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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黄金时代

Summary:

2011年,你搬到伦敦。夏令时开始第一个星期的早上决定将多余的硬币花掉,你在咖啡店里犹豫着出神,身后的男人和你点了一样的单。
你以为他在搭讪,理所应当。然后Simon Riley将口罩拉下来,露出分手之后再也没见过的那张脸——十八岁以前你和他交换过初恋,初吻,初夜,而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Chapter Text

11-9-2001

      今天早上,双子塔被两架飞机撞毁。

      下午,我跟Simon Riley提分手。

 

      他又从窗户进来。我说了一万次这像个贼,父母不在的时候可以走前门,他阴沉着脸,把牙医的报告单踩坏了从桌子上跳下来。我让他滚,他一言不发去拉我的浴室门,盯着垃圾桶里的卫生棉条沉默,然后推开我不请自来地坐在床沿上,把手指关节掰出那种烦人的声响。他对我房间太熟了,我不知道,我们在浴室地板上做过,床上也是,还有书桌,就在他刚刚踩过的位置。

      我翻白眼,他偶尔多疑,非要自己检查。他说很好,没有怀孕,松了一口气,双手撑在床单上脑袋向后仰,额头和脖子都是汗,声音沙哑,那分手呢,还分吗。我把地上那一堆大学宣传单捡起来丢在他腿上说废话,你不会真的希望我怀孕然后结婚吧。我们才十八岁,老天爷。

      他和我吵架,我不知道,也许是我开始的。他最后摔碎了我一个水杯,脸颊被我留了个巴掌印,Anthony Gamow那个东欧来的新老婆在隔壁的墙背后尖叫着Shut the fucking up他才走,把门关得震天。我一边哭一边把地上乱七八糟的纸捡起来丢掉,一些旧的论文草稿和小组作业的表格湿得一塌糊涂,也许还有他生物课给我抄的那些蠢得要命的东西,我不知道。

      我删掉了Simon Riley的电话,这没有用,去年我就会背他的号码了。也许我该换一个电话,庆祝我实际上没有怀孕以及甩掉了初恋。他在楼下点烟,他爸的那个旧摩托引擎比破风箱还吵,连续启动了好几次才掉头离开。我本来想把电话丢下去砸到他的头上让他快滚,但是我在地板上哭得站不起来,现在还在哭。美国在发生恐怖袭击,我感觉我的房间也没有区别,现在更希望飞机会掉到我头上,把无聊的大学申请,毕业合照和前男友的旧情书全都烧掉。

      我现在也有前男友了,真是好笑。

 

一则剪报

纽约消息,9月11日2001年

今日凌晨,美国遭受了一起有计划的恐怖袭击,两架民航客机先后撞向曼哈顿的世界贸易中心双子塔,建筑结构严重受损,现场火光冲天。另一架客机撞击华盛顿特区附近的五角大楼,第四架客机在宾夕法尼亚州坠毁。

据初步统计,此次恐怖袭击已造成逾3000人死亡,上万人受伤,事件严重影响了美国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美国总统及政府高级官员表示,将坚决打击恐怖主义,追究袭击者的责任。

国际社会对此表示高度关注,各国政府已采取相应防范措施,加强本国安全管理。英国政府发言人表示,这一事件不仅对美国构成重大打击,更震动了整个国际社会,要求各国加强反恐合作,维护全球安全与稳定。

Chapter 2

Summary:

世界上有一万种俗套的重逢,而你碰到了最糟糕的那种:分手十年的初恋男友坚持要赔你咖啡,因为原本那杯已经在认出他的瞬间泼到了地板上。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不是高中的日记本,也不是iPod Dock Speakers的退货单。

      你将膝盖压到木地板,把这叠废旧纸片堆到床上,信用卡账单,麦当劳小票和和违章停车罚款记录散落一地,才终于在抽屉深处找到上一年的就诊记录。你将A4纸打开,展平,和润唇膏还有耳机线团在一起塞进单肩包,手机闹钟尖叫,来不及收拾一团糟的床垫和地板的狼藉,一只手匆忙提上鞋后跟单脚跳着锁门。

      伦敦昨夜降雨。你关上公寓大门,越过人行道积水。

      空气带着拥堵中车辆引擎的汽油味和日复一日令人生厌的潮湿尘土气息,双层巴士载着精力过剩而乐意早起的外地游客划过面前车道,红绿灯滴答闪烁,你停在路缘石边上深呼吸,让肺灌满湿冷空气,这天早上莫名对街头平常的繁忙感到焦躁。

      你裹紧外套跳下台阶,背包夹层里还剩几磅硬币叮当作响吵得人头疼。你皱眉停在路中间,肩膀差点撞上反方向低着头的老人——“Hey watch out!”

      他大声抱怨,你含糊地道歉,感到头脑发晕,原地转圈走向另一边斑马线,想起有人说过身上带太多硬币会走霉运,大约现在如此。你随便挑了个连锁咖啡店招牌下的门把手拉开,决定在上地铁前将这些现金花掉。

      已经到初夏,时间太早,玻璃门内还是和街上一样冷。你松开手,让门自己关上。

      Nero又在排队。

      红发女人的口音和点单速度简直令人窒息,强调你根本听不清的过敏源,两个大学女孩在你面前挡住菜单讨论着要给拿铁加奶油顶,一个男人在半分钟后推开门排在你身后。你稍微向前半步,右手在夹层里摸索硬币,猜测至少有三磅。

      女大学生吵闹地拿着小票离开像某种群居的鸟,你为此感慨读书年纪的女孩就是这样无害的烦人,现金攥在手心里裹得发热,你向前一步,终于有空间将硬币排在玻璃柜顶上,手指随便来回划着选了杯美式。

      “加奶油吗?”

      店员漫不经心将硬币收走等你的最后一枚。

      “不了。”

      你皱眉补上缺的25分,从二十六岁开始发觉这种配料甜腻得糊嗓子。

      硬币在柜台上旋转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光滑的金属表面和玻璃柜内部闪烁的亮光反射在一起,你盯着它出神,有一瞬间像多姆·科布*那样陷入凝视,等待想象中的陀螺倾斜,停下或者是跌落然后划破某种繁忙,重复,无聊的现实。它几乎轻微颤动着脱离轨迹,你为此屏住呼吸。

      ——店员没耐心地抬起手臂打断关于《盗梦空间》的多余联想,将幻想里的陀螺实际上只是平凡的25分英镑投到钱盒:“小票。”

      你几乎自嘲地笑着接过来,意识到自己走神太久,点点头将位置让给后面的男人。

      “Same,large.”

      余光瞥到他左手撑在柜台上将现金递给店员,曼彻斯特口音。你将小票放进口袋张嘴又合上,想起自己十八岁以前也这样说话,后来高中毕业读书工作换了几个城市搬到伦敦,现在说英语几乎已经听不出来自己在曼彻斯特长大了。你瞥了旁边的男人一眼,很高,没怎么打理的金色短发,黑色衬衫外面穿着皮衣外套,口罩挡住下半张脸看不出年龄。

      咖啡机在柜台后轰鸣,你移开视线不去看他,看冰块坠落到纸杯,手指轻敲桌面数着秒数消耗过早出门的时间。

      他向店员点头,顺手接过两杯一样的咖啡将右手那杯递给你,你下意识扬起眉毛,顿了一下吐出谢谢,略微诧异于陌生人的过分友善——一部分英国人偶尔会这样消耗早晨多余的热情。你挤出一个还算真诚的微笑作以回馈,抬头对上曼彻斯特人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棕色瞳孔,眼尾皱起几道细纹大概在口罩背后笑。

      通常你和浅棕色瞳孔的人相处不来,不知何故让你感到某种恼火的熟悉,想起餐盘里的苦杏仁和以前在曼彻斯特养过一只坏脾气的狗的毛色,而你对杏仁过敏,狗后来也死了。他眼角的细纹又稍显温和让你还愿意接受他略多于陌生人的善意,你从他手里接过杯子,水滴顺着手心皮肤下滑,流到手腕上冰凉地灼烧蓝色静脉。

      他松开交到你手里,没有继续喝自己那杯,稍微向前半步靠近,一只手靠在柜台上轻微蹙眉打量着你。你轻微蹙眉,被他的眼神盯得不自在。

      搭讪——你恍然大悟,意识到了他多余的热情从何而来。

      难怪和你点一样的单还盯着你看。你开始感到不安,用仰头的动作地移开视线,任由冰美式滑过喉咙用咖啡因找回一点清醒,在他开口问你要什么乱七八糟的联系方式之前回应了一个“我要走了“的微笑表示拒绝,试图找个意图不太明显的时机离开。

      曼彻斯特口音的男人将咖啡从左手换到右手搁到餐桌上抱着手臂看着你,你猜测他比六英尺更高,不知道是外套还是身材的缘故显得肩膀很宽,和你之间保持比友善更越界一点的空间,并且你确定“友善”的定义不包括被他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不敢对视。你发誓再这样僵持三秒自己就会报警,脑子里排练着要如何尖叫着将咖啡泼到他脸上慌慌张张地掏手机,然后他会发火,开口说一些脏话——

      但是没有。

      他停在面前,眉毛皱得能打结,额头的纹路比刚才更深,目光停在你身上凝固了几乎一个世纪之后开口:“你现在喝咖啡不加奶油了吗?”

      “——什么?”

      你强装镇定的笑容卡在脸颊上,下半张脸发出的声音因为吃惊有些不礼貌的变调。

      这是什么,新的搭讪方式?先假装恐吓然后再表示不是第一次遇到,嘿,我们在剑桥或者南安普顿见过,我帮你付了一张车票,记得我吗?或者更俗套一点假装我们是高中或者大学同学,即使你已经毕业十年都不一定叫得出那些名字,除了——

      你不会希望是那个。

      后悔的速度比你想象更快。也许你更早一点出门,不要多余地来买咖啡消耗时间就能够错过他,或者你现在转身就走,在一切确认之前把这个带着口罩,面容不详的曼彻斯特男人当成搭讪陌生女孩来消遣,和你交换电话总比他接下来说的话更好——“我说,你高中的时候喝美式要加双份奶油。”

      不。

      这几乎等同于在赌局里明牌。你好像第一次听到英语那样感到陌生,眨眼速度缓慢堪比蝴蝶振翅闭眼又睁开才勉强听懂“高中”和“奶油“这两个单词,甜腻地卡在对方的喉咙里像某种并不令人愉快的调情。你将视线聚焦到曼彻斯特人脸上令人生厌的浅棕色瞳孔,他稍微低头眼里带着莫名熟悉的玩味的笑意——像冰美式,像过敏的苦杏仁,像你童年时候死掉的猎兔犬,像十八岁时的初恋男友在你房间吵架砸烂了一个水杯之后比地板更潮湿的眼眶里的颜色。

      你瞪大眼睛强迫自己咽了一口唾沫,将几乎冲出胸膛的心跳和确认对方身份的台词一起吞下去。他好像慢动作那样用一只手抓住耳挂绳将口罩向下拉,露出你夹在日记本里曼彻斯特的高中毕业照上你在二十岁以前无数次翻开回忆之后又合上的脸。二十岁之后父母卖掉了曼彻斯特的房子,你也没再回去,将毕业照和大学的论文草稿以及《弗兰肯斯坦》一起堆在新家的抽屉深处。第一次独居你将整个抽屉的东西都倒进行李箱带走,一年后你丢掉了论文草稿,第二年你买了一本纪念版的《弗兰肯斯坦》换掉原来那本。在奥地利毕业旅行时钱包被偷,你换了新的驾照,银行卡和BRP,然后换了新男友,新工作,换来伦敦一切从头开始。二十八岁的工作日的上午你跪在地板上从堆积如山的旧文件里找一份就诊报告,十八岁拍下的毕业照轻飘飘落在床单上,初恋男友站在人群的最后一排,瘦高,年轻,茫然如某种海边悬崖上阴郁的鸟,站在镜头后隔着整整十年的黄金时代注视你。

      金融危机和H1N1流感在全球爆发被时代卷走,二十一世纪初双子塔和你的记忆一起倒塌之后重塑。你坐在地上将毕业照翻转,再翻回来,照片的塑封厚度在你手里闪烁如同投在玻璃柜台上转动的二十五分硬币,回到千禧年初期曼彻斯特闷热夏季的旧梦。它旋转,倾斜,然后停下,你猛然抬头比多姆·科布更恍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就匆忙对上二十八岁Simon Riley的脸。

      咖啡杯在你手中迅速倾斜,直到你忘记要用力握住它向下滑跌落到地上泼洒。店内音响里的90年代英伦摇滚正好唱到高潮,加浓美式溅在裙摆上淋湿幻觉,冰块灼烧小腿皮肤将人惊醒,你后退一步,才终于沙哑地开口喊他的全名。

 

Step outside, summertime's in bloom,( 外面夏日的花香馥郁,)

Stand up beside the fireplace,( 仿佛站在温暖的炉火旁,)

And So Sally can wait, she knows it's too late as we're walking on by,

( 于是,莎莉愿意等待,当我们继续踏上征途时,知道挽留已经太晚,)

Her soul slides away, ( 她魂不守舍,)

but don't look back in anger I heard you say,

(但是我听到你说,不要为往事而懊恼,)

Take me to the place where you go,

( 带我去你要去的地方,)

Where nobody knows if it's night or day,

( 那里无人知晓 无论是夜晚还是白天。)*

 

注解:

多姆·科布:《盗梦空间》的主角,由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饰演。在电影中,科布使用一个陀螺作为区分现实与梦境的物品,结尾时他将陀螺放在桌上旋转,以验证自己是否处于梦境。如果陀螺永不停歇地旋转,意味着还在梦中;如果陀螺倒下,证明他身处现实。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没有揭晓陀螺的最终状态,让电影在陀螺旋转时结束留给观众猜想。此处Y/N对旋转的硬币进行联想,呼应接下来Ghost出现让主角开始回忆而怀疑自己在做梦。

《Don’t Look Back in Anger》:成立于英国曼彻斯特的摇滚乐队Oasis于1996年发行的单曲,收录在专辑 (What’s the Story) Morning Glory?(1995)中,由Noel Gallagher创作并演唱,表达了对过去的不悔与释怀,一度成为关于青春、失去与宽恕的重要文化符号。

Notes:

这次写的是前任文学。笔者看来分手很久的两个人不太可能一直惦记着对方,我觉得前任之所以成为前任肯定是有恨的因素在的,两个人多多少少有点矛盾,但又是双方生命里第一个交给彼此感情和性的人,所以难忘也可以理解。我倾向于去表现一个爱没有那么多的关系,或者爱必须要重新爱上的主题。
开头从911切入有两个原因,一是这是二十一世纪初期比较具有代表性的新闻,可以最快交代背景信息,二是参考了Ghost旧设,911事件后国际社会对于反恐合作的加强刚好是他参军的契机。因为没有找到泰晤士报或者其他英国报纸的原版报道就简单模仿了一下,笔者没有写过新闻稿,出现任何错误请无视。
专门和喜欢摇滚的朋友聊了一下选了Oasis的歌来做BGM。考虑到Oasis本身就是曼彻斯特二十世纪末比较流行的乐队,以及这个故事的时间背景,两人和绿洲的背景音乐挺配的。同理我喜欢用道具和路人角色给画面增加细节,具体的安排也有经过考虑,比如丢掉了论文草稿,驾驶证和童年的家都没有丢掉毕业照说明Y/N对这段感情的其实是在乎的,有没有经常想起来就另谈了。
分手十年在我这里是一个很大的鸿沟,我将成年设置在千禧年前后,所以两个人错过的十年刚好是全球经济腾飞的前期。标题的表达显然出自王小波,既是客观意义上全世界的黄金时代,也表示两个人没有参与彼此的二十多岁。
如果出现时间上的bug可以直接指出。

Chapter 3

Summary:

为什么不逃离前任,是你不再那么恨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再次被Simon Riley吸引?
——绝不是前者。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深红色双层巴士带着大本钟和伦敦塔的愚蠢贴纸驶入主干道,从红绿灯前划过你视线,露出马路对面的屏幕广告,汤姆·克鲁斯对着镜头卖弄他该死的性感的脸蛋和身材第三次攀爬哈里法塔——你手指靠在下巴上不自然地假装咳嗽,将目光重新转到你前男友身上,几乎能透过布料看清他衬衫底下因长期训练而紧绷的肌肉。

