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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ndom:
Relationship:
Characters:
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5-01-30
Completed:
2025-02-21
Words:
38,455
Chapters:
4/4
Comments:
137
Kudos:
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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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Hits:
19,363

【江晏】快把江叔卸势键扣掉!(男主江)

Summary:

少东家要开始在追求的战争中打他人生历史上最难的浴血级boss江叔了。

少东家发起平A追求攻势,江叔AI级卸势反应统统闪过;少东家用出软磨硬泡水磨工夫偷偷摸摸明里暗里缩近距离,江叔0帧起手统统闪避;忙活半天一点便宜没捞着的少东家心灰意冷,却发现自己血条半点没掉,原来你江叔这场仗本来就没打算赢,和他当初打架一样,带着一刀10万血处决的气势,待到剑鞘拍年轻气盛的小子背上,才悠悠飘出一个无关紧要的减一。

怕什么呢,你江叔面对你的时候根本没安装攻击键啊。
PS:终于上完了本垒!!日后可能还有甜饼吧但是我真的再也不想写黄了。

Chapter Text

【1】

我们名满天下的少侠难得垂头丧气一回。

说真的,当年在开封被骗的身上没有一毛钱的时候他没沮丧,被田英叔一脚踹下佛光顶的时候他没沮丧,被白狼主杀至一身装备耐久度岌岌可危的时候他没——好吧这个可能沮丧了一下——…总之,我们生性乐观积极的少东家并不是那种容易怨天尤人、自怨自艾的类型。

什么能让他如此丧气?

唉,还不是他那强如怪物的养父。

早在毛头小子的时候江叔就经常打碎他的大侠梦了:比如让一个好不容易把清河开封的镇守首领全rua过去的少侠三招之内输给他师父;又比如,用快到令人咂舌的出招速度让少东家招招躲不过,怀疑人生般扣住自己的E…卸势,然后带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不轻不重地拿剑鞘敲上这小子的脑袋:

“怎么,在发呆?”

诸如此类,令人欲哭无泪。少东家是不怕输给他江叔的,反正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追赶江晏的背影;而且这小子本就是个骨骼清奇的怪才,能从熊身上抠出来奇术,还能靠看的偷学完天下武学;

而且现在,他也确实能和江叔不分伯仲了。他早就不是只攻不守、练功还喜欢追花蝴蝶的小孩,他都已经是大侠而不是少侠了。

但是少东家还是打不过他江叔。不是武功方面的,是…别的方面的。

时局已经平稳了些,故而他们这些时常做些阴暗活的江湖人一时也只能行小义、没什么机会报家国;于是少东家自然而然地、相当冠冕堂皇地在跟上江晏的时候说:我要保护江叔一路平安!

谁不知道他几年前就已经彻彻底底解决了江晏的恩怨似的。

但是他江叔也确实没什么理由撵走他。年少的时候撵他,是有江晏周围太危险作为借口;现在这小子不说打遍武林,最起码也是年轻一辈中的魁首了。说他没自保的能力,无疑是滑天下之大稽。要劝这小子做点正经事,这时节却也着实没什么大事要做:百姓需要修养、他们需要暂时蛰伏…

所以让少东家无所事事地当他的跟屁虫两三年,是很没理由拒绝的事情。

而且他那便宜徒弟还会摆出一副忧郁的样子、仿佛自言自语般说些这样的话:

“唉,我十六岁离家,家被烧了个干净,而后又掉入各方势力的裹挟,跌跌撞撞了整个青春年华、却连海晏河清的当下都没个清闲、要被唯二的亲人撵着去干活..”

很好,打感情牌,打愧疚牌。这小子真是长大了学精明了。不知道是和哪个不三不四的朋友学会的招数。

被感情牌一箭扎心的江晏无可奈何,只能接受这小子的策马同行。

这一轮博弈是少东家赢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他的养父强如怪物,固若金汤、完全无法战胜。

他高度怀疑,他那冷心冷面的养父其实是深藏不露的情爱高人。江叔可能早就看透了他的龌龊心思,如同背完了他所有的出招模板一般,少东家招招致命,江叔云淡风轻、随手卸势而过,仿佛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少东家跟着他江叔,嘴就没闲下来过。一路喋喋不休、妙语连珠、搁着老远都能瞧见两匹马并驾齐驱还有少东家聒噪的动静。江晏并不总是接话,偶尔发言也是字字珠玑,证实着他确实有听完这些长篇大论废话的耐心。

还带一点天泉出身的奇妙幽默,让少东家欢欢喜喜地接着产出废话。

少东家喜欢和江晏讲话,或者说他就喜欢和江晏呆着,做什么事儿他都喜欢;只是多年分离,让他的话格外多,一时怎么讲也讲不完而已。

他的第一招攻势自然不是出在说话上,他好歹也是被江叔寒姨一块养大的根正苗红的大宋好青年,略懂礼义廉耻,怎么好意思直接对江晏说一句心悦;拐弯抹角的,他一开始都没敢说!(可惜后来还是敢说了)每次说话快要滑向不妙的方向,少东家一个悬崖勒马,就又拽了回来。

譬如他讲起十六岁,说起那一个个在开封想念江晏的夜晚,做的梦五花八门,他一个个讲给江晏听,他那会儿还想试试解梦,想到江叔教导不要迷信,于是悻悻地还是没去。他说他有一年新年做的梦特别令人印象深刻——怎么个深刻法,却硬生生卡在喉头,最后话题被生掰硬拽至第二天清晨他是怎么被吵醒、又是怎么和吵醒他美梦的歹人闹事去了。

江晏不紧不慢地捏着缰绳,也不拆穿,末了只是总结一句:看来那可真是个美梦。

少东家干笑,那是自然。他咳嗽几声,故作不经意地和他江叔讨一口水喝,说了这么久实在是口干舌燥。

这!就是少东家的第一招:所有能明里暗里占他江叔便宜的物质条件,他都没放过。就比如现在,江晏一皱眉说他怎么没带,少东家就会露出江湖第一的无辜表情说:

“哎呀,一时疏忽。实在是太粗心了,该罚!嘿嘿,江叔,我的好江叔,你怎么舍得让我口渴呢?就给我喝一口呗?”

他心里那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江叔用的物件总是爱惜,那装着酒水的容器装的是什么不重要,就算装的是假酒毒药,想想江叔的嘴唇曾经贴上去,少东家也会毫不犹豫地、豪气干云地把自己灌到酒精中毒的。

可惜江晏很快打破了他的想入非非:残忍地、无情地。少东家眼睁睁看着他江叔从行囊里拿出另一个崭新的、崭新到令人想哭的…普通水壶。

他发誓一定在冷心冷面的江叔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笑意。但江晏依然平静地、不轻不重地说了他几句: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出门要准备什么吗?

少东家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是,还是江叔你细心。

江晏瞥他一眼,若有所指地说:我那不是细心,是知道你的德行。从小就毛毛糙糙,做事不细致。

很好,少东家彻底不敢说话了,只是一味地咕嘟咕嘟。喝完他更欲哭无泪了:怎么还是甜饮子!大侠游江湖,纵马观花,喝的不是十年美酒,喝的是村头小孩最喜欢的糖水儿,也忒掉价;江晏像是预知他要从嘴里冒出什么话一样,轻飘飘地一句“喝酒对身体不好”就让少东家那点小委屈全吞肚里了。

无计可施,彻底败北。唉,好说歹说,江叔还惦记着自己小时候爱喝什么呢,也是颇为不易…而且说明江叔对他的事情一直上心,不是么?买了饮子,还给他装上带着,这玩意又不耐放,费事的很…

于是这一回合残忍落败的少东家积极向上地安慰好了自己,从侠之冢里复活再战。

【2】

 

第二回合,是他俩在某处村落补充粮水的时候言语上的机锋。虽然已经是江湖上的大侠,但是地处偏远,两人并没被认出。少东家倒是不在意自己早就功成名就,依然带着轻松的笑和邻里街坊攀谈,遇到什么小忙顺手帮一帮;等到江晏买完了东西、安顿完马匹、少东家已经和村人混成了一片。

一问,才知道这人干的净是些帮忙传话、四处奔走的体力活儿;江晏眼力好,自然也一眼就能看到蹲在孩子堆里笑眯眯地讲故事的少东家,手里还不得闲,伸手挠着他刚亲手从地坑里救出来的小猫儿的肚皮。

“话说那位丰神俊朗的大侠,在救下义父之子后连夜奔走,正在危机之时,怀中婴儿突然啼哭,大侠暗道不好,这动静如同黑夜烛火,实在太过显眼…”

江晏挑了挑眉。孩子王瞧见自己故事中的主角,自然是笑嘻嘻地当了个弃坑太监,故弄玄虚地说下回分解,然后像赶羊群一样把该回家吃饭的小孩轰走,举着那估摸还没断奶的小猫给江晏看:

“看,江叔,刚拿到手的,不要钱。”

“哪儿来的?”

“小孩让我救的、说是母猫受了惊吓钻到洞里不出来,人也进不去,猫也不出来,只能等着我顺手行侠仗义啦。”青年放下小猫、露出自己笑意盈盈的脸,“害,大猫可怜,没等着我就过去了。这小崽子倒是命好,喝了我一大碗羊奶!”

 

江晏不语,知道这小子还有下文。

少东家笑:江叔,我当年恐怕比这只猫麻烦的多吧?

江晏说:没那么容易养,也没你想的那么难养。怎么?你要带猫上路?

少东家挠挠小猫的头:江叔真会说笑,我自己都觉得养小孩麻烦,一不小心就哭的像狮吼正声似的,烦人得紧。还是养小宠物容易吧?

江晏说:你小时候懂事儿,不怎么哭。

少东家不依不饶,又说:可我听说人总是对倾注更多心血的东西有更深的感情。江叔,我占了你十三年,没人比我更费事儿吧?

很好,这拐弯抹角、却又致命的话术。哪天这小子最好不要被自己逮到在樊楼里和醉花阴弟子求学。

江晏轻叹,说你自然不是宠物。

不是宠物是什么呢?少东家追问,向前迈出一步;脸有点近了。

臭小子,别忘了你那身功夫是谁教的。江晏不轻不重地弹他一个脑瓜崩,淡淡地说:“你说你是我什么?你想叛出师门?”

又是这样!少东家嗷地一声捂住脑门,不甘心又委屈巴巴地想;每次他想从江叔嘴里听点好话,江叔就用这一招!这招名为【教养之恩】的卸势,屡试不爽,而且也太无敌了!他又没法不承认这份恩情,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他不过是想听江叔说【你重要】而已,难道算很贪心吗?少东家叹了口气,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把小猫放下去,黑白两色的奶猫一瞬间就窜了出去,直奔草丛后一个更大的会喵喵叫的生物;小猫跟着大猫,两只猫一块儿消失在草丛里之后,江晏瞥他一个眼神,少东家立刻全招了,虽然真实性有待考证;显然,这是他的第二轮话术攻势:

“害!江叔,母猫确实是死里头了,但是我刚把小猫掏出来,那大猫就过来和我打架抢小猫儿——天知道他俩什么关系,非亲非故的!”

“不过也挺好的嘛。”少东家嘟囔,“反正有人管它了。”

随即他就站起来喋喋不休地抱怨那只大猫多凶多不要命,给他挠的全是抓痕;少东家气急败坏,又不能对一只猫动真格;最终他想出一个最损的损招儿,他掏出金玉手“啪!”给大猫定住了很久——有多久呢,够少东家捏着小猫撸顺便把他江叔的故事从行伍间开始讲到雨夜逃亡。

真是损的没边儿了。

江晏伸手又弹他一个脑瓜崩,说他孩子心性,多大的人了,和只猫置气。但那语气分明带着笑意,唉——幼稚就幼稚吧,能逗江叔开心就行。

少东家自觉地接过了江晏手里的采买来的东西,又是一阵伪装的龇牙咧嘴,说猫把他挠疼了;天可怜见,他有多少次在鬼门关晃悠都忍了,猫爪子能把他挠疼;说是这么说,江晏要伸手要回背他身上的重物他又不乐意;

江晏说他没苦硬吃,少东家说他这是睹喵思人,不能释怀,所以赶紧尽一尽孝心。末了,到了暂时歇脚处,他又闹着让江晏给他上药,又装的龇牙咧嘴好一阵子;他那点破皮伤,再不处理,那就全好了!

江晏倒也耐心,还陪他演这出荒唐戏码,捏着他的手腕细致地倒药粉,最红轻飘飘地说一句:那大猫见你夺走珍重之物,只挠这两下、不把你脸挠花,都是看在你本心不坏的份儿上。活该的。

珍重。珍重。珍重…

差点给少东家干出来耳鸣。

精心编了半天谎话的少东家怎么会听不出这话里曲里拐弯的意思呢。他看着养父起身出门,帮他把门带上;足足过了一刻钟,他才如同解除了定身一般扑到了被褥上狂锤床板、颇为扰民。

猫是不是真的掉进了地洞里,又或者只是一对儿可怜的、临时被少东家拿来借题发挥、用以试探的母猫和亲生崽子,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江叔没拆穿他那蹩脚的谎言,还无奈地、一带而过地承认:好吧,这小子确实对他来说很重要。

不相识的猫哪里会保护不认识的崽子?但是江叔会保护还在襁褓里的少东家,费劲心思。

又幸福了,少东家。

虽然明白江叔的意思和自己那变质的心思不同,那个词儿依旧在少东家的脑中不断回响、重复、放大…这就是出招不成、还被弹反。少东家出招,江晏反手一招打空少东家真气槽,比第一次输的还惨,简直是落花流水。

谁让他那么喜欢江叔呢?先喜欢上的人是输家,少东家埋在被子里忧郁地想,他喜欢江叔的程度太深、这感情又太难实现,最终的结果就是他拐弯抹角各种试探,如果得到江叔三言两语的好话就会高兴雀跃地如同天上开始下黄金…

就算江叔铁定不是那种意思。

这事儿就像饮鸩止渴。江叔越承认少东家这小子对他来说一顶一的重要,少东家就越知道江叔不是情爱的意味。

唉,今天的比试依然是少东家全面败北。

【3】

这几轮嘴上比试下来,少东家是半点便宜没占到,还被江晏越发怀疑认识了一堆不三不四的朋友了。江晏想,铁定是鬼市樊楼没少混,瞎话浑话一箩筐。

他教这小子的诚实,长大全被忘了。

而且这小子也越发大胆了。他当然看得出少东家肚子里那点弯弯绕绕,他只是不想拆穿,所以次次打太极似的,把青年的逾距用几句话四两拨千斤,拉回正常养父子的正轨。

但这种回避态度自然也助长了这小子的气焰。用猫儿作比喻,讨他的一句喜人话也就算了,他也不介意偶尔委婉地表达一下自己对这个徒弟的欣慰和亲情。但是就像是荒草地上落了一颗火星子——少东家最近的出招越发棘手了。

野外露宿,这小子抢着守夜,而江晏怎么可能真的沉沉睡去?在浅眠中,他察觉得到少东家蹑手蹑脚地凑近,然后伸手让江晏亲昵地靠在他身上,满意地用视线专注地盯着江晏的脸看,看几夜都不够;

江晏倒是有心阻止,但是守夜轮流来的建议,被少东家一句年轻人要多劳动给卡了回去,而且青年还笑嘻嘻地拍了拍自己坐骑的脑袋,说滴答是匹好马,我躺马背上眯一会儿,它也会带着我追着你的,江叔。——只要你不甩下我就跑。

少东家知道江晏那僵硬的微动作是他醒了,江晏也知道他知道自己醒了——简直像绕口令,但是江晏只能装作不知情:还没到能拆开这层薄纸的时候,他想。

这种退让换来的当然是得寸进尺,苏洵此时还没出生,但“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话形容少东家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会像只大型犬类一样,傻不愣登地蹭江晏的脸,连头发也像狗毛一样毛茸茸,让人发痒;他会细若蚊蚋似的嘀嘀咕咕些逾距的混账话,多半是当日白天想说,但是硬生生憋回肚子里的话,趁着江晏浅眠倒豆子一样倒出来。

