态互相打一场吧。」
「……」
「你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来到这里吧。」
「我不会和你同谋。」
「八神!」
「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也爱怎么来怎么来吧。」
京对此也肯定地接受了。
命运的齿轮,开始剧烈转动。
半决赛。莉安娜的眼神如同以往一般毫无感情,追逐着眼前正在战斗的拉尔夫。
他的对手是山崎。克拉克已败退,拉尔夫也眼看着处于劣势。
山崎为对方的先锋,他的身后还有两名强敌在等候。
(我不能输……我还什么答案都没找着。)
随着晋级下一场比赛,莉安娜开始留意到她身体的异常变化。
身体轻得吓人。哪怕和以往一样战斗也是如此。越想着对方变弱,自己的力量则越强。有的时候,她能感受到这股力量是超乎常人的强烈。
但有的时候,她感受到伴随着那股力量的,异常程度的精神高潮。在她面对强敌时,被迫陷入极限的战斗时,以及不得不竭尽全力战斗到底时,她感受到的,不是痛苦,而是如同麻药般的陶醉。
正因如此,她陷入了无法运用自己意志来控制的兴奋状态,甚至都感受到因对方痛苦的声音而带来的快感。
( 如果,就这样回不来了……我会变成什么样呢?)
现在的莉安娜,对血的厌恶仍占了绝大部分,这样勉强能让她安下心来。
「呜啊!」
拉尔夫随着叫声倒在了地上,接下来便是宣告了山崎的胜利。
莉安娜蹲下身子,重新系好鞋带。
山崎站在擂台上,感觉不到一丝伤害,不对,不仅如此,他每打倒一个人,甚至看起来越来越强大。
随着比赛开始的信号,莉安娜一下飞入了场。她希望为了尽可能保存体力,尽快摆好作战姿势。然而正如她预想的,山崎并非好应付的对手。
「沙啊啊啊!」
手臂以看不见的速度陆续抽出,如同蛇一般对莉安娜发出攻击。莉安娜运用她身体的轻盈,在空中与之对峙。两人切磋了好几回,每切磋一次,都回以对方猛烈的攻击,反反复复。
「好强……」
莉安娜对于这无法与其他任何对手相比的男人所散发出的强大,开始乱了阵脚。这样下去,纵使能战胜眼前的这个男人,也无法为战胜之后的两人保留体力,这份焦躁,打乱了她攻击的节奏,让她更加慌乱。
(这样下去……赢不了比赛……)
我想要赢下。莉安娜的内心深处传来了剧烈跳跃,像是回复着这份心情。与之一起的,是一股流淌在体内的,不明来历的力量,不断地拍打着她的内心。
(……不行。)
莉安娜停止了行动。她睁开眼睛,双手发颤,一直站在台上。 观众因莉安娜异常的举止,而开始骚动了。
裁判走近了莉安娜,问了一句。
「怎么了?」
「……我……」
汗水大滴大滴地流下。
「我弃权……」
莉安娜说完,同时昏倒在台上。
「草薙学长。我总觉得特别紧张啊。」
「都说了没事了,又轮不到你。」
「可是——」
「你也就是个凑数的。不要妨碍我,你到一边闭嘴去吧。」
真吾面对庵强烈的一瞥,浑身颤抖,陷入了沉默。他完全被庵造成的,压倒性的威严所折服。
(怕怕……这种人可是对手,果然草薙学长还是厉害的啊……)
真吾这样想着,眼睛看向了在束紧头带的京。京露出了满怀自信的微笑。真吾因那无畏的笑而受到鼓动,紧紧盯着将要开展战斗的舞台。
(……到决赛了,之后我将会在这场King of Fighters的决赛中出场,大家都能看到我一展英姿吧。)
现场已座无虚席。现在拉拉队们在场上助热气氛,可观众们早已急切等待着,一场激战将在这里进行。
「要上了,真吾。」
「……是!是!」 真吾翻腾着长椅站了起来,发出了沉重的声响,庵见状轻轻地叹了口气,京一边笑着一边说「正经点吧」。
真吾在手上画着圈,自言自语。
(该酷点了,真吾。我可是草薙学长的头号弟子啊。)
他咽下一口气后,追着先行离开的两人。 他走过狭窄的通道,出现在突然刺眼的聚光灯下,迎接他的有沸腾的欢叫声,还有不停息的闪光灯。眼前一片雪白,听不见任何声音。
