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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丙在海边捡到一条小龙。
说小其实也不小了,看起来比他自己年岁还大一些。这人着一身白裳,镶着白金暗纹,被刮得破破烂烂,身上有不少伤。玄青色的发丝散落下来,露出苍白的脸颊,额间一点灰色的星印,头上一对翠蓝色的龙角,比敖丙的略大些。只是身形格外单薄,像纸片儿似的一吹就散。敖丙将他扶起来,伸手探了探脉,不由得皱了皱眉。
此人经脉,似是仙脉,又似妖脉,似乎受过很重的创伤,内腑千疮百孔,仅剩一息尚存。若不是体内有一股灵力护着心脉,恐怕早已身死魂消。
敖丙不知这小龙是何来头,晕倒在这海岸边,恰巧被他路过碰到,但他素来心善,绝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何况这人是他的同族。于是他喂了他一颗固元丹,揽起他的胳膊,将他一路背回了家。
回到家时哪吒已在门口等他了,他也才回来不久,倚在门梁上等敖丙回家。看到他背上抬着个满身血污的人,不由得吃了一惊。敖丙将这人抬上床榻,用热毛巾为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污,露出他本来面容来。他五官清秀淡雅,苍白而无血色的嘴唇轻抿着,面庞格外清瘦。哪吒忍不住问道:“敖丙,这人面容与你有七分相似,是你的亲族吗?”
“我不知道。”敖丙摇摇头,“我是在海边捡到他的。东海龙族业已归隐,至今不过百年,纵然有子,若是普通妖族,是不会有这么大的。”
“他不是寻常妖族。你说他体内仙妖之脉驳杂不清,筋骨断续,他身上,也许有秘密。”哪吒坦然一笑,“无妨,等他伤愈再仔细询问也不迟。”他搂上敖丙的腰,贴着敖丙的耳边道:“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菜,快点来尝尝吧,不然枉费小爷我一番心意。”说着又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敖丙面色飞红,嗔道:“不正经!”
敖丙和哪吒坐在火炉旁喝着热腾腾的汤,烟雾氤氲,整个屋子都笼罩着暖意。自上一次大战已过去数十年,而他们来这人间,也有百余年之久了。三岁时共抗天劫肉身被毁,重塑肉身后又战无量仙翁。往后十年里,他们为对抗天庭而四处奔走,拼命修炼。之后二十年里,他们征战无数,以命作赌,只为破了这天道,坏了这规矩。打碎封神榜,斩断封神台,放归天地自由。
这些年见过太多的牺牲,消亡,争斗,厮杀,早已令他们心神疲倦,待到战事一了,他们便回到陈塘关,在附近寻了座山隐居下来,过上平静生活,时不时出去转转,游山玩水,锄强扶弱,倒也惬意。
救回来的那人是在第三天才转醒的。敖丙发现他内里虚弱,身上伤痕无数,背脊上还有一道狰狞的撕裂疤痕,想他必定是吃了不少苦,于是输了些灵力给他,又喂了些汤药,脉象才平稳了些。
华盖星君缓缓睁开眼时,眼前还有些模糊不清。于是抬起手摸索了一下。他身上盖着温暖的被子,手足倒是轻松,没有被锁链束缚之感,浑身也有力气了一些。他又眨眨眼,看清了屋内的陈设,不再是金碧辉煌的仙家宫殿,倒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小木屋,桌子上摆着些孩子玩的小玩意儿,床头还挂着竹编的小饰物。敖丙与哪吒虽历尽艰辛,早已不是孩童年岁,但隐居之后心境愈发轻快,又摆弄起孩童玩的东西来。
“你醒了?”华盖星君正盯着一些龙状的物件出神,有人掀开帘子进屋来,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那人与他七分相像,比他更俊俏些,气质超然脱俗,脸上带着清浅温柔的笑容,蓝紫色的长发半束着,头顶上一对浅蓝色的龙角。
竟也是龙族吗?
华盖心中惊疑未定,但他能感受到,眼前的人对自己并无恶意。
“先把药喝了吧,治伤的。”敖丙把汤药端到他面前,关切地问,“你好些了么?”
华盖星君点点头,背脊上的疼痛似乎有所缓解,不再疼得那么厉害了。他接过汤药,一饮而尽,拱手道:“多谢道友相救。小仙感激不尽。”
敖丙道:“无妨。我在海边偶然捡到你,见你伤得这样重,就把你带回家来医治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敖丙,你呢?”
华盖闻言,怔怔地望着他,眼底情绪翻涌复杂。他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作答,只缓缓道:“我不记得了。”
敖丙漂亮的眼眸打量了他一下,并没说什么,只是道,你伤得太重了,忘了也正常。只是我该叫你什么好呢?
华盖沉默不语。
正这时,哪吒忽然推门进来喊道:“敖丙!”
华盖听见他的声音,浑身一震,又看见他的脸,眼底浮现出藏不住的恐惧,拽着被子往角落里缩了缩,指尖还在不断颤抖。
“……我长得有这么可怕吗?”哪吒也吓了一跳,有点尴尬地挠挠头。虽然小时候他有点容貌不自信,但他对自己现在的样子还是相当满意的,怎么这人见了他跟见着凶神恶煞似的?
敖丙也有点懵,好言劝慰道:“你别怕,哪吒他不是坏人,他是我的爱人。你身上敷的伤药,还是他同我一起采摘的呢。”
华盖星君听到这个名字,心中恐惧绝望更甚,攥着被子蜷缩着,往后退了退。
“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敖丙轻轻握住他的手抚了抚,注入了一点冰凉的灵力。华盖星君感受到同源的灵力,终于心神稳定了一点。敖丙悄悄施下沉睡咒,扶着他躺下,打算日后再问,牵着哪吒的手走出了门。
“他为什么这么怕我?”哪吒有些郁闷。天地良心,小爷我一条龙也没宰过啊,顶多就是把我岳父打到鼎里去过……咳咳。但是这人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应该不是他仇家吧?
他们在山上采了些药,又去镇里买了菜,悠悠地逛回家,才发现屋里的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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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盖星君走得急,什么也没带走,也没留下什么信,他只道这是中坛元帅的新把戏,还捉了他同族来一起骗他。毕竟打一巴掌给颗甜枣的事情那人也不是没干过,他只能孤注一掷,冲破沉睡咒,趁他们出去之后,想着如何突破结界,逃出这个地方。没想到这屋子竟然没有结界,他一路跑出去,也没看到什么人,他心中不安,在山里转了大半圈,浑身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只能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这一片都是他的地盘吗?他将脸埋在衣袖里,心下一片茫然。他身上还穿着敖丙的衣服,月白的缎子,绣着冰蓝色的龙纹,上面还残留着草药的清香。他并没有带丹药出来。尽管敖丙就把药放在屋里的桌上,但他并不知道这药里会不会加进别的东西,他不敢吃。中坛元帅往他嘴里强塞丹药后,那些噩梦般的夜晚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背脊疼得厉害,他几乎浑身僵直不能动。他勉强靠着树干咬牙忍耐,直到东方欲晓之时,霞光穿透树叶的缝隙落在他的脸上,他看见了一片水蓝色的衣摆。
“你还好吗?”敖丙伸出手,柔声问道。
华盖微微瑟缩了一下,敖丙缓缓释放灵力,他身上的疼痛被柔和的灵力抚过,减轻了不少。华盖道:“谢谢你。……你是来带我回去的吗?”他心里对敖丙其实有些亲近之感,但哪吒的出现让他整个人都惴惴不安起来,不知该何去何从。
“不回去。”敖丙微微一笑,“哪吒担心你见到他害怕,所以没有来。我一个人来寻你。我们还不了解你,我们单独聊聊吧,也许你能想起些什么。”
华盖没有拒绝。敖丙将他扶起来,两人来到山顶,这里风景很好,能看到一望无际的东海和远处起伏的山峦,还有宁静安乐的小村落。华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人间美景,不由得露出些贪恋怀念的神情。
“那片海便是东海,我的故乡。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是陈塘关。数十年前,陈塘关为无量仙翁所毁,百姓死伤殆尽。我们用了很大力气来重建陈塘关,那边那座山,便是陈塘关先民埋骨之地,千人冢。每年清明,哪吒与我都会前去祭拜。”
华盖眼中流出诧异之色。这与他记忆中完全不同。
日光从墨蓝色的云霞中喷涌而出,旭日映照云海,五彩斑斓,宛如锦绣。山顶的空气清新凉爽,是他很久都没能呼吸到的自由的空气。
他小心翼翼地问:“小仙想斗胆问一个问题。你与……哪吒,为何会是爱人?”