什么“唉江叔什么时候我们能同乘啊像小时候一样你抱着我我睡大觉”、“江叔你怎么就有淡淡的皂角味是不是腌入味了”、“江叔你怎么还和年轻一样帅真是太犯规了背地里是不是吃小孩啊哦肯定没吃不然我就该被你吃了”。最后他想了想,说出一句最蠢的蠢话:“唉,江叔想吃我也是乐意被吃的。江叔做烤鸽子那么好吃,把我料理了也是非常美味的。”

他江叔就差额头憋出青筋了,现在就想拔剑把这个不孝蠢徒弟“料理”了。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完全不是时候。

少东家就这样慢慢地、试探着江晏的底线。

江晏也当然不是没有底线的。一些莫名其妙的、不好意思直说的蠢话,一些像小孩一样的撒娇,他可以当做没发生。他可以还是只当做是少东家小孩子心性,当做这孩子就是从小到大都喜欢撒娇,虽然青年的身量早就不是娇小可爱可以形容的了。

但这些他都可以暂时忍耐。

他不能忍耐的也很简单。

当少东家谨慎又放纵地伸出手,即将要碰到江晏的嘴唇的时候,他的养父睁开眼睛,眼神如鹰隼一样锐利、还有些少东家不愿意看的冷冽。江晏没对两人的距离、他在做什么发出任何诘问,只是淡淡地落下一句:

“以后轮流守夜。”

不容拒绝的语调,少东家太熟悉了。他乖顺地说好,剩下的一丝不甘和江晏微不可闻的叹息一起揉碎在夜风里。

这就是江晏的底线了。少东家可以在亲情的边界做些模糊的行径,江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他小时候偷摸在房顶藏私房钱一样,不摆在明面上,溺爱他的江叔就当自己是个瞎子;但是他眼神好得很。好到一丝一毫越界的行为都看得到。

少东家苦苦地想,江叔还是对他太温柔、太温柔了。他不肯直说,怕伤到少东家的心,所以和他打言语上的太极,也配合地和少东家胡闹,偶尔讲两句好听话;但是不行的事情就是不行,溺爱也是有限度、有原则的。

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少东家想,自己明明在边界线得到了很多值得欢喜的东西,但是却总忍不住想,万一呢。万一可以,万一他答应…那会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啊。

江晏温和地又不容反对地拒绝了他。是溺爱他的江叔的风格。但是钝刀子割肉就未必比一刀捅死好受…好吧,少东家想了想,如果江叔嗖地一下从他的世界消失,那他还不如直接跳崖自杀好了。钝刀子就钝刀子吧。

就算被拒绝在边界线外,也好过直接除名。

 

他的江叔还是太强大了。少东家还以为江叔不善此道,但其实江叔太懂自己养大的崽儿是什么德行了。江晏不需要懂情爱,他只需要懂少东家就够了。所以他可以游刃有余地应付青年的攻势,又维持着表面的相安无事。

这次拒绝过后,少东家算是一败不起了。黑金技能没躲过去,直接重伤了,懒得修装备,懒得回血。

江晏对他来说还是太强了。完全无法战胜,他垂头丧气地想。

他有预感,如果他现在嗷嗷大哭要江晏一个拥抱,说自己失恋了,江晏还真不会拒绝。但是江晏下一句话绝对是“怎么,看上了路上哪个村的姑娘?看来舟车劳顿没累到你啊,还有空谈情说爱。”

铁定是这样式儿的卸势。少东家垂头丧气地在滴答背上躺个四仰八叉,靠着习武得来的平衡性,他居然躺的四平八稳,如同一具尸体——心死也是死,少东家苦中作乐地想,之前那么多磨难都没死透,江叔一句话就让他死透了。太强大了!不愧是江叔!

想到这儿他苦苦地笑了两声。

江晏瞥他一眼,问笑什么?还有,骑马就有个骑马的样儿,坐没坐相的,滴答都委屈。

少东家有气无力地、自暴自弃地说:是是,那自然比不上江叔你有风度…我就是个登徒子…滴答,你跟江大侠走吧,我是个不成器的主人,你这辈子只载过大侠,被江大侠带走也是极好的,这可是一顶一的顶尖大侠,我完全无法战胜啊…

江晏险些笑出来。“蠢。”他这么评价,语调带一点上扬。

“那是不太聪明。——三岁见老嘛!江叔你肯定早就知道,那不然就要逼着我科举了。”少东家慢吞吞地从马背上坐起,一边儿倒着骑马一遍嘀嘀咕咕:“江叔,你知道吗?清河那个骑驴的老道也是倒着骑驴,我当时被他的驴一脚踹的,哎呀我天哪,差点踹掉我的大门牙,就差大喊一声江叔快来助我做驴肉火烧了…”

“…那东西我可没学。”江晏嘴角上扬。

“哎,我教你…不对,这不是重点。江叔你知道吗,清河那家卖驴肉火烧的,用的其实是鹿肉!你知道我怎么看破的吗?”

“你怎么看破的?”

“嗨!那可就得说道说道了,”少东家笑嘻嘻地说,“江叔想听,得给我点小小的报酬,为了我当初差点没了门牙的苦难。”

“你想要什么?”

“日后我想好再说。先记账吧!”少东家慷慨地说,一挥手,利落地在马背上翻了个身儿,侧身对着旁边的江晏:“接下来的故事,概不外传,相当精彩!各位父老乡亲、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好,今天为这位江大侠包场——”

你小子铁定混过九流门。

“话说那日,还是小小的少侠的本大侠,为了调查一群驴的行踪,来至睡道人处;按照那骑驴老道的说法,急事儿找他点香,我照办,结果——”

“结果?”江晏适时地捧场。

“结果,嘿!我居然来到了一群驴的梦里!”

“这里面有青驴、忧郁驴、思春驴、活泼驴——真是什么驴都有!而且还个个都会说话!真是古有庄周梦蝶,今有少侠梦驴啊!”

“那忧郁驴为何忧郁?那才真是奇了怪了,那驴子灰灰一叫,说它居然是因为喜欢上青驴才忧郁!驴子也有爱情啊,这还真是惊世骇俗吧?”

“最后,少侠发现,那群丢失的驴子不过是来吃草,而且他们这么多年来——连皮外伤都没有,因为那卖驴肉火烧的,根本不用驴肉!”

“于是本少侠略施小计,拆穿驴肉火烧摊主的邪恶面目,事情圆满完成,故事到此为止~”

江晏轻笑,说:挺好,可以去当说书先生,倒也算一门手艺。

梦驴的大侠哼哼唧唧,说凭他的人生经历,去当说书先生怕是全天下的说书先生都要因为他的存在黯然无光了。写话本子,那恐怕也是同理。

他一个翻身,终于正经骑马,冷不丁地一问:江叔,你知道这故事的重点是什么吗?

江晏不知。

少东家爽朗一笑,仿佛刚刚蔫吧的不是他一样。

他说:“哈!故事的重点就是,驴都会因为失恋而忧郁!”

 

【4】

 

江晏偶尔会恍惚,仿佛看到的少东家还是个毛头小子,一回神,旁边沉默骑马的成熟青年察觉到他的视线,于是偏过头冲他笑一笑:江叔,在想什么?你骑马还会分神,真不多见。

江晏一收心思,然后说:你不是吹捧滴答通人性,不需骑手费心么?

是了,少东家吵着要让江晏体验下通人性的好马,同他换了坐骑。

少东家还是笑:嘿,那当然,这可是我大价钱买来的好马,为的就是当初日行几百里追上您老人家嘛。

滴答当然不是当年的滴答。再长寿的马,也不会这般长久地留在少东家身边。江晏想到:少东家讲过这件事的,他也还记得。滴答最开始是——最开始是,伊刀赠予红线的马。后来落到了少东家手里,从此以后,他的每一匹马都叫做滴答。

于是他不由得沉默了一会儿:那段时间他到底是没陪在少东家身旁,或多或少,留有愧疚。

而少东家似乎早就不在意这段时间他的缺席了。这孩子还是一样的、全身心地信任、依赖他,毫无理由地,全心全意地信赖他。江晏时常觉得亏欠他些许,偶尔又觉得自己实在不值当青年如此炽热的爱。更何况那爱意越界,几乎要将人灼伤。

江晏人生经历实在丰富,在这件事上他却难得不知所措。

实在是没有先例、没有可参考。养子的“爱”如何处理?古籍没教、世道不教,江晏只能自己摸索办法。

含糊搪塞、转移话题、回避问题,最后是委婉拒绝。

当然要拒绝了。那是他都考虑过无数次的问题,伦理、年龄、性别、生父在天之灵,考虑太多遍,老生常谈到几乎令人厌烦。

他那日狠狠心,略微强硬地拒绝了之后,少东家消停了几天。没几日,就又故态复萌,做出和往常一样的爽快模样。但江晏何其了解他?他知道少东家的心思半点也没收回去,只是行为乖顺地、服从了江晏的想法,退回界限之内罢了。

那直白的眼睛仍然让江晏几乎不敢直视。

江晏头疼:这小子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吗?

随即他意识到,少东家不是没考虑那所有的一切问题。他只是考虑了那些问题后,还是选择爱他而已。

这个推论让那逆徒的目光更灼人、更难办了。就像是油锅里滴水,在江晏心里激起千层浪。

一时两人的气氛有些微妙。少东家寡言了不少,江晏自然更是安静;俩人一边神伤,一边头疼。一直吵吵闹闹的旅途居然难得安生些许。

少东家握着缰绳,神游天外的时候冷不丁听到江晏开口:

“怎么?终于察觉到和长辈一起出门有多无聊了?”

“不是…”少东家刚要出口否认,江晏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现在返程,倒还不算晚。你轻功练得不错,现在动身回开封,两日后就可在樊楼吃酒。不考虑考虑?”

少东家翻身下马,一把拽住了马儿的缰绳,惹得可怜的马一阵嘶鸣。他的脸色难看的像锅底,仰起头看坐在滴答上的江晏,语调苦的像清溪大夫开的中药:

“江叔要赶我走?”

听到那话的一瞬间像是要杀人,这会儿脸上的表情却又可怜起来,仿佛潸然若泣;变脸大师啊。

滴答果然是好马,无需主人示意就停了脚步。江晏坐在马背上俯视着他的脸,最终还是别开脸,松了口:

“没有,不过是怕你无聊。走吧。”

少东家却不肯这样轻轻放下。他说:“不。”

“什么?”

“我说,不。”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走。江叔,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绝不走,你赶我也不会走的。”

江晏迟疑,在对方坚定的眼神中看出一点后怕和祈求的意味。是啊,不羡仙的事情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轻放下呢?这件事的后遗症持续终生,让这个可怜的无家可归的青年犹如抓住救命稻草,死死抓住他最后的亲人。

他是不会允许江晏再次消失的。他害怕。

江晏太了解他了。所以只需一个眼神他就明白少东家的意思;那沉默不语的青年旁边,仿佛还有个童年时期的少东家在说,江叔,别走。你别走,我会乖乖的,什么事儿都听你的,只要你不走就成。

一个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抱着他不让走的小孩儿。为什么会有这种既视感呢?是了,江晏想到,他当年偶尔离开竹林居,小孩儿就是这么说的。现在长大这么多,其实也没变多少。

但一切又与当年太不同了。江晏最后一声叹息,像安抚小孩一样拍了拍青年的脑袋。

“我不走,”他说,“也不赶你走。”

“你哪儿也不去?”

“我哪儿也不去。”

 

【5】

 

很多东西变了,很多东西又没变。

比如,不羡仙的少东家就算嘴上油嘴滑舌,里子还是江晏熟悉那个里子,所以应付起来得心应手。他养出来的孩子再坏能坏哪里去呢。又比如,当年少东家就懂事儿,现在也没那么难哄。

江晏一句他哪儿也不去,就让少东家高高兴兴地骑上马接着出发了。虽然为了补偿他受伤的心灵(这次真的受伤了),讨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自然,也少不了阴暗地嘀嘀咕咕,当着江晏面蛐蛐,让长辈脸上差点挂不住,最后忍无可忍剑鞘拍上后脑门: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少东家眼泪汪汪(天知道哪里学来的三秒之内哭出来的技艺):哎,有道是弃犬最可怜,如果要被收养再抛弃,那还不如一直是流浪狗死在风雨里…

江晏踹他一脚:这种不吉利的更不准说。

少东家安分了,又开始在滴答背上躺尸,七分真三分假的泪痕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浑小子,越发没脸没皮,让江晏无可奈何。半晌,在马背上颠簸着都快要睡着的少东家听到江晏一如往常一样、仿佛说的是什么不关紧要的事情一样开了口。

“之前听你那驴子故事的报酬不是还没给你么?想要什么,尽管提。”

少东家笑了,把双手枕在脑后:嗨,那是。江叔神通广大,就是天上的星星也能给我摘下来…只可惜,他拍了拍马侧还挂着的故人的刀:“这玩意也算是星星,连天上的星星我都有,实在是不知道和江叔讨什么了。看来您只能一直欠着我咯。”

江晏目不斜视地看着道路前方:“那我这么说,自然是有你想要的东西。”

少东家哈哈一笑,说他想偷走月亮,又恐怕太自私,剥夺了天下人赏月的权利,所以还是让月亮挂在天上;若他想偷走太阳,那就更不行了,世间将成为炼狱。除了这些东西,江叔还有什么可以给我…他突然卡了壳,意识到了什么,翻身坐正,两眼瞪的溜圆——很好,两匹马又被迫停了下来。

“什么都可以。”他的养父、师傅、义兄这么说,语调平静。少东家几乎从他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波动,仿佛只是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

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

“江叔,你…”少东家磕磕巴巴地你你你、我我我了半晌,最后顶着通红的脸“啪!”埋在了自己手心里,方寸大乱:这明明是吃了毒蘑菇、喝了十大坛假酒、做了两天两夜的美梦都不敢想的事情。这…这这这,这怎么会发生在现实里呢?

最后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

“我…我再想想?…”

江晏心情却好多了。他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他拿这小子真的没办法了。这小子什么都懂,知道他们有违伦理,死了愧对将军,活着要被天下人戳脊梁骨,但是这小子是个犟驴,他觉得这些都没江晏重要,所以这些他都能接受、能承担。

他在和江晏打机锋之前早就想好了。他才不是控不住心思的青春期少男,他是认认真真考虑了所有后果,才谨慎又小心地翻越雷池给江晏看的。

他就喜欢江晏到这种程度。

可江晏怎么办呢?这是他养大的崽子,还是他义父的亲子,重重关系啊,解不开。江晏想要推开他,用自己已经是无趣的长辈为理由让少东家知难而退:
怎么可能能行呢。那么多不利条件少东家都能接受,这点小事他会在意就有鬼了。

而且江晏也不忍心就这么推开他,弃犬总是显得如此楚楚可怜。江晏想,如果这小子能喜欢他到能承担那么多东西的程度——那么自己,是否也是能做到呢?

很不幸,可以。许多年前他都可以豁出命来保少东家的命,现在他们的关系更加根深蒂固,自然不在话下。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江晏苦笑:说实在的,如果真的有话本子中那种狗血的一命换一命的桥段,他恐怕都不会犹豫。那么现在的境况简直明朗:他是不会忍心把少东家拒绝的干干净净的,而答应他似乎也没有那么难。

所以他说“什么都可以”。

长辈到底是长辈。少东家想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事儿,江晏被纠缠了几个月居然比他看的还通透多了。看着青年如同鸵鸟一样不敢露脸,耳根子通红,江晏心情是真的很好——

哼。这小子烦了他几个月,总算也轮到长辈教训教训他了。

“怎么?”江晏依然不咸不淡地开口、内容却惊世骇俗:“不敢提?要不要我替你说?是要亲你一口还是怎么?更往后的,这地方不太方便。”

“江叔!!!”青年绝望地喊,感觉气血全都涌到了头顶:这这这这是做什么啊??他那沉着冷静秀外慧中风韵犹存知书达理的江叔去哪儿了为什么说这种话如此无动于衷啊这就是天泉传统吗等等其实我爹和养父都是天泉那我的天泉基因应该非常优良哎难道这就是我喜欢江叔的根本原因吗因为天泉是个高级的门派….