(这怎么回事?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在个人赛期间,真吾是无名之辈,几乎没有人提及。但现在不同了,这个男人和草薙京,八神庵组成一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的脑袋一片空白。本来必须往前走了,他却腿脚发抖,无法迈开步伐。 他的手臂被人拉住。京在光芒之中抓住了真吾的手臂,面朝赛场。真吾原本发抖的腿,终于开始一点点走动了。
「我先上。」
庵得知对方的先锋为比利·凯恩后说道。
「跟那家伙多少沾点关系,我来干翻他。」
比利在前面的大赛上与庵组成一队,那场大赛,是京与庵初次互相呼应的大赛。
然而,京输给了比利,与庵并未交手便离开了战队。或许是因为这样,在他将大赛的主办人卢卡尔打败后,庵将比利及同队的如月影二打到差点咽气。
故在这场大赛,比利肯定是想要以牙还牙的。他也是一名格斗家,不依靠组织的力量,而是靠自己来挑衅的。
「哟,好久不见了啊。」
比利将手里的棍子轻轻地敲着肩头,眼睛朝上看着庵。他那目中无人的眼神深处,燃烧着暗中一雪前耻的冲动。
「我正等着再和你一战呢……打到最后一口气为止。」
「如果你行的话……」
比利因庵那无所畏惧的笑容而感到不快,未等到发出比赛开始的信号,他的棍子擦过了庵的脸庞。庵脸皮开裂,血沫星子飞向了天空。他不为所动,接下了比利的憎恶。
「非打倒不可了呢。嘿嘿……老子来劲了。」
京一边等候着,有些担忧地注视着这场战斗。
(那家伙……是故意接下了这一击吗?还是说他无法避开呢……)
庵用最轻微的动弹应付了比利的攻击。虽然他没有受伤害,但大家都看得出他的体力明显衰退。比利并不是半吊子的对手这一点上,京在吃了一记败仗后亲自领略到了。
在这个节点上,庵还能应付比利的猛烈攻势,然而越陷入长期战,他的体力会逐渐削弱,对他而言绝对不利。
「哈哈……怎么。怕到不出手了是吧?」棍子挥动的呼呼声绵延不绝,把天空切割成几半。庵并未打算使用火焰,只是一味地等待比利露出破绽。
(丫的,果然还是我出场就好了。现在的他怎么搞得定……)
京紧握拳头,咬紧牙关,身旁的真吾也有些心惊胆战,看着比赛进展看得入迷。在他们眼中,庵明显处于压倒性的不利状态?比利的棍子如同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变换自如地操纵着,步步紧逼着庵。
「草薙学长,这下糟了。」
庵被火辣辣的棍子一端逼到了绝境。在这种情形之下无法做出援护攻击,只能旁观。
「咕呜!」
棍子捅在了庵的左肩上。庵失去了平衡,由于反作用力而往后倒去。
「怎么?这点程度就玩完了?」
比利用他那轻蔑的眼神俯视着倒地不起的庵。
「想不到连吉斯老大都判断失误了呢。所谓大蛇之力也不过如此吧?」
「大蛇的……力量……」
庵声音嘶哑,夹带着剧烈的咳嗽。比利嗤笑着庵这副模样,回答道。
「这就对了。你再怎么隐瞒,吉斯老大早就知道上次大赛发生的事了,你力量的秘密也一样。」
「我的力量?」
「但也没关系了,你早就在比赛中的事故中不幸丢了性命……」
「什么……」
「我和你不一样。我可不是那种不对敌人放出最后一击,还能给你留口气的货色!」
「哼……」
庵光是在那蹲伏着,态度依旧傲慢,让比利心生烦躁。比利仍然吊着嘴角露出了狂妄的笑容,毫不留情地将棍子挥了下去。
发出了沉重的声响。
「呃!」
庵含糊不清的叫声,也传到了京的耳边。他刚踏出第一步,被强行压了回去。然而在下一刻,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庵如同判若两人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了比利的腿。比利猝不及防,向前摔倒在地。在他刚要站起身,马上让局势重新扭转之时,庵一把掐住了比利的脖颈。