“那就说来话长了。”敖丙一说起哪吒,面色又多了两分喜悦。“东海龙族为天庭所害,被禁锢在海底。而我,是东海三太子。我师父申公豹为破此局,盗来灵珠,又将魔丸投在哪吒身上。我三岁时与哪吒于东海之畔结识,甚是投缘,当即结为至交。在他三岁生辰那日,我险些酿下大错毁掉陈塘关,是他阻止了我。但天劫降至,我与他携手抵抗天劫,失去肉身。重塑肉身时又遭遇意外,发现了玉虚宫的阴谋。他们毁掉了陈塘关,嫁祸龙族。经过一番战斗,龙族与妖族才得以解放,父王带着龙族隐于东海深处。往后数十年间,我们一直在与天庭相抗。他们为了一己私欲,造封神榜,干涉人间因果,以魂为祭,壮大仙族。我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粉碎了他们的阴谋。在战斗的过程中,我们渐渐明了了自己的心意,从挚友变成爱人。后来,我们回到这里,重建陈塘关,有时候也会四处云游,扶危济困。”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当年那些压在他身上的重重大山,那些残酷的战争,俱已成前尘往事,只剩下累累坟冢与道道伤痕。当初那些仿佛永远也跨不过去的坎儿,在他口中也匆匆掠过。人,终究是要向前看的。
“哪吒的毽子踢得可好了,我们最初相识,就是因为踢毽子。”敖丙想到当年之事,轻轻笑了一下。
华盖默默不语。东海之畔,那是承载着敖丙美好回忆的地方,却是他噩梦的开始。他被哪吒抽了龙筋,鲜血染红了整片海水,全身仿佛被撕碎一般剧痛无比。本以为终究魂归地府,没想到却被封神登天,领了华盖星君一职。本想着做个小小星官,一个人捱过这漫长岁月,纵然身上因为失去龙筋而造成的旧伤无法消弭,但有仙丹妙药缓解,这日子也过一日算一日。可有一天,已经被封为中坛元帅的哪吒找上门来,
“……敖丙。”华盖艰难开口。这样用自己的名字称呼另一个人终归是有一点奇怪。“哪吒对你好吗?”
“很好。他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爱人。”敖丙握住了他的手,“我见你颇有些怕他。你能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华盖星君心底还有一点犹豫,不知该不该告诉他真相。只道:“他的样貌,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故而小仙认错了罢。是在下无礼了。”
“无妨。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敖丙道,“若你无处可去,可以同我们一起住。若是你想起了什么,也可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
属于我的地方吗?华盖心下苦涩。他早就没有家了,他也不想回到从前。于是他第一次回握了敖丙伸过来的手。明明修的是冰系术法,却温暖如春。
若能寻得片刻安宁,也是好的。哪怕是一场梦,一次短暂的逃离。
“敖丙。”
“嗯?”
“我叫……阿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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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盖星君以阿辰的身份留在了哪吒敖丙家中。二人并不见外,把他当做家人一般照顾,一同生活,出门也会叫上他。哪吒性格有点傲娇,但待人真诚直爽。敖丙性格温柔包容,细致入微。哪吒与敖丙十分恩爱,更多的时候,华盖都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们玩闹。
那是他此生最幸福的时光。
哪吒是闲不住的性子,总要到处走走看看的。他说要去观星台看看,于是拉着两个人一起去了。风火轮变成飞天猪的样子,一溜烟飞得没影儿。数年前大战,他们粉碎了阐教的根基,玉虚宫早就没人了,玉虚宝库里曾经抢夺龙族的宝物也被搬回了水晶宫,但观星台仍在。哪吒一路踢开地上碎落的瓦片,奔着观星台而去。这座白色的宫殿曾经是他无法想象的巍峨圣殿,背后却藏着这么多的肮脏。所以他亲手砸了这雪白玉柱砌成的宫殿,
“阿辰!”哪吒抬手一指,“你看,那处焦黑的断柱,就是小爷当年砸的。左边那片带着冰碴儿的大坑,是敖丙拿锤子锤出来的。玉虚宫要干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们就让他们尝尝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儿!”
他们一起走上观星台。抬眼是一望无际的墨蓝的天幕,天空上散布着无数闪亮的星子,如彩带般缓缓流淌着。哪吒一屁股坐了下来,见敖丙还站着,拉了拉他的衣角拽着他坐了下来,屁股一蹭一蹭地挪了挪,紧挨着敖丙握着他的手,和他一起看星星。
华盖在他们身后自己盘腿坐了下来。哪吒变成孩子模样朝敖丙撒娇,整个人埋在敖丙怀里。敖丙摸摸他的丸子头,抱住他小小的身子。哪吒喃喃道:“第一次来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懂。那时候只顾着给你重塑肉身。我就想,这天幕这么蓝,这星河这么亮,就像你的眼睛一样。”他顿了顿,又不满地嘟囔道:“你骗人!你说我哥哥只是问了家里的情况。结果你把所有事都告诉他们了!”敖丙捏捏他的脸,笑道:“你兄长们总要知道的。与其让他们听别人说,不如我直接告诉他们。你第一次见哥哥那么害羞,但你可知,不管你长什么样子,你哥哥都会喜欢你的。更何况你本来就很可爱。”
两个人絮絮地聊着天,开心得像孩子一般。哪吒抱着敖丙的龙尾,混天绫缠着他的胳膊,黏黏糊糊地腻在一块儿。华盖静静地看着他们说笑,又望向灿烂的星河。从前在紫微垣时,星星在他眼里,是一道道星轨法阵组成的。众星君值宿时间不尽相同,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但彼此打个照面,也会礼貌作揖。北斗性子最活泼,经常会带些自己做的小玩意儿小挂饰送给别的星君。这样的日子,虽然无趣,但也清净。可后来,连这样的日子,都成了奢求。
三个人从观星台回来,便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哪吒和敖丙带着华盖去镇里买菜去。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小孩子们拿着波浪鼓和竹蜻蜓奔来跑去,街边小贩的叫声清脆悠长。拿着蒲扇的老人在门口竹椅上打着盹儿,戏班子正在表演杂耍,围了一堆人在喝彩,铜板声锣鼓声喧嚣声此起彼伏。敖丙和哪吒十指相扣走在一起,华盖不愿打扰他们,只默默跟在后面。雨后的青石板散发着泥土的清香。百姓们热情地同他们打招呼。
街边有人在演皮影戏,线牵的小人甚是灵动,这一出叫作“破神台”,讲的正是当年灵珠魔丸对抗天庭,打破封神台的故事。皮影人的手腕很灵活,一蓝一红两=-小人上下翻飞,倒真有几番神韵。台下的人们连连交好,交口称赞着二人的英勇事迹。
华盖凝视着交错闪动的人影,指尖藏在衣袖下微微颤抖。
真好。
他心底一声叹息。
一戏毕了,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的敖丙向手艺人拱了拱手,哪吒蹦起来将钱袋放到台子上,笑嘻嘻地作揖以示感谢。原来他已变作小童模样,看上去甚是可爱。哪吒说这样更有亲和力,敖丙笑眯眯地摸了摸小童的头,继续逛街去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早已可以辟谷,但哪吒贪恋人间烟火,又想着敖丙以前在深海里没吃过什么好吃的,总是变着法儿给他做各种菜。三头六臂这时派上了用场,一手切菜一手炒菜一手调火温,好不热闹。华盖从没想过三昧真火竟能拿来作这个用途,不由得看愣了。敖丙给两人各递了一杯冰沙。哪吒又分出一只手来接过,开心地吸溜吸溜。
吃完依旧是哪吒洗碗,敖丙拉着华盖在屋里给他展示哪吒以前捏的小玩意儿们。哪吒对于画画和雕刻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奈何天生手残,做出来的东西总是惨不忍睹、至于那些龙形的小挂件,还有一堆小贝壳,珍珠、海螺之类,则是敖光派手下送过来的。龙族已经在新的栖居地定居下来,曾经被玉虚宫掳走的宝物在哪吒数丙攻破玉虚宫的时候拿了回来,现在龙宫又是一派金碧辉煌,珠光璀璨的景象。敖光思念敖丙,隔三差五的便送东西过来,所以现在两个人一年回陈塘关过年,一年回龙宫过年。
今年是回陈塘关。
临近年关,李府置办得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太己真人与金吒木吒俱在,哪吒提着浆糊去贴对联挂灯笼,府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敖丙带着他向众人问好,介绍道,这是我堂弟阿辰。阿辰心中有些忐忑,但他们温和地接纳了他。太乙真人是个胖胖的道人,与他记忆中的白胡子老头很不一样。他爱喝酒,不着调,哪吒很随意地跟他开着玩笑,他也不生气。李靖与殷夫人十分恩爱。教丙告诉他,数十年前他们与无量仙翁对战时,殷夫人牺牲,在鼎中被炼制成丹,后来他们遍寻奇珍异宝,复活了殷夫人,然而她终究在天元鼎中失了一魂一魄,比正常人体弱一些。李靖于是格外注意,唯恐夫人出半点差错。殷夫人性格倒是还和从前一样,爽朗又温柔。她见到阿辰的模样,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听了敖丙的介绍,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向他问好。
一家人围在一起吃年夜饭,包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哪吒又变回小童的模样,依偎在母亲怀里。外头噼噼啪啪地放着烟花,敖丙从袖中拿出一叠平安符,给在场每个人送了一个。
“这是我和哪吒特意为大家准备的礼物。”敖丙眉眼弯弯,揽着偷偷脸红的哪吒道:“是哪吒的主意,我们两个一起做的,做了好久呢。”
他又取出一个平安符放在华盖手心里,华盖愣了愣,小声道:“我也有么?”