是的,他那聪明的小脑瓜已经过载开始多核运转一些非常无关的事情了。

江晏冷哼一声,却带着笑:“做美梦的时候不害羞,想和你养父行大逆不道之事的时候不害羞,半夜偷看的时候也不害羞,这时候还害羞上了?我还以为你把醉花阴功夫学了个十成十呢。”

“那…不敢学…”少东家细若蚊蚋地说,期期艾艾地搓着手:“哎,这个…那个…突然掀到明面上,那…还是…哎…”

“所以说只攻不守,如何能行。”

“这个只攻不守啊?!不不不,是江叔你太犯规了吧!为什么前脚要赶我走、这会又..哎!”少东家一摸脸,终于大脑开机成功:

“这太诡异了!莫不是有什么鬼上身——”

“没有。”

“当真没有?”

“没有。你再不提你的愿望,就当这事儿没有发生过。”

“哎哎哎!好吧、好吧——”少东家略一思索,最后忸怩地说:“那我要和你同乘。”

“就这点儿要求?”

少东家这会儿得意洋洋了:哎,这不是——这不是破了例嘛。而且江叔教的,人不能太贪心…这要循序渐进…

有了第一次自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变成日常习惯的。少东家的脑瓜总不至于完全停转;江晏都松口了,还怕什么没有以后呢?他不至于骗少东家的。

江晏说:从你冒出这种想法的时候开始,就别说是我教的了。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少东家才不恼呢。他笑,说:哎,都行都行,江叔你让我喊什么我喊什么。

“反正我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了!”

 

【0】

少东家在和江晏久别重逢前,也想过要是江叔一直不给他机会,那会怎么办。

江叔养了他十来年,教给他的剑法枪法不知道让多少江湖故人一眼就看出来,给十六岁的他放大洪水;江叔是他亲爹的养子,他是江叔的养子;江叔是他进入江湖的最初的理由;这一堆排比前缀写下来,对这么一个角色起了情愫,文言是罔顾人伦、大逆不道,人话就是臭流氓崽子,没点孝心。

少东家并不是很想当一个不孝子孙。所以他在深夜里叹气又叹气,最开始是决定当一个锯嘴葫芦…之后遇到了人,就没坚持住。

等到他真的把江叔的恩怨代为解决,少东家才没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在故事早已画上句点的当下,江叔没什么不让他跟着的理由,先黏住再说,总会有办法的。反正不会再分离了。

给不给机会,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能跟着江叔了。

最后也果不其然,强大到无法战胜的对手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叹了口气,扣了自己的攻击键,让他在漫长的对局中不战而胜。

溺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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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姨:我早就说江无浪这种溺爱育儿迟早出事儿。

Chapter Text

【1】

同乘这事情说起来容易、却也没那么容易。毕竟两人早就游历到了荒郊野岭、周围渺无人烟、估摸着还要个三四天的路程才能见到下一个村镇。同乘一匹马,还要牵着另一匹,总是差点意思,不够潇洒。

提完那要求,这小子倒是高高兴兴坐江晏后面、搂搂抱抱一会儿,只是坐完摸摸下巴说这好像不是长久计。

江晏说什么长久计?

少东家咧嘴一笑说江叔,你不会以为我说的就是一回吧?我说的是接下来赶路,他大手一挥——都得同乘才成!

又不好直接把马给放生了,多亏呢。少东家精打细算,说本来中原就不产马,少一匹晋中原那小心眼的货都要肉疼。之前帮他做事,抠抠搜搜,我的剑折了、用了好药,这人都不给报销,真是铁公鸡一个!

少东家嘀嘀咕咕地和他江叔抱怨着,一边儿捏着小刀做木工。这些年的游历,除了武功有所长进,营生是也没落下,悬壶练了半斤八两,嘴皮子嘛,看他这喋喋不休的样子估摸是差不到哪儿去。木工这活儿他尤其重视,就是当时刚学没什么天分,削木头受的伤比打架受的伤还多些。

江晏于是问他学木工做甚。少东家嘿嘿一笑说,你留的那江湖百晓册子不是说,城镇地皮贵买不起,我一想,感觉我也买不起——倒不如山野之间,建一小屋便也能过日子。

早做准备怎么有错?十六岁的少东家瞧见那行江晏留下的、俊秀的小字,想了又想,想着日后若一切风平浪静,他二人穷的叮当响如何糊口;功名是考不上,糊口本事也没有,到时候难道还要指望江叔养着?大侠大侠,兜里没钱再大的侠也潇洒不起来。

十六岁的少东家一激灵,男子汉大丈夫!多少岁了还得指望江叔?那他还不如一头撞死得了!于是从那之后,少东家苦练营生,直到兜里铜板也还算丰裕。他便开始想,现在可是买得起地了,日后可邀江叔同住。又过几年,钱越攒越多,攒到兜里满满当当,他又觉得还是和江叔隐居好,江叔喜欢清净,便又开始敲敲打打地做木工。

江晏倒是不知道这小子肖想了多少年,少东家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唯有身上还看得过去的一身本事彰显着他曾经的期许。武学是为了了却江叔的恩怨,营生是为了日后和江叔安稳度日打基础。这身本事啊,算来算去,全是为了这一个人学的。

现在倒是期许成真了。

当日晚上露营,少东家钻进林子,拍拍胸脯说让江晏等着,第二天必定让他江叔目瞪口呆;江晏微微一笑,说好啊,看看你的本事。当晚打了鸡血似的少东家就在林子里动工,舞剑砍树,没带木工家伙、便靠着内力大材小用,用剑和匕首做活儿。

江湖传闻他的剑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削铁如泥,如何一剑封喉,仿佛是天下第一神兵,可要知道这传闻中的神兵被主人用来砍木头,天下人又不知作何感想。但少东家本人必定是没什么想法,反正剑只是他随手带的玩意儿,他早就过了追求名剑的年纪了,便是路边捡的木棍,也能当剑使。

他在林子里忙活,离篝火远远地,怕吵到江叔休息;殊不知江晏就无声无息地靠在树上瞧他,看看自己养大的崽儿如今的本事,眼神温和,想到当初是他做木工,小孩跑着玩儿,现在倒是角色变换了。

时过境迁啊。

次日少东家骄傲地抬出木制马车——让他打磨的光滑,半根毛刺都没有。

江晏笑一笑,伸手揉了揉年纪不小的少东家的头,说:

“厉害。”

少东家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来。实在是不枉少东家这些年一直肖想着,日后和江叔一块走,把所有可能用得着的东西图纸都记在心里。两个字儿就让他觉着一切都值当了。

他喜滋滋地去把马给套上,招呼江叔上车,又忙里忙外地把行李给塞车厢里,末了拍拍自个儿旁边那留出来的空地儿,说江叔江叔快来快来。

说到底,他还是没适应。毕竟江叔答应他答应的太突然,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就算真同乘一块儿坐着、也下意识保持着那点儿距离。他正漫天扯淡,江晏瞥他一眼,这小子眼底全是黑眼圈,想来也是:就算不做这木工活儿,这小子估计也亢奋地睡不着。

于是江晏说:我来吧,你休息会儿。

少东家打个巨大的呵欠,说行吧江叔,听你的。他刚要起身往车厢钻,江晏就沉稳地拽住了他的后领子:“急什么。”

他稍一发力,就把没抵抗的少东家拽了回来,似笑非笑地说:

“怎么?不是你要求的同乘,就这么同乘?”

——之前坐江晏的马后边儿,都是拘拘谨谨的,不敢伸手,估摸着是怕江晏不适应。这小崽子看起来什么都没想,其实什么都想了。他怕江晏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才答应自己,所以畏首畏尾,怕惹江晏不痛快,连马车这招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折中之计。

不会让江叔被自己碰着心烦、自个儿又能离近些看见人的样子。

挺好的计俩。想的也挺美的。他总是试着为江晏着想,想的事无巨细,事事尽心,让江晏瞧见这小崽子对他的满腹真心;但江晏好笑地想,别的事儿没见考虑这么精细,这会儿却画蛇添足,只能评价为多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爱是什么?爱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人总是在珍贵到不能再珍贵的东西面前露怯。

他把人提溜回来,安安稳稳地按在自己身上。

“不这么同乘,倒显得我占你便宜,白听你一个故事。搁着黄河似的,怎么,害怕我揍你?”他说,腾出手弹少东家一个脑瓜崩。“少想那么多有的没的,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反悔。”

少东家脸直发烫:他那点儿小心思全让看的明明白白,他老老实实靠着江晏,然后嘀咕:“那不是…那不是之前让您老人家拒绝一回嘛。我都怕是我做梦。”

江晏一捏他的脸,少东家吃痛地嗷一嗓子,江晏目不斜视地握着缰绳:

“疼?疼就知道不是没睡醒了。现在,你的任务是好好睡一觉。”

少东家终于舍得闭上了嘴,他嗅了嗅,头发蹭过江晏的脸。又侧头,悄悄地瞧一眼年长者的脸色,没有发觉对方有什么神色的变化。他悬着的心放下一多半,他总怕,怕江晏又溺爱他,委屈了自己,配合他胡闹;他不想让江叔委屈。

但江叔说没事儿。他江叔一般不开这种玩笑,少东家想,那就是没事儿的意思。他却莫名有点委屈了,于是抽了抽鼻子,摸了摸鼻尖掩饰尴尬,他想:兴许是太高兴了。江叔真愿意,给他整的太高兴了,高兴的眼眶都有点酸溜溜的。

人都是这样,要是一直吃苦,也就罢了。稍微尝点甜头就只想掉眼泪。

江晏只当做没看到这些小动作。

“睡不着?”

“有点。”少东家闷闷地说,“江叔,你千万别委屈自个儿。不然我爹在天之灵看我委屈你,死了都要把我绑树上抽成陀螺。”

“胡说什么。”江晏要忍不住笑了,“谁委屈自己了?我看你倒是挺委屈。”

江叔你不懂!哎呀,你不懂。少东家嘀咕,末了使劲儿抹了抹脸,打起精神开始不要脸:反正他江叔说行嘛!

他拽拽江晏的袖子,大喊一声说他要躺江叔怀里睡,今儿不赶路了!急什么!又不是忙着去支援大宋官军,游山玩水就要摆出游山玩水的样子!江晏说,那你就躺着。说罢收起缰绳把车停了,于是少东家往他身上一歪,把脑袋舒舒服服放人怀里。

“不嫌弃硌?”

“我要是嫌弃,那我真是不知好歹。”

少东家含含糊糊地嘀咕,他之前在马背上躺着都能睡,这有什么不能睡——这可太舒坦了!虽然两个人是有点儿挤,但是什么恶劣环境这俩人没经历过,这点儿不适实在只是毛毛雨。

少东家盯着江晏的脸瞧,这个角度,从下而上的角度,能看到他的下颌线,没看几眼,江晏伸手合上了他的眼皮:好好休息。

——不看就不看。不看还有的是别的感知呢。虚虚揽住他的小臂的力度、被他靠着的腹部、被他枕着的腿,还有熟悉的皂角味儿。还有熟悉的另一个人的体温,让人心安。少东家扭了扭把脸埋在江晏衣服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想,也许是婴儿时期的记忆才让他如此贪恋被江晏拥抱的感觉;又或者…

总之,他没空想那么多。他美美睡了一觉,仿佛穿过十来年江湖里的风风雨雨回到人生的原点。这是他自神仙渡覆灭后睡的最好的一觉。

醒来的时候江晏早生了篝火,烤了他念念不忘的鸽子,稀松平常地说:

“醒了?收拾收拾,吃饭。”

 

“所谓奇迹就是连续不断发生的日常”。当少东家意识到这种和江晏共处的日常将会成为接下来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天都能经历的事情的时候,他几乎要感动落泪了。其实很久之前他所奢望的不过是这样的日常,但在当时那只是他的青天白日梦,是幻想的范畴;现在切切实实成真,真是让人难以相信。

好在真的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真好啊。

 

【2】

 

自打江晏再强调一回他的准许,少东家就彻底刹不住车了,像块儿牛皮糖,撕都撕不下来,粘人到让江晏都差点后悔。这一天下来,得有一多半时间他都黏在江晏身上,一会儿吵着要抱一个,一会儿吵着要让江晏摸他脑袋,就像某种亲人著称的宠物犬,实在是烦人的紧。

就算要赶路,轮着他把着马车,江晏可在后面坐着难得清静,随手抽一本武学在翻页,没翻几页就得被少东家接连不断的提问给吵的心烦意乱。最后江晏无可奈何,只能和他达成协议,少东家可以不出声,但是江晏得给他抱着;这小崽子从身后抱着他,脑袋搁在江晏肩膀上,手里还捏着缰绳,是默不作声了,但是一会儿蹭蹭脖子一会傻笑的,也让人看不进去。

江晏长叹一口气,说好好驾车。

少东家眨眨眼,毫无反悔之意地说不,他有更重要的事儿干呢。

什么重要的事儿?那还用问,铁定是指美滋滋地抱着江晏。

“反正我不急着走!大不了就地搭房子住这儿得了!”他振振有词,让人无可奈何。江晏说,你这么大人了,别闹小孩子心性。

少东家不乐意地嘀嘀咕咕,说他才没有小孩子心性,是江叔不懂,把他当小孩儿。江晏下意识把他粘人当成小孩子撒娇,但其实他这样儿是纯正的出自情爱的意味——但是少东家摸摸鼻子,不敢说。他家江叔脸皮薄,不如他一样有铜墙铁壁的脸皮,万一害臊了一怒之下抽身不让抱了,那才是完了蛋呢。

但是他到底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儿,还喜欢肆意妄为。所以江晏就算骂他小孩儿心性他也当没听见,全是耳旁风,依然是看到江晏就要贴过来搂怀里。练了这么多年武,一身腱子肉,江叔没嫌弃他沉那都是江叔人好。

他像是要把这多年的分离补回来似的。以前想抱没抱着的全都得十倍百倍地赚回来才值当,不然不是白白一个人孤苦伶仃这么多年了吗?

他这番话说的江晏无法反驳,于是只能由着他时不时就凑过来亲昵地抱一抱、蹭一蹭脸颊。

不过饶是少东家也没痴缠太久。不是自愿的,让晋中原那王八蛋(少东家语)一道密信给叫住了。

他到底是一个已经要为了自己的一身功夫承担起相应责任的大侠了。少东家神色沉着地看完信,将铜环又重系在信鸽腿上,塞入回信;他下意识看向江晏,年长者只是说,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末了,又像安抚似的抚上他的头发,带一点赞许的意味:“长大了。”

如果长大就是给那毒妇做事,那他倒宁可一辈子是十六岁的少侠。少东家在心里叹气,想。晋中原的计策一向为江湖侠义所不齿,但是又确确实实是为了大宋的最优解。譬如之前的,给了令牌又让他去抢回来,拿了人家的岁贡还要骂人保管不力,实在是阴毒活儿。

但有些事又非做不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那话似乎是这么说的。

少东家犹豫、迟疑了有一阵子。最后他问江晏,江叔等不等我?