「你别搞错了。」
庵因胜利而自满地说道,露出那令人脊背发凉的可怖笑容。
「你这不是没发出最后一击吗。要杀我也是蠢得可以,下流野狗。」
比利的身体被使劲全力摔在了地面。在此之后,要说是痛殴也再好不过。气氛受恐怖所驱使,没有任何人愿意下场阻止。庵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手臂上沾满了血。比利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早已失去意识。
「这……就算不至于到这一步……这样一来……不就互相残杀了吗?」
真吾看着眼前过于凄惨的一幕,有些断断续续地小声嘀咕着。
「……可能是了。」
真吾满脸震惊,京的眼睛也没捕捉到。庵面无表情地目送着比利被抬上担架离开。京的目光,仅仅只是追着庵不放。
(互相残杀吗……可能是吧。对他来说这可不是什么格斗大赛,是生或死的边缘吧……)
布鲁·玛丽作为第二出场选手,始终贯彻逃避策略,时限一到便吃了一记败仗。观众们对着她毫无干劲的样子,爆发出阵阵嘘声。玛丽冷着脸无视这一切,快速回到准备地点。
「也太厉害了吧。这样一来我们不就三连胜了吗?」
真吾略带兴奋地说道,然而京却无法随之高兴。庵虽然看似平静,却开始喘气,或许即将到了极限。
最后一人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堵在了庵的眼前。
「嘻嘻嘻。现在由我继续陪你打!」
「是你……」
山崎如同以往单手插着裤袋,那把人当猴耍的模样,光是见着就让人怒气冲天。
「哈哈哈哈哈。放马过来!」
山崎先发出了进攻。庵的作战策略同对比利的一样,在格挡时瞄准对方的破绽并加以还击。然而,山崎的方式与比利的不同,猛烈的攻势只能说得上是形如狂犬,对庵进行无情的鞭笞着。
「乌拉!」
庵顺利地躲避这大挥大抡的扭曲攻击,伏低着身子往上发出了火焰。山崎被这苍蓝色的火焰包裹着,感受到比眼前所见还要炽热得多的温度,发出了惨烈的叫声。
庵落地后迅速做出追击。他的指甲如同锐利的刀刃一般擦得光亮,刺向山崎的喉咙。山崎虽然避开了致命伤,但肉体已被指甲划开了一道道裂缝。
山崎的脖子染上了鲜血。
「啊?很痛吧?」
山崎猛地用手背擦去了喉咙上的血,并用舌头舔舐着。
京的后背不禁阵阵发凉。
(这气息……)
千鹤坐在裁判席上,也脸色一变,她同样感觉到了这气息。
(这浓烈的气息……大蛇的气息……)
(……不,不是庵……是山崎那家伙,果然是大蛇……)
那邪恶的起伏,的确为山崎所有,就在京的眼皮底下,愈发膨胀起来。与此同时,山崎的表情也开始变了。那张脸,因由内到外沸腾的欲望而变得不成人样,如同卢卡尔被大蛇之力所吞没,完全失去自我时一般。然而,他不同于卢卡尔,他就是这股力量的正主。
「你个菜鸡!」
山崎亢奋地尖叫着,直奔过去,庵没有任何防守的机会,刹那间被那粗大的手抓住了整张脸,猛地横扫在地。
山崎掐住八神的脖子,在地面来回拖动。庵毫无还手之力,倒在地上,山崎朝着他脸的方向抬起了腿。
「想赢老子,你还早一百年呢!」
山崎的腿,朝着庵的脸向下踢去。
「八神前辈!」
真吾无意识地闭上眼睛。然而无论过了多久,也没传来庵的惨叫声。真吾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眼前所见的,是山崎被京击飞的身影。
「啊……」
「裁判!我提出换人!」
京高声说道。
所有人都在一瞬间预料到最坏的局面,而京阻止了它的发生。救援队慌乱地赶到赛场时,庵一把推开了伸过来的手,摇晃不稳地站起了身。他的眼神直瞪着京,那眼神差点没说出「为什么要阻拦我」这句话了。
「现在选手轮换!请八神选手回到准备地点!」