      为什么军人的身材看起来比男明星那些练出来的表演痕迹还要好?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好笑,毕竟对面的特种兵是你真正意义上第一个前男友,学生时代荒谬争吵的回忆让你难以开口承认这项赞美,猜测,不,他绝对会为此洋洋得意。Simon握着半杯咖啡靠在唇边,桌上放着后来他又付钱给你买的一杯,开玩笑般地表示 “赔偿你”。

      你把注意力放在擦拭自己的浅色裙摆上而不是控制不住地盯着Simon Riley点评现在的肌肉和脸,只用余光瞥他,试着对比记忆里高中到现在的区别,他指间和手腕多出来一些细小的茧和伤痕,咖啡杯靠着下颌线边缘颜色略深的胡茬,鼻子上有个磕伤,一边眉毛在转弯处缺了个角。你叹气几乎低不可闻,不能说他老了,尽管你不喜欢他,二十八岁确实不算老。

      Simon转过脸去,脖颈处喉结随着吞咽轻微滚动,颈纹比你印象里更深。

      伦敦清晨的日照还不够充足,人行道上英国梧桐的冷色阴影投在侧脸,让他看起来比和和你们同龄的男人疲惫一些。你将手里被咖啡液浸透的纸巾揉皱,放在桌子边缘,嘴巴张了又闭上,不确定要怎么样先开口。

      没人教过你要怎么和差不多十年没见的初恋男友聊天。

      你假装检查手表时间给目光一个落点,脑子里齿轮在生锈,斟酌着逃跑会比硬着头皮坐在这里绞尽脑汁想一些老套的台词更体面。如果不是他多余赔你一杯咖啡和所谓的礼貌,你早该在认出Simon Riley的时候就跑了,绝不会耗到和他面对面坐下,考虑要不要像很多次甩掉不喜欢的约会对象那样找个借口离开。工作,体检,停车罚款,家电退货,遛狗——你没有狗并且也不会养,而Simon Riley清楚这一点。高中时你和他说过家里死掉的狗的故事,即使他有可能已经忘了。

      你搬离曼彻斯特快十年,从未感到在所谓过去面前无所遁形。

      Simon的手指在桌面上收紧,像你刚才盯着广告牌一样漫不经心地出神。他手臂肌肉紧绷托着下巴,你下意识将目光落到他手腕,小臂被衬衫袖子遮住露出一小部分黑色的纹身。

      你确定他高中时没有这个,好奇心驱使下意识扭头想要看清那是什么图案,又很快抑制了这种愚蠢至极而且非常没有礼貌的冲动。

      Simon侧脸稍微转回来,注意到你的视线而忍不住发出轻笑打断你多余的思考,你意识到自己欲盖弥彰的暴露也自嘲地笑了。他放松了些,稍微俯身向前把手臂放到桌子上,另一只手稍微把衣袖向上拉露出半截花臂:“看吧,亲爱的。”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叫你love,你对此感到恍惚。眨眼速度缓了一秒,懒得去反驳。

      这个角度的图案是颠倒的,你稍微皱眉转过头去,大概看出手腕下方有一角鱼尾的轮廓,剩下大部分看不清内容的深色墨水花纹覆盖的部分向上攀,消失在他手肘处的衣袖口内侧。

      “是鲸鱼。”他故作轻松地耸肩将袖子下拉,鲸鱼消失,你挑起一边眉毛,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么平和的图案。

      “我以为会是枪炮或者火焰之类的…你知道。”

      “俗气”——你最终把这个词吞掉,怀疑这种不友善的越界会不会打破你们谈话的平衡。

      这应该是两个人真正意义上重新开始的第一次对话,2001年以后你几乎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去上学,Simon Riley也不败下风地从未给你发过短信,搬家之后你换了地址,甚至不知道要怎么给他发电子邮件,现在居然坐在对面装模作样地关心对方身上有什么图案。你感到好笑:世界上的偶遇和重逢永远如此俗套,荒谬。

      “鲸鱼没那么俗气。”

      他太了解你,就算快十年没有交谈,还是能猜到你真正想用的形容词,你忍不住笑着摇头他继续补充,“我从格陵兰岛回来之后纹了这个,北冰洋在夜间几乎让人失温致死。”

      “哇哦。”

      你被短短一句话里的信息同时卡住,下意识重复脑子里表示惊叹的第一个单词,“北冰洋…那很,酷。”

      在意识里你扇了自己一巴掌,牙齿差点咬到舌尖。酷,哇哦,真是他妈的天才,说出这么俗气的话。见到前任参军十年之后的性感身材和沧桑的脸就把自己的舌头弄丢了,被自己十八岁残留的荷尔蒙和现在混乱的局面搞得语言系统混乱吗? 你靠在椅背上几乎是慌忙地补充:“我是说,去北冰洋和格陵兰岛这种事对我…我们来说不常听到。”

      我,或者我们,我们普通人——和你们,你,军人,特种兵。你不知道怎么定义现在的Simon Riley。

      你捏住杯子缓慢饮了一口,苦得让人眼睛发酸,清楚这不仅仅是荷尔蒙作祟,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有一瞬间陷入无措。北冰洋对你来说就像National Geographic Traveller的广告一样悬浮,这辈子最接近失温的瞬间大概是单身公寓里圣诞节暖气坏掉的时刻。在你苦恼怎么处理繁琐文书工作的深夜,Simon Riley隔着时差从公海里死里逃生,他说他在特种部队服役,你甚至不知道它完整的名字因为Simon没有告诉你。十年都没有告诉你。

      你忽然陷入沉默意识到这段时间的空白有多长。你不知道他在手臂纹身是什么内容,什么时候,不知道他脸上的伤痕从何而来,你不知道他去过北冰洋或者三角洲,你不知道你该继续叫他Simon或者中尉——你对后者感到陌生。他告诉你这个军衔时你重复着感到嘴里好像含了一块过期糖果,比想象中的熟悉更糟,粘在上颚不舒服地让思想变慢,意识不到他为何,如何过上这种生活。

      Simon和你一样短暂陷入沉默,缺席十年的联系凝成尴尬空气短暂悬在伦敦街头你们两个的咖啡杯之间,他深吸一口气将两只手叠在一起放到桌面上假装漫不经心地替你的思想解围:“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去这些地方对我们来说很正常。”

      “当然,” 你终于把纸杯放下,感觉早晨潮湿的灰尘里都带咖啡因的苦味,“挺好的,我只是…没怎么和军人聊过。可能只有你一个。”

      Simon对此几乎是默契地发出轻笑,拿起咖啡稍微低头笑着示意你做了个干杯的动作:“现在你认识我了,亲爱的。中尉前男友这个头衔应该还不算让你丢人。”

      你终于为此轻松地笑了,对于Simon Riley熟悉的曼彻斯特口音还有近乎tease的态度,这几乎让你想起他高中时候为数不多的孩子气,而不是现在装模作样的成年人。老实说,你觉得他绷着脸故作正经的时候看起来有些讨人厌。

      “谢天谢地你参军了。”

      你笑着摇头回应,杯子碰到他的,这句话是真心的——考虑到他曾经在曼彻斯特有个不算太美好的家庭,很多次肋骨或者胸口带着淤青来上学,你听他抱怨家里的时候真的担心过这个。

      他半开玩笑,将手放在桌子上试着将你未听说的沉重经历讲得比实际上更轻,说在任务里被揍总比在家里被揍强,前者至少能拿不少的报酬,还不用见到他爸,又强调做这个不是为了报酬原因很复杂。你手指交叉,放在膝盖上保持表情的礼貌在听,思想有些出神,从他混乱的时间线叙述里破碎地猜测着他的生活,为什么毕业之后参军,又是什么时候留下那些纹身和疤痕,他如何花大部分时间学习杀人和死里逃生,然后站在生和死的国境边界。

      你喉咙干涸,不知道从何谈起这些,前任之间一杯咖啡的时间只允许补上2011年重逢的点,从2001到2011之间的线来不及画完。

      “你呢,亲爱的?我猜你有个好工作,不乏追求者。”

      “不算,和你能想到的差不多。”

      你对此耸肩表示自己现状平平无奇,和他认识的所有平民一样忙于一些琐事,读书,毕业,工作,无聊的约会,偶尔旅行,女孩间的交谈,家人争吵,圣诞节采购之类,和他经历过的那些事放在一起渺小得不值一提。“我把购物杂志内页撕下来去礼品店找,香水味道沾到头发甚至留到了晚上。”

      “不,不,琐事很好,真的很好。尤其是圣诞节,我喜欢那个,但是去年和前年都没时间过。”

      他靠在椅背上摇头,笑意稍微暗淡,犹豫着斟酌用词,“大多数人只是在工作,学历,结婚,生病之类的事情里选择,至少不会某些时候被…其他东西折磨。道德立场,精神疾病什么的。”

      他的话悬在那里半秒,你半张着嘴没有回应。一辆奔驰忽然在红绿灯前刹住,你把视线停在它的车尾灯上,早该知道喝咖啡的时间不足够让彼此深聊这些。

      Simon比你更快意识到气氛不对,说抱歉让谈话变得沉重,你回答没事,故作轻松到有些做作试着换个话题,为他庆幸没有选更糟的工作,一半开玩笑一半真诚地担心。

      “老实说,我不希望你呆在曼彻斯特,总觉得和你爸一起会更糟,” 你试着回忆青少年时期末尾的记忆,“虽然我们当时不太愉快,你知道。”

      你没继续提起细节,可能是尴尬也可能是忘记了。十七八岁的爱恨距离2011年遥远到有些模糊,你都有点记不清自己当时为什么喜欢他,又为什么分手,青少年的荷尔蒙在十年之后褪色到平淡的程度,现在想来大概接近于闹剧。你恨他的程度只是停在“想在分手时扇他巴掌”,还没到希望Simon Riley过得多差。

      你喝掉最后一口咖啡,空掉的纸杯在手心里捏得变形。

      他回答自己也不住曼彻斯特,一些意料之内的家庭变故,大约。你心不在焉的点头,Simon伸直手臂,将半空的杯子放在桌子上,顺着住所的问题确认你现在住在伦敦?”

      “对,准备搬家到另一个街区。”

      咖啡喝完。你将纸杯放在指间翻转,杯壁上残留的液体顺着动作滑下来,滴落到桌面,Simon的话比你更快补上思考的空隙,“你一个人住?”

      “我不喜欢房子里有其他人。”你皱眉,想到短暂同居过的前男友和室友最后都不欢而散,“独居更好一些。”

      他像你办公室那些讨人厌的中年男人那样开始用食指在桌面上轻敲装模作样地思考,低头又抬头,声音几乎是刻意地比刚才更低,在你耳边好像变得很远:“男友呢?”

      “分了,圣诞节之前。”

      你眉毛下意识更紧,没和他对视,和一个前任提起另一个前任让人感到烦躁,你托着下巴面对堵塞的公共交通继续出神。

      Simon在你对面点头,将手臂靠在扶手上假装漫不经心地接话:“我住附近,没有外出任务的时候。”

      现在回想起来该意识到他在试探你的感情状况和生活然后发出危险的暗示,而你还在走神,潜意识将住所话题当作某种约会搭讪继续回应,“那很好。” 嘴唇开始有些干燥,“有时候可以一起喝咖啡什么的。”

      嘴巴比大脑快,反应过来的瞬间你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认真的?和前任逛街喝咖啡?拜托你二十分钟前还在考虑用什么借口逃之夭夭,和高中前男友见面一次还不够尴尬的吗,而且你和Simon Riley什么时候熟到能coffee date了?现在来不及后悔就抛出暗示让前任约你出去,你猜Simon Riley会直接答应把场面弄得更尴尬,因为他性格一向如此——

      别答应,拜托不要。别。

      “当然,亲爱的。”

      你就知道。

      Simon嘴边带着点笑意喝完自己那杯咖啡仅剩的部分,空杯敲在桌上留下深褐色的圆圈如某种无声句号。你近乎绝望地闭眼又睁开,早就知道他会答应,他当然会答应,在这点上从来没变——他觉得好玩,有意思,有点多余的感情和荷尔蒙就会答应,连说话的语调都带着你青少年时还喜欢的bad boy tease女孩的态度,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现在你二十八岁,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还喜欢这一款。

      “你愿意的话我等一下就有空。”他在你沉默的几秒里补充。

      “不。”

      一切够糟了,和前任在街头偶遇然后叙旧就可以离开,而不是大脑短路地暗示对方下次还可以约你,“我等一下去诊所,十点半。”

      “诊所,”他双手并拢假装体面,声音里的笑意没有消失,并不意外你终于想起来一个婉拒的借口,“带着这个去吗?”

      他用手指示意了一下衣料上的咖啡渍故意拖延对话,没打算直接放你走。你才意识到它依然湿漉漉不舒服地贴着小腿,而你几乎在刚才漫长的交谈里把这点不适遗忘——一杯咖啡的空隙,浅显地交换无聊现状和空白时间,然后可能继续纠缠也可能不会。

      大概你此刻想摆脱Simon Riley的尴尬心情比想要摆脱一条湿裙子更强烈,你用另一张纸巾欲盖弥彰地侧过腰随便擦了几下裙摆站起来。

      Simon,当然,他现在是中尉了,特种部队成员比你更快判断谁要逃离。很明显情感没跟上他的判断力:你刚表现出想走就差点撕破体面的冷静,撞到桌子站起身堵在你对面,声音卡在嗓子里急着说去买条新的。

      你差点被他的急切吓到,皱着眉把纸团捏在手心:“我可以回去换,我家不远。”

      他意识到自己失态,表情有一瞬间凝固,后退半步做作地轻笑,“那我送你。”

      你终于忍不住也笑了,对于他暴露的急切感到幼稚:“你想跟着我?”

      “那你为什么想跑?”

      他手臂在胸口交叉,没有移动位置挡住你逃跑的去路,稍微侧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你,暗示你们没什么区别。你叹口气:“我真的要去诊所。”

      “我知道,” 他无所谓地耸肩,忽然又像高中生那样孩子气地不把这些社会规则当回事,扯出一个带暗示意味暧昧的笑容,“我刚才在想你能不能把预约时间改掉,明天,或者下午。”

      “明天我有事。”你下意识反驳。

      “那就下午。”他说话态度却步步紧逼。

      Simon Riley和印象里一样无耻的喜欢和你谈判,你惊叹于他的无耻,又莫名其妙熟悉的恼火,难以置信地假笑着反问他为什么要改?

      “因为你刚好在街上遇到初恋男友,邀请他去你家坐坐。”Simon向前俯身,手掌撑在桌面向你走了半步,“这个理由给你医生够吗?”

      他居高临下地看你,身高和肌肉比你认识的时候危险了一倍不止,态度却和十八岁没有差别的狂妄和好胜地挑衅你,像花豹猎食那样耐心地保持沉默。你刻意后退,和他一样拖延时间让心脏狂跳。咖啡店和街边的嘈杂噪音让你庆幸自己都听不清脉搏如何加速,不清楚Simon是否和你一样被坏记忆还有荷尔蒙煎熬而做不出决定。

      “我不记得我邀请过你来我家。” 你不甘示弱对他挑眉。

      Simon Riley发出轻笑,满意于你的回击,做了个举手的动作假装投降。

      “那现在是我在请求了。选吧,亲爱的。”

      他稍微收敛态度不那么步步紧逼,将继续与否悬在空中选择权交给你,眼睛还像刚才重新搭讪你的时候扫视着闪烁。

      肉食动物的好胜心被激起,你知道自己被他拽上牌桌而难以脱身。你喉咙吞咽口腔里残留美式的苦涩拉扯最后一分清醒,思想的一半在叫嚣让你逃离此地,清楚Simon Riley十年前就比想象的更加危险,特种兵的经历加上两人的漫长分别只会同时加剧他现在对你的好奇心和好胜心。另一半则呐喊跟Simon眼神里一样的东西,感情里该死的胜负欲以及不可避免被他吸引,心知肚明两个人分手都不甘下风,更别提重逢。

      两个十八九岁的男男女女在人行道上无所事事地抽烟,大笑着说低俗笑话,然后丢掉烟头,牵手跳下台阶。尼古丁气息很快被疾驰车辆吹散,你深吸气,残余的苦味让人恍惚,提醒你现在远不是十八岁。你不会仅仅因为荷尔蒙上头就抓着Simon Riley的手向2001年的地下通道跑去,更不会蠢到和有着十年缺席的前任不顾一切重新开始。

      可能你没那么愚蠢,也没自己想象中无情——然而你还在原地,心脏狂跳,真的能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立刻转身离开吗?