江晏说等。

于是少东家翻身骑马,带一把普普通通的剑,去为大宋计。

以往是这小子在竹林居等人,现在是江晏等人了。以前小孩在他走的时候归寒香寻管,算是富养,比他养的时候白胖些;但是小孩倒是从不在乎那些物质的,若有人问起更偏爱哪一个,估摸他会大声答寒姨江叔都喜欢。不过长大、倒是敢对他江叔起心思,这下两边没法比了,那不是一个赛道了。

过了一日,江晏难得清静地读完了那半本少东家在时一个月没读上的秘籍。过了三日,江晏都有闲心一边驾车,一边拿着木制的兵器比划那本秘籍中的武功了。再过七日,终于行完了那短短的路程,到了边陲一小镇,在这儿暂时落脚。

他就在这儿等人。

他看起来冷心冷面,但倒也不至于与人交际的能耐都没有。不像少东家似的一会儿和人打成一片,好歹也能平和的和乡亲谈天几句。今年收成如何、天气怎样、征税是否繁重;偶尔帮借住的人家劈柴挑水几下儿,惹得几个小子哇哇大叫说,天啦,来了个大侠。

那崇拜的样子可真眼熟。

小孩吵着要和大侠学武功,让亲娘揪着耳朵揪走,说明年就要考童子试,学什么武功!江晏哑然失笑,想来也是,如今太平些,哪里还需要平凡人都练功夫。

第十日,乡亲问他为何在此逗留这么久;江晏说等人。

怎么约在这种小地方,也不怕那人找不着么?

江晏说,那人固执,怎么着都找得到的。

第十三日,江晏不免开始想少东家到底是去做了什么事。估计和他年轻的时候也差不太多,无非是暗杀、夺宝、保护,一去十天半个月也是常事。江晏自然不至于这点耐性都没有,只是突然想到,这小子是不是真的有了走哪儿都无惧的本事?万一他是外强中干的货色呢?半路不会给那家仇家暗算了?

他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荒唐。缓慢的摇摇头,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来:他也有关心则乱的一天啊。

第十五日,江晏左右盘算,觉得果然还是去太久了。人就算再强也遭不住意外,万一那小子出了什么意外呢?但他还是沉了沉心思,决定再有五日,还没音讯就去找人。

第二十日,江晏开始收拾东西,收拾着收拾着发现行李增加了不少;他仔细一清点,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买了些饮子,糖块儿,乡亲送的小零嘴,惦念着会有人喜欢,所以勉勉强强收下了。就是这么些鸡零狗碎,居然堆成了一座小山。

江晏一思量,还是没带上。轻装出行吧,再说最坏的打算这些东西也用不着了。他又不嗜甜。

第二十一天,江晏牵着马准备出镇子,在镇门口让风尘仆仆的少东家截住了。少东家一愣,差点嗷一声哭出来。他说江叔你怎么要跑啊?

江晏也愣住了,然后被他窘迫的样子逗笑了。少东家披头散发的,发绳多半是丢了,头发像是被人炸了,还夹杂着几根草;眼底下黑乎乎的,多半又是日夜兼程,也不知道累没累死马。嘴唇干裂,连衣摆都破成了一条条的。

江叔你还笑!你说要等我的!他急,简直要跳脚;江晏这才解释说,不是要走,是要去找他,实在是太久没有音信,让人放不下心。

少东家哼哼唧唧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然后气呼呼地说晋中原那王八蛋,本来说这次一来一回也就七日,结果临时又给他塞活儿,还说这次干完绝不再打扰,他没办法,只能加班,才导致这次磨磨唧唧回不来。

“下次再看到那货的信鸽,我直接一箭射下来烤了吃!”少东家咬牙切齿地说,江晏说你这样子,还是先炖汤喝两口补补。路上也不喝点水。

于是两个人往镇子里又走回去,遇见镇民友善地打招呼:

“江大侠,不找人了?”

江晏点点头:“找着了。”

少东家嘀咕:那是他自己回来了!

【3】

 

养过宠物的都知道,长毛狗出门玩有多灾难。出去打滚儿奔跑没一会儿就得成个行走的拖把;少东家一出门,头上是血也有,汗也有,灰尘也有土也有,身上的小伤随便一包,好在还没什么大伤,不然非感染不可。

他把自个儿洗干净,结果发现头发太长,又没打理,打了结。江晏一动梳子,给他扯的龇牙咧嘴,直呼要把头发直接削掉完事儿。江晏一敲他脑袋:急性子,沉不住气。

最后还是江叔性子沉稳,一点点儿给他解开了,理顺这一脑袋乱毛,低头一看,少东家睡的口水都流出来了。到底是到了安心处,一放心,人就困。江晏把他往床上搬,让他半梦半醒间死死拽住衣服,怎么也不松手;江晏拗不过他,只能也陪着挤上去。

这下这小子才心满意足,侧过身子一伸手结结实实把江晏环在怀里,美美睡了一晚上。

按理说睡得早醒的也早,但一睁眼,江晏早醒了,让他搂太紧,动弹不得。散着头发,只穿着里衣,是少有的没有锋芒的样子。少东家就直勾勾的盯着瞧,怎么着都能发觉他,更别提江晏本就敏锐。江晏一拍发呆的少东家的脑袋,说醒了就别抱了,都一晚上了还不松手?于是少东家讪讪地收回手,喊一声江叔,说你怎么醒这么早。

江晏答,习武之人作息本该如此。少东家说现在哪儿还用得着习武,最好这辈子都不用习武了。江晏说他这是在赌气,现如今哪儿还有从江湖里抽身的干干净净的办法呢。

少东家闷闷地说是,又伸手想把江晏的手握住,如愿以偿之后摩挲着那双手的细节之处:体温低些,有眼熟的茧,他把江晏的手举在眼前瞧来瞧去,最后心满意足地十指相扣。

江晏倒也由着他胡来。

过了半晌,少东家才闷闷地说,江叔我想你了。

江晏说:嗯。

他又追问:江叔想不想我?问完他就笑,说江叔都担心的要去找我,那肯定是想。

江晏说:嗯。

少东家不满意,他说:江叔,你要是想我就说明白点儿——只说一个嗯,太敷衍啦!

行吧,真难哄。江晏伸手捏捏他的脸,有点用劲儿,然后说,想你。满意了?

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脸皮都发烫了。少东家傻乐,然后又闹,说他不想起床,要江叔陪着他赖床。江晏问他为什么不想起?

少东家说,出了门哪还能和江晏搂搂抱抱的,还不如就在床上一直抱着——他想到什么,于是故作神秘地说,要是江叔给我点好处,那我也不是不能起来。

江晏问他要什么好处?

他眼神发亮,觉得有戏;又舔了舔嘴唇,说江叔你得亲我一口。

于是江晏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没忍住笑意:“满意了?”

“满意了一半。”他哑着嗓子说,然后伸手抚上长辈的后脑,指节插入那低挽的发髻里,试探性地凑近,仔细地瞧着年长者令他眷恋的面庞:江晏闭上眼睛,神情自然,没有抗拒,像是早有预料。江晏眉眼和十几年以来他印象里仿佛并无区别;于是顺理成章地、少东家吻上去。

唇齿相贴的时候首先感受到的是温凉柔软的触觉,然后才是吻到了江晏的真实感和喜悦。少东家垂下眼睛,想着这下江晏可不能反悔了。无论如何,搂搂抱抱可以把他当做小孩撒娇,一个吻怎么也算不上了。他用舌尖撬开江晏的牙关,吻技笨拙又专注,末了恋恋不舍地松开手,看到江晏的薄唇在一个动情的吻过后,是如此水光潋滟。

江晏伸手理了理他的头发,说该找根发绳系起来,不然又要打结。少东家又不乐意了,说江叔你能不能让我回味一下儿,刚亲完就立刻翻脸不认人似的,急急忙忙就要说柴米油盐!

江晏笑:说那怎么办?

少东家得寸进尺,说再来一次,这次他要好好回味。江晏叹气,想这真是头喂不饱的狼。但他还是由着少东家胡闹,任由他凑上来再讨一个吻。

结果就是日上三竿了,少东家才餍足地绑了头发换了衣服,衣着整洁改头换面地出门儿。门口打石子儿的小孩都叫:昨儿的黑毛怪大变样了!

嘿!你这小孩!少东家撸了撸袖子,让江晏顺手拎住了领子说少胡闹,快点儿去喂马。少东家冷哼一声,冲那小孩说今儿饶你一回,转头就乖乖去马厩忙活去了。

两人再度启程,估摸着是什么都没变。只是有的小子越发猖狂,总是路经无人处,就要啪打开一把折扇,然后吻上脸皮薄长辈的脸。

 

【3】

事情的进展比江晏预想的要慢的慢得多。

江晏本以为照这小子之前那副虎视眈眈的模样,自己松了口之后第一晚就得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地钻他被子里。可少东家没有。问他,他只是一笑,挠挠自己的脸,说舍不得让江叔受苦。

江晏想笑。说难道就不能你受苦吗?少东家自信地说:那你只会更舍不得我受罪了,江叔。

…这臭小子。

他最初以为,这不孝徒弟如果不被自己命令禁止,恐怕能干出许许多多更大逆不道的事情,譬如趁着他睡着、又或者趁他酒醉,而后…毕竟这小子都敢跨越雷池,看起来礼义廉耻道德法度都不在乎;又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放他嘴边儿岂有不动嘴的道理?

现在看来,就算对他抱有过线的感情,少东家依然有在意到畏首畏尾的东西。

江晏的看法、江晏的感受。他怕江晏溺爱他从而委屈自己,也怕江晏把他看做一个登徒子,一个道德败坏之徒。所以他悉心经营,生怕江晏不适。他想得到,但更怕失去。

少东家觉得这一切已经是江晏天大的让步了,他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试图让两人的关系真的向更近一步转变,又害怕江晏对他并无男女之情。

胆大包天又胆小如鼠,这冲突吗?似乎是并不冲突。

所以哪怕过了如此久的日子,这小子还是只讨一两个吻。虽说一个吻就足以让他餍足,他心中就没有别的渴求了吗?

有。但还是那句话,他怕江晏遭罪。怕他的江叔膈应、恶心,又怕自己没有章法坏事儿。虽说江晏是怎么也不会恶心他的——但心细如发总是好事。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没有足够细腻的心思怎么活下去呢?

闹到最后,这戛然而止的进度让江晏都觉得古怪了。

再怎么说这个年纪都不像是不行的样子…他思忖,又猛然一惊,莫不是这小子虽然胆大包天却连基本常识都没有?

不不,再怎么说他肯定和樊楼打过交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江晏想了又想,最后哑然失笑,自己什么时候已经闲到能考虑这些不正经的事情了?

大抵是从这块儿牛皮糖黏上来之后吧。杂事儿少东家窜着干,小事儿他说江叔不用干,大事儿他更是抢着干。少东家把事儿一手包揽,干的漂漂亮亮无可指摘,倒让江晏无所事事起来。而这样的完美劳力所需要的报酬不过是江晏随口一声称赞,未免也太廉价好用了些。

彼时两人的旅途终于暂告一段落:那日少东家远远瞧见一竹林,便说得过去看看,这叫回味当年;离近了,发觉这处竟还有一石潭,水尤清冽、如鸣佩环。

少东家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撑着脸说他小时候要是住水旁边儿,指定一到夏天就泡的发白。于是江晏说,那不如就暂住些日子。

想走,便走。想留,便留。这才是江湖大侠的快活日子呢。

更何况此处距离村镇也算不得远,若是骑马,一个白天也就回来了。若是让少东家运气使轻功,那还要更快些。两人若是一块儿出门买些玩意儿回来,那就骑马。若是少东家一个人出去,他非得着急忙慌地窜出去,再马不停蹄地跑回来不可。末了,还要摆出分离了十年之久一样的苦瓜脸。

日子倒是过的难得平和。粗茶淡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旁人叨扰,好吧,其实一个少东家就够热闹的了。但少东家也过的相当满意:每天醒了能搂着江晏赖床、晚上能等江晏陪他睡着,白日里还能随时随地凑江晏旁边把脑袋搁在人肩膀上,简直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幸福地不能再幸福了!

可这样的日子过了这么久,少东家这小子却毫无动静,饶是江晏都觉得奇怪了。若是之前在路上、又或者在简陋的客栈酒家歇脚不方便也就算了,这周围渺无人烟,实在说不上不方便。这家伙又整天有用不完的热情…

总之,颇为离奇。

江晏开始逗他玩。少东家往他身上靠,他就顺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理一理少东家的头发,不经意碰着耳朵;晚上刚躺上床,少东家就顺手凑过来要搂他,江晏也就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背,然后抚摸他的脊骨。小孩闹一个大红脸,说江叔你干嘛?江晏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平静地说小时候就是这么哄你的。

年轻气盛的小伙这种情况还能憋的住沉的住气,他就不是少东家了。更何况以往总是浅尝辄止似的亲吻,这次在他想要抽离的时候,却被江晏按住、在他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江晏微不可闻地笑一声——轻到几乎让他以为是错觉,然后年长者主动吻回去。

这种主动谁受得了。少东家反正不行,他脸能当场煎鸡蛋。他支支吾吾磕磕巴巴,最后逃似的冲出门外往脸上泼凉水。

江晏似笑非笑,体验到一点耍他玩的乐趣。难怪九流门喜欢耍人玩,确实有点乐子。

终于有一晚他受不了,他带一点委屈说江叔你耍我!江晏不言语,只是捏一把他的脸,不紧不慢地说:我有吗?

哪里没有!少东家只差当场抱着头在被子里扭曲成某种生物,他干脆一把把脑袋埋在江晏怀里装死,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哼唧。“江叔耍赖。”他嘀咕,“不带这样的。”

“只攻不守,如何能…”

“…耍赖!!!”他猛地抬起头,发丝都蹭的乱七八糟:“这就是纯纯的耍赖!你明知道你一出手我就…受不了。”他的声音越发小了下去,估摸是在想:这和boss开一击必杀还让他刮痧有什么区别。

“喔?”江晏还是笑,“那怎么样才不算耍赖?”

少东家说不出话了。他闷了足足一炷香,才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那不是怕你…接受不了…

没什么接受不了的。江晏叹口气,都答应了你的事情。

这不一样,江叔。他抬起眼睛,专注地、严肃地说,我要的不是你的自我牺牲…我也不能要你的自我牺牲。

那你要什么呢?江晏问。我要你喜欢我,少东家垂下头,颇有些无精打采地说,但我又觉得没那可能。

这臭小子。江晏一敲他的脑袋,语调倒是平和:“怎么,你觉得我会和不中意的人搂搂抱抱?”

“哎呀,那不一样…”

“从小死脑筋。”江晏又叹一口气,说,他要是真把少东家当小孩,他可不会嘴对嘴亲小孩。这话糙理不糙,听的少东家眼神发亮,耳根子发红;他迟疑着说,真的可以?