“大家都有的。”敖丙很自然地道,他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平安符收起来,“我还给师父和父王他们留了一些。等我回去看望的时候送给他们。”
华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平安符,符中结着一个小小的法阵。上面挂着漂亮的鲜红穗子,用金色的字写着漂亮的八个字“岁岁如意 平安喜乐”。他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凑近仔细闻了闻。是龙血的味道。
华盖抿了抿唇,将平安符放在心口,闭上了眼睛。
要是时间能永远停留在此刻,该多好。
Chapter 4
Summary:
过渡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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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飞雪。
他在大雪中踽踽独行。茫茫天地不见一物。他背着一个很大的背篓,背篓里的东西沉甸甸亮晶晶的。他记得他要去一个地方。
他翻过很高的雪山,天色渐渐阴沉下来,黑夜咬着他的脚步,似乎要一口口将他吞噬。
他停下来,将背篓放在地上,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片片埋进雪里。
闪闪发光,雪白雪白。是龙鳞。
雪粒飘进他玄青色的发丝里。他在雪地里种龙鳞。
一点一点埋下去,埋成一条龙的形状。
轰隆隆、轰隆隆。
雪花渐渐从雪白变成金黄,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飞雪落在肩头,化成一滴金黄的血。
轰隆隆、轰隆隆。
沉沉天色之下,白茫茫的世界变成一片金色的海。雪山如海浪般奔腾翻涌,狂风呼啸,雪片变成刀刃,刮过他的脸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他在血海中沉沉浮浮,黑色的天幕张开血盆大口,快要将他吞噬。
他在失重的无力感中猛然醒来。
……!
睁开眼又是熟悉的木屋,芬芳的莲香让他稍微安下心来。他住的是单独的一间小屋,哪吒和敖丙身上都有这样的莲香,整个屋子里都浸染了这样的清香,但和中坛元帅身上的味道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他撑起身子,敖丙和哪吒正好推门进来,敖丙道:“阿辰,你醒了?你做噩梦了吗?我听见你在喊叫,所以来看看你。”
敖丙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袍,细长白皙的脖颈上带着星星点点的红印。华盖看到了,脸上飞红,有点不自然地别过头去。
哪吒道:“我听见你在叫我的名字。”
“又或许,不是我的名字,而是你认识的另一个哪吒。对吗?”哪吒用黑亮的眼睛直视着他,脸上的魔纹仿佛火焰一般鲜红。
华盖星君垂眸,露出一丝苦笑。
“你猜得没错。其实我不叫阿辰,我骗了你们。我是东海三太子敖丙,为陈塘关李哪吒所虐杀,后魂魄归于封神台,受封为华盖星君。而哪吒被封为中坛元帅。后来我被中坛元帅强掳囚禁在云楼宫数年之久,羞辱折磨。直到有一日,我在藏书阁发现了一个禁术。”
一个能够突破任何结界的阵法。裂元阵。
裂元阵之所以是禁术,就是因为要以鲜血和元神为祭,阵法复杂,后果不可估量。
那阵法其实只是残卷,但他暗中研究,日夜苦思,竟真让他拼出了阵法的全貌。
于是他义无反顾地以身祭阵,只为逃离这个深渊一般的地狱。
可他并不知道,这阵法并不是破结界锁链的阵法,而是撕裂时空的阵法,把他送到了这个世界。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他确实忘记了一些事情,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但后来和敖丙谈心之时,他就全都明白了。
“对不起,是我骗了你们。”华盖星君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洒下一片阴翳。
“其实,我和哪吒早就猜到了。”敖丙微微一笑,“你非我亲族,又与我有七分相像。我那日从东海回来,见天有异象,倏忽而逝,随后便看见了你。”他抬起细长的手指,在华盖额间轻轻一点,注入了一丝灵力,抚平了他焦躁不安的内心。
“你身上有很多伤。这些天来,我和哪吒已尽力为你疗愈。唯有元神上的撕裂,一时难以恢复。你过去具体经历了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吗?别担心。我们会竭尽所能帮助你。”
华盖抬起眼来,对上敖丙的眼睛,如海水般深邃温柔的眸子安静地注视着他,令他眼眶湿润,不禁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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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的水晶宫里,小龙攀着龙王宽阔的肩膀。他的化形还不完全,胖胖的龙尾露在衣服外面,甚是可爱。
“父王父王,为什么你每天都要在固定的时辰离开龙宫呀?”
“因为我是天庭敕封的龙王,职责便是行云布雨,泽沐人间。”
年幼的小龙趴在龙王怀里,手里把玩着一个漂亮的珍珠。龙王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道:“等丙儿再长大一点,也要学行云布雨之术,跟父王、哥哥们一起,履行职责。若是我们玩忽职守,懈怠工作,那人间就有可能遭逢旱灾,民不聊生。”
“父王,父王,人间是什么样的呀?”
“人间呀,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有趣的戏文,会讲述很多感人的故事。”
小龙在水晶般的宫殿里慢慢长大。他对阵法的研究颇感兴趣,但对攻击性法术却一窍不通。尽管龙王送给他最好的画戟,他依旧是无法发挥出其十分之一的威力。龙王心下担忧。他知道这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先天不足,纵然这些年寻来了很多药材帮他的小龙儿补身体,终究是无法补足。
小龙跟着父王去人间行云布雨,灌溉庄稼。百姓看到天降甘霖,脸上洋溢幸福的笑容。小孩咬着手指,冲他吃吃地笑,小龙心里也很高兴。他对人类颇有好感,自然是一点防备也没有。
可若重来一次,龙王决不会在那天让他出去。
那天大哥二哥都不在宫中,海水动荡,海夜叉枉死,小龙对父王说,父王,就让我去看看吧。
可他再不能见草木人间。他离开海水,才发现自己脚下熔岩滚滚,周围是烈火炼狱。炙热的红莲灼烧着他的身体,他在剧痛里拼命地挣扎,熔岩里伸出无数的巨手,一点一点地将他拖进无尽的炼狱。
华盖星君从这样恐怖的梦境中骤然惊醒。
这些天来,他总是困在魇梦之中,无法脱离。他心下愈发不安起来。敖丙和哪吒这几日出去了。海上有异动,他们去查看情况了,念及自己体弱力亏,便把自己留在了家里,留下了两只结界兽撑起结界保护这里。
他穿好衣服在院中踱步,天色昏沉不见日光,院子里的花草有些蔫答答的,华盖的心砰砰地跳,他在院子周围转了一圈,不知道自己的心慌来自于何处,只能又暂时回到屋里。
他推开门,屋里坐着一个人,正悠闲地喝着茶。
……!