      现在是2011年夏季的早晨,你跪在出租屋地板上翻找行李,抽屉深处滚落出上大学之前买的香薰而磕破了一个角。你在背包摸索到打火机点燃,青柠和月桂的香气将呼吸包裹,你皱眉,吹灭,将它和旧日记本之类的琐碎记忆一起堆到床上。然后你站在伦敦的繁忙街头,和Simon Riley结束恋爱之后近十年重新交谈,你们不算愉快的调情末尾他面对面和你僵持,对视几乎长达半个世纪。

      你在他的目光里终于决定放松肩膀叹了口气。指尖在外套口袋里摸到手机边缘,转身,低头,手指慌张地在屏幕上翻找医生电话号码,确认要改预约时间。

Notes:

我台词写得太烂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篇感觉节奏很快,我试着加对话和细节来放慢,好像没什么用,大概之前那篇的主题和背景太沉重了,这篇氛围轻松一点。
这篇开头的氛围感觉很奇怪,但是在情理之中,因为我觉得前任偶遇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意外和尴尬,而没有那么快意识到兴奋。尤其是分手很久的前任,当两人意识到彼此之间的空白会更觉得恍惚和迷茫,不知道从何谈起。既不能聊以前的恋爱,也不够时间来谈十年间没有彼此的经历,所以Y/N老是走神,感觉自己错过很多但并不觉得可惜,直到Ghost确认Y/N没有继续讨厌自己才重新开始调情。
应该能看得出来后半段在flirt?我尽量把台词和两人的态度写得暧昧,考虑到前任会有恨的因素,比起单纯甜蜜的拉扯我更希望有点针锋相对不甘示弱的感觉。
本来想分开发的,感觉连在一起看更完整,就2,3章一起发了。下一章还没写,我尽量写快一点,因为我会很喜欢下一章的内容。

Chapter 4

Summary:

你慌张找着按钮,Simon Riley在你身后半步佯装打量伦敦奥运会倒计时海报,电梯门关闭。
你们都心知肚明所谓“到前任家里坐坐”不只是喝杯茶那么简单。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火车从地下通道头顶碾过,轨道嘶哑的摩擦震动将钢筋缝隙里休憩的鸽子惊醒,你习惯性躲闪,它带着羽毛和潮湿墙壁上的污水从你耳边飞过。Simon显然没有你熟练而差点和城市老鼠撞个碰面,你没来得及看到他的窘迫,只听见乱掉的脚步和鸽子的扑腾,笑了一声,转过身倒着走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特种部队不教怎么躲避鸽子,还是说你忘了城市是什么样的?”

      他咕哝着拍掉肩膀上的尘土苦笑,抓住你的肩膀以防你撞到栏杆:“我觉得重点是,你住在这里非常不安全。”

      “我知道,我已经签了新的房子了。”

      你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觉得抽出手来拍掉他的动作太刻意。时间刚过九点,建筑工地正好开工,你仰头后退着,和头顶钢筋内侧另一只没有完全清醒的鸽子对视两秒,转回去向前走躲开他多余的关心和肢体接触。

      Simon跟在你身后几米,心照不宣地保持距离,你低着头走得比平常更快,经过左手边墙上Adele《21》的演出海报,还有青少年留下一幅仿Blek le Rat的《拔河》。*昏暗的地下通道已经有段时间没更新这幅涂鸦了,老鼠在前僵持,儿童在后拉扯,思想拔河。你余光瞥到它褪色喷漆,儿童的一方让你后退,怀疑何必要向前任展示自己现在的生活;老鼠的一方在尖叫Simon Riley和不愉快的初恋记忆如何像鬼一样跟着你,你要解决它,确认这一切到底是从未放下还是两个单身的成年人刚好点燃多余荷尔蒙。

      你摸索背包里的大门钥匙,Simon替你抵住门,更快一步推开像是在装什么绅士几乎让人不习惯,你也觉得自己假惺惺笑着道谢实在刻意到有些恶心,比刚才在咖啡店里故作深情的叙旧更尴尬。

      还能聊什么?你们在等待电梯的尴尬空隙里保持沉默,刚才脑子一热就答应了他来你家,也没有继续说去家里为什么,做什么,待多久——你应该知道他不会只是来喝杯热茶,继续聊那些鲸鱼,住址,曼彻斯特的狗屁旧事,否则他不会又开始将手指贴在外套下摆敲打,几乎是刻意地吞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你低下头假装研究裙摆上的咖啡渍,别开目光避免和他在电梯门反光里对视。

      电梯门还未完全打开,楼下那对丁克夫妇过于热情的小型犬就从缝隙里冲出来,你下意识移动了一下而撞到Simon胸口,邻居女人轻笑着收紧绳子道歉,他顺势一只手揽住你肩膀,你莫名开始紧张。不是因为狗。

      他放手你才松了口气,几乎是慌乱的踏进电梯里摸索按键。狂跳的心脏还没来得及平复,你好像第一次入住那样忘记怎么找到数字,庆幸Simon没注意到你发抖的手指,他正假装对广告栏的奥运会倒计时感兴趣。

      你在按键前挡住他的视线,Simon几乎是理所应当弯下腰靠近你侧脸,呼吸隔着必要的距离欲盖弥彰地确认:“你住几层,亲爱的?”

      “七。”

      咖啡的苦涩这时开始反胃,你不由自主地吞咽,侧过脸去和他对视,从下向上像某种挑衅。

      “有什么问题?”

      你试图追问,忽然感到多余。

      电梯开始上升:一秒;两秒。

 

注解:

Blek le Rat《拔河》:法国街头艺术家,“现代涂鸦之父”,世界各地均有模仿他的街头涂鸦作品。《拔河》描绘了五个孩子与一只戴帽子的老鼠进行拔河比赛。Blek le Rat最早的作品出现在上世纪80年代巴黎街头,孩子与老鼠的互动不仅是力量的较量,更是对社会不公、成长困境以及人与社会环境关系的深刻反思。此处用“拔河”的街头涂鸦暗示主角前后之间的距离,以及情感与现实之间拉扯的不平衡。

这位作者的作品较新,本想贴图但考虑到不妥当,如果好奇可以自行查找。

Notes:

这段主要是做一个衔接,我很喜欢街头涂鸦的意象就单独分出来了,因为下一章很长我怕写到最后还要倒回去看很麻烦。我选了一幅“拔河”的涂鸦,一是2011年伦敦街头有很多这位艺术家的模仿,可以作为时代背景暗示;二是一前一后的画面构成刚好和Ghost跟着Y/N去公寓的画面对应,中间悬着的绳索既是情感拉扯,又暗示两人之间不可跨越的距离。

Chapter 5

Summary:

拜Simon Riley所赐,现在你不会忘记自己在旧出租屋的最后一天了,因为你和前任在什么都没有的空房间里打了一炮。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脖颈皮肤撞到电梯金属墙壁,冰凉的温度像是燃烧到渗入骨髓,和唇舌间交缠与Simon Riley交换的炽热呼吸完全相反。你下意识抬头张开嘴,仰头差点碰到他的牙齿,Simon轻微用力咬紧你下唇,电梯甚至还未到达就更急地用了舌头。你来不及调整呼吸,被口腔深处黏腻的唾沫呛得难受下意识想推他,Simon正好拉住你的手腕在胸口收紧。嘴唇没有离开他的,报复一般在他嘴里掠夺两人都未完全准备好的氧气,皱着眉手心下滑,隔着衬衫摸到心脏的位置,此刻和你一样在胸腔剧烈跳动,随着电梯逐渐停稳,起,伏,起。

      叮咚声短暂打断你们不太愉快的接吻,你用手背擦掉嘴角暧昧的银丝,想躲开他向前走却失败了。Simon的力气比你记忆里大得多,手臂收紧将你拉到胸口,嘴唇不耐烦地找到你的继续刚才。早就知道他没耐心,现在只会比以前更甚,你被推到还没拉开的公寓门上,勉强找回一些呼吸仰头回应。Simon将手指在下颌线后收紧,你下意识踮脚避免被抓到窒息,呜咽声此时更接近鼓励,他侧过头去舌头缠得更深,你深呼吸,一只手扯着他的衣领,向下摸索扯开第二颗纽扣,一只手抓着钥匙向后滑动试着插进锁孔。

      钥匙砸到门把手,失败地掉在了地上,理所应当。如果你能反着手拧开门锁,那在一小时内答应和前任上床也并非不可能。后者已经发生了——你喘息着让Simon稍微停下至少让你先把门打开,他咕哝着预料中的脏话像是荷尔蒙上头作祟,催促你快一点好像怕性欲在这几秒的现实面前消退。

      你慌慌张张地拾起钥匙,心跳声比金属碰撞更乱,他的手臂在短暂几秒横抱住你的腰,还没完全推开门嘴唇就从后颈移到耳垂,呢喃你听不清也不熟悉的昵称,几乎为此惊慌失措,不知道是太久没人叫过你lovely还是只是太久没听他说过。

     “你闻起来很好。”

      他的呼吸在你而后闷得发痒,你下意识瑟缩转过身补充:“英国橡木。”

      “我喜欢。”

      他发出轻笑,手臂没有松开,一只手压住你的下唇补上刚才交换的接吻,你喘息着后退,小腿撞到地板上堆积的旧家具。你眯着眼睛闷哼着差点被绊倒而不得不躲开,或者说躲开他太强势的亲吻,下巴被他掐得几乎发酸,口水狼狈的顺着嘴角滑落。

      你的肩膀撞到墙壁,摸索着转身跌在床垫上。你双手后撑,喘着气抬头看他,他衬衫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你解开大半,你头发凌乱,外套在门口就脱掉了,稍微坐直身子对自己的失态有些恼火,抹掉下巴上不知道是你还是他的唾沫印子,Simon反而对此心满意足。

      “又不是第一次亲。”

      他俯身看你,一只手撑在你肩膀旁边让你后躺。你松开手,后背撞到床垫摩擦衣料,压低嗓音一般抱怨一半听天由命地承认:“第一次也是跟你。”

      “谢天谢地你还记得。”

      你和他几乎同时发笑,解开头发拢到脑后,都快忘记他从调情到前戏这种半开玩笑的tease态度。想来女高中生时期确实容易被bad boy迷住,倒霉的是过了这么多年自己和他都还是那样,他还是一样和你调情,然后你还是一样重新上钩。

      大概是荷尔蒙作祟,你知道人容易被相同的类型吸引。

      两个人太忙于气喘吁吁抱在一起滚到床上,没人想提拉窗帘或者开灯,早晨微薄的日光没法被廉价窗帘完全隔绝,也已经足够让你们看清彼此。Simon用一只手解开剩下的扣子将衬衫后拉,你这时候能看见他手腕的花臂墨水究竟是怎么样爬到肩膀,胸口和肋骨意味不明的文字,左手手臂上一片烧伤痕迹——你有一瞬间惘然因为这些都没有见过。确定他在2001年之后经历的比你想象更多。

      Simon的手指在你耳后暧昧地摩擦一直移动到下巴让你不得不抬头而和他对视,打断短暂出神意识到迷茫不是适合上床的情绪。你扶住他绷紧的手臂拉扯一个半真半假的笑,不想太早给他过多赞美:“军人的基本身材,是吗?”

      “没有让你失望?”

      炫耀的意味太明显,你轻笑着摇头算是回应,知道一个有着肌肉和纹身的男人会对此该死的自信,更不要说Simon Riley。你比他更清楚某些女人会为军人类型疯狂着迷到不惜一切,庆幸或者说希望自己不是那一份子——从来不是。Simon Riley重新出现之前你都没想过自己对军人感兴趣。

      他低下头沿着下巴留下一串湿漉漉的亲吻,膝盖向上滑分开你双腿,手指钩住裙子拉链,你不自然地被他分开腿固定在身下,Simon没完全脱掉你的衬衫就滑到背后去解你的内衣扣,你稍微扭动身子,脖颈处被他缓慢的舔舐和啃咬闷得发热:“别咬太多。”

      你知道这是徒劳,他从青少年开始就喜欢吻痕这种低俗的占有欲印记,还为此骂过他是发情的狗,现在只是不想说话这么难听才没有直接提醒他。Simon含糊地回应,内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带出来,手指隔着衬衫布料在你乳头处打转,不舒服的摩擦让人下意识弓起背,结果让他正好用手掌包裹住乳房,略带不满地指责他太过用力。

      “老天,你还是太敏感了。”

      舌头在你一侧变硬的乳头上打转,另一边的乳房隔着衣料被他在指尖刺激,指甲轻微划过,你咬住下唇克制自己太早发出轻哼,他用嘴唇包裹另一侧乳尖,牙齿收紧让人不得不叫出来。

      Simon的手指顺着衬衫空隙直接触摸乳房的皮肤,比记忆里更粗糙让你对此发出呜咽,粘腻的亲吻从乳房下方到肋骨,嘴唇在小腹停留的时间比预料更久。他沿着你内裤边缘向下拉,阴户暴露在空气中,而Simon的亲吻缓慢移到大腿内侧。

      下意识想合拢双腿反而被Simon用力掐住按在床上,他没有抬头,温热的鼻息扑在大腿皮肤让你感到发痒——大脑对他的坚持几乎感到意外,你开口声音比想象中更不确定:“…你要先用嘴?”

      “有什么问题?”

      他对此理所应当,你难以置信差点笑了:“操,你以前都不愿意舔的。”

      “如果你要拿第一次和现在比的话,那确实。”

      他语调上扬像某种炫耀,手臂压住大腿让你不再挣扎,“而且,亲爱的,你都多少年没和我上床了?”

      你任由他的手指在你大腿根部打转用最后一点理智嘲笑他:“至少你那时还是处男。“

      “我打赌处男不会这个。“

      Simon在你反应过来之前用力掐紧你一边大腿提起来,你痛得尖叫到会被邻居举报的分贝——他绝对在你皮肤上用力到留下指印形状的淤青,只是为了将你的腿拉到自己肩膀上。你不舒服地扭动上半身试着合拢双腿被他的肩膀卡住,不太习惯于这么快将阴部完全在前任面前暴露。

      “你他妈能不能轻点?”

      你说不清自己此刻的恼火是对于他刚才忽然的用力还是警告接下来的侵犯,他含糊不清最后保证:“我尽量。“

      大腿被Simon架在肩膀上找不到姿势用力,他将脸埋进你双腿之间,你下意识呜咽着抓紧床单。他直接用舌尖分开柔软的阴唇在内侧打转,温热的触感刺激得你几乎惊慌失措想尖叫,侧过身挣扎反而让他正好将嘴唇压在阴部皮肤吮吸。温热的触感和下体逐渐分泌的体液混在一起,你不知道是他唇齿间唾沫的水声还是自己腿间的淫水,口交的声音在空房间里格外明显,你为此脸红差点比刚才接吻前后更多。

      舌头在你阴蒂周围转圈,Simon的手指稍微按压阴唇两侧露出内部,舌尖划过内壁让你差点颤抖着叫出声。你不习惯让男人口交而暴露自己的阴户,更不要说对方是很久没上床的前任,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他顺着阴唇间褶皱的湿润缝隙下滑找到穴口,舌尖缓慢在阴道外舔舐,模仿性交的抽插刺激阴道内壁收缩而分泌体液。身体比大脑更早意识到快感累积,你背叛了意志在他舌头上湿得一塌糊涂,和暴露的羞愧感一起上半身在床上扭曲着发出呜咽。

      他比你记忆里更了解你身体,也许只是在卖弄性经验,在你腿间抬头嘴唇上有一片你不想承认的淫靡反光:“Getting wet for me already?.”

      “…闭嘴。”

      Simon哄骗着让你叫出声来,在舔舐间隙反复呢喃fuck, you taste so sweet,嘴唇完全贴上阴唇舔舐接近亲吻,你大腿颤抖,淫水顺着阴唇流到他的下巴。他加入手指在阴道内部滑动着按压,稍微弯曲试着找到G点,嘴里继续说下流话让你脸红得像高中第一次做爱的处女,你发誓他当时还不会说这么脏的话,比如such a tight little pussy和So fucking wet for me。他在你大腿内侧留下一个沾着你淫水的湿漉漉的吻继续追问,Tell me how much you like it,tell me sweetheart.