江晏说,若是不可以早把他逐出师门了。

少东家就嘿嘿地乐,快快乐乐地亲了江晏的脸一口。但他又说,不过这事儿慢慢来…呃。您就当我得慢慢练吧。

真的一步到位,他都怕自个儿承受不住走火入魔了。他日思夜想肖想这么多年,一朝成真,他怕自己如那中了举的范进要成疯子(虽然范进是清朝人)。他得小心地、谨慎地,严谨地行动…

反正日子还很充裕。充裕到,实在是不用心急。

Chapter 3: 半个本垒。

Chapter Text

【1】

江晏偶尔会觉得眼前的少东家实在是已经成长到了令他侧目的程度,偶尔又会觉得,也许什么都没变。最近安顿下来些日子,昔日的小孩,如今的大侠总在他身侧带几分安心地阖上眼入睡,他倒也从那些细微的举动见微知著,看到少东家人生经历的一些残片。

比如,少东家总会做噩梦。

一个又一个,在夜深人静时突然睁开眼睛,翻身坐起,运功平复呼吸后起身喝一口水润一润干燥的喉咙,而后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的一角钻回去,却怔怔地睁着眼睛直到天明,方才闭上眼。他在江晏起身的时候装作睡眼惺忪、刚睡醒的模样,抱着年长者的腰,似是迷迷糊糊地说多睡一会儿嘛江叔,我还困;仿佛一夜好眠,从未在夜里无措地数着每一声促织的虫鸣。

但这瞒得过江晏吗?那倒是很难说了。

江晏眼看着他从小到大,什么事儿能瞒住呢。少东家若是做了噩梦,总在睡梦中皱起眉头,直冒冷汗,肢体也是紧绷的,江晏睡眠浅,多年以来总是警觉的侠客怎么发觉不了枕边人睡的并不安稳。

但他并未拆穿。他想,少东家大了。有想和他说的,自然也就有不想和他说的事情;少东家不说,应该有他的道理。就像江晏当时为了保护少东家,也并未告知他所有真相一般;如今少东家经历的事情不比他少,想必也有很多很多,不如不谈,就这么淡忘最好的事。

所以他不问,他想,少东家总会开口的。

于是每逢噩梦来袭的夜晚,少东家因为往事侵袭,望着虚空中又一片黑暗出神的时候,江晏总下意识地像儿时瞧他练武一般:表面看并不在意,做着别的活儿,实则关切着他有没有摔着碰着;——他就这么也不言不语,闭着眼睛,只是在夜晚的终末,最后听着少东家叹一口气,转过身带一点迟疑地揽住江晏,抱着他的寄托、心爱之物总算安心下来。

而后慢慢地侧过身子,把自己贴在江晏背上,终于放下心来,呼吸这才平缓下去。他并不总是做噩梦,但每逢做了噩梦,就总是要最后牢牢贴住他的养父才能入睡。

所以也许一切都没变。他仿佛还是那个雨夜打雷就莫名心悸,把自己塞江晏怀里的小孩。以前他有撒娇的资本,可以说江叔求你啦~然后滑溜地像个泥鳅一样钻进去。现在?现在江晏纵容他到如此地步,他也有这么做的资本。就是身量长了点,如今换做他揽住江晏了。他从来都是有资本恃宠而骄,胡作非为的。

直到某个夜晚,他就算揽住怀里的人,也还是不能就这么安心。江晏感到身后的青年心跳如擂鼓,呼吸杂乱,把他环住的力道也比往常重。少东家的呼吸停留在他的颈侧,反复深呼吸,似乎是他在自我调节;少东家下意识咬紧牙关,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弦一样紧绷。

最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所以下意识松开了手,轻声——轻到江晏几乎听不到。他说,江叔,我吵醒你了吗?

江晏有所预感,兴许是他终于要说些什么了。所以他转过身,伸手理了理青年乱七八糟的乌发,刚在他背后蹭的乱七八糟。他说:“没有。怎么了?”

少东家总是受不了他这种下意识的、照顾的动作,所以他一下就彻底放下心防,抽了抽鼻子,伸手牢牢把人抱在怀里,再带点鼻音,还有点委屈地说:

“江叔,我做了噩梦。”

江晏说,嗯。没事,只是梦而已。

少东家抱的更紧,说他梦到江晏嫌弃他这样恶心。他虽然没落泪,但恐怕掉不掉眼泪,全在江晏一念之间了。他又低着声音说,梦里的江晏在听到他的陈情之后,神色变了又变,还是拒绝了他,说他们不应当如此,实在是太…他不肯复述那个词儿,只是神色黯然,喃喃自语地说幸好只是梦而已。梦里的江叔责令他出门游历,好好清醒清醒,若是清醒不过来,他们就要——就此断绝关系。

少东家就在那句冰冷的断绝关系的末端猛然惊醒,感到自己眼角的一抹湿润。

江晏说,是梦。不会的。

少东家于是就再也没忍住。他像小动物似的从喉咙里挤出来几声哀伤的呜咽,蹭着江晏的脖颈,花了很长一段时间了终于舍得松开怀抱。他讪讪地说,江叔不要嫌弃我幼稚,这么大岁数害怕噩梦,实在是不像话。

江晏却突然顾左右而言他:你之前做的噩梦都是什么?

少东家一笑,说不过是些往事。血啊,雨啊,死人啊。有时候那些死人是不该死的人,所以在梦里索命。有时候那死人是我自己,醒来我会觉得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那些险些要了我的命的对手,个个都是梦里的常客。

他说这些都不算什么。他还是怕江叔有关的梦。有时候他梦到江叔战死,就会看着江晏直到天明,看到江晏同往常一样醒来才彻底打消心里的惴惴不安。他总在心里念叨,都是假的,都是梦而已,江叔还在,江叔以后会一直在。

说给自己听,直到自己确信无疑。

他又带一点不好意思地说,当然啦,最安心的事情还是想到了我好好活到现在,呆在江叔身边,就很幸运了。

江晏就轻叹一口气,说不必如此逞强。他伸手摸一摸少东家的头发,说在外是大侠,在家里随意些,也无事。少东家就一愣,笑着再抱住江晏,满足地说好啊,江叔,我知道我在家里,能当个被溺爱的小孩儿。

但你也不是只把我当小孩,是吧?他又垂下眼帘,这么发问。江晏只说了一个字儿,他说:

“是。”

少东家就吻了吻他的侧脸,虔诚地像个朝圣者。他带着一点被江晏纵容的骄傲似的,而后说,江叔,他的喉结动了动,嗓子也莫名干渴,声色莫名沙哑地请求长者的首肯,他磕磕巴巴,面红耳赤地说江叔,我想彻底确认你不讨厌我这么做…

少东家犹犹豫豫地伸手想要抚上江晏的脸,这种有些僭越的恋人的行动他总是不能大大方方地做出来。他轻声喊一声:“江叔?”

江晏闭上眼睛,说好,温顺地侧头把脸颊放在他手心里,将首肯给予敬重他又深爱他的青年。

他听到少东家骤然加速的心跳声,比方才从噩梦中惊醒更快。少东家又凑上来讨要他的吻,不需要看他都知道青年在笑,又带一点惴惴不安和渴求。这个吻格外漫长,少东家专注地、带一点青涩地舔舐过长者的舌尖,又略过那柔软的唇。唇齿终于分开的时候他眼里的渴望更显然了,少东家咽了口口水,感到一股热血直冲脑门顶,他自嘲似的想这真是他这辈子最红的时候了。

他细密地从脸颊开始,小心地亲吻,吻过耳垂,吻过颧骨,又在喉结稍作停留,做一个浅浅的标记似的。他越吻越向下,而江晏向他一扬下颌,伸手示意绳结的位置。少东家被这一下子狠狠重创,不免带一点哀怨似的喊一声:“江叔…!”

——他都够害羞的了,饶了他这纯情到没边儿的小伙吧,不要再主动哪怕一下儿了,他都受不住;然后少东家红着脸伸手,出乎意料地,又轻而易举地解开了江晏的外衣。

他伸手抚摸江晏的小腹,习武之人的躯壳干练又和谐,还有不少伤疤;他着迷地用指腹细致地感受那每一道疤痕,然后低头吻上去,仿佛借此就能体会到当时疤痕如何留在江晏的躯壳上,仿佛这样就能平复长者半生的坎坷;少东家反反复复地感受着温热腹部的线条和疤痕,终于停手,还带一点意犹未尽。他又迟疑地伸手向上,又停一停,故作乖巧地喊一声,江叔?

说实在的,江晏恐怕也并不比他轻松些许。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背德感又岂是理性和偏爱就能轻易压制的呢。但他总是于心不忍,见不得这经受分离又没他通透,只能可怜巴巴地要他的首肯的少东家就这么患得患失下去。他决定要给,却也临了真刀真枪,让那道德感折磨得心境难以平静。

这是他养大的小孩。就算现在已经是他能赞许两句的大侠,在他面前还是那个小孩。他给予少东家优容,少东家付出真情,这其中多少情爱和抚育之恩早就分不清。想到这是那曾经在他怀里笑的可爱的孩子,现如今要对他做什么大逆不道的情色之事,饶是早已沉稳不少的江大侠也要乱几分心绪。

人怎么能轻易接受和一个孩子交媾呢。这是一切问题的核心,毕竟无论如何思索,他都是江晏养大的。这一事实无可辩驳。这种强烈的背德感让江晏下意识绷紧了躯体,少东家自然也察觉得到那筋骨的僵硬。

所以他总仰起头,再喊一声江叔,带一点困惑和委屈,拉起他的手,把自己放在江晏手心;正如少东家总对江晏的一点主动就丢盔弃甲,江晏对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不轻不重捏了捏那张委屈的脸,微不可查地带一点面色发红,再给他一次准许。他说:“继续。”

少东家就如同得逞一般笑,笑的江晏都生出敲他脑门的冲动。少东家低声说那您允许的事儿,不干大傻瓜。他紧张地伸手终于覆上那无数春梦里幻想过的胸膛,力道轻微如羽毛一样感受了下触感:有弹性的,软的。少东家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在冒烟,却还是色心大过了一切,分开五指捏了捏,只瞧见那软肉在手指挤压下微微高出指缝的模样,还有手里那令人陡然满足的触感,少东家只觉得意识简直要被这情色的画面刺激到一片空白了。但他还是动了动喉结,把事情继续下去。

江晏允许的事情不干大傻瓜…!

他又捏两把,然后终于壮着胆子用指腹轻轻地拂过乳尖,感受到那小巧的东西最初柔软,却在刺激下逐渐挺立,充血变硬成为如此显眼可爱的一粒,少东家就把热的发烫的脸凑过去,伸出舌尖犹如小时候舔舐糖果一般品尝着那小巧的乳头,然后又将它含在口中,在浅粉色的乳晕周围打转,末了吸吮几下,恋恋不舍地松口之后瞧见它变得如此水光潋滟…。他故技重施,把这一切又在另一边重演,直到两边儿的乳头都呈现出一样的淫秽场面…江晏呼吸略微杂乱,也不知是为了背德,又或者是为了这份软磨硬泡一般的刺激。

他讨好似的亲了亲江晏的侧脸,甜味儿和幸福快要溢出来一般喊一声江叔,看起来心情好的不得了;倒是江晏颇为羞耻,偏过头,眼睛闭了又闭,最后只余一声无奈的叹息。

少东家就又讨吻,这次吻的强烈又具有侵略性,吻的江晏险些呛咳,他才松开按住江晏枕骨,令人难以逃避的手,眼神发亮地舔了舔嘴唇。他又喊,江叔,还可以吗?语调愉快地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江晏都快忘了。这小子看着像狗,实则是个闻见血腥气闻见肉味儿就要暴露本性的狼;打小就惯会得寸进尺,就惯会仗着宠爱筹谋,就惯会在他面前笑,遮住攻击性的眉眼,让他总以为这低眉顺眼的小子是个乖巧的货色;

实则?实则他都敢对养父心怀不轨,若真的乖巧,又如何能到如今的地步?眼神锐利,活像瞧见了什么盘中餐…虽说某种意义上也并无谬误。

仿佛方才一点儿不对,就要求他再说一次首肯的人不是少东家似的。得知长辈对自己的纵容,就要贪心地谋求更多,变脸比翻书还快…。但江晏还是没什么办法,他只得叹口气,不多说什么,算作一种默许。

少东家就又要吻他,真是怎么也亲不够。吻得他一时竟也有些意乱情迷,连腰间的腰带何时被这不安分的小子抽了把手伸进去都没察觉,直到被握住半硬的阴茎,江晏才清醒些许,略微推了推还压在他身上舔舐唇角,有些发痒的少东家,示意他别亲了——

那臭小子却低声笑,说不要,他就要亲。边亲边做这事儿才成。他又眨眼,语调无辜地问,江叔难道不喜欢我亲你?我还以为你挺喜欢呢,他委屈,作乱的手却轻轻磨蹭柱身,笑着说出些淫言秽语;他说,您瞧,这不是挺有反应的吗?这都是我亲的好…还有摸的好。他空余的另一只手指腹轻轻剐蹭被他舔舐的硬挺的乳头,最后仰头笑着做结:江叔——看在我做的不错的份儿上,您就让我自己来呗。他目光灼人,江晏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荤话也听的耳根子发红,脑海里只浮现一句总是冒出来的话:

教育不当啊…

他怎么就教出来这么个狼崽子。…还会装狗。

少东家瞧他仍是默许,松开捏在胸脯上的手,又要吻他,这次江晏没有再做出反对,由着他胡来;少东家就在亲吻的间隙动作柔和地抚慰着江晏的性器,惹得江晏也免不了面色潮红羞耻难当。

这两人初试云雨,一个赛一个羞惭;想来也无可厚非,不过是都太看重彼此,连带着情事也看的太重太重,表现地谨慎的不像话。少东家这人尝到一点朝思夜想的甜头,才张狂些许,让欲求暂时胜过理性一小会儿;

他给江晏一个又一个亲吻,想来也不过是想让比他面子更薄的江晏分心,省的对方因为被养大的孩子上下其手而羞愧难当而已。他啊,一向思虑周全。再说,他不喜欢亲吻吗?他一直喜欢的不得了。

少东家想想他现在握着的,是江晏的性器,尺寸和形状都与他自己的不同,单单是感受这再私密不过事物的细节,他都头脑发热;他仔仔细细又温和地上下活动着,默默用手心触及阴茎的温度和各个部分,顶端蹭过手心时一闪而过的、身下躯体的颤抖和江晏因为他的亲吻只得停留在喉头的一声压抑的嗯哼,让少东家情难自抑地松开这个吻,心头冒出难以想象的巨大满足感来。

喜欢听。喜欢。他太喜欢眼前的人了。所以当江晏因为他而露出一丝欢愉的时候他的心里涌现出早有预料、几乎让他难以承受的巨大欢喜来。江晏因为他很爽——这一事实都快让他下意识咧开嘴笑了。

他不免啄吻江晏的唇角,又撒娇似的讨一个肯定,他蹭一蹭江晏的脸,低声问江叔,江叔?…我做的好不好?他手上倒也没停,如法炮制地用手心接着蹭敏感的龟头和尿道口,惹得长者眉头微皱,闭着眼睛难耐地从唇齿间漏出呻吟两三句,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也下意识收紧。

“嗯…呃…唔…”伴随着加重的呼吸,他轻微推了推少东家,喘息着说慢些。他自然是羞愧难当,受不了自己嘴里泄出这种腔调;但…这小子看起来是如此餍足,连带着他也下意识…乐意给他听些,换得他欢喜。

真是溺爱到没边了…只是仍然不多,但少东家总是容易满足。

他乖顺地嗯一声,放轻力道和手法,转而细致触及阴茎的每处,从龟头摸到囊袋,每一处皱褶都想用手记下触感似的,手法色情的让人遭不住,但刺激程度却陡然下降,方才疾风骤雨,这会儿又只剩下春雨毛毛,让人莫名急切。

这浑小子…!

江晏不轻不重瞪他一眼,少东家只是笑,也不说话,干脆放下阴茎转手摸上光滑的腿根,又在会阴打转,末了还是用那亮闪闪的眼神看人,期待地等着一句夸赞,否则——看这架势,他怕是要从头摸到尾,都舍不得继续了。

胡闹!…江晏难以启齿,只是捏着他背后布料的手紧了又紧,最后无可奈何地说一句:“…做的…不错。”

若是平常习武、又或者正经事,他又怎么舍不得夸少东家一句?但这种…!这种事还讨要他的夸赞,真是…!真是,江晏把他宠的无法无天了;

少东家就欢喜地又扑上来亲吻,然后再复摸上江晏的阴茎,张弛有度地活动起来;时而撸动柱身,时而用指尖挑逗顶端,惹得江晏纵然在接吻,也不免从交缠的唇齿之间漏出几声闷哼,揽住他的手也一再紧张,偶尔还因为刺激过头而在呼吸间突然抽一口气,然后难耐地深快地呼吸,神色有些出神;

少东家只觉着可爱的不得了。虽然用这词汇形容他的养父实在是大逆不道,但他实在是欢喜得满心只剩下眼前人,也想不出什么好词儿了。那少见的神情,那沉湎声色的神情…对外人总是冷心冷面的面庞上,眼下露出只对他展现的情动,半阖上动人的眼睛,意乱情迷的表情…

他忍不住吻江晏的眼睛。他在如此近的距离感受着江晏的呼吸声是如何因为他的手掌而骤然停下,那情色的呻吟又是如何从唇齿间流露,他前所未有地认识到——眼前人因为他而情动至此的事实。

他除了满心欢喜能怎么样呢。江晏揽住他的手臂越发收紧,这种依赖也让他心里满满当当,更别提快要濒临高潮时,那愈发让人心痒的呻吟…他能感受得到江晏快要到顶,也不想磋磨自己已经做出天大让步的养父,便加快动作,在和江晏接吻的过程中让他射在自己手心;江晏死死握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然后呃唔一声绷紧身体;

许久未曾自渎的年长者射出的东西粘稠,少东家看什么新奇玩意儿似的瞧着,江晏从高潮的余韵里回神,瞧见他这模样,不免羞耻到满脸通红:“快擦掉,什么东西值得那般看!”