裁判不断地催促下,八神最终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准备地点。虽然对接受帮助这件事上赶到火大,但事实是,他感受到体力到达了极限。
「哈哈哈。谁都行,尽管放马过来,我再把你们都杀掉!」
京的一只手迸发了火焰,朝着山崎的方向奔去。红莲之火如同滚滚波涛般活现,眼前的敌人看上去也非常喜不自禁。
「要上了!」
两人拳头相交的那一刻,山崎的大蛇气息也随之增加。
「原来如此。大蛇的封印解除后,你们的力量也变强了吧。」
一发又一发的攻击非同寻常地沉重。每当接住攻击时,手臂的力道也明显地碾轧着,持续时间长了,体力将会耗尽。
「吃我一招!」
京表面上打出了鬼烧,他拳头的火焰重重击打在山崎的上腹部。山崎的心窝处遭受了拳头攻击,受到反作用力而被击飞。京再次追击。
京的鬼烧,在山崎身体着地前,继续穷追猛打。山崎被火焰笼罩着,失去了重心,摔落在了地上。
「嘿嘿。尝到了敌人的火焰,怎么样?」
「嘻……嘻嘻。一点也不痛啊。」
山崎拖拉着手臂,缓缓站起了身。京欲在离山崎仅一步之隔之际加以攻击,山崎用腿踢起了沙尘。
「哈哈哈哈!」
京两眼一闭,破绽得以露出。尖锐的疼痛在挡在眼前交错的双臂上爆发。
这并非拳头打击的疼痛。京睁开双眼,山崎原本插在裤袋里的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刀口上,附着自己的血。
「你他妈……」
山崎说着「重点是能赢了就行!」,舔舐了一口匕首上的血。
「格斗大赛,归根还是菜鸡的把戏!」
「这种台词你赢了才有资格说!」
山崎讥讽的笑容,顿时让京心生不快。京差点没碰上那将要划破风与天空的匕首,烦躁愈发高涨。
(明明根本没空在这里停下脚步的……)
「怎么!你怕了?」
「嘿,谁怕了?」
(我必须打倒大蛇……)
(在这种地方……)
(绝不能输给这种杂碎……)
他感到一阵能量在体内沸腾着。
(要冲了!)
京从侧边甩开了匕首的刀尖,伏低身子与山崎撞了个满怀。一发,两发,三发攻击,在他那火焰包裹的拳头中爆发。山崎的膝盖因此被打碎,然而京并未停下攻击。
「哦咧啊!」
巨大的火焰将要把自己吞噬,对山崎进行大规模的攻击。山崎一声不响地撞飞了出去,倒地时已失去了意识。
观众席曾鸦雀无声,却因流水一般华丽的连招而躁动不已。
整个赛场淹没在毫不停息的欢呼声中。决赛已经结束。
「草薙学长——!」
真吾满面笑容地跑来,脸因兴奋而泛起红晕。
「太厉害了!我们赢得了冠军!这么太厉害了,了不起!」
「我就说吧。不用轮到你。」
京说完,朝着庵的方向望去。庵看着京,脸上依旧毫无波澜。
(本来站在这里的,应该是红丸和大门吧……)
京想着,心里一阵一阵地疼。这两个人依然在医院,这么欣喜的时刻,没有他们的见证。
(……都怪我……)
「听说山崎从医院那消失了?」
「对。今天的报告提到了,顺便一提,布鲁·玛丽也不见踪影。」
「那家伙调查山崎,跟踪了他的吧。」
颁奖典礼现场。除了获得冠军的京一行三人,还有获得亚军的比利,和季军赛中胜出的莉安娜一行佣兵队伍,还有获得个人奖的选手们。然而,山崎和布鲁·玛丽始终未露面,最终颁奖仪式在两人都不在场时照常举行。
千鹤比往常更加提心吊胆。一想到去年的事也是身不由己,很多人,因在决赛后突然袭击会场的高尼茨而丧生。
她仰望着天空,打探的大蛇的气息。但感受到的,只有庵与莉安娜的气息。
(是打算不在这出现吗……这样一来也算万幸。)
然而,事情在千鹤看不到的地方,稳步地推进着。
「真是豪华班底呢。有草薙,神乐,八神,莉安娜。」
「山崎呢?」
「影都没有。」
「那家伙无所谓了,终究是没成功觉醒的废物。」
克里斯喝着刚买的橙汁。在外人看来,这三人不过是随处可见的观众。
「他明明这么强大,却想不起自己的使命,真有够背的。」
「如果大蛇复活,把他和一众人类都灭了吧,都到这个份上了。」