华盖面色遽变,默默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见了我,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中坛元帅放下手中的茶,面上带着一丝笑,眼中却尽是冷意。他扫视了一下屋内的陈设,缓缓道:“看来你这些天过得不错。是谁救了你?他对你很好,对吗?”
华盖拔腿就跑。他不知道自己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但他不能让中坛元帅毁了这里。
中坛元帅眸中一沉,混天绫直飞而出,缠住华盖的脚踝,把他摞在了地上。华盖星君咬咬牙,不死心地又往前爬了几步,混天绫缠得更紧,捆住了他的四肢。
“小龙,还不同我回去。”中坛元帅眯了眯眼,身上流露出危险的气息,像猎豹盯住猎物一般,死死盯着华盖星君。
华盖星君深吸一口气,四肢被缚不能动,只能咬牙闭上了眼睛。
中坛元帅见他这副模样,怒意更甚,摘下乾坤圈便扔过来,劲道狠厉,然而只听铿锵一声巨响,乾坤圈竟被一杆火尖枪打飞,接着便是一声震天撼地的怒吼:”谁敢动他?”
中坛元帅横目看去,来人额上一道火红的魔丸印记,面上两道恣意的魔纹,那武器竟与自己一般无二,臂挽混天绫,手持火尖枪,脚踩风火轮。他不悦道:“你是何人?”
“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陈塘关李哪吒是也!你又是哪来的杂种?”
“我乃天帝亲封的中坛元帅,三坛海会大神,灵珠子转世,威灵显赫大将军哪吒!”中坛元帅抬枪便刺,“你是何方妖魔,速速现身,今日必将你打回原形!”
“打回原形?笑话!小爷我倒要看看你有几番本事!我去你的天帝亲封!老子不稀罕的玩意儿你倒当个宝,你不过天庭一条走狗罢了!我警告你,哪儿来滚的回哪去,不然别怪小爷动真格了!”哪吒又何曾是愿低头的主儿,立刻与他战得天昏地暗,毫不留情。
“少多管闲事。”中坛元帅眸中阴沉。“我只为捉一人回去。你拼命护着的那人,也不属于你们这个世界吧?你不怕天道降罚,将你二人劈个魂飞魄散吗?”他一边打斗,一面盯着下面的华盖星君,忽然虚晃一枪,向华盖星君俯冲而去。眼看就要得手,忽然撞上一面冰墙,结界之力反弹,震得他吐了一口血。
“谁说这里只有他二人了?”清冷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中坛元帅一抬头,看见来人一袭银白衣袍,额上一抹水蓝印记,容貌清俊昳丽,风华无双,令人见之忘俗。
不对。中坛元帅回过神来。怎么叫这人迷住了心神?此人头上一对龙角,是他最恨的龙族,却有灵珠印记,定非等闲之辈。他举枪对准那人,眼神冰冷。“你又是何人?”
“华盖星君乃我所救所护,将军要将他带走,且先过我这一关。”敖丙将手放在混天绫上,红色的绸缎被玄冰冻住,化为碎片回到中坛元帅身上。他手中化出冰锤横于胸前,作出起势。哪吒立于他身侧,神采飞扬,倒活像一对神仙眷侣。
中坛元帅的脸更黑了几分。
“你打不过我们的。”敖丙平静地道。既没有自傲也没有虚张声势,只是淡然地阐述着事实。
中坛元帅偏不信这个邪,化出三头六臂法相,法宝全开,与哪吒敖丙战在一处,哪吒也化出六臂法相,一时间火光冲天,冰雪千里,尽是武器铿锵轰鸣之声。
魔丸灵珠实力强劲,中坛元帅对阵一人尚且吃力,何况二人合攻。哪吒敖丙不忍下死手,只是与他缠斗一番,找到机会,对视一眼,心领神会,两人双手交握,瞬间灵力大盛,结出一道阵法,如金钟罩般将中坛元帅困于其中。中坛元帅皱紧眉头,在阵中左右冲撞,却是无济于事,束缚阵慢慢变小,将他困在原地,阵法金光闪烁,隐有龙吟之声,正是二人根据太乙真人的法宝九龙神火罩改良而来的九龙神火阵。
敖丙冷眼看他在阵中挣扎,沉声道:“别白费了力气了,将军。我二人合力将你封禁,你挣不开的。你是另一个世界的天庭重将,我不欲杀你,你回到你自己的世界,放过华盖星君吧。”
中坛元帅冷笑一声,“他是你们什么人,让你们如此维护他?我不属于这里,他也不属于这里!我是天庭册封的将军,他擅用禁术,私自逃跑,我自然有权利捉拿他回去。”
敖丙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上前一步,直直地盯着中坛元帅的眼睛道:“是吗?将军不远万里穿越时空追捕华盖星君,究竟是为公,还是为私呢?”
不等中坛元帅回答,他又接着道:“将军尚为凡人之时,虐杀龙三太子,使其不得安息,是为公还是为私?将军将星君囚于府中,夺其神位,百般折磨,是为公还是为私?”
中坛元帅不以为然:“我应天道而生,我做的事就是顺应天命的事,你能奈我何?”他舔了舔唇角,那里有一道伤口,是被敖丙的冰棱所伤。
敖丙并不生气,他淡然道,将军,我们谈谈吧。
轰隆隆、轰隆隆——
天色昏沉暗黑,层层乌云如汹涌的海浪般翻滚着,沉甸甸地压向大地,仿佛要将世间万物吞噬,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而压抑的味道。华盖听不清敖丙说了什么,只看见他在狂风中飘飞的雪白裙角。哪吒抬头望了望天,周身的三昧真火烧得更旺了,他撑起结界,给敖丙挡住了风。敖丙回握住他的手,轻轻笑了笑。
该来的总会来的,不是吗?
敖丙结束了与中坛元帅的对话。他握紧哪吒的手,红蓝两色的灵流在二人周身流淌着,预备着即将到来的危机。
天雷,来了。
强行以禁术跨越时空,本就是逆天而行,这天雷,迟早要来的。
华盖看着头顶灰黑的云层,心中愈发沉重,他有些紧张地飞到哪吒敖丙二人面前,然而哪吒却淡然道:“阿辰,你不用怕,不过是天雷罢了,这玩意儿是小爷的老朋友了,我和敖丙用混元珠之力相抗,定能护你无虞。捱过了这遭,你就彻底自由了。”
混元珠的吞噬之力,他们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他们抬手结阵,慢慢引导着吸收雷电里的力量。这雷劫只酝酿了几个月,比不上当初天劫咒的威力,虽无十分把握,但亦可以一试。灵珠和魔丸从来都不惧宿命,也不惧劫难。雷劫的能量在经脉里冲撞,额间印记明亮如炽,他们双手结印,灵流更盛,准备再加第二道阵法。
但他们的阵法却被另一股力量截住了。
是裂元阵。华盖星君开启了裂元阵。雷电发疯般肆虐着涌向时空的裂口,能量的碰撞激起巨大的声响,火花四溅,狂风呼啸。他要用时空缝隙撕碎这道雷劫。
华盖星君的脸色有些苍白,身上滴滴答答地淌着血。裂元阵是用龙血为祭开启的,一旦开始,不可中止。
敖丙落下泪来。他说,你疯了,你会死的!