      你摇头拒绝满足他该死的虚荣心,喉咙已经不受控制地让他慢点,被舔舐的快感和G点按压的刺激重叠在一起,你不自觉地向上挺腰,更明显感觉到他的舌头怎么在外阴摩擦。他用第二根手指撑开阴道口,你大腿悬空,腹部为此绷紧,淫水在他手指的插弄中几乎完全弄湿了对方的手掌。

      “你他妈的在滴水。”Simon抬头看你,嘴唇和下巴闪着水光,“我打赌你能在我舌头上高潮。”

      他用指腹在G点摩擦,另一只手在早已肿胀的阴蒂上画圈,顺着你湿润的穴口塞进第三根手指,你下体被撑得弓起后背挣扎,他舔舐你的阴蒂鼻尖都蹭到你的体液。

      大腿不受控制地颤抖,你感到阴道内壁绞紧手指,快感的热流从子宫下方积累到顶而蔓延全身,高潮像潮水席卷身体和理智,被他的手指和舌头控制着下体的感官完全被快感蒙蔽。你无暇顾及尖叫和呻吟有多不体面,淫水喷湿了Simon的手指和脸。

      他从你体内抽出来,模糊的视线对上Simon半笑的表情,他故意靠近你看脸上的淫水,意味深长地舔舐湿漉漉的嘴唇,近乎贴心地替你抹掉生理性眼泪,嘴唇凑近让你闻到自己高潮喷出的淫水气息。

      Simon说你他妈喷了我一脸,公主。他低头亲你——你打赌Simon是故意将嘴唇残留的淫水味道传到你嘴里。你虚弱得连咬人的力气都没有,今天第一次顺从地被Simon掐着下巴按在床上交换唾沫和嘴里的淫水,他舔舐你口腔内侧模仿舌头在穴口的抽插,直到你忍无可忍他才笑着将你松开。

      他把你的腿从肩膀上拉下来,双腿跪在床上解自己的皮带,金属搭扣和裤子落到地上轻微碰撞让你从高潮的余韵中稍微清醒,移动了一下身子不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Simon在你耳后舔舐,下半身压在你后背,阴茎抵住你湿润的大腿内侧早就硬得发烫,问刚才是不是比你想象的更好。

      “如果你说口交的话,是。”

      你一只手搭在额头上抹开因为汗水而弄湿的的头发,他亲你的脸,你转过头去,“如果你说耐心——和高中时没什么区别。”

      他清楚你在说他的勃起,没打算反驳,手在你腰间收紧让你翻身分开腿露出阴道口,阴茎抵住你湿漉漉的阴唇分开缓慢移动,前端渗出透明前列腺液蹭在你阴部皮肤,龟头在柔软的褶皱之间摩擦淫水打湿的部分试着润滑。

      你含糊不清地想起身,不喜欢后入,抗议这个姿势得到的却是一记掌掴——他手指不是打在臀肉反而是落在暴露的阴唇和阴蒂上。你扭动着尖叫比刚才高潮时更大声,轻微的疼痛和快感从阴部蔓延全身,好像这时才想起来Simo Riley在床上某种主导和粗暴的癖好。

      “You like pussy slapping?Since when?”

      来不及反驳你就感到第二个巴掌落在大开的阴户上,阴蒂被两记巴掌打得肿胀,穴口收紧分泌更多淫水——他完全知道该用多少力让你求饶而不至于让女人疼得开始哭。你想问他从哪学的,他妈的Simon Riley在分手之后又操过几个女人学会的这一套?你高中的时候可没机会享受这个。

      他手指分开掌掴你第三下,原本就湿润的阴唇差点因此变得红肿,你背对着他趴在床上大腿抽搐,爱液从穴口顺着大腿内侧在床单上洇湿了一片深色的痕迹。

      手指在穴口重新抽插,他确认你已经湿到不用继续扩张,可能是口交也可能是pussy slapping的缘故——即使你不想承认后者。Simon用前液和你的淫水在阴茎上涂抹,龟头抵住阴道口缓慢摩擦,黏腻的触感和阴茎推入撑开的肿胀撑得你不舒服的呻吟卡在喉咙里。Simon在你后背咬紧牙关发出短促的叹息,Fuck baby girl you so tight,另一只手在你后腰画圈暗示放松,你被一寸寸撑开,穴肉收缩带出更多淫水包裹他的阴茎直到阴道深处。

      他几乎同时跟你发出喘息,鼻息贴在后颈皮肤提醒两个人此刻几乎没有距离,差不多十年来该死的第一次或者说重新一次做爱。等待你适应阴茎的尺寸后开始缓慢抽插,阴道内壁随着他在阴蒂画圈的刺激分泌体液,几乎能清晰地感觉到龟头的形状怎么在体内移动和顶撞。

      Simon绝对也感觉到了这一点,将手向下滑到小腹在子宫位置停留,阴茎就着淫水润滑撞到子宫口。他手指在下腹处暧昧移动直到找到一点凸起,隔着皮肤摸到自己插到前女友体内的痕迹。他握住你的手腕在同一个地方摩擦,阴茎抽插的速度变慢,让你有多余的注意力摸到一点触感。

      意识到自己在摸什么之后你像被烫到一样松手,咬牙切齿地骂他心理变态喜欢玩这个,Simon不再坚持,嘲笑你的方式和第一次上床如出一辙,问你知不知道自己被插到多深,你太瘦了我都能摸到自己的鸡巴——你绞得我快射了,甜心。

      下流用词和交合处的水声灼烧你面部血管,羞愧让人忘记反驳他,你咬住下唇吐字模糊,声音在他从身后顶撞的动作中变得破碎。你稍微撑起上身,提起他第一次上床射的太快的事作为反击,问他现在也这样吗,中尉?这么久没见你初恋女友,激动得要在她体内早泄了?

      “你他妈真该管管自己这张聪明的嘴。”

      这一巴掌比刚才扇小穴的力气更大一些,足够在你臀肉上留下一个好几天消不掉的巴掌印,你下意识尖叫,头发被他抓住,Simon补充说打不到这张嘴只能打后面这张了公主。你摇头,身体背叛了理智意识到快感累积到顶点,大腿开始痉挛。他撞进你阴道深处粗暴接近于某种扭曲的亲密,好像比你更笃定会享受并毫无怨言地接受这些本该过分的性爱习惯,因为你知道Simon Riley从第一次上床开始本性如此。

      亲密的交合和默契的粗暴让人忘记和Simon Riley在成年后是第一次见面,你放下面对前任的体面和矜持哭叫着第二次高潮,心知肚明这些伪装在初恋初吻初夜对象面前也是多余的,他早就在你还不知道这就是“高潮”的时候见过你又哭又叫的样子了——他在你高潮的的时候内射了一次,你忘了提醒他滚出去就被精液灌到了子宫深处。

      高潮让你哭得几乎没法动弹去扇他巴掌,Simon在余韵还未完全褪去的时候把你从床上抱起来拉到腿上让你将手臂环住他的脖子。

      “骑我。”

      他基本上是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单词,你缓慢眨眼好像没听懂,反应了两秒才有力气张嘴:“…你有病啊?”你他妈才刚高潮了两次。

      “累了?”

      半硬的阴茎重新埋入你体内,Simon侧着头喘息着挑衅你,手掌扶着你在他身上起伏着吞吐,“那我动吧。”

      意识朦胧让你半眯着眼睛,他粗糙的手掌在腰间移动,扶着你在胯上起落将阴茎插到深处,精液和淫水顺着你们的动作滴落,你低着头勉强在他腿上嗫嚅着算是回应。他扶着你更深地坐下,俯身啃咬你红肿的乳头,另一只手在交合处摩擦阴蒂强迫你在短时间内再次高潮。你感到身体被迫作出反应收紧着包裹他的阴茎,Simon咬住你的一边乳尖埋怨你夹得太紧。

      “Then come on my cock, show me you love this like I do.”

      Simon抓住你的腰和你差不多时刻喘息,阴茎在内壁绞紧之后抽动,高潮的快感从下腹向上蔓延,你差点倒在他胸口。他在几秒之后不受控制地撞进穴肉深处让,精液喷射到子宫口。

      他放开手让你向后倒去瘫软在床垫上,你多余的挣扎像濒死的天鹅抬头,一滴汗水从Simon的额头落到你胸口,你感到他半硬的阴茎仍然埋在你体内。他缓慢滑出穴口带出多余的体液,你皱眉发出表示不满的轻微呜咽。

      视线重新对上他的,Simon侧躺在床垫另一边摸上你的脸颊,意识只能看清他的眼睛和上半张脸,在刚才近乎疯狂的性爱之后对方的表情可以被衬托得称作温柔。他手指划过你下颌线到嘴唇处摩擦,开口时声音比想象中沙哑,好像高中那时两个人第一次生涩地做爱高潮之后抱在一起那样闷闷地问你:“…Did I hurt you?”

      你扯出一个疲惫的笑,不知为何对此感到莫名的熟悉。一缕头发被汗打湿落在额前,Simon伸手帮你抹开,你缓慢摇头语气头像女高中生的心满意足:“…No.”

Notes:

手指自动在键盘上打下了一段扇批剧情...大纲里没有这个的,不自觉就加进去了,很有意思。
好喜欢写舔穴,写了好长,不知道写得怎么样我很少写这个情节。笔者习惯让床戏的玩法尽量简单,否则写到后面会一直重复同样的玩法会很无聊,考虑到这是前任第一次做爱,稍微激烈一点就多加了几种姿势,没有写得特别详细,想下次可以作为主要玩法重新拿出来写。
我不确定我的dirty talk写得怎么样,总感觉有点生硬。我很喜欢一边做爱一边吵架的情节,虽然做着做着可能就忘了,也可能是在顶嘴调情,总之很可爱,但是我台词写得不好可能词不达意。
这段床戏我只写了两天,不知道会不会写得太快出现bug。因为这篇数据特别差也没什么反馈,导致这周一个字都不想写,一直拖到周五才不睡觉的强行把这章写出来了...可以和我交流一下觉得好和不好的地方这对我很重要,非常感谢。

Chapter 6

Summary:

没人想和前任共处一室,包括做爱之后——尤其是在做爱之后。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行李箱合上然后又打开,你忘记护发精油是在行李箱还是在浴室,Simon还在洗,也懒得打断他,手臂稍微用力扶着床头柜爬起来,大腿酸软得差点站不稳身子,几乎将自己摔在床垫上。

      你眯起眼睛低头去检查床中间因为体液洇湿的一片——谁能想到在退租前一天还能遇到前男友在出租屋里来上一炮?意外性爱的代价将会是一条被咖啡弄湿的白色半裙,修改的复诊时间和房东不退的押金。你双手顺着头发下滑捂住脸想要短暂逃避现实,不想承认自己真的被荷尔蒙控制到这种程度,在路上偶遇十年前的初恋男友就不顾一切地要在当天和他滚到一张床上。

      浴室的水声停下,你听见毛巾和衣料摩擦的悉索,知道Simon很快就会出来。你叹了口气将大腿从仍然潮湿的床垫上移开,伸手去外套口袋里找手机,至少让自己有点事做而不至于在Simon半裸着回到房间的时候盯着他看。

      他回来时带着蒸汽和廉价旅行装沐浴露的气息,当然是你留给他的,正常的洗漱用品已经被打包了。Simon抱怨浴室几乎什么也没有,背对着你坐在床上,未擦干的水滴顺着脊椎骨的弧度滚落。他一边说话,呼吸声带起背部肌肉,水滴经过后背一串飞鸟形状的纹身,最后在腰部下方的浴巾缝隙消失。你下意识地吞咽口水发现自己最终还是在盯着他看,庆幸Simon没有转过身拆穿自己,扯出一个自嘲的笑摇头回应他:“你不能指望一个明天搬家的人在浴室里留太多东西。”

      “明天?”他弯下腰将行李箱里的吹风筒拉出来,稍微侧过脸瞥了你一眼,“你的床在最后一天也发挥了作用,很划算。”

      天啊,他以为自己还是十八岁,开这么无聊的低俗玩笑?你翻白眼克制自己在他后背留个巴掌印的冲动,低头检查手机邮箱。Simon找到插座开关,吹风机的轰鸣席卷单身公寓,你眯起眼睛注意力在手机屏幕只保持了三分钟,又不自觉地将视线滑到他的后背,盯着他肩胛骨下方一处细小的疤痕发呆。

      你皱眉,分不清那是手术还是搏斗留下的印记。忽然后悔大学时没想过要选医学院。

      他关掉吹风筒一条腿压在床垫上转过身来:“你知道,你可以直接看的,亲爱的。我不介意。”

      血循环好像在脸颊停滞半秒才继续进行。你被他的话呛住,明明Simon一直背对着你:“我没看你。”

      “你在看,亲爱的,我刚才就发现了。”他用另一条毛巾擦掉脖子上的汗,脸上带着让人心神不宁的揶揄的笑。

      “屋子里只有只有两具肉体,而且你刚洗完澡,”你声音沙哑,试图为自己辩解,“看你是唯一的选择。”

      他终于笑出声来——不是装模作样的那种。Simon将吹风筒放在床头柜上完全转过身,曲起一条膝盖爬到床上越过床垫中间那块深色的水渍靠近你拆穿你更早的小动作:“我是说你从喝咖啡的时候就一直盯着我看了。”

      衬衫的扣子没有系好而从裸露的肩膀上滑落,Simon伸手替你拉回去,翻身在旁边坐下。床垫撞到墙壁发出轻微的响声,他抓住你的手臂,你叹了口气,几乎是默契地起身跨坐在他大腿上,一只手将半干的头发后拢露出眼睛和他平视。

      这时候你能够完全看清他裸露的皮肤出现了哪些你不熟悉的印记——大部分你都没有见过。你手指顺着他手臂的肌肉线条向上划,从早上看到的花臂一直到右侧肩膀,他在锁骨下方留下某个经纬度和一串日期,你在北纬的数字上停了一秒,Simon顺着你的视线开口:“这是在中东,一个失控的任务。”

      你含糊回应,不愿追问那些听不懂也从未参与过的细节,并不期待他三言两语能补充你不理解的空白。手指下移到胸口的一串爱尔兰语。他托着你下巴,拇指在下颌线后缓慢画圈,随着你的动作低声解释:“念作mo chuisle*,甜心。”

      哑着嗓音你让自己重复了一遍,然后又一遍,几乎不懂爱尔兰语,舌尖咀嚼着它可能陌生的含义和不清不楚的时间线:“为什么在右边,而不是左边?”

      Simon半真半假地发出笑声手指在心脏的空白位置画了个圈:“这里?我打算结婚的时候纹妻子名字。”

      又是男人多余的家庭情结。

      你短暂停顿,最终没评价他那个可能根本不会有的老婆,食指下滑落在他肋骨处的一串数字。Simon俯身握住你的手腕稍微靠近,在脸颊贴上一个意味不明的轻吻,“我第一次独自在雪线以上完成单人任务,”他稍微低头近乎呢喃,在你面前刻意将事情说轻,不知是觉得解释多余还是不想认真回忆,“海拔9872英尺,47个小时。从这里,”他的手指在你手腕收紧,让你指尖划过山线纹路停在腰际,“到这。”

      Simon松开手,你的指甲山线结束的位置留下一个轻浅的划痕,像是被烫到一样收手,心里清楚自己的这点印记很快会消失。不过是前任重逢后偶然一次的上床,在他经历过的生死面前如此浅薄,轻松,微小,比不上刺破他皮肤的墨水或者安第斯山脉上风速40英里每小时的记忆刻骨铭心。

      你从他腿上滑下来,忽然感到喉咙干涸,不愿像好奇一夜情事后那样对他身上的印记发出无意义的提问。因为你知道这不是一夜情之后的闲聊你也根本不想知道答案,继续提问只会拉长Simon在补充间隙的沉默,斟酌着哪些部分该告诉你,哪些部分不该说,犹豫拉扯空白时间,提醒你和前任重新滚到一张床上是个错误——从2001到现在的绳索高悬且脆弱,你保持沉默,恐惧某些微小的不平衡打破两个人的重新联系。

      Simon注意到你忽然沉默,张了张嘴还是决定不再拆穿尴尬,弯下腰在地板上摸索将吹风筒放进行李箱。你被箱子摩擦的悉索声从走神拉回现实:“不是那个,应该放在白色那个。”

      “抱歉。”

      你对他伸手失败的动作发出无奈的笑,Simon最终还是下床跪在地板上将行李箱拉开,你来不及提醒他,箱子里好不容易打包好的衣服从缝隙里落到地上:“——Careful!”