夏尔米用着小型的望远镜观察着莉安娜。莉安娜在以往都毫无表情,在今天却有些不淡定,偶尔警觉地环视周围的环境。
「她好像留意到了呢。」
「不愧是嘉迪路的女儿呢。八神怎么样了?」
庵脸上依旧毫无波澜。
「鬼知道。」
社单手抱着爆米花,抓起一把往嘴里送。
「果然还是莉安娜吧……克里斯。」
「知道的。」
「好戏开始,就看她怎么当众出丑了。」
社露出了低微的笑声。
『扑通!』
这一刻,莉安娜的心跳剧烈地颤动。
(什么……)
『扑通!』『扑通!』『扑通!』
心跳声随着来历不明的忐忑而愈发强烈。她突然陷入耳鸣,耳边的欢呼声已经消失。
「我的眼睛……」
光亮从视野中消失,支配着莉安娜的,是黑暗与静默。
(什么?发生了什么……啊……我的头……)
她因不明来历,却难以抵抗的恐惧感而紧张得无法动弹。耳鸣越发剧烈,思绪也被打乱。有谁人,正强行插入她的思考。
『照你最初觉醒而言,实在了不起呢……』
男人的声音,冷不防地从身后传来,莉安娜如同反弹般回过了头。
眼前一片猩红。
墙壁上,地板上,都染上了大片大片的血。那就是那起不祥事件的现场,是她八年前的家。
「这是……」
视线的尽头有一位少女。她的全身被染上了红色,蹲在一片血腥之中。她的身旁站着一个男人。她精神恍惚,男人一脸怜悯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高尼茨!」
高尼茨仿佛听不见莉安娜的声音,看也不看她一眼,继续说道。
『你的下一次觉醒,就在你和你的一众同伴相遇之时。我很期待那一刻的到来……呵呵呵。』
「不要。停下来!」
随着莉安娜的叫声,房间一下子回归至黑暗。莉安娜因亢奋而呼吸慌乱,大口喘气,已进入临战状态。
『你为我等族类……就在现在觉醒吧,成为宗主复活的基石……』
黑暗所至之处,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声响,层层叠叠,反复循环着。
「不要!」
『你的父亲背叛了大蛇。现在正是血债血偿之时……觉醒吧……八杰集血液的继承者啊……觉醒吧!』
「啊啊啊啊……」
「莉安娜!」
莉安娜突然抱着头蜷缩着,拉尔夫见状,大惊失色地赶到她身边。无论他怎么叫,也没有任何回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快闪开!」
千鹤叫出的瞬间,尖锐的怪声和拉尔夫的惨叫声同时出现。
「呜啊啊啊啊!」
莉安娜动作敏锐得如同野兽一般,对着拉尔夫的喉咙发出了攻击。拉尔夫立马用手臂挡下了,虽然免于致命伤,但右臂已裂开了一道口子,被鲜血染红。
「呜呜呜呜呜……」
莉安娜发出了低低的吼叫声,脸上早已不复神色。她露出了牙龈,威吓着周围人的样子,就像野兽本身。那闪着怪异光芒的眼睛,照映着京。莉安娜发现了猎物,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咆哮声,朝着京的方向冲刺。
「喂!」
京也一脸吃惊,也挡下了莉安娜的攻击。他对眼前这不堪入目的姿态,夹杂着厌恶和怜悯情绪。然而,莉安娜已被大蛇之血所吞噬,失去了自己,对于她的攻击,他也不会手软。
庵一脸茫然地观察着这副景象。
(那……就是我……)
他看到了莉安娜和自己的身影发生了重合。庵体内的大蛇之血,在莉安娜的举手投足间也起了反应。每当莉安娜发出咆哮声,他都感觉到一阵电流,刺激着他的后背。
(……大蛇之血吗……)
自己虽然有好几次将要被它吞噬,却总能悬崖勒马。但如果还有谁再推他一把,他定会无法自拔地,坠落至他再也无法回头的深渊。
(若真是如此,我会怎么样呢……就能忘记对京的憎恨了吧……)
「八神你别愣着!」
等庵回过神来,莉安娜已经在他面前,她抬起手臂,将要朝他挥下。
「呃!」
庵迅速躲至一旁,莉安娜仍穷追不舍。莉安娜扑到刚落地的庵身上,庵顿时火冒三丈。