少东家眨眨眼,说:嗯…也许算战利品?江晏抬手就要打他,估摸本就没多少那意思,少东家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哼哼唧唧地说江叔,刚说了都由着我来呢,你还默许了。

江晏就僵硬地看着他,自己养大的崽子,手心里捧着自己射出来的精液,然后伸出鲜红的舌尖尽数收拾干净。少东家笑,只见江晏脸色复杂又泛红,终于没眼看下去这淫秽场面,死死闭上了眼睛;

啊,果然还是做太过了。这样的花招江晏受不了。

可少东家实在是忍不住。他想瞧见江晏羞耻到这般样子,欲望翻江倒海,几乎将他吞没;而且终于露出牙齿尝上一口,他非但没有满足,反而还在叫嚣着想要更多更多。

他知道江晏很有感觉。他当然知道了。自打他欲望生根发芽,感情变质那一次开始他就知道江晏情动是什么感觉,那是他几岁的事情?他平日里睡得沉,但那日平白无故地清醒,莫名想要跑回竹林里去,于是在东方未有光亮时就溜出神仙渡,回竹林居。

 

然后他就瞧见江晏居然在自渎——他那光辉圣洁的养父自然不会主动这么做,多半是他在外中了什么药粉,难以自抑;当时的他呆愣地看了很久才意识到养父在做什么,虽然那人的动作在现在看来,粗暴又蛮横,完全是为了消解毒药所致;

但从那天起少东家就再也不能只把他当做自己的亲人了。他难以遏制地产生无数欲念;无数次理性和道德试图抑制,他也试图像往常一样做个磊落的大侠,合格的养子、徒弟;可是江晏那时耽于情欲隐忍的表情总是如影随形,让他难以忘怀。

少东家细细品味着这来之不易的珍馐:他的养父还是那副隐忍的色情模样,但似乎更有感觉了些?他声音更加难以遏制,连高潮都比当初他看到的自渎快的多得多…是因为少东家吗?他不免感到快意,因为自己?因为是自己在做这件事情?他的手法哪里称得上娴熟,那便只能是因为是他在做,所以让江晏格外敏感…

因为是他。因为是少东家,因为是这个养子,因为是他,也只能是他,所以江晏才如此情难自已…

这怎么不让他心满意足呢。

如此久了,如此久了。他的渴求早就发酵成一团让人难以摆脱的妄念,令少东家自己都有些畏惧了;他无数个机会摆在面前,最终却只是硬生生按下去。因为他爱这个人,他想,爱到能放弃自己的伦理道德,放弃自己的教养,又如何压制不住那点区区欲望。

因为他爱,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妥帖仔细地得到江晏的首肯。

眼瞧着面前的少东家发呆,江晏总算是从情事里回神,带一点疲态,却打起精神问怎么了?少东家就笑意盈盈说江叔莫急,末了细致地漱了漱口,仔细收拾干净了,虽然这也让江晏想起来他做了什么混账事,脸红了又红,最后还是忍住了没说他。

少东家确信自己干净的很,没什么痕迹才钻回来,蹭到江晏身侧,给人衣服也顺手系上,也一并整理好了;江晏偏过视线,带一点困惑;少东家就又笑,笑的温温和和的,说他舍不得江叔累着,今儿到这里就行。他不急,而且该买的东西,该准备的都没有,他不想江晏第一次有半点不舒服,印象留下来多不好。

再说今儿做了噩梦,不是个好开端,日后想起来,还总以为是江晏为了安抚他做个噩梦就要献身呢,倒显得他泼皮无赖;少东家就这么说,也不知是真是假;他只是舒舒坦坦地抱着江晏,说我今晚已经太高兴了。人不能贪多,一口气吃完,容易出事儿。

他还是想有一个完美的经历,他追求这点儿浪漫和讲究。论这些情爱的讲究,江晏倒是…还没他了解,只能由着他去。

可是江晏就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顶着。他开口:“你又怎么办?”

少东家就亲他的脸,说过一会儿自个就好了。

“挺能忍啊。”

“这么多年等过来,不差这一时。”他哑着嗓子说,“真怕您受罪。我忍忍算什么?弄疼了,我舍不得。”

少东家总这样。得到一点,就更大胆些。这情话说的人害臊,却并不让人讨厌。他就笑,亲人,就喜欢亲来亲去,喜欢的东西谁不喜欢亲呢?过了好一阵子才舍得消停,伸手灭了烛,说江叔辛苦,睡吧。

他抱人抱的紧,好在江晏早就习惯,顺着疲惫在他怀里睡着;少东家就叹口气硬生生压下去那欲望,看着江晏安静的睡颜,心里平和地冒出不少确幸。

人还在怀里,就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急。他说了,他已经是天大的好运,已经把珍宝揽住,谁也拿不走了,只属于他..只属于他。

江晏是他少东家的所有物,他也是江晏的所有品。

命运纠缠,再不分离。

Chapter 4: 第四章:本垒!!!

Summary:

终于写完了...这软磨硬泡的黄...这循序渐进的黄...!

Chapter Text

【1】

江晏偶尔也会觉得这小子是不是太得寸进尺。自打经历了那一晚噩梦过后的不可言说之事,这得了甜头的小子就每晚可怜巴巴地瞧着他,央一句江叔,然后跃跃欲试地搓手,闹得江晏有几个晚上都没安稳觉。

江晏总有种微妙的错觉:他仿佛成了少东家小时候新得的玩具似的,被这小子爱不释手地握在手里把玩儿,日日夜夜不离身;少东家平日里总是今儿鼓捣这个,明儿琢磨那个,总大半夜也舍不得合眼,这几日天天一早就洗刷的干干净净笔挺地躺在塌上,瞧见发尾还带一点水珠的江晏两眼放光地“啪啪”拍了拍自己旁边的被子说江叔快来快来,我给你擦头发;

他拿着毛巾细致地一点点从发根擦到发尾,江晏的长发及腰,平日里总是随意挽在脑后,这会儿也柔顺,少东家吻了吻他的发尾,顺手放下毛巾从背后抱住江晏,餍足地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

江晏总不理解他在嗅什么;明明不过是皂角而已,少东家却把那当做什么名贵香料似的,总是凑上来,把温热鼻息洒在他颈侧,有些发痒。少东家就这样抱着他,带一点怠懒的意思;谁让一天到晚也没正事,唯一的正事儿就是讨江叔喜欢,这种生活任谁过都会过的很松散的。

没一会儿他就蠢蠢欲动,他眨眨眼睛,说江叔,您这头发长,全干得一会儿呢。您说,这头发不干怎么能睡觉?

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就顺手轻柔地理一理江晏的头发,用发绳松散系住,然后又喊一声江叔,活像那等着开饭的宠物似的,眼神楚楚可怜。江晏就无奈地阖上眼,面色泛红地说不要闹到太晚。

少东家也确实很有分寸;他喜欢把江晏揽在怀里做事,因为这样带一点温情和撒娇似的黏糊;他又顾及江晏的面子,要把薄被盖住,遮掩那旖旎景色;少东家就这样从背后摸进去那里衣后的隐私部位,仔仔细细地用指腹摸过每一寸皮肤,又在某些部分停留,惹得紧紧贴住的江晏在他怀里闭目微微颤抖。

比他守矩的长者总是比他面皮薄一些。这是再怎么纵容也难以避免的…少东家却正喜欢这一点:毕竟这是他的养父为了他,无可奈何地放弃一些东西的证明,证明着他被如此偏爱…偏爱到足以暂时放下道德的桎梏。这是多么大的牺牲啊…

所以他总想带一点感激吻这位赐予他偏爱的、光辉圣洁的人。他需要感激的事情太多太多,哪里感谢的过来。

所以只是有一点分寸,让江晏好受些,不受那种难言的痛楚,和江晏的选择相比算什么呢,不过是涌泉恩,滴水报。

更何况这样黏糊的姿势,把江晏揽在怀里抚摸那处…已经是天大的刺激了。对少东家这样刚开荤一点儿的生手来说,足够像成瘾一样惦记着,每天都哼哼唧唧地凑过来揽住江晏,手就开始不安分了。

他喜欢的不得了。喜欢听江晏那情动些许的呼吸,喜欢那种抚上心爱之人性器心中的满足,也喜欢江晏在他怀里那细微的动作,都中意的不能再中意了。

不过像第一次那样逾距地当着江晏的面把“战利品”舔干净的事情,倒也没再做了。那一次给江晏羞的不愿看他一眼,第二天都还有些见不得他伸舌头。

他还是惦念着要让江晏逐渐适应才行。所以做事儿克制又温柔,像小狗儿舔人手掌心。少东家就这么隔两三日,凑在人背后撒娇一次,闹的江晏无可奈何。

而且这人倒也算的上体贴,把做饭的活儿也抢了来,每天天不亮就从榻上弹起来做早饭,按着江晏让他多睡一会儿,到了晚上更是排出一大堆瞅着不像饭菜,像补品装盘似的东西,眨眨眼,跃跃欲试地等江晏夸他;那一排的山药羊肉枸杞红枣,乱七八糟几乎堆成一座小山;

江晏捏着筷子脸色红了又红,最后放下筷子,轻声咳嗽两声,说这个季节不便进补。

少东家就不依不饶地说那怎么行呢,江叔你最近受累…肯定要补回来啊!

你要是不想要,那不就不用补么!你当谁是罪魁祸首啊!——江晏瞪他一眼,说换正常点儿的饭菜,别整这些有的没的;少东家就蔫吧地说哦,然后端出来一碗备用的素面:这人还真想到了江晏未必就会吃那一堆看起来能把人补的流鼻血的东西。可江晏实在看不惯他撤个菜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只能叹口气,说汤留下吧。

得嘞!少东家顿时眉开眼笑,把那汤碗殷勤地呈上,笑眯眯地看着江晏喝下去,最后评价一句还不错。少东家就说您要是喜欢我天天做,江晏伸手就敲他脑门,不咸不淡地说少动那么多歪心思。

但是那点儿歪心思,他不还是纵着么。

有一次少东家慢悠悠地只是摸来摸去,也不解他腰带,就只是在胸腹反复滑动,像是怎么也摸不够似的;就连乳尖都没舍得碰,到了时辰,江晏有些困乏,只得问一句这是做什么?少东家就笑,说江叔你困了就睡,我就喜欢摸呀。

江晏还真把这浑小子的话当了真,慢慢在那轻柔的抚摸中睡过去;少东家就吞了吞口水,心里天人交战了不知多久:江晏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睡在他怀里?他手都没收回来!实在是…太…,总之,不出手那还是人吗?

——然后江晏就在快要高潮的时候被迫醒过来,瞧见这小子眼底却盛满欲求;江晏的衣服敞开着,下半身也被脱了个干干净净,从未如此门户大开、毫不设防过;乳尖被舔的泛着水光,脖颈、锁骨附近也全是吻痕;

但他一时也无从发觉这是什么状况;毕竟他是被快感从熟睡中唤醒,那浑小子手里还在轻轻剐蹭柱身…江晏不知道自己半梦半醒间那未曾遏制的轻哼和身体反应对少东家而言是何等的富有冲击力,他只是一时难以受住快意,下意识用手背遮住自己的眼睛,断断续续地从呻吟间发问:

“唔…嗯…你…做什么?”

少东家就还带一点委屈地凑上来,扣住他的手,亲他的眼角,说他没忍住嘛,江叔,但是你又睡着了。江晏就叹口气,说那他之前早些动手,早些结束不行么?非要等他睡着了偷偷摸摸的,像什么样子?

少东家面色尴尬起来,像是还有什么事儿没敢说;他就不说话,把江晏亲的七荤八素,亲的有些意乱情迷了,才敢低声认错,说他本来也打算只摸一摸睡觉的;但是江晏闭上眼睛那安静的样子对他吸引力太大了,更何况江晏这么毫不设防地睡在他怀里,还由着他的手放在衣服里都没收回去呢…居然这种情况下睡着,年轻气盛的小伙儿怎么忍得住。

他就带一点胆战心惊,一点心痒,慢慢磋磨着这具他肖想的身躯,一点点舔舐亲吻,直到心满意足,方才解开人的腰带往那更紧要的地方摸去;江晏睡的不沉,少东家就一点点来,瞧着那人下意识的轻哼和嗯啊,皱着眉在睡梦中躲避着快感的刺激——直到被他玩儿醒。

但江晏隐隐觉得还有点什么少东家没倒出来。他思量几下,然后抬腿,膝盖挤到那浑小子档中间,一挑眉,一切尽在不言中。少东家的脸腾一下红的像熟透的螃蟹,听他江叔平静地、但又带一点笑意地说:

“我还以为你耐性有那么好。”

能次次都硬生生只动手,把枪压回去;原来也有忍不住想偷摸动手的时候?

少东家就急,就低声咕哝说他才不是…他就是想自己…动手解决一下而已。才没打算偷摸吃正餐;

合着都趁着人睡着,吞吞口水摸人裤子里了,被熟睡的江晏那些未曾压抑的呻吟勾的没了半条魂儿,竟然还没敢做大逆不道的事儿,自己的裤腰带都没解开,那玩意儿估计这些日子真是憋得够呛…

少东家就眨眼,压上去把只剩一件敞着里衣的江晏抱的严严实实,卖一个可怜,说江叔,他也才二十多岁嘛,那肯定也不是都能忍住的啊。虽然他倒是想当一个听话又循序渐进的好伴侣,但是那…那耐性再好,大约也不是能完全压得住邪火的。

而且他多懂事儿,都只打算对着眼前的人自渎一次…是吧?打算趁着江晏熟睡,对着眼前被剥的精光的养父自慰…听起来还是有点糟糕。而且他其实还悄摸地打算,借用一下江晏的…手。只是没忍住,先给江晏摸醒了。

他就蹭江晏的脸算作道歉,对方还带着一点未曾消退的情欲,眼神带一点昏沉,似乎还在考量当下的状况;最后江晏只是轻轻笑了一声,说你打算忍到什么时候去?

江晏只觉得这小子真是谨慎的让他有些想笑了。但并不算作嘲弄的笑,连对这种有点无赖的行径,都没生气;谁让他这么小心翼翼,把自己憋成一个苦闷的苦瓜,这些日子就算尝到甜头,也算得守规矩;嗯,不愧是他教出来的根正苗红的好大侠…虽然对养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但好歹还是看得出良善的底色;到底不会让他在教育界名声扫地。

这份谨慎倒也让人看了舒心。

少东家就哼唧几声,说不知道…大约他觉得合适的时候?江晏又问那是什么时候?少东家就哑了火,说他也不知道。

明明每天一到晚上都想这事儿,想的不得了,到了床上又不敢真的动手了。今儿要一回,明儿要一回,要到最后,连屁股都没摸一下儿。再怎么说,摸江晏屁股这事儿对少东家来说还是要克服非常多心理障碍——摸前面,他都做了不少建设才敢张口,动手的时候都带一点颤抖呢。

少东家亲一亲江晏的耳垂,委屈地说他也是第一回啊,江叔,他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正事呢?江晏只是浅浅叹一口气,说我早答应你了。

少东家就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然后说:您是那意思?