“可我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为了救我而以性命涉险!你们做得已经够多了。终究是我逆天而行,才连累了你们。”
华盖星君站在遍布血光的阵法之中,衣袂翩飞,面容平静。他朝着哪吒和敖丙的方向,肃然一拜。
“哪吒,敖丙,谢谢你们这些天来对我的照顾,谢谢你们给了我一个家。可是,我不能躲在你们身后一辈子。我的事,就让我自己来解决吧。此番诀别,愿你们岁岁如意,安康长乐。”
轰鸣的雷劫和庞大的时空阵法仿佛要撕碎一切,呼啸的狂风裹袭着沙尘,裂空阵带走了异世界的一切。华盖星君忍受着元神撕裂的痛苦,完成了阵法的最后一步。混乱的时空裂缝几乎要将他生生撕碎,他无力地闭上眼睛,沉入无尽的黑暗。
明明……明明就差一点点。
就差一点点,就能得到幸福了。
Chapter 6
Summary:
*这两章的“敖丙”和“哪吒”指封神藕饼,魔童藕饼暂时不出场。
*作者要开始发疯了,阴间预警,非战斗人员请迅速撤离!
*这章是穿越前的回忆。
Notes:
*这两章的“敖丙”和“哪吒”指封神藕饼,魔童藕饼暂时不出场。
*作者要开始发疯了,阴间预警,非战斗人员请迅速撤离!
*这章是穿越前的回忆。
Chapter Text
敖丙其实很怕黑。
小时候在海底,虽然不见阳光,但水晶宫中夜明珠晶莹透亮,照彻如白昼,让他很有安全感。晚上睡觉也要抱着一颗大大的珍珠,周围亮堂堂的,很快就能入睡。在龙宫,他从未体验过被黑暗包裹的感觉。
但他现在不得不适应黑暗。
自从被绑来云楼宫,大多数时间里,他的双眼都被黑布罩住,不见一丝光明。沉重的锁链缚住了他的手脚,黑暗里所有的感知都变得敏感又飘忽,他抓不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只能在虚无的失重感中惶然无措。
一开始性子也是烈得很呢,把龙角撞得鲜血淋漓,咬牙切齿地喊:“李哪吒,你不配为神!”血液顺着脸颊流淌,更添几分凄丽。中坛元帅并没有对这个很冒犯的称呼有什么言语上的表示,他顺着鲜血流淌的痕迹一点点舔舐上去,伸出尖利的牙,一口咬断了他细长的龙角。敖丙从嗓子里溢出一声凄厉的呻吟,剧烈地挣扎起来,挣得锁链哗啦啦地响,在手腕上留下道道红痕。龙角断裂的痛苦不亚于断肢,他嘶嘶地喘着气,身子一阵阵地抽搐。
中坛元帅吐出嘴里的龙角,挥手用混天绫拉开他修长的双腿,露出腿间粉嫩的花穴,花穴里塞着一根粗大的玉势,他捅插几下,抽出玉势,将自己更加硕大的男根挤了进去,动作迅疾又狠戾,力气大得仿佛要凿穿他一般,埋入时将后穴迅速撑大,穴口的皮肤被拉扯到极限,再没有一丝褶皱。华盖发出一丝破碎的呜咽。哪吒滚烫的阴茎在他的穴里左右冲撞,敖丙被他插弄得浑身发抖,一根滚烫的性器在身体里杀进杀出,娇嫩的花穴几乎被茎身上暴凸的青筋刮伤,一腔软肉肿烫不堪,全然受不住这斧凿之苦。粉红的肉洞一开一合,白色浊液混着透明汁水,夹着几缕纤细的血丝,从中流淌出来,沿着股缝滑落。
哪吒像是要将他啃食入腹一般,在他的肩头和锁骨上留下深红的牙印。敖丙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劈开似的,剧痛的撕裂感从穴眼传到头顶。他在疼痛中沉沉浮浮,像在暴风雨中的小木船,随着怒涛的顶撞被抛起又落下,海浪打碎了桅杆,打破了船底,海水侵入狭窄的船舱,逼着他在窒息和压抑中沉没。
粗硬的肉棒越抽越急,越顶越深,最后直直挤进宫腔里,一股一股地痉挛喷射进去,浇得敖丙意识空茫,浑身发颤。他仰起细瘦白皙的脖颈,眼神失焦。
终于某一刻,绑在手上的混天绫松开了,敖丙下意识抬起胳膊,化出龙爪,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哪吒挥去。哪吒微微一偏头,龙爪在脸上留下三道血痕,渗出鲜红的血液。
混天绫迅速缚住他不安分的胳膊,勒得骨头咯咯作响。敖丙无力地喘息着,他早知会是这个结果,但他还是不甘心。
中坛元帅用指尖抹了抹自己脸上的血,轻轻笑了一声,捏着他的下颌,像丈夫为妻子涂唇脂一样,一点点将鲜血抹在敖丙唇上。粘稠的血液从脸上滴下来,和敖丙几近干涸的血融成一条血色的河。哪吒用长舌撬开他的唇齿,霸道地搅弄着他的口腔。他找准了一处柔软的地方,狠狠咬了下去。血腥味在两人的口中炸开。哪吒近乎撕咬地吻着他的唇,吞下香甜的龙血。
敖丙,我们注定纠缠到底,不死,不休。
敖丙在这片血河里彻底晕死过去。
后来哪吒越发喜欢蒙住他的双眼。黑暗里不视一物,他只能用双腿夹紧眼前的人,小穴也绞得更紧,在恐惧和疼痛中颤抖着高潮。哪吒将阳精泄在穴道深处,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他喜欢欣赏敖丙被操得情迷意乱的样子,樱桃般的小嘴再也没有力气说出什么让他不高兴的话,只能吐着红润的小舌发出沙哑的浪叫,脸上乱七八糟地糊着泪水血水和精液。他抚过敖丙白腻的皮肤和红得仿佛要滴血的眼角,满意地笑了笑。
“对嘛,这样才乖。”
“我给你找了一位仙侍,在我不在的时候,可以照顾你的起居。”哪吒说这话的时候阴茎还塞在敖丙的嘴里,像操穴一样来回驰骋。敖丙一张嘴被撑到极致,口中尽是腥臊,被压得快要窒息。在他快要喘不上气时,哪吒射了出来,滚烫的精液浇在他的喉咙里。
哪吒拔出家伙,敖丙脸上泪水涎水白浊混杂,一塌糊涂。他拼命地呛咳着,胸膛一起一伏。
敖丙不知道哪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脑袋昏昏沉沉地疼,浑浑噩噩地入了睡。
第二天醒来时,哪吒已经走了,殿外走进来一个蓝衣仙侍,脖子上带着一个金环,额上嵌着一颗珍珠。他这才想起哪吒昨天说的话。
敖丙的嘴唇颤抖起来。
是蚌族的女妖流珠。蚌族是龙王的侍从,哪吒抓了她来,就说明他去了龙宫。他还在她身上下了禁制,稍有违逆,则性命不存。他忙道:“流珠,你怎么在这里?父王是否安好?”
流珠看见昔日龙族三太子面容憔悴、形销骨立的样子,心下何尝不酸楚,她垂着头道:“仙君放心,王上一切安好。”
敖丙盯着流珠脖子上的禁制,沉默半晌,哑着嗓子问道,你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
流珠报出了一个时间。
“……昨日是我的值宿日。”敖丙头痛欲裂,皱着眉想了半晌才道,“我没有去值宿,天帝不曾责怪么?”