「你这疯狗!」
庵朝着莉安娜喉咙发出攻击的手扑了个空。京从莉安娜的身后交叉着双臂紧紧箍着她。莉安娜大叫着,死命挣脱。
「草薙你别动!」
不知不觉间,千鹤出现在她的面前,聚集着全身的气。
「神乐!停手吧!这家伙是真的要战斗吗……」
「我知道的。闪开!」
京一放开手,这一次莉安娜冲向了眼前的千鹤。千鹤连防御也没有。
「神乐!」
「用这股力量,将你封印!」
千鹤径直伸出了手,触碰到莉安娜的额头的那一刻,莉安娜停下了。
「……呼……啊……」
莉安娜神情变得僵硬,总想急躁地动身,她的肌肉紧绷,青筋暴露,汗水大滴大滴地流下,动弹不得。
「没用的。」
千鹤来到了莉安娜跟前。莉安娜仍在怄气。千鹤看着莉安娜这般模样,脸上浮现出一阵悲哀。京和庵也随之来到。
「我们必将斩断,操控着你的血之咒缚。」
莉安娜喉头颤动,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之后她用着宛如男人般低沉的声音说道。
『……时辰已到。大蛇将会苏醒,为了将你们灭亡……』
「!」
言毕,莉安娜猛地倒下了。千鹤慌忙地搀扶着她,她完全丧失了意识。三人也失了言语。
观众们不明真相,因从未想到的表演赛而爆发骚动。克拉克赶到了倒地的莉安娜的身边,紧接着救援团队也战战兢兢地赶到现场。千鹤早已回归现实,麻利地指挥着,莉安娜得以被抬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真吾对事情全然不知,有些面露不安地过来询问着京。京只回了一句「天知道呢」。
他不知从何谈起,也没心思解释。
选手们和观众们一直等待着,一度中断的颁奖仪式再次举行。
京朝着庵的方向望去,他无法从那冷若冰霜的表情中读到什么。
(如果……发生了大蛇的血之暴走……八神也会变成这样……)
庵留意到了京的眼神,也盯着他。这锐利的眼神,一般人看了都会慌忙躲开,京对此毫无反应。庵对于这只充满了反对的眼神,也坚持不住了,移开了视线。
这时,广播传来了继续举办颁奖仪式的通知。
庵从嘈杂的仪式中脱身而出,独自走在夜晚的道路上。
巡航艇被拴在了甲板上闪烁着光芒,移动至水面上,咖啡馆倾泻出来的灯光,将道路照得亮堂堂的。摩纳哥的夜晚,正值艳丽夺目之时。赛场周围,仍聚集着多数的观众,他们似乎对大赛的余韵仍有些许留恋,单手举起手里的啤酒杯欢庆着。他们之中有人见到了庵,还招呼了他,庵无视着这一切,继续走着。
他的脑海里,是莉安娜在颁奖仪式时的模样。
他走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终于停下了脚步。他坐在老街的砖头堆砌而成的护栏上,俯视着大海,无所事事地注视着身下的喧闹。
(血之暴走……我能否克服体内的大蛇呢……草薙看着我陷入发狂时,是何等的心情……)
真令人烦躁。
凭借自身力量也无可奈何,任由宿命玩弄于股掌之间,自己想想都觉得悲惨。
『八神……』
一片静寂中,又响起了那个声音,与以往不同,语气有了些变化。声音带着欢喜的笑,狂欢着回响着。
『八神……快到我们这里来吧……』
『为大蛇的复活献上祝词吧!』
「干嘛找上我?」
『你继承了大蛇之血,是我等族类之人,不是吗……』
『大蛇复活,人类灭亡。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在和鬼魂说话吗……」
庵带着一丝自嘲地笑了。
「知道了。我去就是了,为了让这一切结束……」
TBC.
kesyan1023 on Chapter 1 Sun 09 Feb 2025 03:12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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