      “哇哦,抱歉,公主。”

      Simon Riley这天第一次露出有些狼狈和不安的表情和你道歉,慌张地将地板上那些度假时穿的白色长裙和吊带塞进你花了两天才打包好的收纳袋,几乎是胡乱地塞成一团,“不是,这个要折起来的,”你开始心疼自己的衣服在所谓的特种兵前男友手里折磨得好像一团破布,“老天,轻点,那是Alexander McQueen.”

      “Easy love,”他转过身双手下压示意你,“坏了我会赔给你,好吗?”

      “那是2008年的款——算了。”

      你叹了口气,觉得和一个要么在部队服役要么在全世界边境飞来飞去的特种兵谈时尚简直对牛弹琴。你拉了一下身上的衬衫遮住大腿,移到床边弯腰从Simon手里拿过那条裙子铺开折好,他在地板上有一瞬间的表情陷入——茫然?你没来得及分辨那是什么就很快消失了。

      Simon Riley像从未和女孩出远门那样看你折衣服,从你手里接过,你在床沿上脚触不到地板,手放在大腿上低头示意他应该塞进哪个包裹:“这一袋是衬衫,下面才是旅游的裙子。”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你转行做时装设计了。”他半开玩笑,将拉链拉好。

      “大学毕业的时候我考虑过,”你轻微蹙眉,也有些记不清六七年前的事了,“巴黎,或者申请研究生。可惜我法语太差了。”

      “你会做好的,我相信这个,”Simon从地板上站起来重新坐下,床垫轻微下陷,你的膝盖碰到他的腿,“你一直都是。恋爱,读书,或者工作。”

      你张了张嘴忽然明白了他刚才为什么不继续解释自己纹身的含义。上床之后短暂的温存根本来不及交换你跟他之间缺失的记忆,尤其你和初恋之间的空白长得将近十年,十分之一个世纪,你要从哪里说起?从你和Simon Riley分手最终去读大学,还是在结束第一份工作之后因为不正当解雇纠缠了接近一年的官司?你真的应该和他在床上分享肉体以外的想法吗,即使你们的关系远不止一夜情?

      沉默的短暂被爱因斯坦相对论拉长,建筑工地的电钻声几乎同时将你和Simon重新惊醒,两个人都匆忙在床上翻找,你在床头摸索你的手机,他弯下腰从地板上捡起刚刚脱掉的衬衫。你几乎慌慌张张地下了床差点没站稳,Simon下意识伸手想要扶你,你歪在椅子上拿了一条新的牛仔裤和他说谢谢,他卡了一秒,假装低头系扣子。

      你跪在地板上拉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踢到床底的鞋子,他这时抬起头来诧异于你这么快要离开:“不是下午的检查吗?”

      “嗯,对,”你含糊回应,脑子随便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敷衍他,“我要去邮局处理一个包裹什么的,下午回来可能关门了。”

      “我送你。”

      他捡起皮带匆忙从床上下来,你像刚才太快答应Simon Riley上床那样冲动,现在也太快拒绝:“不,我自己去。你可以在家里,随便什么,你记得锁门,我把钥匙留给你。”

      你说不清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跑。荷尔蒙来得快退得也快,现在说话的究竟是理智还是胆怯,不管是面对你和他空白的过去还是未可知的将来。

     “亲爱的,我哪里让你不舒服了?”

      他皱眉向前一步堵住你的去路,手臂挡在门框上低头看你。

      为什么Simon Riley该死的固执倒是一点没变?你深吸一口气后退,心跳因为突然决定要逃跑变得飞快,你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困惑,恼怒,甚至受伤——你该说这和分手时很像吗?你为什么还会记得他分手时是什么眼神?

      “没有不舒服,我就是…”你试着让解释听起来体面,“我真的要去忙,好吗?不是借口。我们做了很久,我没想到这个,我改的预约时间是两点。而且我回来还要给房东打电话,刚刚已经把房子弄得够糟了——我是说,我们两个都是。”

      你一口气说完,余光瞥到床垫上未干的体液痕迹,盘算着要怎么和房东解释这些。

      “你和房东说搬家的事?”

      “对,明天。”

      Simon撑在门上的手臂稍微放松一些侧着头看你,“谁帮你搬家?”

      问这个做什么?你皱眉,希望这个对话快点结束好让你不要继续和前男友共处一室,“搬家公司的司机,我猜?我不知道,没联系别的谁。”

      他扬起眉毛,双手在胸前交叉放松下来,一边靠在门框上还低头打量着你,你感觉自己又好像回到咖啡店被他扫视时那样心里发毛,犹豫着追问:“怎么了?“

      Simon咕哝着忽然发出一声轻笑,手臂越过你肩膀从柜子上拿过你留给他的钥匙,重新开始自作主张:“我明天来帮你搬家。”

      你差点被气笑了。Simon Riley从上午遇到你直到两个人都上完床了还这么步步紧逼而且蛮不讲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帮我搬家了?”

      “因为我还不想让你走,否则我现在就把你留在这继续和我聊,”他满不在乎地耸肩,“选吧,亲爱的。”

      现在不想被他纠缠的代价就是继续和前任联系直到你们中的一方玩腻了这种初恋情结之上的猫鼠游戏。你叹了一口气,知道Simon Riley完全有办法坚持玩下去。你低下头将另一边鞋子提到脚后跟,他侧过身子让你从缝隙里将门拉开,你深吸气闻到电梯间潮湿的灰尘气息转头叮嘱他:“走的时候锁门。”

      他举起钥匙晃动发出响声,衬衫还没有完全拉好,皱皱巴巴挂在身上的样子有一丝欲盖弥彰的荒谬:“我明早9点来。”

 

TBC.

 

注解:

Mo Chuisle*源自爱尔兰盖尔语,直译为“我的挚爱”或“我的血肉”,含义接近英文中的 “my darling” 或 “my blood”,常用于亲密爱人之间,表达如血脉相连般的情感依附。出自电影《百万美元宝贝》(Million Dollar Baby, 2004),主角法兰基称呼女主玛姬为 “Mo Chuisle”,寓意她不仅是生命中最珍贵的人,更是支撑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Notes:

今天早上刚写完,晚上就发了,笔者只比读者早几个小时知道剧情。
我真的很喜欢事后,尤其是有点尴尬有点甜的氛围,Y/N一直想跑被Ghost抓回来也特别可爱。这里的心情和咖啡店偶遇有点类似,性欲发泄完之后面对两个人错过彼此的空白,不止是Y/N,Ghost也感到枉然和无从开口,在Y/N视角是看到Ghost身上陌生的痕迹,在Ghost视角是地板上自己完全不认识的行李。两个人刚刚结束肌肤相亲的亲密后忽然面对情感缺失难免感到慌张,不清楚自己面对的到底是旧日爱人还是现在重逢的激情。很显然这个问题不是上床一次就可以解决,Y/N和Ghost无疑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处理感情空白和日后的情感投射,所以一次短暂的切断让两人思考也算好事。
我用了《百万美元宝贝》里的一个伏笔,在正文里没有对Y/N揭示,但也算一个微小的暗示吧。
这篇写的时候挺开心的,很喜欢2010年前后的时代背景和更梗概,没有想到数据反馈会比上一篇差很多...知道有人看的话我会写得更开心一点,感谢阅读。
喜欢的部分都可以告诉我,笔者不介意任何评论,请随便和我交流,我都会认真看的。

Chapter 7

Summary:

你清楚男人什么时候在卖弄:炫耀自己的见闻和性经验,不经意透露经济状况,在心仪对象面前假装绅士,以及,现在,他故意不穿上衣在房间擦汗,抱怨,问你要水,像某种寂寞主妇和水管工的快速色情片。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最后一个…轻点,轮子是坏的。”

      你几乎倒吸凉气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不想在搬家第一天就因为搞坏房东的地板赔一大笔钱,心里已经开始后悔让Simon帮你搬家了。和你想的一样Simon Riley对于处理女人和女人的一切包括行李没有多余的耐心,哪怕是他自己提出的约会,搬家,可能包括约会还有剩下的所有内容。明知道他砸坏箱子像十八岁时打碎你的心一样简单,但这是自己答应的不是吗?你对过去太软弱而不知道怎么拒绝,怎么决心放弃和Simon Riley继续相处。

      你叹口气承认自己该对荒谬的现状负一半责任,让他从旧家跟到新家继续入侵现在的生活,从昨天到现在,你有一万个机会喊停却都放弃。所以,只好,接受Simon Riley在另一间出租屋里继续嘲笑你的大惊小怪。

      “你这个态度让我以为你装了一箱花瓶什么的。”

      Simon低头,靠在门框上抱着肩膀看你,发出无奈的笑对着满地的杂物摇头。你回应他一个白眼,将裙子和围巾之间包裹的易碎品掏出来递给他:“放桌上。”

      他顺手揭掉表面报纸,看清玻璃背后的内容扯了一下嘴角,心不在焉地调整相框位置开口:“你爸还好吗?他之前在这辆车里让我离你远点。”

      Simon正好将照片放低差点碰到你的鼻子。你下意识后退,对上玻璃反光里自己十八岁的脸,穿着夏裙,头发散乱,站在父母之间对着镜头笑,背后是你们还没卖掉的曼彻斯特的房子和旧的白色福特,2001年6月。

      “去年他喉咙做了手术,现在没空对我每任男友大喊大叫。”

      你的前男友为这不合时宜的幽默发出几声笑,视线在照片上闪烁着斟酌措辞,“我记得这条裙子。我们那时分手了吗?”

      你没有抬头看他,嗓子开始发痒:“不。那是九月的事,这张照片是六月。”

      “你记得很清。”

      他若有所思将它扶正,全家福应该在中间。

      你耸肩假装不以为然,保留着按照时间收藏的习惯把高中仅剩不多的照片递给Simon,他明知故问对于自己在照片里这件事扬起眉毛,“我早就把毕业照搞丢了。”

      不可能有人对共同高中的无聊八卦不感兴趣,哪怕对方曾经和你分手也不例外。Simon Riley蹲下跪在地板上和你并排,手指隔着玻璃在毕业照上缓慢滑动着开口:“Thomas Wright,可怜的家伙最后一年摔断了腿。”

      “他最后改学了电影,我听说。”你忍不住对高中八卦感到好笑,侧身坐在地板上决定加入这场对话,“错过了舞蹈学院,看社媒他过得还不错。”

      “Sophie Bennett,是吗?”Simon的手指停在后排瘦高的女孩脸上,“她帮我在你储物柜里放过东西,谢天谢地你没扔掉。”

      回忆让他在此时罕见地露出一个不算揶揄的笑,你侧过脸,对上Simon勉强可以称之为真诚的眼神,几乎接近你千禧年前后在曼彻斯特认识的那个带着坏脾气的和冷幽默的高中生,而不是二十八岁的军人,某种不愿意对你解释过多的杀手,欲盖弥彰的初恋。

      “现在应该是Sophie Thompson——她两年前回曼彻斯特结婚了。”

      “和Daniel Thompson?够长的恋爱。”

      Simon用手在玻璃上用力抹开一块胶痕,停在你的位置,用那种应该属于老年人而不是二十八岁的怀念语调点评青少年时期的穿搭对今天来说如何过时和年轻。你点头,出神,没太认真听话里的内容,不由自主视线上移去找Simon Riley在照片里的位置。

      向后两排,向右一位。你比自己想象更熟悉他站立的地方,也许是因为照片在日记里夹得太久,你忘了自己到底翻开过多少次,像他现在那样手指在照片塑封上停留出神。照片里Simon Riley被英国橡木的阴影挡住,比旁边的人高,肤色比现在苍白,不笑,眼角也没有现在接近三十岁才会出现的细纹。十八岁,该死的年轻。

      你坐在地板上把刘海拨到耳后,稍微侧头看不太清Simon脸上的瑕疵,昨天做爱时你摸到额角的一道疤,现在被头发挡住了。那是以前和他爸打架留下的还是在军队时新添的?

      照片已经分不清当时有没有那道疤了。Simon正好停下,眼神里拆穿一般的笑意顿了两秒,手指张开在你眼前摇晃:“嘿。”

      你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叫你。

      “嗯?抱歉。”你假装咳嗽移开目光,避免被他继续拆穿自己多余出走的思绪,对比前任十年前后的无聊区别。

      “想事情?”

      他后仰着靠在墙上语气明知故问。你翻白眼,搞不懂是所有男人都前任面前这样幼稚,还是因为你和Simon Riley还不习惯像二十八岁的人那样相处的缘故。

      地板一团乱,纸箱塞满了厨房和浴室用品,旅游的收藏,书,衣服杂乱地堆在行李箱和衣柜里还未整理,拆开的旧家具舍不得丢掉而带来了新家。你将毕业照的相框摆到架子上,手指抹到一层让人皱眉的灰。

      他弯腰拉过装着纪念品的箱子撕开报纸包装,黄色图案的马克杯在手里转了一圈放在桌子上:“我不知道你还收集杯子。”

      “旅游时买的,”你皱着眉有些忘记这项物品的大部分由来,“应该是罗马。”

      “你去过罗马?”他扯出卷起的一条腰带悬在空中,转身斟酌应该放在哪里。

      “2005年去看过Roma Masters,Andrea喜欢网球。”

      Andrea。你和他的对话像旧DV在播放时同时卡带那样僵住,剧情停在一个不合时宜的名字面前。

      他不认识Andrea,你忘了这件事而只是这样提起,忘记Simon Riley不认识从你高中毕业之后的所有人就像忘记初恋本身一样无足轻重——你迅速补上空白的几秒尴尬试图敷衍了事,“大学时的前男友,毕业之后分手了。”

      Simon的手在空中顿了一秒,发出那种缓解气氛特有的假笑,假装低下头对你的某双鞋子忽然感兴趣。你瞥了他一眼,坚持补充有些刻意,即使你完全知道他想继续追问——男人在意的时候露出的那种表情,假装不在乎,下巴古怪地紧绷,嗫嚅无意义的脏话,点头,摇头,不看你。

      又或者只有Simon Riley这样。你有段时间没和男人交往了,分不清。

      “抱歉提起那个。“

      你干巴巴地结束这段对话。

      “不是你的错。”

      他故作轻松地耸肩,你放弃这个话题知道不合时宜,如果Simon忽然提起某个前女友,你可能比他表现更糟。从现在起应该警醒自己别太常在他面前提2001年到现在的事——这是你和Simon Riley之间该死的关系裂谷,填满它需要无数思想和回忆的洪水。而你现在刚刚抵达边缘,不确定现在是否是雨季的最佳时段。

      Simon Riley撕开纸箱胶带的动作接近某种报复,试着用暴力掩盖无法名状的恼火,后果是里面的物品叮铃哐啷掉了一地,你回过神来倒吸凉气祈祷不要出现玻璃或者陶瓷的易碎品:“老天…轻点。”

      “抱歉,抱歉,宝贝。”

      Simon举手投降依然毫无歉意,你完全清楚他的态度只是单纯将某种不配得的烦躁泄愤,摸索着检查是否有任何东西被打碎:“…谢天谢地。”

      地板上滚落了一对红色的吉祥物玩偶,边缘有些发灰的大学徽章,某个无聊科技比赛结束后的队友都懒得带回家的奖杯,一叠散开来的拍立得。一部分在大学,一部分是毕业旅行,庆功宴,派对,工作以后的聚会,一段时间没联系的朋友和某个前任的合照,你坐在上一个出租屋的椅子上对着镜子耷拉着嘴角睡眼惺忪的自拍。你伸手去捡,以为他会帮你,像昨天到现在那样欲盖弥彰的示好——

      他没有动。在原地保持同一个姿势长达两秒,然后在很短的瞬间出乎你意料的失态,Simon Riley后退半步像被什么东西烫到,好像你倒出来的不是照片和纪念品而是岩浆一样危险。后背撞到门框才猛然惊醒,此时正被一堆前任自己都想不起从何而来的碎片包围,表现得突如其来的挫败显得如此荒谬,可笑。

      你抬起头看见Simon像某种缺氧的鱼,在这个狭小的出租屋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目光近乎不安地在地板上扫视着寻找一个安全的落点,不自然的笑卡在他喉咙里,几乎让你怀疑他被什么东西呛到了:“…Mittenwald?雪山很可爱。”

      他选了评价只有你一个人在镜头里的那张照片。安全,平和,不会出现2001年之后任何一个意料之外的陌生选项,没有他不认识的大学朋友,没听说过的聚会和活动,素未谋面的前任。他靠在门框上,抱着手臂看你整理和展示那些自己从未参与的瞬间,空气中保持着近乎诡异的沉默,像默剧开场那样你展示泛黄的大学毕业证到Simon没问是谁的某个男孩的生日派对,和他不认识的女孩的旅游照片,2007年12月10日Led Zeppelin伦敦场,你眼角沾着亮片。在一群人之间面对镜头夸张地笑——都没有Simon Riley。

      怎么可能会有他呢?把毕业照留到28岁已经堪称仁慈,高中结束以后你们甚至没在一个城市和国家,更别说在同一个窄小的35mm焦距的Canon IXUS镜头里留下能继续回忆的东西。

      你看见他稍微用力从门框上站起身,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后退,借口说自己需要喝点水。

      “冰箱有。”

      你不知何故也口干舌燥,焦虑在灼烧。

      他越过地板上的纸箱走进厨房,双手撑在料理台上终于能从你展示的悲剧中挣脱,深吸气。你犹豫是否该对此抱歉,也许一开始就不该同意前任想帮你搬家的借口,因为完全猜得到Simon Riley非要来新家很可能只是想找借口打炮而没想过要面对他问不出来的矫情问题——你什么时候去过德国?那是什么人的生日派对?Led Zeppelin的演唱会上你有邂逅某人吗?后来呢?