流珠含着泪,噗通一下跪在他床前。敖丙软语安慰道:“你怎么了?没事的,先起来说吧。”
流珠咬着下唇,声音里带着哽咽,断断续续地道:“中坛元帅让我转告您……从今往后,都不必再去星台值宿了。”
什么叫不必再去……?敖丙心脏砰砰乱跳,抓着流珠的手臂,求她说完。流珠犹豫万分,终于哭道:“星君……陛下已经下旨,调任张仙君为新任华盖星君……执掌华盖星……”
敖丙缓慢地眨了眨眼。他转动了一下眼珠,凝视着床边铜镜中的自己,额上的冰蓝色星芒逐渐黯淡,只剩下一个灰色的印记。就像他被抽走龙筋的那天一样,感受着血液一点点流逝,身体里的力量像翻涌的浪,一点点平息,平静,变成一潭死水。
他应该喊痛的。他感觉全身的伤口都在叫嚣,撕裂,像锤子一般砸在他的心脏上,闷闷地疼。他想发出身死之日那般的惨叫,可是他喊不出来,他的嗓子已经哑了,他只是僵硬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像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知道的,其实他一直都知道。此事非是哪吒一人所为。他身边的所有人,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已默许。
沉默的,没有任何表情的,看客。金色的仙印,雪白的衣裳,青色的眼睛。
他神情恍惚,默然坐了一会儿,把头埋进膝盖里,抱紧自己的双腿,就像在海里抱紧自己的龙尾一样。
对于人族来说,海底幽深晦暗,伸手不见五指,千百米的海水压得人快要窒息。可对于他来说,那是他的家。龙宫被夜明珠照得亮堂堂的,他依偎在父王怀里看小鱼吐泡泡,在海底自由地遨游。
而现在他被锁在永远没有黑夜的天庭里,巍峨宏大的宫殿金碧辉煌,却像一间牢笼,永远困住了他的灵魂。他像离岸脱水的鱼,在刺眼的日光里无力地翻滚着快要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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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丙近日愈发乖觉了,哪吒想。细瘦的手臂搭上他的肩头,软嫩湿润的红舌舔舐着他的龟头,爽得他一下就泄了精。哪吒在床上摆弄着各种姿势,他也不再反抗,只是乖顺地雌伏在他身下,软得像一滩水。
哪吒摩挲着敖丙的断角,那里眼睛开始重新生长,再过一段时间,龙角就能长好了。至于生长过程中的痛苦,那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只是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敖丙越来越沉默了。即使被捣到穴心,浑身战栗着高潮,喷得淫水四溅,也不怎么叫出声,兴许是之前叫床太多,把嗓子叫哑了的缘故。他不再用那双含着水雾的眼睛愤愤地瞪着他,一双眸子失去了神采,木然地发着呆。哪吒逼他看着自己,他也只是疲惫地睁着眼,像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一般。哪吒操着他,像操一具尸体。
中坛元帅心里一阵无名火,又不知从何发起,只能去找了一趟太乙真人,回来之后把敖丙的锁链放长了一些,允许他在殿内走动,只是不许出云楼宫。敖丙之前一直被拴在床头,手腕脚踝上磨出深深的血痕,只剩下一把伶仃的骨头。他攀着哪吒的胳膊下了床,许久不挨地的腿脚几乎站不稳,差点跪了下去。
哪吒一把将他捞起来,道:“明天我叫医仙来给你看看。”
敖丙垂着头,长发散落下来。他低声道:“那就多谢将军了。”
但哪吒很快就后悔了。敖丙刚恢复一点,就想着要逃。他把人掼在床上,掐着他的脖子质问:“我对你太好了是吗?你刚有一点力气就想着离开我?你想逃到哪去?你的星君府早就有了新主人,你逃回东海,龙王也护不住你。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翻出来,你跑不了!”
敖丙被他掐得几乎窒息。他有些费力地咳喘着,但还是坚持道:“放我走。”
中坛元帅直视着他的眸子,快要将他盯穿。他突然说,好,那我就带你出去看看。
他用混天绫缠住他的身体,攥着他的腕子,带他下了凡。
凡间的集市人群熙攘,哪吒给他们隐去了身形,敖丙被他拽着跌跌撞撞,踉跄着跟在他身后。
前面围了一群人,正在听说书先生讲故事。说书先生挂起来一副画,红衣孩童骑在一条面目丑陋的龙上,抽掉了它的龙筋。
“且说这陈塘关三太子哪吒,这日看到一个女孩被海妖捉了去,于是踩着风火轮便跑到那东海边问罪,正赶上那龙王三太子敖丙,把那小女孩一口吞了,于是哪吒怒不可遏,斥道:‘呔,你这恶龙,快快束手就擒!’说罢便与那恶龙打了起来,三两下便降伏此龙,把它的龙筋抽了出来,心道:‘正好给爹爹做个腰带去!’接着便把那龙的尸体踹到海里,拎着龙筋回家去了。……此一出就叫做‘哪吒闹海’。”
说书先生讲得手舞足蹈,引来一群人鼓掌喝彩,他们听完故事,笑着走着渐渐散了。敖丙的手脚却渐渐冷了,陈年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每个毛孔都叫嚣着腐烂。他失魂落魄地被哪吒牵着走,仿佛又回到噩梦般的那一天。
“我没有吃人。”他喃喃道。
“我分明没有吃过人,为什么他们会这样讲?”他的声音越发小了,可心里的绝望愈甚,他抬眼望着中坛元帅的侧脸,而他只是冷冰冰地望着自己,转动了一下白色的眼珠。
敖丙无力地跌坐在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面上神情变得有些奇怪,似哭似笑。他想他真的快要疯了。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掩面哭泣,呜呜咽咽的嚎哭不似人声,另一个声音在凄厉地大笑,笑这个愚蠢而又无能的自己。
我是谁?我是人们口中吃人的恶龙,是中坛元帅的宫中的脔宠。我不再是东海施云布雨的龙三太子,不再是华盖星君,我是谁?
世界变成一面面黑色的镜子,从四面八方折射出他憔悴的面容。他捂着脸尖叫,满世界都是他凄绝的哀嚎。
不,他没有脸,他不过是个任人欺凌任人描画的玩意儿,他的面目不属于自己,身份不属于自己,经历也不属于自己。
中坛元帅微皱着眉看着他发疯,他的瞳孔也变成一面镜子,发出金色的光,照得他无所遁形。
敖丙没有哭。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认命又凄凉的笑容,笑得比哭还难看。
Chapter 7
Notes:
谁同你恨海情天,谁许你天上人间。
Chapter Text
敖丙其实没想过自己还能醒过来。
他感觉自己的身子很沉,陷在黑暗的虚空里,耳边嗡鸣着吵得他不得安宁。渐渐地,模糊的噪音变成吵闹的人声,在他耳畔喋喋不休,像是谁在吵架。
“将军啊,敖仙君强行使用禁术,穿越时空,如今元神近散,筋脉尽断,老朽也是无力回天呐……”
“不能救也得救!我要他活着!我不信你没有办法!”
“我已经用最好的仙丹吊住了仙君的命,可是仙君实在伤得太重,又心存死志,大概也就……这几天了。”
敖丙努力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他眨了眨眼,视线才清晰起来。中坛元帅看到他动了,连忙走到床前握住他的手,喊道:“敖丙!”
敖丙昏昏沉沉的,被他这么一喊,头更晕了,他想说,你别喊了,吵得我头疼。但是一张口,鲜血争相从唇边涌出,染红了锦被。他不知道自己又把什么器官碎片吐出来了,被血呛得连连咳嗽。
医仙见状,赶紧手忙脚乱地上来掏出些丹药喂给他,又输了些仙力过去,提醒哪吒把他扶起来。敖丙靠在床头,歪着脑袋,有气无力地望着中坛元帅。
中坛元帅身上也有不少伤,大概是之前打斗时和穿越时空裂缝时落下的。敖丙第一次在云楼宫不用戴着锁链,他轻笑道,不锁着我了吗,将军?
哪吒咬了咬后槽牙。“你现在这幅样子,就算不锁着你,还能跑到哪去?”
可是他想不通——
“为什么我每次给你一点自由,你就想着要逃?我许你去藏书阁,你就偷学禁术,你宁可死也要离开我?!”他抓着敖丙的肩头摇晃,敖丙刚咽下去的血沫又涌上来,从嘴角溢出。
哪吒愣住了,悻悻地放开了手。敖丙微微皱着眉,带点十足的疑惑道:“你难道不想我死吗?”