江晏不语,只是瞥他一眼,算一种变相的肯定。

少东家就面红耳热,也不说话,就把自己往江晏颈旁边一埋,半晌才飘出来一句:

“那我可…可真去准备了啊。”

那两男子做这事儿本就不如男女欢好,随时随地…又便利。少东家谨慎小心成这副样子,自然准备做的越多越好;总要给江叔一个好…好印象?

由着你。江晏就说。

少东家就抬起眼,支支吾吾地说那他先…先把事情办完?——什么事情?江晏被他扒个精光,干了一半儿看见人醒立刻道歉,没做完的事儿。江晏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瞧着他,意思很明显了:

刚说由着你,那就由着你,别再多余话。

少东家就乘车熟路地摸上那迟迟不得释放的性器,又习惯性的在一个吻中把江晏送至顶端;江晏表情隐忍,却还是难以遏制地在射出来的时候一声闷哼。少东家收拾干净手上的东西,就下意识想去泡冷水,让江晏拽住了。

他嗓音因为今晚沉睡时流露的呻吟有些沙哑,但叹口气,流露出一点无奈——

“倒显得我虐待你。”生生让少东家脑瓜儿里炸开一朵烟花。

少东家于是就和他的手十指相扣,低声央他:那江叔,你帮帮我。他就拽着那人的手往自己身下放,放到那硬挺挺的东西上,又仰着脸瞧江晏,看到那人脸上一瞬间的不自然;但江晏还是没拒绝他,只是说好。

不说以后那更越界的事情,最起码当下,少东家觉得这是他人生里最色情的时刻…他的江叔散着头发,瞧着温和又俊朗,岁月没留下多少痕迹似的;少东家半靠着墙,江晏坐在他身侧,只留一件里衣,里面儿的春色一览无余,身上还留着他刚刚亲上去的吻痕,胸前的乳粒都还立着,粉嫩的让人移不开眼;下半身光着,两条长腿露在空气里,就这么伸手——替他自渎。

少东家差点儿两手捂住脸,但是想着这太逊了,没动手。江晏倒是专注,乌黑的眼睛就这么盯着少东家那憋的很可怜的阴茎,伸手上下抚摸着,一板一眼,可对于少东家来讲刺激却有点大了;江叔、看他、那玩意儿,这三个词一结合都差点儿让他血液直冲天灵盖给天灵盖掀翻;他眼神乱飘,不知道该看哪儿,看江晏,又觉得这场面实在是太色情,给他看的邪火直冒。

他动一动喉结,磕磕巴巴地说江叔,要不我还是自个儿来吧?——虽然是他自己求的,但这…这太刺激了!他都有点儿受不住!他都不敢想要是…要是...少东家眼神往那线条漂亮的臀部一瞥,只感觉下半身站的更直了。

他真是想都不敢想了。

他见江晏不语,又央求似的说:江叔,那我能不能碰你?——他又想起来刚刚眼前人还对他说,由着他,就干脆伸手,把江晏揽的更近一些,双手环住怀里人的腰,干脆不去看那色情的样子,只敢去嗅长发上停留的皂角味儿了。

江晏说这他没法儿动手臂,少东家就说那就不动。他眼一闭心一横,让江叔给他干这个太受不了了,干脆还是让他主导还没那么羞,就张嘴说:那江叔你…你腿借我用用。

他音量越来越小,直到让人听不清。江晏就别别扭扭地合拢腿根,问他,这样的?

少东家期期艾艾地说是,然后红着脸松开胳膊,说一声冒犯…哪有人在床上说冒犯的?但他就是莫名奇妙没法儿心安理得地把江晏当恋人看,自然也就难以接受这样的…但人该上的时候还是得上,他红透了脸,挺腰在人腿根处进进出出;

那人就也不言不语,面上神色平静,只是耳根红透,却也纵容他这样的冒犯之举。那腿根儿处的皮肤细嫩,把阴茎塞进去的感受约莫是挺不错,少东家低声喘息,随着动作下意识地喊江晏的名字,喊的江晏都害臊;他又去扣住江晏的手,喊一声江叔,又喊一声江晏,最后喊一声江无浪,颇有些意乱情迷的意思;他又去亲江晏的脸,下身还在那人腿间进出,被迫用腿根儿感受自家小孩那处温度和形状,还要被按着亲,饶是江晏也颇有些受不了,却也拿他没什么办法;这小子都为了让他适应都快给自己憋出毛病了,再不给点甜头,这人得委屈得让他心软。

那东西又烫又硬,尺寸也让人咂舌;第一次没有冲动做到最后,那还算这小子有良心;别说是男子,就算是女人,恐怕都得被撑得疼;少东家又毫无章法,没有经验,若真的一时冲动,怕是只是让江晏受刑。

他胡乱地动着腰,平日里总是语调上扬的爽朗青年这会儿声音沾满情欲,一边儿喘着气一边在亲吻中带一点儿甚至有些苦闷的喊他名字,似乎是毫无章法难以释放的缘故;但他似乎也渐渐有了点儿技巧,难道这小子学的快,这档子事儿也学得快吗?

他的阴茎上流出来一点儿前液,让进出越发顺畅,带给他的刺激和快感也越发明显,似乎变得得心应手了些;少东家不免开始幻想,若是此时含住他的不是腿根,而是那后穴…

他颤抖一下,被那幻想刺激的更精神了。他就想亲江晏,也不管这一晚上亲了多少回,把长者的嘴唇都亲的有些红肿;那腿根处皮肤细腻,更何况从心理上来讲那可是…他的养父在配合他啊…他想到这些,就再难遏制,顺畅地亲上去,和江晏唇齿纠缠,吻得长久,直到射在江晏腿间。

“…!”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的少东家忙抽出来,红着脸就要给江晏收拾那腿间的白浊,黏黏糊糊的,顺着腿缝向下淌,实在是色情的不行;他手忙脚乱地把两人都收拾干净了,方才闷声说一声江叔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都挺对不起的..大半夜整这事儿,还让你配合我…配合我…泻火。少东家伸手把江晏里衣系上,拴上自己的裤腰带,尴尬地咳嗽几声,拉上了薄被,顺手把江晏揽在怀里,亲了亲怀里人的额头说,江叔明天多休息一会儿。

江晏就想笑,说多休息可以,你别又弄一桌子补品。少东家就更尴尬了,说那不是..怕整天做这事,亏了江叔身子;我倒是知道您身体好,但是那不是…

到了这种时候才想起来他江叔不是小年轻,实在是有点晚了。喜欢上、动非分之想,甚至一天到晚动手动脚都没想起来他江叔不是小年轻,吃完了填饱肚子了才想起来?少东家就为自己弱弱地辩解两句,唉,自己耐性不好…

其实也挺好了,这么能忍。江晏瞥他一眼,若有所指地曲腿,闹少东家又一个大红脸,他死死抱住江晏不让人动,末了低声委屈地说江叔别,一会儿又该压不住了。

谁让他把人裤子扒了?那长腿便是让他碰一下儿他就…压的很痛苦。

那就休息,江晏说。但他还是突然想逗这人一下,于是又故作严肃补充一句:

“这次我不会又被你摸醒吧?”

少东家就一声悲鸣:“江叔!!!你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啊!”

【2】

隔了几日,少东家便去镇上做他的准备,他倒是想自己一个人去——但是江晏往哪里一站,他就殷勤地把另一匹马也牵过来了。

比起少买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和江叔一块儿逛逛才是正事!孰轻孰重他还不明白吗!——他总是要和江晏一块儿出门,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甩也甩不掉。

他去买那乱七八糟的香膏香脂,那老板瞧他年轻,长的又俊,就忍不住调笑几句是不是要送给心上人;少东家下意识一回头,瞧见身后不远处在看什么表演似的江晏若有所感,似笑非笑地回头看着他,他一下脸通红;

是送给心上人,但是用处…他咳嗽几声,说要顶好的不能掺别的东西那种,大方付了钱就落荒而逃,连讨价还价都给忘了。

他红着脸回到江晏身侧,把那一堆膏脂随手往马背一挂,转移话题问江晏在看什么;江晏一抬下颌,原来是这地儿在比武招亲,江晏说那人确实有些底子,少东家就垮着脸,说那我呢江叔?

夸一个路人不夸自家的?

江晏就笑,说你怎么这样小孩子心性。少东家就恼,一个飞身上去打擂,随手拿了一绳镖就甩起来,玩的花里胡哨又潇洒,旁人怕是要疑惑他看起来如此游刃有余却不出招是为何;江晏却看的明明白白,那小子时不时给他抛一个眼神,就等着下来的时候被夸呢!

真是小孩儿似的…

见江晏不语,少东家干脆三下五除二解决了那对手,又一抱拳,正声笑道:“可还有高手前辈切磋一番?”

他这一毛头小子,倒是狂妄,肯定是有人看不下去的。不多时他就打了数场,一会儿捏着绳镖甩的生风,一会儿枪出如龙,再一会儿就是沉重的陌刀也让他耍的如驱臂使;这下是个人都能瞧出这小子功夫不简单,也没什么胆敢上前的了;江晏一挑眉,都瞧见了那台子后,面如海棠的小姐了。按理说这些年重文抑武,比武招亲这事儿也少些,看来这家子倒是特别。

少东家年轻气盛,又模样俊朗,说话也大方爽快,哪里不会被女子中意呢;按理说这就是他应该走的道路,找个好姑娘,成亲定居…不过这话早就让少东家驳斥了回去;他记得那时候少东家先是很愠怒地说不可能!然后又和缓了神色,委屈地说对不起江叔,我不是故意凶巴巴的。只是你不该总说这种把我往外推的话…

“再说我一介江湖浪子,本就定不下来的。”他这么说,“江叔你不准再说有的没的…我就认定你了!”

他还说什么来着?哦,他还说,再说,神仙渡没了,江晏就是他家,他不想再离家远行了。十六岁就没了归处,现在难道他这归处还要赶他走?

江晏就再也说不出口狠话了。

兴许跟着他就是最适合这小子的选择了…也许吧。

家啊。还在旅途路上的时候,少东家曾经给他讲过一个见闻;说是他曾在开封东北,一荒凉林子中见过一个人物。

“那人被人唤作鬼公子,正是因为行若鬼魅…可我去了,发觉是可以交手的人,倒也没那么可怕了。若是不能交手才是吓人…且不提这些。”

“江叔,他是个可怜人。他唯一的亲人被害死了,自此就活的不人不鬼,只是机械地、靠着幻想过活。”

少东家托着腮说,我算不幸,但也没那么不幸。你还在,寒姨还在。我还算有个归处,若是你们二人都不在了,那才是真的没了根了,身如浮萍…

江晏就想,莫非这小子也会成那孤魂野鬼一般的模样?因为没了他,就杀伐果断,双手沾血,一身血腥肃杀气地成为一个刽子手?恐怕还要抱着他的旧物,夜夜灌酒,指望着幻觉和梦境过活,再没有念想,于是无情无义…?

那可真是孤魂野鬼了。若因为他而让少东家成为那副样子,江晏就是做了鬼也放不下心的。眼前的青年都映衬地显得无比健康合适了。

乌发扎成马尾,红头绳,那身绣着君子兰的白衣,像是他小时候那套衣服做了类似样式的。眉目清朗,笑的也和煦,当真是少年意气;当然,他也知道这小子还没被爱欲毁了心性,倒还是个克制又情深义重的模样,倒也称得上是个侠客…

这样的少东家,他也只能无可奈何由着他胡来了。好歹没成那男鬼样子。少东家听了这话,就笑,笑的让人觉得莫名;少东家想,唉,幸好江叔没见过他给赵光义干活的样子,还有没找回来他的样子——其实那时候他和江晏的描述也差不了多少,只是他还是有盼头有念想的,倒也不至于见人就杀,杀的一身血。

而且啊,他哭笑不得地说,江叔您话本子是不是也看了不少?我哪里是那种没了爱人就抛却一切的人呢?他顿一顿,沉静地说他如果再无念想,多半就去当大宋的一把好用的刀。家国大义,没了家,那就为了国活着。

这样才对得起江晏对他的教养,不是吗?少东家就回头笑一笑,说江叔,真是小看我了。我不是您的徒弟吗?大是大非,我怎么会分不清;为了一部分情爱就浑浑噩噩堕入邪路,我可干不出来那事儿。

是啊。他的徒弟,他教出来的好徒弟。处处都好,虽然江晏总也不知道该怎么夸他,但他知道少东家是个令人欣慰的大侠。除了会对师父起心思,什么毛病都没有。

但那一条现在也并非如此难缠…兴许吧。

他从思绪中回神,恰巧瞧见少东家在台上拿着长剑一剑封喉——自然没有见血,不过是打擂而已,只把剑横在那人脖子边儿,就一声轻笑,挽一个漂亮的剑花收起了武器。这退场演出太利索太简洁了,毕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武器,招数也是再熟悉不过的,不是吗?他把剑交还给主家,道一声抱歉,眼神温和地说他已有心悦之人,今日不过是手痒前来试试罢了。还请姑娘另寻佳婿,方才与我交手的第四位公子就不错,且看起来对姑娘用心,垂头丧气败给我的样子不像作假。

那姑娘大胆,便问他一句,什么人能配得上少侠这样的青年才俊?

少东家就笑,说,应当是什么人才能配得上他那位心仪之人才是。他能被心仪之人接受,当真已经是他捡了天大的好运了。

少东家旋即下台,环视一周,一眼瞧见等着他的江晏,便道几声借过,然后立刻变脸似的笑的灿烂又冒点傻气,语调上扬:

“江叔,现在该夸我了吧?”

江晏就也跟着轻笑,说剑不错,别的,花里胡哨。早知道他十八般武艺都学了个干净,现在看来还是那无名的剑法最珍重。

少东家就说,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教的…

那一脉相承的招式和家国大义一并是江晏给予他的东西啊。少东家是被他所创造的、所亲笔书写的、完美的大侠,继承着他的侠义,不是通过血脉,而是通过【教养】。这是比血脉更根深蒂固的联系,毕竟人格和心性都由他所铸就;江晏不是什么擅长文墨的文人墨客,但少东家确实算得上他最完美的作品。

这点儿事实让江大侠也不免略微兴致高了些。他于是开了金口,说徒弟也学的不错。

少东家一愣,然后就乐颠颠地傻笑,故作谦虚地说哪里哪里…能再夸两句吗?

…哼,得寸进尺。

日后那姑娘成婚,也是巧合,两人居然还撞见了;绣球一抛,少东家身形灵巧地接住了,让周围人起哄说何时成婚?少东家就微不可查地看江晏一眼,然后大笑说:“早就得手了!”

早在被教养那一刻就得手了,得到了那深重的联系和纠葛。

 

【3】

少东家紧张地直搓手。江叔在洗澡,但是这洗澡的时间比往日里,还长得多…

那他又不是傻子!他当然明白这是在…“做准备”。他没忍住,瞄了那方向一眼又一眼,没敢想江晏是怎么做的,怕被那想象中的画面给刺激的昏过去。

啊呀,可是他也不能连这种事都不能接受!少东家啊!你这次可是要做到最后的!…不能连…那种程度都接受不了…

于是他开始幻想,江晏一丝不挂——哦天哪这个就很受不住了——坐在水里,手放在自己臀部掰开——靠这怎么受得了?!——然后自己伸入那穴——啊!!!!

少东家抱着脑袋在床上一阵无声尖叫。不行,他受不了!!江晏在碰自己那处做…做准备?!这种场面让他看了他当场从鼻子里流出来这辈子最多的血!