      “你要吗?”

      Simon弯下腰拉开冰箱,昏黄的制冷灯将他的侧脸照得发亮,一滴汗从颧骨滑到下巴。

      “要。”

      他将啤酒抛给你,在空中缓慢划过弧线越过地板上的纸箱,你本能地伸手,掌心像被烫到那样收紧。

      拉开瓶盖的脆响接近玻璃碎裂将两个人从沉默中救赎。你舔掉瓶口的气泡,任冰凉的液体顺着唇线滑入喉咙,目光还停在Simon身上。他保持高中的习惯,用牙齿而不是手指咬开啤酒,溢出的泡沫沿着嘴角流下一道弧线直到裸露的颈骨,液体在喉咙处滚动下咽。Simon的右手手背抹过下巴,正好侧过脸对上你的视线,目光在冰箱昏黄的灯光里闪烁而意味不明地带点笑意。

      他将啤酒从左手换到右手搁在桌子上,笑容更明显了一些,拍了拍自己抻直的那条腿稍微点头:“Come here love.”

      你没有拒绝,笑着摇头,将啤酒瓶搁在架子上跨过地上的杂物——微量酒精至少让人从尴尬沉默中挣脱,你暂时逃离这段对话放松下来,决定纵容Simon Riley.

      他一只手抓住你站稳,靠在料理台边缘没有动。

      手臂顺势扶在他的大腿上,这个角度还能看见Simon脖颈处因为搬运后的出汗轻微湿润,他拉起衣服在下巴蹭了一下,然后稍微用力将衬衫拉过头顶,手臂和胸口的线条紧绷,露出腰腹和胸口昨天你早就见过的那一大片纹身和该死的性感得要命的肌肉。

      脱下来的衬衫挂在一边手臂上,你看得出Simon Riley假装的漫不经心,故意保持抬头和他对视,直视脸而不是身材——知道他在卖弄就像知道他炫耀的身材是什么样的。Simon将上衣抛到地板上将你你拉近,你踉跄着向前半步视线下移,直视他喉结滚动,皮肤上覆着薄汗。

      两个人默契地没有打破沉默任由它像蜘蛛丝那样微弱地悬在空气中,你用手指在他小臂上画圈,缓慢呼吸几乎灼烧对方皮肤。

      Simon先做了忍无可忍的那个人,忽然低下头嘴唇贴上你的,手指颤抖着急不可耐地去解上衣扣子。你心领神会地抬头,呼吸交换前先尝到对方嘴唇上啤酒的苦涩气息,还有边缘皮肤因为饮料短暂的冰凉。你深吸一口气托住他的下巴,知道搬家不过是出了意外的前戏,被感情短暂凌迟但还是最终还是关于性。

      他的手下滑到腰际,稍微用力几乎是从地板上提起来转身将你推到料理台桌面,你下意识后移试图坐稳,位置颠倒现在比他更高,低头回应他短暂离开又追上来的亲吻。他舔舐下唇像明知故犯发出黏腻的水声,你手指在他下巴处收紧,不太适应从高处吻他。Simon似乎不介意将主动权交给你,几乎是从昨天到现在以来第一次表现得顺从那样脸颊贴着你的手心,从下往上仰着头索吻,舌头缠住你的交换黏腻唾沫和残余的酒精味。

      你侧过脸去找回呼吸,想不通Simon为什么昨天做过了今天还这么急,鼻腔深处无意识发出断断续续的呢喃。Simon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裤子拉链,你用手撑住台面调整大腿位置不去看他。直到听见牛仔裤落到地板上的声音,你抬起一边的腿,任由他将你的内裤拉到脚踝,手掌撑住膝盖用力分开。

      腰带叮当作响地解开了一半,他没有完全脱掉牛仔裤,扶住你的小腿缓慢蹲在勉强,膝盖跪在地板抬头开始从大腿内侧向上亲吻敏感带的皮肤,你忍不住闭上眼睛呢喃:“…操。”

      “你喜欢我用嘴,不是吗?”

      Simon跪在地板上稍微抬头。你面颊发烫,不知道是因为他太快了解你还是因为对昨天的性事记得过于清楚,听见悉索的声音却不愿意和他对视,你用手背抵住牙齿提前堵住自己不太体面的呻吟:“…要做就做。”

      回应你的是牙齿在你大腿内侧轻微划过的触,内裤下滑挂在一边的脚踝上,你不舒服而想踢掉它,Simon的手已经固定住那边的腿无法用力,你听天由命地放弃,任由蕾丝布料挂在空中,闭眼至少不想看清前任给你口交的脸。

      先感觉到的是嘴唇和手指,指尖掐进皮肤里留下淡红色的暧昧印记,你感到他呼吸粗重拂过大腿向上,没过多停留就开始亲吻腿根处的敏感带,你抬腿反而让Simon压制住你用食指和中指分开阴唇舔舐。你扭动着上半身勉强撑在台面上,手指在冰凉的大理石表面收紧,控制自己不要太快发出呻吟,对方舌头划过穴口和阴唇内侧几乎引得你发抖,阴部分泌的液体无疑在确认他挑逗的正确。

      你咬住自己的手背堵不住逐渐急促的呼吸,Simon的鼻子埋入腿间压在阴蒂上方,舌头在阴道口抽插模仿性交的动作发出湿滑的水声。你另一只手抓紧料理台边缘试图转移注意力,不想承认自己湿得这么快却被他拆穿:“…Miss my tongue already?”

      “…Shut up just suck it.”

      反击被呻吟卡得破碎,他故意低头舔舐你充血的阴蒂,你忍无可忍地将大腿夹紧被Simon用肩膀分开。余光瞥到他在地板上起身压住你的膝盖,另一只手在外阴处摩擦湿润的褶皱,手指缓慢插入甬道摸索着刺激敏感点。快感从下腹处延伸到全身刺激得你眼神翻白,你身体前倾,手指不自觉地纠缠进他的短发报复般收紧拉扯,他短暂停下舔舐,又缓慢加入第二根手指扩张。

      无疑的他今天没弄干净胡子,胡茬在大腿摩擦的微妙疼痛让快感更明显。你脚趾几乎蜷缩大腿颤抖,没完全扯下来的内裤挂在脚踝处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你抓紧Simon的头发脑袋后仰,开始庆幸没有拉开厨房的百叶窗而暴露这一切。阴道内部在他手指的抽插间逐渐变得湿滑,他用鼻尖抵住你的阴蒂舔舐穴口,比你发出更大声的呻吟像心满意足:“You're flooding.”

      Simon从你腿间摇晃着起身站稳,你用手背蹭掉视线里模糊的生理性泪水对上他的脸,嘴唇和下巴已经完全被体液打湿,对方故意放慢速度像某种淫荡的表演舔舐掉嘴唇上的淫水。擦掉剩下的液体他俯身重新低头吻你,你仰头回应,完全确认对方眼里掠夺性比前一天更赤裸。

      他表现得比昨天更没耐心地替你扩张,你说不上来他是已经得吃而不再遮遮掩掩还是心不在焉,接吻的时候格外喜欢用牙齿咬住下唇摩擦和拉扯。你皱眉发出不舒服的呻吟,他将手指从你体内抽出来阴茎抵住你湿润的褶皱摩擦:“慢点。”

      “别装纯了公主,我们又不是第一次。”

      他亲你的耳垂,犬齿在皮肤上收紧留下轻浅的牙印,不痛,但你不知为何感到恼火,手指掐进他脖颈处回报一串指甲印。Simon对这种幼稚的反击感到好笑,抓住你的腰拉近示意把腿分得更开,龟头在阴道口摩擦等待适应:“Relax baby girl, relax.”

      他在你耳边呢喃,声音颤抖,“Let me in. Let me feel all of you.”

      穴口被阴茎顶端摩擦着淫水缓慢进入,你感到阴道内部收缩着包裹的胀痛让人绷紧身体,这个姿势比在床上更难撑开,Simon的声音也开始因为你的反应变得不自然而断断续续,像从喉咙深处拽出来那样勉强让你放松,这样太紧了,吃不下的。

      汗湿的头发抵住他的额头,对方粗重的呼吸扑在你脸上,他重新亲你分散注意力而支撑自己完全进入,鼻腔里闷哼着发出满足的叹息。阴茎就着小穴内壁分泌的体液缓慢抽动,大腿和臀肉在大理石台面上随着他的动作摩擦,你被刺激到G点脑袋后仰差点撞到墙壁,Simon拉住你的头发露出脆弱的脖颈,亲吻和吮吸的间隙不忘夸你有多湿。

      这他妈算个屁的赞美。

      你能听见阴茎在交合处抽插带出来的水声,和电流般的快感一起从下腹开始扩散,被他亲得迷迷糊糊而忘了反驳。大脑被性欲浸泡而变得混沌,他在你耳边低语,问你感觉如何,会不会太深,初恋的鸡巴够满足你吗,是不是比你那些所有的狗屁前任加起来都好?

      “你他妈有病。”

      挣扎着组织语言你好不容易骂了一句脏话,不知道Simon Riley发什么疯忽然在这里提那些他根本没见过的前男友。他不生气,当然不生气,做爱的调情而已,手掌紧贴侧腰强迫你在原地分开双腿,阴茎顶弄到体内的敏感点打断咒骂。他的舌头贴到你颈侧,舔舐着你逐渐加快的脉搏让人忍不住发痒,你低头侧过脸去视线模糊地睁开眼,一只手拨开湿润的刘海从他的亲吻中抬头。

      目光在两个人交合的摇晃中好不容易凝固到卧室的墙上,你撑起上身勉强能看清旁边,刚刚收拾却没完全布置好的置物架,杂乱地堆积着让两个人短暂陷入尴尬沉默的内容:照片。纪念品。奖牌。毕业证。拍立得。十八岁那年的毕业照明晃晃铺在积灰的台面上像在嘲讽你过了这么久还在和同一个人上床,它只占了一张,剩下大部分的记忆被其他淹没而没有他——直到你重新和Simon Riley见面和做爱。

      他注意到你的走神,故意抓住大腿向阴道深处顶弄,撞到子宫口的肿胀感让人尖叫着后退打断思绪。他将你固定在交合处,另一只手捏住下巴强迫你转头,唇舌交缠时比前戏还要粗暴,强硬地从口腔里掠夺呼吸和最后一丝清醒。

      你皱着眉回应他,感到阴茎在体内缓慢搅动,Simon压低声音语调接近警告说你走神了。

      “在看什么?”他咬住你下唇舔舐。

      “没,” 你转过脸闭上眼睛,听得出Simon Riley在赌气像个青少年,“抱歉。”

      “是我在操你,宝贝,”他被你绞紧的阴道夹得倒吸凉气喘息,“专心点。”

      你颤抖着坐不稳身子,脚踝上的内裤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地板上而无暇顾及。Simon从你侧头的那边吻你,像报复刚才的走神又像不满于你看的其他内容,他扫了一眼那些在做爱途中显得分心的照片停在你脸上,你顿了两秒拼命在快感中找回思绪才恍然大悟Simon Riley恼火的不止是你走神。

      但是没来得及开口问他就故意撞在敏感点上,推动你意识跨越临界而无法控制理智被情欲淹没。你尖叫着喘息,手指几乎掐进对方的皮肤,腰肢向后弓起,阴道内壁痉挛着绞紧阴茎任由高潮席卷全身。他的额头抵住你的,阴茎在体内跳动几乎和你的尖叫同时骂出脏话,Go ahead, baby girl cum for me.

      你在料理台上抽搐着,淫水喷湿了台面,小穴深处被精液填满,他撑在料理台手臂环住你的腰,纠缠着你的上身轻微颤抖,直到两个人急促的呼吸先后平缓下来。你疲惫得张不开口,脑袋靠在他肩膀上等对方放手。Simon此刻几乎能称得上难得地保持温柔,在你耳后亲吻时阴茎退出体内,带出一股淫水和精液的温热混合物从穴口流到浅色的大理石表面。

      他的嘴唇贴着你脸颊好一会才离开,留下一串湿漉漉的亲吻像是补偿或者安抚刚才的不耐烦,手指穿过你汗湿的长发拨到耳后露出你泛红的脸,你终于有力气抬头和Simon对视。

      “…你知道做爱不能解决所有事。”

      你侧头,懒得将眼睛完全睁开,声音有些沙哑。

      “抱歉,亲爱的。”

      Simon向前倾身又补偿性地在你额头上印了一个吻。你用手蹭掉脸颊上控制不住的生理性泪水后退留出空间,看他清理台面和地板上的狼藉,纠缠了一地的衣服和杂乱的行李,弯下腰,将内裤重新提到你大腿上。

      “我是说,如果你在意的话,可以直接问我。”

      你抬起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任由Simon帮你整理衣服,试图让自己听起来严肃,无法确定是真的在听还是性欲满足后的装模作样,“而不是好像你在拍色情电影一样假装上床就可以忘掉那些。”

      “亲爱的,上床不是假装的。”

      他低头,嘴唇擦过你湿润的眼眶在太阳穴停留两秒。你靠在他颈侧,正好转过头能看清墙上的照片,关于没有Simon Riley的记忆。

      他继续说:“但我确实在意。”

 

TBC.

Notes:

感情进展很顺利…真的吗?
一边写一边觉得室内的对手戏张力没有那么足,担心会不会显得很无聊。我试着在对话里加入微妙的抽离感,从Y/N视角只是感觉Ghost有点尴尬,实际上这段剧情对Ghost而言是一种微妙的凌迟。我安排“搬家”这样需要整理和展示的场景,让Ghost在面对无数没有两个人的照片时,意识到自己也在这十年里错过了什么,和Y/N一样认清自己在对方生活里空缺了多大的一部分。个人认为这个情节有一点,尤其是“错过”本就是两人不想提起的沟壑,事实血淋淋地摆在面前,沉默的一半是假装体面,另一半已经被折磨得不知道该问什么了。这段其实和上一章Y/N在对方的纹身面前感到退缩是一个对称的情节。
这段的床戏虽然短但我很喜欢,很喜欢内裤挂在脚踝上还有两个人没完全脱衣服的场景,很生活很色情很可爱,女方坐桌子上就是应该被舔阴的所以忍不住又写了一遍。
不知道能不能感到气氛里微妙的不适,毕竟一开始就是因为肉欲重新滚到一张床上,却在面对情感空白时意识到自己其实比想象的在意更多。填不满记忆的裂谷只能向前走,我一直不对前任复合抱有过于乐观态度,尤其是青少年时期之后跨越很久的重逢,如果要重新陷入爱情,需要斟酌比荷尔蒙更复杂的内容。
本章对话比较繁琐,笔者不擅长写台词所以可能表现力比较差。
上周去旅游了就没有写,这周回来写完就发了。很感谢读者的鼓励,对笔者而言意义非凡,有新的内容都会写完就发的。

Chapter 8

Summary:

你和他说一切太快。二十八岁的爱情没法只靠十八岁以前的记忆和一瞬间的荷尔蒙,如果你们之间有至少一个不希望这段关系只是临时上床,那么一切推翻重来,像真的在乎那样重新认识,从成年以后你们错过的每一个决定开始。
他将烟卷靠到唇边沉默半晌叹了一口气,“那么,亲爱的,打耳骨钉比纹我的名字还疼吗?”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Simon Riley的消息在19点07分的时刻弹出来。你抵达转弯路口,被手机震动打断脚步,停在红绿灯前手指不耐烦地在屏幕上划过,切掉耳机里Katy Perry甜腻的嗓音和仿80年代流行乐的电子音效。《Teenager Dream》夸大的喧闹初恋几乎让人陷入自嘲,尤其考虑到你和你第一个男友,无论是十八岁还是现在都不算那么甜腻的恋情。

      他发了个地址,你拽下一边耳机给他打字。

      敲键盘的十秒正好错过了一个绿灯——Simon Riley让人该死的分心。你骂了句脏话,用衣袖擦掉屏幕边缘不知何时沾上的雨水,一半抱怨一半懊恼地发了个失落的表情。

      “不来?”