“我怎么可能——”
“可是你曾经亲手杀过我,你难道忘了吗?你每一天,每一刻,都在亲手抹杀我的存在。”
“我不想杀你!我只是……”哪吒话到嘴边,却说不出一个字了。
我想要占有你,想要你只能有我一个人,想要你永远不离开我……
敖丙现在像个瓷娃娃,稍微磕了碰了都会流血。他只能握住敖丙冰冷的手,有些卑微地请求道:“敖丙,你别死,好不好?”
“别死……我去求陛下,复你仙职,我把龙筋还给你……你别死。”
敖丙凝视着他刀削斧凿般的脸庞。哪吒已经长大了,少年的骨骼上覆着精壮的肌肉,而他的心性依旧与孩童一般无二。也许他永远都不能明白他究竟做过怎样的事——但加在自己身上的伤害却是真真切切、无可消弭的。
“将军。”他惨白的面庞上忽然浮现出一丝诡谲的笑意。“你看,这是哪儿?”
中坛元帅很少有被问懵的时候,他有点不明所以地道:“这自然是本君的云楼宫,还能是哪儿?”
“是啊,这儿是云楼宫。中坛元帅贵人多忘事,怕是真的不记得,你在这里对我做过什么事了。”敖丙此身将死,俊美的脸上似是添了几分鬼气,他幽幽地道:“你曾经在这里用混天绫绑住我的双手,从殿东拖到殿西;你曾给我喂下催情药,像狗一样关在窄小的铁笼里。你还给我喂过致幻药,但是你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陷入梦魇。现在我就告诉你,因为没有什么梦魇,比我经历过的事情,更加可怕。”
哪吒在他的眼睛里看见曾经的自己,疯狂的,阴冷的,带着血腥味。像一只鬼。
又或许,他们本来就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鬼。
九重天把人变成鬼,把鬼变成仙,又把仙变成畜牲。
他无力地喃喃道,你恨我。……你恨我吗?
敖丙却沉默了。
恨他吗?恨。不能不恨。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更不会一次次在痛不欲生中饱受折磨。
可是到最后,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他所有的情感随着生命一点一点地流逝,他没有力气去恨了。他只是迫切地想要结束自己的痛苦。太累了,真的。
哪吒见他沉默不语,竟生出些希望来。他问,敖丙,你爱我吗?
敖丙觉得荒唐,他想笑,但连笑的气力都没有了。他思索了片刻,轻声道:“将军,你只杀不渡,为何却要我渡你?”
那时哪吒还不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后来他才惊觉,原来敖丙早就看清了。一直执迷不悟的,只有他一个人罢了。
“敖丙。”他握着小龙冰冷的手指。“师父之前说过,穷奇的妖丹可以保元神不灭。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取了来。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好好活着,我以后一定对你好。”
敖丙想劝他不要再造杀孽,但哪吒已经松开了他的手。中坛元帅作出的决定,谁也拦不住。他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身上的伤口又开始崩裂渗血,流珠跑进屋里,赶忙拿出医仙留下的药递给他,流着泪喊仙君。
“……你别哭。”他轻轻咳了几声,把血吞回肚子里。“流珠,你帮我找一个火盆来,放在床前罢。”
哪吒宫中从来都不缺火,连炉子里烧的都是三昧真火,盆中火光跳跃,火星飞溅。敖丙看见这火焰,从床上慢慢撑起身子,好似回光返照了似的。他好像终于下定决心,从胸前掏出一样红彤彤的物什来。
那是另一个世界的敖丙给他的平安符。岁岁如意,长乐安康。他一直揣在心口保护得很好,连哪吒也没有发现。他轻轻抚摸着上面漂亮的金字和鲜红的穗子,闭了闭眼,终于下定决心,把它扔进火中。火舌舔舐着平安符,很快吞噬了这抹亮色。他从房中翻出以前的东西。他自己的东西并不多,除了从东海带来的一点物什,还有他这些年抄录的一些经文,旁的并没有什么。他带着怀恋的目光一一抚过,然后烧了个干净。火苗愈盛,他痴痴地望着这团火,仿佛自己的生命也跟着慢慢燃尽,连同他的回忆,他的苦痛。他渐渐抛却了所有的情感。恨意,遗憾,羡慕,回忆,都随风泯灭消散。最后的最后,他什么也没留下。
敖丙扶着墙,慢慢出了屋。
他仰头静静地看着天。云楼宫没有四季,没有昼夜,没有星辰,因为这里就是天。他想起自己和小灵珠小魔丸一同坐在观星台上看星辰的日子,心里有什么东西,像沙漏一样慢慢流走,心中愈发虚无空茫。有什么东西滴落下来,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他缓缓低头,才发现自己口鼻中止不住地溢出鲜血,璀璨的宫殿在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金色的世界在视线里颠倒旋转,猩红的血色侵染了天空,最后变成一望无际的漆黑。
万籁俱寂。
封神四十二年,前华盖星君敖丙,陨。
Chapter Text
哪吒知道这事时刚从外面回来,这事在天庭已传遍了,他脸上还沾着妖血,仙侍哆哆嗦嗦地找他汇报时,他一把揪住仙侍的领子,眸子里的火光亮得可怕:“你再说一遍?”
仙侍吓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周身受着三昧真火的炙烤,苦不堪言。哪吒扔下他,把空荡荡的寝殿翻了个底朝天。云楼宫再无一丝小龙的气息,敖丙曾经用过的东西都被他自己焚了个干净,连从前侍弄过的花草也衰败凋敝,枯萎零落。
什么也没留下。
中坛元帅面露森然,忽然现出一个狰狞的笑,说不清是咬牙切齿,还是剧痛锥心。火焰骤起,温度高得吓人,满宫的仙侍都不敢靠近,齐刷刷跪倒了一片。
“他就这么死了?”
他怎么会死呢?
他怎么敢死的?!
敖丙的真身早在当年就被他毁掉了,封神登天是以元神入榜,可是元神消散,便是真正的魂飞魄散。
他对云楼宫真的没有一点留恋,以至于他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一丝元神的碎片。
他推开仙使,双目血红,踩着风火轮直奔东海而去。
哪吒站在东海岸边,凝望着平静的海水。
初见他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场景呢?那时他还年少无知,在海边用混天绫搅着海水玩,巡海夜叉来诘问,他便一圈子打死了,然后便是这小龙……拿着画戟从海里冒出来,举止还像个少年一般,高声喊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搅乱海水,打伤我部下?小魔头,不准你在这里撒野!”
哪吒抬眼望去,来人头上一对细长龙角,身着华服,珠光宝气,想必是龙王哪个儿子,那模样儿长得怪俊俏,一双桃花眼,雪白的脖颈,靛青的眼眸与长发。他忽然身子里升腾起一股热气,想要把这小龙拆吃入腹。
他要用混天绫绑住他的身子,用乾坤圈套住他的龙角,剥了他的麟,抽了他的筋,把他的四肢折断,让他在自己的身子底下惨叫,美丽的桃花眼里流出滚烫的泪水,不停地向他求饶。他听说人鱼的眼泪会变成珍珠,那龙也会吗?会像他衣服上的珍珠那么漂亮吗?
他这么想着,也真的这么做了。仿佛有人控制着他的身体似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小龙已在他身下断了气,雪白的龙身倒在血泊里,金色的龙血浸透海岸,流进海水,整片水都是龙血的腥味,带着点儿令人痴迷的龙涎香。他歪了歪头,暗道声可惜,怎么还没玩够就死了?扬手把残破的龙身扔进海里,拎着龙筋走了。
龙的眼泪不会变成珍珠,但是他今天知道了龙血是金色的,龙筋是白玉色的,倒也不怎么后悔,甚至有些得意起来。直到龙王找上门来,李靖严厉地训斥着他,逼他给个交代,他才觉出一丝后悔来。
那又如何?他绽出笑容来。老龙王,你儿子死便死了。我死了,他也活不过来。你儿子的滋味好得很,我还没享受够呢。
他利落地结果了自己的性命,就像他结果别人的性命一样。他一点也不怕,他有这样的底气,纵然李靖砸了他的庙,他也有师父用莲藕为他重塑肉身。太乙真人告诫他莲藕塑身无心无情,想要再想法子为他塑莲心。他也不屑一顾,他本就是冷血之至的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身负千百杀劫,只杀不渡。要不要这心又如何?