但是这偏偏就是他十米之内发生的事情啊!这怎么能控制住不想?他在塌上扭曲,滚来滚去,江晏洗完了身子,擦着头发回来瞧他这副模样竟一时无语。

少东家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他想,靠,完蛋了,江叔瞧见我这副幼稚模样肯定非常后悔献身给我…但江晏其实觉得蛮有趣,只说了一声这么大点儿的榻,你别给整塌了;

少东家讪讪地坐起来接过江晏手里的毛巾,熟练地擦干了还在滴水的头发,嘀咕说那他就是受不住这等…这等诱惑。

江晏就又想笑。他想今晚不是还有更重头戏的么?这就受不了,那这重头戏还能不能唱上了?但他面上还是表情平静,说性子沉稳些。

少东家就拉长尾音说好,然后紧张地收了毛巾,下意识瞧了一眼备好的膏脂…又正襟危坐,不敢看了。

江晏瞧他这紧张模样就莫名乐的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少东家是那要出嫁的新娘呢;他这个脸皮更薄的都没见得这么紧张——其实是方才洗澡已经紧张过了。

少东家就咳嗽一声,灭了一盏灯,室内只留下昏昏暗暗的一点儿光,是搁在远处桌上的,这下就连彼此的眉眼都模糊不少。但少东家想,但这眉眼太熟悉,他不可能忘,所以看起来仍然清晰…散发的江晏瞧着总是如此温和,乌黑的瞳孔,鼻梁上的一道浅浅的疤痕,还有他曾吻过无数次的唇…少东家于是下意识地抚上他的脸,自然地吻了下去。

一吻过后,气氛也越发暧昧;他就喉咙发干,说那他可真的要开始了。江晏叹口气,说时至今日,哪儿还能说一句不呢。少东家就抱他抱的很紧,说江叔我欠你太多。

说的这些有的没的…江晏被他又亲一回,解开衣领,一路吻下去,前戏总是如此细致…察觉到那里衣中未着寸缕,让少东家愣住几秒都没动弹。江晏这人总是不经意间毫不知情地…把他勾没了魂儿。少东家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真的…再也忍不住了。他稍微照顾一下前边儿,就吞了吞口水,摸出那被他捂的温热的膏脂,用手指粘上不少,迟疑一下儿,方才低声说:江叔,不舒服一定和我说啊。

江晏用手背遮着眼睛,大约是默许。

少东家就向后摸向那穴里去,伴着温热的膏体,吞入半个指节似乎并没什么难度;那内里的温度和包裹感让少东家脑门突突地跳,想到一会儿他要进这里面去,他就..他咬咬牙,还是耐着性子慢慢来;先是一根手指仔仔细细的探进去,一边儿瞧着江晏的表情,似乎没有什么不适,方才红着脸模拟着抽插的动作活动起来,直到没有太多阻力,方才说一声:

“江叔,”他顿了顿,“那我再加一根。”

他便往里试探性地塞第二根手指,但不出意外地在江晏脸上瞧见了一闪而过的皱眉——他当即停了下来,探身去吻江晏的脸。他亲昵地问江叔是不是疼?江晏就皱着眉说无妨。

哪里是无妨,少东家不乐意,亲他,说绝不让江叔难受,就还是只用一根手指试探,反反复复地试着扩张那穴,直到塞进去更多也不会疼才成;可江晏一想到那曾经被夹在他腿缝里家伙事儿的尺寸,不免叹口气,说你这样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那也不能心急啊,江叔。他执拗地说,非要这样慢悠悠又细致地,有点磨蹭,中间还能磕巴地说笑两句分散江晏的注意力,免得长者受不住这样的羞耻,这小崽子真算的上是费劲心思地想要他舒坦些,可是就算如此,那有些谈不上适合的尺寸的东西带着润滑塞进来的时候,还是有些疼痛;

毕竟那处不是用以做爱的地方,被撑的穴口发疼,内里也是胀痛的古怪;再加上心理的背德感,无论如何都算不上舒服;少东家被夹的头皮发麻,去吻江晏的眼角,说江叔,别紧张。你就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强迫你的就成,你就会好受些——

他当然知道江晏是受不住这种事,受不住和自己养大的孩子厮混在床笫之间的。少东家接着自顾自地说,一路以来任性,全靠江叔包涵,其实酿成这种大错,就应当是全怪在我头上;所以您心里别有那么重负担,我心疼。他就又吻江晏的嘴角,央他说,别这么纠结,也切莫不要怪自己没把我教好,都是我的错,我是个浑小子,都是仗着您人好胡作非为而已。

江晏一睁眼,瞧见他还在笑,就是眼眶发红,低声说一句很耳熟的话,仆本恨人,卿须怜我。

这种衷肠是应该这时候诉的么?看起来可怜巴巴,低垂着头像只落水狗,那狰狞的玩意儿还卡在里面,让人难以忽略呢。

江晏叹口气,说他没有紧张,这会儿也没有因为道德负罪而难受,让他放心,别说那些了。少东家就带一点希冀地望过来,说真的?江叔莫要诓我,你明明瞧着一点儿也不适应…

所以他才叽里咕噜说一大串,想着让江叔怪自己,总比江叔自己怪自己强。

不适应自然是不适应,他江晏难道就做过这档子事儿吗?他自然也会羞赧,也会不敢直视那青年专注又为他着迷的脸,但那到底已经不全是为了道德的谴责了。这小子水磨工夫,一点点儿磨,居然让他一时,也没那么看重那本强烈的道德感;少东家的形象被他自己一点点从小孩掰成了一个合格的、粘人的…伴侣。

他答应少东家,现在已经不单单是只为了溺爱了。

但这些东西江晏怎么说得出口?少东家也知道他说不出口。可是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他总是会知道江晏什么意思的。他就问,当真没有不高兴?

江晏就重复,没有。

于是少东家就欢喜地唤他的名字,也忘了用长辈的称谓。他抱住怀里的人蹭,末了狡黠地一笑,在人耳边轻声道:江叔,你里面好舒服。

…这浑小子!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种做派!江晏不愿看他,少东家还要央求,哎呀!不说了不说了,江叔,你看看我。他就心软,瞧见这小子眼底盛满的情欲。

罢了。口头功夫如何,行事风格又是如何,他还是明白孰轻孰重。

少东家就再亲他一回,慢慢儿往里送,又小幅度抽出来插进去,想到他这真的是在操江晏,他的阴茎真的塞在江晏屁股里,他就脑门发热,下边儿也冒火,只想狠狠尽数塞进去被裹住;但他还是慢慢地只进去一点儿,直到江晏受不住这色情的磋磨,捏住他的肩,暗示他别再磨蹭,本来他就受不了,把时间拖太久也太为难人了。

少东家就再忍不住,亲一亲怀里人的脸,动作幅度更大些,那些膏脂被体温溶化,顺着进出的性器往外渗,导致每次进出那咕揪的水声就格外明显,那穴也因为这混合的液体显得淫靡无比,少东家一次进的比一次深,那温热肠壁把他裹住的感觉实在是让人难以自拔,他就喊人的名字,喊江晏,扣住那人的手,有些失神,但腰却没闲着,直到彻底一整根都操进去,引得江晏一声闷哼;

确实太深了,几乎让人感到内脏被挤压,天知道操到了什么地方去;江晏被插的七荤八素,只感觉下面被塞的太满,可瞧那青年为了他而陷入情欲的模样,他却也不敢多看,只怕自己动情;

少东家总喜欢喊他的名字,爽的时候格外喜欢喊,若是他不肯瞧少东家的脸,那声音还带一点委屈。他还喜欢边往里抽插,一边儿一句又一句地说“我心悦你”,眼神遣倦又深情,俨然将江晏看成此间不换的至宝似的…

这样动情的少东家,他怎么能看的下去。实在是令他心软,令他无奈地想,真是拿这小子没半点办法了。只能由着他在身上胡来,操的那么深,把人顶的受不住;还喜欢到处留痕迹,活像标记领地的狗,一处又一处的吻痕就在他身上留下;可他无法从心里生出半分厌恶…

况且过了情事的开端,适应了那进出的玩意儿后,居然还能从那处不该做爱的地方涌上一丝快意来;江晏本以为这男子之间无非是一方献身罢了,哪里知道竟也是一并的欢愉?那顶端次次蹭过要命的地方,都像是猫爪挠心一样令人发痒,江晏一时困惑,却下意识用指节攥紧了被单,随着少东家的动作捏紧又松开些许;

少东家自然能发觉这点儿变化。那身躯细微的颤抖和穴内瑟缩的收紧都让他极为受用,干脆低头接吻,身下试探性地找着角度和方式,直到发觉如何发力,才能恰巧顶住那要了命的一点;

于是他就接连不断地那样做,时不时再顶到最深,瞧见江晏的神情还未来及不可置信,就已然转变为隐忍地、被快感裹挟的模样,低声喘息着,抱他下意识抱紧,从唇齿之间泄露出几声呻吟,前面儿也因为快感立着,流一点可怜的前液,像是无人照顾而寂寞似的。

少东家那自然是要让他的江叔舒舒服服啊。所以他也不顾那人下意识地说出的慢点儿,干脆就这么九浅一深地操着,顶那敏感的地方,操的江晏发抖,前面也被他娴熟地握住,颇具技巧地抚慰着——这小子学什么东西都快,但怎么能用在这种地方?!

两边同时传来的快感实在是让人头脑发昏,江晏不免漏出的声音大了些,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他怎么会发出如此淫荡的声响?可穴里早就被操开操软,连腰都是麻的,前面儿又被摩挲着敏感的顶端,摸的他想后退却撞上那施暴的玩意儿…真是进退维谷;他紧紧闭着眼睛,握住被单的手也越发用力,甚至指尖发白,可快感还是不断向上攀登,直到他难以遏制地一声“呃唔!”,眼前发白地射了出来。

他失神地喘息了很久方才意识回笼,意识到自己这番难堪地落入情欲的模样被少东家一直死死盯着,不免下意识用手背遮住自己的脸——被少东家拦住了。那人早就难耐,此刻再也忍不住,他说江叔,让我看看你。我想要你,你给我好不好?

他央求的样子太可怜,眼角泛红,方才以为江晏不高兴,还留下了一抹泪痕。江晏鬼使神差地,没有说不。他轻轻颔首,尚且未平复高潮后错乱的呼吸;

而后他就算迎来了少东家最僭越的一回。这小子当真是憋的太狠,一旦彻底放开哪里是刚高潮的敏感躯体受得住的;动作大开大合地往里顶,他那性器刚射过,敏感的不得了,却也被又握住撸动,激的江晏几乎要下意识发力退走,却让少东家止住,生生又受着;他终于捉住那作乱的手,喘着气,说别碰那处,止住了那过分的完全受不住的刺激,江晏方才发觉这狂风骤雨一样的攻势竟让他分寸大乱,发丝都凌乱不少,显得他狼狈又带一点特别的…少东家就没忍住亲上去,然后说不摸,可江叔,你不能现在让我拔出去吧?

那才真的是要憋死我呢!他扁扁嘴说,他现在只想一辈子塞在这温柔乡里,实在是太舒服——胡闹!又说什么荤话!江晏皱着眉骂他,却也不忍地扭头,叹气说你就做完罢,但别再胡来;

少东家就笑意盈盈地说好,绝对不胡来;但江晏还是低估他了;少东家说怕江晏累着,干脆换了个面儿,从后面进去更省力些;江晏倒也分不清他这话是真是假,只是颇有几分不适地被从背后插进去,少东家贴在他背上,对着他的耳朵又亲又咬,还要伸手亵玩乳珠;江晏不免满脸通红,这哪里是为了给他省事儿,分明只是情色的需求而已!

少东家起身,顺手扶住那他不敢肖想的臀部,抚摸几下,却还是怕江晏羞恼,挺腰继续进出;这姿势竟比方才进去的更深些,但跪伏在乱七八糟的布料之间,倒也让江晏羞耻心减退些许;可惜很快他就几乎撑不住腰;那小子又开始使坏,净往那要命的地方戳,戳的他脊椎发麻,大腿根颤抖,撑不住这姿势,又让少东家用手臂抱住腰,死死箍在他那玩意儿上,还是不放过他,这次少东家干脆彻底耽于情欲里去,全神贯注地享受着那进出顺畅的多又把他紧紧裹住的穴,也不顾江晏断断续续地说让他慢点,愣生生半点休息的时间都没给,瞧见前面又被操的立起来,就也不放过,顺手扣弄那小小的出口,抠挖地让江晏不住地弓腰,倒像投怀送抱;

不成!不…不…啊…唔!江晏说着支离破碎的拒绝的话,他却越来越来劲儿,又开始把人顶的受不住,他倒是只知道这躯体因为他而承欢,几乎要身心都爽的飘飘欲仙了。他操的江晏不住地拒绝,浑身哆嗦,却还没放过,直到他自己拔出来射在人臀缝,而那时候江晏早不知道被这浑小子弄高潮多少次了,连前面都没什么精神;

这床榻铁定是要收拾了…少东家出神地想,然后结束贤者时间,猛然清醒:

遭了,精虫上脑做太过头了。那穴让他操的几乎合不上,可怜兮兮地,还沾着他射出来的玩意儿,从里面流出润滑和淫水的混合物;江晏的小腹一片水光,连床单都濡湿一片;江晏失神地喘息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昏过去,未曾看他一眼,只是闭目养神,似乎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完蛋。

完蛋了!!!

少东家忙不迭把裤子一提,哭丧着脸凑到江晏脸前面,不住地问江叔江叔你还好吧,江叔你没事吧?江叔,你疼不疼?江叔,我真!——我真不是个东西啊!

江晏疲惫地瞥他一眼,瞧着他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方才遭罪时那点狠话,想骂的他再也不敢的那些难听话却也说不出来了。江晏最后只是说:快点收拾,身上黏糊,他要再去洗一次澡。

少东家一溜烟噼里啪啦地收拾去了,给塌上收拾干净了,又准备热水去,最后把事儿都办完,捧着浴巾可怜巴巴地蹲在床边,说江叔准备好了,你去洗吧,都是我混蛋。

这小子。以前没他高的时候仰视他,现在比他高又总是,要么低头,要么就这样,蹲在他旁边,仰着头瞧他,总感觉那总是毛糙的黑发中应该冒出来一对儿狗耳朵,活像拆了家的哈士奇…

江晏就无奈地想,真是半点儿气也让人生不出来。

少东家就自告奋勇,说江叔你累了我帮你洗吧?还没征求同意就伸手把江晏抱起来了,还嘀咕江叔你好轻,难道我没给你吃饭嘛?江晏说胡闹!少东家就哼哼唧唧地说,您说由着我的嘛,这种小事儿您就给我做主吧。

习武之人,哪有那么容易受不住,连走路都不能?

那我也心疼江叔被我这么作弄一回嘛。他说,把人放水里,还不忘邀功问水温怎么样?可只看了一眼,他却猛回头一阵咳嗽,然后支支吾吾地说江叔那…那您还是自己来吧?

江晏一看,自己身上全是印子,那敏感处更是被这小子亲的亲嘬的嘬,没一处完好的。

这会还害羞?——江晏的言下之意是,正戏都唱完了!还有什么比正戏还令人害臊的?

少东家尴尬地咳嗽,最后清了清嗓子,挠了挠脸说他怕压不住,还要闹第二回…

“那你还是出去吧。”

“哎?!!?我还以为您会心软说那也没事呢!!”

“有事!浑小子!心里没数吗?”

“对不起嘛!!下次不敢了!”——下次肯定还敢。他以后有的是敢的时候,还越发胆大包天呢…正所谓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少东家就托着脸,越想越乐,干脆嘿嘿傻笑,直到被一木盆砸到脑袋;江晏动作利索,围着浴巾敲他,说又想什么不正经的?

少东家就笑,说不敢不敢,不想了。以后再想——江叔你怎么就不念我点儿好!我怎么就不正经了!他气,拿着那木盆据理力争:“没准我只是想到什么好事儿!”

“哦?那你能想什么好事儿?”

少东家眨眨眼,嘿嘿一笑,说好事儿就是他一会儿还能和江晏躺一被窝,安安生生地抱着江晏睡一个好觉。

“这事儿,可太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