      他几乎立马回复。

      “来。”

      你叹了一口气,将耳机卷起来和手机一起塞进口袋,踩着下午雨后的积水跑过红绿灯到另一个街区找他发来的店名。

      天色因为积云开始昏沉,伦敦比预料中更早落入蓝调时刻。你一只手解开早上出门时挽得不算精致的发髻,匆忙向前又后退几步停在一辆还算干净的黑色福特旁边,对着反光的玻璃勉强整理几下凌乱的刘海。身后的酒吧刚刚亮灯开始营业,亮粉色的霓虹灯背光和不远处深蓝的潮湿夜色混在一起,你将头发拨到耳后,眯着眼睛看不太清自己的脸,牙齿咬着笔盖,右手试着补上花掉的眼线。

      补妆其实是走神的借口,你心里清楚,近乎专注地研究自己的下眼线,试着用多余的动作躲避见到Simon Riley之前混乱的情绪。

      “Not your mirror, lady.”

      反应过来车内有人时你半张脸被卡在玻璃下方,猛地抬头对上车主的眼睛,他手指不耐烦地在方向盘上敲打,扭头向你该去的方向指了一下:“Find a washroom prepare your date.”

      你慌忙后退,分不清是因为用了别人的车玻璃而尴尬还是被陌生人拆穿了心事:“Sorry.”

      他不耐烦地摇上车窗。你重新在玻璃里对上自己的眼睛,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在他人看来有多接近于奔赴约会,像个高中女生参加毕业舞会那样在镜子前化妆,整理头发,忐忑于马上要见到的人,期待和困惑,不明所以的烦躁,一丝焦虑。

      福特开始倒车。你转身赶路,呼吸里灌满了夜幕降临前骤然变凉的潮湿空气,幸而现在是初夏,思绪回到陌生人刚才的那个问题。

      ——这算个date吗?

      没人讨论过这个。或者说,你和Simon Riley从一开始就没讨论过两个人重新见面之后到底是什么,这就是和前任太快上床的坏处:因为早就相互熟悉,所以跳过所有的自我介绍和欲盖弥彰的调情,固执地相信自己和初恋时一样好,或者一样坏。反正我们在一起过不是吗,没必要假装讨厌对方,哪怕只是刚好找个节省时间的熟人打发两个人倒霉的单身时间。

      搬家的尴尬之后Simon Riley短暂消失了几天,你对着他发来的短信有短暂的几个小时表现得像teenager girl那样焦躁,忘记了Ghost现在的职业和不是2001年在街上乱晃的年纪,差点打电话质问他逃避不能解决所有。然后他深夜和你道歉,发来一些模糊的工作地址和内容,你才想起所谓的保密和安全,你搞不懂的中尉身份,不知道的Simon Riley什么时候成为Ghost的部分。

      “抱歉,亲爱的,我回来和你谈。”

      他又给你发邮件,从SMS到手机短信到邮箱,像某种地下特工那样一直换联系方式找你。晚上你关掉所有灯,在蜂鸣的电脑前沉默半晌才开始敲键盘回复说好。

      他表现得好像十年来从未忘记过你,实际上你们缺席的证据已经不止一次摆在对方面前。帮你搬家前后的两次快速性爱,第一次你差点暴露了被他刺痛的事实,然后Simon偶然流露出的试探和焦虑好像S真的在乎过你们分手,而不仅仅是,恰好找前任度过刚搬来伦敦的无聊时光。

      装真心是男人试探的第一步。你这样安慰自己,停顿几秒继续向前,不想比对方更早心软,承认介怀两个人重新见面的空白。

      伦敦夜间的Wine Bar属于情侣的经典选择,不是你和Simon Riley之间。天知道你们还是学生的时候那些无聊的约会局限在曼彻斯特廉价电影院的小食区,快速交换的接吻,唇齿间黏腻的可乐甜味和某些类似于天长地久的幼稚情话。

      现在这荒谬的一切:他参军了,你从曼彻斯特搬走,你们分手快十年之后重新面对面坐在一起,试着谈论为什么和前任重新滚到一张床上的事。

      至少现在你们有足够的年龄和金钱来支撑两个人在还算体面的地方像成年人一样聊天,你将裙子拉平,玻璃门向内推开。

      头顶的吊灯只够点亮桌面那一小片圆,你在昏暗室内找到Simon Riley带着口罩坐在深处角落,他点头,你含糊打招呼后坐下理好裙子,桌上已经摆了两杯酒。

      “我点了威士忌。”

      Simon发出的声音比前几天沙哑,示意你手边那杯酒,“加了奶油,椰子之类的fancy内容,那人推荐女孩喜欢这个。”

      玻璃杯的奶油和蜂蜜被桌面中央的顶灯照得精致过头了。你扬起眉毛,不确定他是在前任面前装深情,还是真的不擅长给平民女孩点酒。

      “你的呢?”

      “就是波本。”

      他干咳一声,拇指钩住口罩边缘向上推露出一边嘴角,侧过脸去喝自己那杯,不经意开口关心前几天做爱之后的事:“…新家好吗?厨房,还有你的那些照片。“

      你差点被他给你点的酒呛到。奶油和蜂蜜比你想象的甜腻得多,勉强才尝到一口威士忌。

      “一般。隔壁喜欢放歌,很吵。“

      “噪音?“他将酒杯放在桌上向前推发出轻笑,“你该告诉我。我可以去谈判——不,就是谈谈。“

      他又在卖弄,你完全能确认,像在你家卖弄身材那样卖弄自己的职业,你稍微歪头看他,忽然好奇Simon Riley是只在你面前这样调情还是已经信手拈来,“——中尉的工作包括帮平民谈判?我该举报你吗,Ghost?“

      最后一个单词你故意拉长音调几乎从牙缝挤出来。不需要用Ghost称呼前男友,因为比这个代号更早就认识他了。对你来说Simon Riley就是Simon Riley,带着叛逆和愤世嫉俗或许还有顽固和你反复陷入爱恋和争吵的曼彻斯特人,你能够混乱地赤裸地躺在床上他Simon无论是2001年还是现在。而Ghost不一样,该死的单词完全空白,他在重新自我介绍时把这个名字抛给你,你固执地从未使用,因为坚持离它很远而离Simon更近,不想承认自己对他离开曼彻斯特以后的事了解多么贫瘠,苍白,即使必要。还是苍白。

      你咀嚼着这个名字扭曲表达对他炫耀的不满——可能只是因为不喜欢这个名字。

      “牙尖嘴利,公主。“

      他理解到你刻薄的幽默感开始笑,仰着脑袋靠在椅子上停顿几秒又撑着桌子向前,稍微放松一些像男人和女人该在酒吧那样调情。你终于喝掉了鸡尾酒顶上的一部分奶油,威士忌流入喉咙,一切开始正常。也许。

      Simon试着说了一个他过去的笑话,你皱眉无法完全理解。他笑着摇头,指尖划过桌面的反光湿痕,斟酌用词和一个平民不那么过火地解释一个特种兵做过的事。

      “不,是坎大哈,在阿富汗,不是甘达尔,那是历史家虚构的,宝贝,是G开头的——”

      他抓过你的手,好像做了一百万遍那样自然,被接触到的部分像是在发烫也许是威士忌太早作祟,Simon用你指尖蘸水在桌面上写了个G解释,代表Gandhar也可能是Ghost。

      你抽回手,对上昏暗灯光背后他意味不明的眼神,犹豫着正要问——

      “Ghost?不知道你在伦敦。”

      有人比你更快和熟练地喊了这个名字。一个陌生男声打断对话,Simon和你同时转头。意识到来人找他,你坐好,扯出一个遇到熟人的熟人那种客气微笑准备应付。

      你以为这是几分钟的事,喝酒时遇到对方认识的人很正常你本不该在意。而Simon几乎迅速摆出你从未见过的态度坐直身子,收起你面前一贯的放松从椅子上站起,手臂紧绷着撑住椅背,咕哝着对方的名字开口:“刚搬来。”

      你僵在原地自下而上打量着Simon,他转过身和男人说话,盯着对方的眼睛,下半张脸被挡住,也能猜到开口时绷紧的嘴唇,用词短而快,眯着眼睛态度严肃,语气生硬许多。而不是和你交谈时那种分不清他是装的还是真的放松和调情,偶尔的轻笑,视线蹩脚地在脸上停留。

      原来Ghost和参与过那十年的人说话是这样的。

      “离开秘鲁之后就没见过你了。”

      你假装拿起酒杯,像一个明事理的女伴那样试着不听特种兵男友的续旧,嘴唇靠在威士忌边缘没有喝,思想却飘回去猜测对方大概是Simon Riley在某次任务或者工作中认识的人。

      秘鲁?他刚才说到这里了吗,还是上次你没来得及问清纹身的事?

      “一样。别回南美洲那种鬼地方了。”

      Simon和旧友开玩笑的笑不同于和你调情,和认识Ghost的人说话也不同于Simon Riley的前女友。他短暂谈到往事细节,态度比你预料中更认真,提一些你在报纸上偶尔读到的遥远政治,异国的天气,念不顺的地名。忽然后悔高中没有认真修地理。

      手指在酒杯上转圈收紧,你任由冰水在手心融化然后滑落,想责怪他不选一家那种有着吵闹爵士乐队的地下酒吧来填补你无法加入谈话的空白。

      被孤立凌迟不到一分钟已经忍无可忍,杯子搁在桌上,推到中央,留下一圈长长的反光湿痕。你从椅子上站起,差点碰到玻璃窗而惊动了原本就不属于你的交谈,正好撞上Simon短暂吃惊的眼神,你向后一步,比他的追问抢先开口:“…我出去一下。”

      自己的声音比预料的颤抖一些。

      他终于停下谈话,转身,短暂从Ghost回到Simon Riley,皱着眉试着靠近你说话,声音比刚才缓慢:“还好吗,亲爱的?”

      “抽烟。”

      你干巴巴地回应,不愿多吐一个单词,下一秒就要离开。

      Simon终于发现前女友情绪不对,转过身去拿外套给你的空隙你已经向后退,比他更快向门口走去,摆了摆手示意一切很好,低头假装自己没有像逃跑一样狼狈,不想让前男友看到因为短暂被冷落而像个青少年一样格外在意的表情。

      夜雨的水汽混着马路灰尘潮湿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你深吸一口气,被伦敦的夜晚从前男友的失败谈话中拯救。一滴水砸在眼睫毛边缘,你闭上一只眼睛,意识到门外重新下雨,即使是初夏夜间也仍然有微风,裙摆被打湿。

      现在还能转身回去拿Simon的外套。

      你松手,玻璃门回弹,台阶向下。宁愿将自己交给伦敦街头也不想参与和你完全无关的谈话——不管多少次想假装可以不在乎,跳过去,重新开始,苍天跟你知道这是该死的情感凌迟。他将你放在对面调情,好像刻意让你远离,不愿认真解释坎大哈或者秘鲁是什么,为什么。

      雨不算大,潮湿地贴在头发上勉强可以忍受。黑色出租车打双闪灯碾过柏油马路,照亮一片细薄的雨幕之后消失,两个游客兴奋地拖着行李箱走过斑马线,和你一样沉浸在情绪中忘记下雨。写字楼玻璃幕墙内白炽灯彻夜不息,赌场霓虹灯在背后闪烁,街角空隙和英国橡木的阴影里还能看见泰晤士河一角倒映着年轻的金丝雀码头*。城市的血脉向前翻滚,比眼泪厚重,比历史更永恒。

      你驻足在此,不承认自己继续向前会被夜色迷住,将淋湿长发拨到耳后,你低头勉强在别人的屋檐下找到一片没太淋湿的台阶,叹了口气,背靠湿冷墙壁转身坐下,终于在真实世界面前放松。

      城市是感情失败者的永恒救星。

      毕竟河流永恒,街道繁复,伦敦每天承载几十万陌生人走过,从你面前走过,一切太大,反而衬得那点轻微的在意和难过如此渺小——意识到所有人都是都是空白和Ghost一样甚至为此松了一口气。你低头整理裙摆,湿漉漉地坐在台阶上,心安理得得接受其他所有人对你的陌生和无视,而不是在Simon Riley面前手足无措地试图理解前男友分手十年内毛线团一样缠绕得解不开的故事,恼火于他好像不那么真心在意你。

      你手指在口袋里摸索,还剩最后一根烟,没有打火机。

      该死。出门前该在楼下买的。

      你开始皱眉,摸另一个口袋,还是失望,只好将烟从嘴边重新拿下来夹在指尖反转,抻直手臂盯着它,试着想象一颗不存在的火星。

      左手蜷在膝盖上右手夹着烟,你侧着脑袋自嘲地笑了笑忽然感到困倦,接下来该将自己比作卖火柴的小女孩了。

      一个温热的重量靠在你肩膀上,然后是手臂,男人的。从你伸直的右手旁靠过来,手里捻着打火机靠上你的烟卷。你抬起眼皮,他手背碰到你的。

      咔哒。

      你在原地没有动,任由他帮你点烟僵了几秒。直到对方在昏暗的细雨中熄灭火焰,想象的火星真正亮起,你手指颤抖着夹紧烟卷弯曲手臂,才从膝盖上抬头,转过去对上Simon Riley的视线含糊开口:“…我不知道中尉有跟踪女人的癖好。“

      他将口罩拉到下巴露出脸,从胸腔深处发出的笑声像是无奈,重新接近你知道的那个Simon Riley而不是刚才忽然严肃的Ghost,知道你叫他中尉是在报复。

      Simon稍微起身向后坐和你一样靠在墙上,没问就将手臂环住你肩膀收紧,侧过脸低头,嘴唇隔着你湿漉漉的头发在太阳穴贴了一下,温度近乎灼烧:“追求更准确,亲爱的。”

      你将烟重新靠在唇边,让尼古丁缓慢过肺才找回一丝清醒,懒得费力气从他怀里挣脱,任由Simon一只手环抱着你,脑袋搭在他脖颈处,还能闻到肩膀上大概是酒吧带出来的威士忌气息。

      “以为你会觉得叙旧更有趣。”

      “那也是该和你叙旧。”

      他贴得太近,呼吸卷走了你吐出来的一部分烟雾,压低声音的道歉像在呢喃,“抱歉把你丢在那里。”

      “…怪我没法和你们聊那些事。”

      你干巴巴地回应,懒得表现更多情绪因为觉得他道歉太快,分不清真心假意。

      “我的错。”他的半张脸扭曲成介于讽刺与真诚之间的某种表情,嘴唇下移到你的脸颊停了几秒,干燥而温热的亲吻让人错觉接近讨好:“拜托让我认错,公主?”

      “没兴趣。”

      “怎么了?”