管他是人是妖,左右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
但是他又遇见了敖丙。
封神榜上闪着金光的名字密密麻麻,一多半都是跟他交过手的老熟人。敖丙穿着天庭星官的衣服,恭恭敬敬地向玉帝叩拜,玉帝抚过他的头顶,他额间龙纹褪去,变成一点冰蓝色的星印,闪烁着星芒。
哪吒的眼睛里又流露出兽类看见猎物一样危险的神情。
又是这张脸。
华盖星君。他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视线落在锦衣玉服的美人儿身上,一袭官服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清冷脱俗。一缕仙力从哪吒指尖流出,缠上华盖星君的腰间。
敖丙仙力低微,值宿的时间也不多,大多数时间都待在自己宫里。有时遇到共事的星官,脸上浮现出清浅疏离的笑容,礼貌地作揖。他受过重创,仙体虚弱,总是随身带着丹药。但纵是如此,他也没有显出谨小慎微的样子,依旧是身姿挺拔,风度翩翩,从容优雅。他在自己府上种了些花草,养得很认真,要么就看看书,倒也自得其乐。
仙界的筵席,敖丙很少参加。紫薇帝君说华盖星君不喜热闹,九重天上仙官众多,也无人将此事放在心上。但哪吒总不见他人影,眸中不禁有些阴沉。他只在仙宴上见过敖丙一面,敖丙恭敬地叫他将军,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恨意,就像对其他仙官一样。
中坛元帅心里莫名觉得有些不甘心。他探出仙力找到敖丙,才知道他又下凡去了。不值宿的时候,敖丙便跟紫薇帝君知会一声,下凡去住上一段时间。他隐去本来面貌,与孩子们在一块玩耍,漂亮的眼睛里含着笑意,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清甜的笑容。
原来不是不喜欢热闹啊。
怒意如烈火般在心中燃起,他咬紧了后槽牙,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甘心了。
他不甘心,敖丙眼里,没有自己。
他想要敖丙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只属于他一个人。
所以他觐见天帝,他说,他想要一个人。
天帝答应了他所有的请求。这比他想象中轻易得多。他没想到得来竟是如此容易,但他也没细想,当天就闯进星君府,把敖丙绑回了云楼宫。
现在他站在东海岸边,想起敖丙死前声泪俱下的控诉,一字一句,都像重锤一样,敲击着他的心脏。胸腔里传来阵阵刺痛,头疼得仿佛被劈开了似的。明亮的阳光扎进他的眼睛,引起阵阵眩晕。
东海没有敖丙的气息。他的元神不在这里。哪吒踉踉跄跄地回了天庭,倒在了天宫门口。
再次醒来时,太乙真人高兴的脸出现在面前。他笑眯眯地道:“徒儿,你醒啦?为师正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
“你生出莲心了。这敖丙既是你第一道杀劫,也是你的情劫。你胸中闷痛,便是渡过情劫,生出莲心了。”
哪吒眼前一阵晕眩。他觉得荒谬。他们把敖丙当成了什么?帮他长出莲心的工具,一个随手可抛的玩意儿吗?
他猛然想起天帝承诺他时的表情,背后阵阵发冷。原来他们早就知道。所以一切都那么顺利。他们全都知道!
无数的念头在脑中炸开,他痛苦地捂住头,几近癫狂。
他想揪着太乙的领子质问他,又自觉没有资格。敖丙生前大半苦痛皆是他亲手造成,他又凭什么指责师父呢?
他捂住胸口,心脏传来阵阵钝痛。
他回忆起敖丙生前的话——将军,你只杀不渡,为何要我渡你?
他那时是怎么回答的呢……我堂堂三坛海会大神,何须你渡?
而今他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敖丙的血是一条难渡的河,将他永远阻隔在了河流的另一畔。敖丙是他的情劫,他是敖丙的死劫。
由爱而生欲,由痛而生恨。可他从来都不懂爱。
他们一起溺毙在那片金色的海水里。无可解,无可休。
不。
不可能,一定还有办法。
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去,闯进司命神君的府邸。他最精通元神与魂魄之事,他一定有办法!等他收集了敖丙散落的元神,再把他复活,他一定对他好。可是,可是——
司命右手执卷,淡声道:“敖丙仙君已身死魂消,你二人再无挽回之可能。将军,请回吧。”
他紧紧攥着拳头,从指缝里渗出血来。“怎么可能?你一定还有办法!明明——明明……”
明明另一个世界里,他们琴瑟和鸣,神仙眷侣。
司命似是看透了他在想什么,悠悠地道:“可是如你所说,另一个世界里,哪吒不曾杀死敖丙。”
哪吒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坐在地上。
是啊,另一个世界里,他们一开始,就是朋友。
就像另一个世界里的敖丙对他说的一样,他从来都不懂爱,也不懂得珍惜爱人。
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从他把火尖枪捅进龙脊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回不去了。
一步错,步步错。他造成的伤害,再也补不回来。
哪吒将手伸进胸膛,挖出一颗碎裂的莲心,血淋淋的,泛着奇异的光芒。
~~~
『魔童世界』
远山如黛。
一红一蓝两个少年并肩徐行,身姿仿若流云般飘逸,清风拂过,衣角轻扬,肩头攀着一条细小的白龙。
二人在海岸边驻足,明媚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脸上,额间的印记更加光彩夺目。
“我们做得真的对吗?”哪吒望着波光粼粼的海水,那里是所有龙族的家。
“世事难料,但事在人为。我们不能做到十全十美,但求问心无愧而已。”敖丙轻轻一笑。他抬起手,小龙从肩头跳到他手上,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指。他轻抚了一下小龙软乎乎的鬃毛,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海里。
小龙在水里转了几圈,似是在向他们告别,随后化作一条白浪游入深海,隐没在海浪之间。
从此天遥海阔,任其自由。
END
*想要一点评论。
Notes:
后记:
其实这是一篇发疯产物。
解释一下结局。华盖死后元神碎裂消散,封神世界里找不到他的元神。但是魔童藕饼在自己的世界里找到了他的一缕残魂,助他转世轮回,放归大海。这是因为平安符中法阵的缘故。三昧真火烧不掉哪吒的法阵。华盖对世间最后一丝留恋是给魔童世界的。
魔童藕饼帮助华盖星君是出于善良,封神饼也很感念他们的善意。他们是最纯净最美好的两颗小珠子,所以我也在这篇文里给出了我想给他们的幸福生活。
在我的文里,魔童藕饼不可能be,封神藕饼不可能he。死劫难消,血债难抵。我不想去怨恨,可我希望他自由。
后面我会更两篇新文,会写纯正的魔童藕饼,一定he。想看的朋友可以蹲一下。
dudubobo on Chapter 1 Tue 22 Apr 2025 01:58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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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nqixiaoshu on Chapter 1 Fri 02 May 2025 07:02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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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_smile on Chapter 4 Wed 02 Apr 2025 10:45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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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nian on Chapter 5 Thu 03 Apr 2025 03:51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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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nian on Chapter 5 Thu 03 Apr 2025 03:57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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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nananako on Chapter 5 Fri 04 Apr 2025 02:13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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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i_miriam on Chapter 5 Tue 01 Jul 2025 05:23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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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onieVonWolf on Chapter 6 Mon 14 Apr 2025 02:49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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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angtong on Chapter 7 Sat 12 Apr 2025 04:13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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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yorApril on Chapter 8 Fri 04 Apr 2025 09:54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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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nian on Chapter 8 Fri 04 Apr 2025 01:59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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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jr_Arrebol on Chapter 8 Sun 27 Apr 2025 03:24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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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nqixiaoshu on Chapter 8 Fri 02 May 2025 07:07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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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jhr04 on Chapter 8 Thu 26 Jun 2025 01:32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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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i_miriam on Chapter 8 Tue 01 Jul 2025 06:00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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