      Simon稍微放开你后退开始蹙眉,像是终于愿意认真对待你的不满而不是用调情来敷衍,环住你的那只手在肩膀上收紧,另一只手在自己口袋里像你刚才一样摸索香烟。

      “想事情。”

      你稍微从他怀里起身,右手夹烟,左手托着下巴盯着远处河面的倒影被一道小船划开,被树影挡住。

      “说说。”

      他用右手按打火机,比给你点烟时更不耐烦一些。晚风变凉了一些,火焰迅速吹灭,Simon皱眉又试,打火机在手心翻转。

      “在想前男友跟我上床约会到底是为了找个炮友打发时间还是真的想重新开始什么关系。”

      咔哒。

      你终于忍无可忍将这几天的纠结情绪同时倾泻在Simon Riley面前而没有停顿,他捻着打火机的动作卡在你余光内,你懒得转头去看他的表情,怕自己不将问题说完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机会开口。

      “…还有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在意我们分手过这么长时间,鉴于你总是…不谈那些事,不说你有过什么和想要什么。”

      Simon手指夹住烟卷抵在膝盖上的动作保持了你说话时的半分钟之久,你没转头去看,和他一起陷入永恒那么长的沉默,手臂靠在你肩膀上的部分不自然地绷紧,僵在原地忘记做出下一个反应。

      你意识到自己没将烟灰掸掉而掉在了裙摆上,伸手将碎屑和堆砌的bad words拂到地面。

      灰烬在晚风中迅速下落,掉在在一片反光水渍表面然后融化,消失,轻而易举,留下雨水无法消解的坏情绪和Simon Riley并肩坐在一起。你吐气,看烟雾向上翻滚,消失在路灯能照亮的雨幕边缘。

      他好像如梦初醒一般稍微抽动了一下手臂,没回答你的话,重新翻转了一遍打火机再次按下,终于将烟点亮,和你一样将手肘支在膝盖上夹着烟卷深吸一口气。他侧过脸低头靠近你,你下意识皱眉想把他推开:“别,别亲我来敷衍我——”

      太迟了,也可能是他力气比你大得多,环住你肩膀的那条手臂收紧,你正好抬头嘴唇撞上他的。拇指压在你下颌线上滑到脸颊,你没法从Simon怀里出来,嘴唇已经贴到他下巴上方,只好认命一般顺从地闭上眼睛下意识张开嘴回应这个意外的接吻。他吻得很慢,舌头刻意在下唇边缘打转缓慢深入,你皱着眉尝到他唇齿间的尼古丁气息比你常抽的更苦,混着呼吸间伦敦夜雨的潮湿腥气。Simon将手指滑到你脑后的发间轻微拉扯,你下意识仰头,舌头离开他的向后退,睁开一只眼睛,喉咙里溢出半声混着不安和恼火的呻吟。

      “亲你是因为我想亲你,不是在敷衍你的问题。”

      他重新将烟卷放在嘴边深吸气,烟雾从嘴唇上方翻滚着挡住他的脸,Simon在你发出埋怨之前打断,解释这个坚持要交换的吻。

      “然后,第一个问题,我不是在打发时间。”

      Simon松开你,烟雾散去,你反而不知为何失去勇气躲闪他直视的目光稍微侧身,手指不安地蜷缩托着下巴,心脏在胸腔猛跳,生怕听到不想要的回答。

      “如果我之前表现得太随便了,我道歉。”

      他放开环住你的那只手向后撑,烟还夹在嘴里让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Simon意识到这点,他将烟拿走,几乎是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从牙缝里挤出来又重复一遍。

      你知道道歉对Simon Riley来说不比杀人容易。

      “我是说,我很抱歉让你觉得我们只是用前任的身份上床。”

      你保持沉默蜷缩在原地听他叹了很长的一口气好像在斟酌用词,“我一开始以为和前女友一起会更容易。我的意思是,我们不用重新认识,说那些交往边界和童年琐事什么的——”

      不对。他没意识到问题所在。你直起身子转过去想要打断他,Simon更快一步将食指竖起压在你嘴唇中央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顿在原地,不满地皱眉。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亲爱的,”

      他扬起一边眉毛一个字一个字地补充,“我们需要重新认识,对吗?你不喜欢我逃避那些事。”

      你瞪大眼睛,没猜到Simon Riley这么快就懂了你的意思——也许对特种兵来说一个平民女人的感情问题并不难猜——无论怎样。你对自己不用反复解释松了口,向后退,稍微歪着头从下往上地看他,没有继续反驳。

      然后像无聊肥皂剧的和解那样两个人同时笑了——不是为了无所谓的调情或者下流玩笑,而是在散落一地的毛线团里和你同时找到最开始就该拣起的线头。你们在咖啡馆见面,在出租屋上床,又在酒吧的谈话全部作废,僵局里你忍无可忍亮起黄牌,才和Simon Riley并肩坐在伦敦的雨幕下方,有勇气指出你和他房间里的大象,之后自嘲地笑出声。

       “然后,第二个问题。我该承认和你一样在乎,甚至更多。”

      Simon将最后一截烟卷靠在唇边,压低声音叹气,左手伸过来在你下巴处摩擦了一会移到耳后,将一束淋湿的卷发拨开,露出你忘记什么时候搭配的黑色耳钉。

      “我早就想问你什么时候打的耳骨钉了,高中的时候连纹身都不敢。”

      你回应一个疲惫的微笑抬起眼皮看他,记得那件事很愚蠢,高中生情侣在身上纹名字之类的,青少年特有的长期错误决定之一。2001年夏天和另一个女孩在曼彻斯特的廉价纹身店里犹豫了半小时,最后只是在手腕上扎了一串空针的名字就匆忙离开,好像默认自己不会永远记住Simon Riley,或者不想。他第二天发现了,两个人一起逃了课在天台上摸着你手腕内侧嘲笑你愚蠢,又问你什么感觉。

      你故作轻松,依然不敢真的在皮肤下方加进墨水。十八岁的Simon Riley在日光下大笑,毫不在意地亲吻你,嘲笑你是胆小鬼,手指向下缠住你的收紧。2001年初夏比记忆里气温更高,他掌心的汗在你手中发烫,错觉比纹身枪的痛感更灼热。

      他这时抽完了烟,二十八岁的Simon Riley左手搭在你膝盖上找到你绻缩的手臂,像你刚才回忆的那样熟悉地抓住你手腕,拇指在曾经出现过他名字的皮肤上画圈。你没有抽回手,对比着此时指尖的粗糙触感,关节处你分辨不清的细小伤疤,还有手腕下方真正的纹身,不是你学生时代只敢打空针的那种,重逢第一天你就没敢深入去问的那个从北冰洋带回来的鲸鱼尾巴图案。

      “说说鲸鱼,还有刚才写的那个G。”

      你深呼吸,肺里充满潮湿空气,手臂后撑像他那样坐直身体,终于问了第一次上床之前就该弄清楚的问题。

      “不要说那些你约会时卖弄的经历,就说为什么是Ghost.”

      他点头,但没有发出声音,前倾上身靠近你,手指沾了台阶上的雨水像刚才那样在你手心写G,将这个名字从2001年开始拆解。你和Simon Riley将两个人僵持的拼图打碎,倾倒,你低头去找,记忆像视线边缘的泰晤士河面那样被夜雨融化,河流尽头等待着茫茫暮色,或者有人重写爱情。*你后背贴在湿冷的墙壁上,楼上某个深夜无法入眠的倒霉蛋在用CD机放音乐,你眯起眼睛,靠在Simon手臂上,耳朵里充斥着他梦呓那样的故事和半真半假的歌。

 

Just have a little, patience, 
请你再多给点耐心,
I'm still hurting from a love I lost,
我仍徘徊在失恋的伤痛中,
I'm feeling your frustration,
我能感受到你的失望,
Then maybe all the pain will stop,
也许一切的伤痛将会停息,
Just hold me close inside your arms tonight,
今晚就把我紧紧地抱在你的怀里,
don't be too hard on my emotions, 
请不要对我的情绪太苛刻,
Cause I, need time,
因为我需要时间,
My heart is numb has no feeling,
我的心已麻木,不能感觉,
So while I'm still healing,
当我正在治愈的时候,
Just try and have a little patience, 
请你再多给点耐心,
I really wanna start over again,
我真的想好好重新开始。

...

 

注解:

金丝雀码头:位于伦敦塔哈姆雷特区的Isle of Dogs,它的重生是是一部关于城市再生、功能重构与现代主义理想碰撞的实验史。金丝雀码头(Canary Wharf)曾是19世纪至20世纪中期世界最繁忙的港口之一,随着集装箱化的普及和港口转移,70年代末逐渐荒废。1987年,加拿大的奥林匹亚和约克公司(Olympia&York)对其进行重启。直到2010年,金丝雀码头已经从“城市死水”进化为伦敦的第二金融核心。

北岛《我们》:发表于1986年《今天》,诗歌通过丰富的象征,表达了对爱情、历史和记忆的深刻思考,既是对爱情叙述和重构现实的反思,也隐喻了个体情感在时代中遭遇的变化与遮蔽。原文:看那迷人的时刻:盗贼潜入邮局,信发出叫喊,钉子啊钉子,这歌词不可更改。木柴紧紧搂在一起,寻找听众,寻找冬天的心,河流尽头,船夫等待着茫茫暮色,必有人重写爱情。

Patience:英国男子团体 Take That 于 2006年11月13日发行的复出演唱单曲,收录在专辑 Beautiful World 中。歌曲以“在痛苦与混乱中等待爱的归来”为主题,充满对宽容、理解与重建信任的渴望。

Notes:

前任文学不是我的舒适区,写得比较慢…矛盾设置得比我想象的复杂,节奏有点快,我试着同时处理过去和现在,性欲和爱欲的矛盾。写得顺就会一周一更,不顺的部分两周一更这样。
写连载有一个比较小的彩蛋,我将故事的时间设置在和北半球当前季节差不多的时段。比如上一篇是2月开始写的,在冬末初春的季节;这一篇是夏令时开始之后,在英国刚进入初夏白昼变长。这篇预计应该不会写太长,夏天的时候就该写夏天的故事了。
这一章的内容是主角对于重启关系的反思。主要关于错过的部分怎么补充,以及未来是否期待还有关系。二十八岁在我看来应该是对于长期亲密关系负责的年龄了,考虑到主角和青少年时期的莽撞相比,严肃对待感情更显得对对方的重视。但是写出来就会显得既不色情,也不美丽,我试着加入环境和细节丰富一下画面,否则干巴巴的谈话很无聊。情绪比较压抑,不想让情感凌迟太久,看起来有点无聊但是对我来说是必要的。
很喜欢坐在楼梯上抽烟聊天的画面,笔者认为是很亲密的举动。这章真正想表达的是恋人之间的沟通非常重要,无论是年少记忆还是荷尔蒙都难以支撑长期关系,任何需要维护的关系都需要做到真诚和平等地沟通,笔者希望重新开始的感情更成熟和谨慎因此安排了比较长的反思内容。
笔者很少去酒吧,也不喜欢喝酒,如果有错误描写请指出。作为Z世代,笔者对21世纪开始的十几年感情很深,忍不住加入一些背景和细节描写了。

Chapter 9

Summary:

你用肩膀和侧脸夹住手机,右手签了Simon Riley的名字收快递,打电话问他订双人床做什么。
他大概在街上,背景音塞满了交通堵塞和修路机器的轰鸣,开口时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确认好像怕你听不清:“同居啊,亲爱的。”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仅存的理智只够撑到凌晨,你差点在Simon Riley肩膀上睡着。他背你回家像高中毕业舞会之后你第一次喝伏特加的晚上,意识恍惚错觉回到十八岁,你搂着Simon的脖子穿过曼彻斯特凌晨的街区摇晃,碰到的温热皮肤像某种大型动物。二十八岁的前男友抱怨你重,你半梦半醒地回应特种兵也不过如此,手指却在对方脖颈处收紧,好像怕Simon Riley来不及说完那些长得没有尽头的故事就突然消失。

      不能指望两个十年没有参与彼此的人在一夜之间足够数清该死的空白。你靠在他胸口像要通过心跳才能确认2011年的Simon Riley真的存在而不是某种重读高中日记的幻想,他缠住你的手指,翻来覆去讲分手之后的事,哪一年离开曼彻斯特,哪一年第一次出国,又是什么时候回来处理他父亲的葬礼。透过胸腔和你的困意Simon的声音显得发闷,你闭上眼睛又睁开,继续问他南美洲的事。

      Simon 稍微低头,嘴唇缓慢在你额角贴了一秒之后开口,那你呢,为什么决定不嫁给那个意大利的混蛋,反而刚好等到初恋男友搬到同一个城市?

      你疲惫地笑,眼睛几乎睁不开,他松开你的手,手臂环住你后背叹气,好吧,公主,别抱怨我该送你回去了。

      可能回应了Simon也可能没有。你被他拉到背上,视线摇晃,昏黄的路灯闪烁像挂着一个橘子,他稍微停顿让你能把脑袋更好地靠在肩膀,头发扫过脖子有点痒,你听到他笑了一声没说话。接近凌晨路边只剩WHSmith灯箱广告在闪烁,你眯起眼睛,看到已经经过了离家不远的一个红色电话亭,贴满了手写广告和租房公示,奥运会志愿者招募,娜塔莉波特曼的《黑天鹅》海报。

      伦敦的潮湿夜雨细碎地打在你后背让人喘不过气,也许整个英国都如此。英格兰如此,伦敦如此,曼彻斯特也一样;2001年你临近毕业喝了三杯伏特加兑innocent orange smooth之后醉得要Simon Riley送你回家,2011年你差点失恋离开,抽掉最后一支烟,跟他交换旧事直到夜晚开始昏睡,十八岁如此,二十八岁也一样。

      Simon 一只手把你放下拉开房门,你摇晃着跨过地毯去厨房冰箱里找水,Simon抱着手臂靠在门上,揶揄你们不久前才做爱的地方已经被ebay淘回来的二手家电堆满,你用手背擦掉嘴唇边缘潮湿水渍深吸气,只有半张脸被冰箱昏暗的灯光照亮,看不清对方表情。

      他摇头,然后从厨房门上起身靠近。你心领神会将杯子从右手换到左手搁在冰箱顶,被他逼得向后退,腰际撞到冰凉的大理石边缘只好抬头。他双手撑在台面将你困在手臂和灼热的呼吸之间,低头在反驳之前交换了一个湿润缓慢的亲吻。你下意识抱住他的脖子回应,闭上眼睛嘲笑自己居然感到前男友比冰水更解渴。

      岛台的二手家电阻止了他又一次把你按在台面上做爱,你后退着进房间,陷进柔软的床垫将淋湿的头发拨开对上他的眼睛知道无需多言——在此之前的晚上都说了太多话。Simon沿着脖子向下亲吻从锁骨缓慢舔舐到胸口解开扣子,他懒得dirty talk,你也懒得回应,裙子被推到肋骨处就抬腿缠住他的腰。Simon撑起上身压住你肩膀,亲吻又从脖子回到唇角,将你弓起腰背时的呻吟堵住,顺势交换乱掉的呼吸,你在他手指扩张下挣扎,揉皱床单,仰头露出脖颈处呜咽着感到穴口被撑开。

      对比前几次几乎是吵架和赌气那样的上床他勉强算得上温柔,听不清对方嘴里呢喃大概在细碎地安抚,你感到他手指在阴蒂打转试着用快感转移自己穴口的胀痛,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些断断续续的呻吟表示回应。你走神,实际上不习惯他的沉默比不习惯他的尺寸更多,手指穿进他后颈的头发缓慢拉扯,咬住下唇忍不住开口问Simon怎么不说话。

      “还想吵架?”

      他自己的衬衫也还还挂在身上来不及扯下来和你的连衣裙一样狼狈,“省省吧,亲爱的,我们今晚说得够多了。”

      确实够多了,天知道Simon追上你之后到底谈了几个小时口干舌燥到叫床都没力气。你手指在枕头上收紧眼神翻白,后腰不自觉地抽搐承受他撞进阴道深处,嗓子在开始上床之前就已经沙哑。他低头舔舐你无法控制的生理性泪水,手臂却毫不留情差点将你对折在床上,压着喷湿的大腿根部射在小腹上。你花了半分钟喘息着回过神,才意识到高潮时的尖叫让牙齿在手背上留了一串细碎的牙印,后悔没把力气留在咬对方的肩膀上。

      Simon 抬起手臂越过你的肩膀到床头找水喝,你正好抬起眼皮,对上他锁骨下方本该留个牙印的位置,没在那覆盖纹身,因为已经被一道细小的缝合线占据。从脖颈下方向手臂攀岩落下不规则的的浅痕,像引发潜意识不安的蛇,或者是侦探小说里用毛线绕过大头针固定在毛毡板上的A点到B点,你试着补齐前男友回忆的细节。

      “你知道,装温柔不适合你。”

      你从他手里接过水杯仰头,喉咙干涩终于得到缓解。

      “逞强更不适合你。”他耸肩,不以为意,“下次叫床直接叫出来,我听得多了——从高中就开始。”

      一句脏话卡在喉咙深处,你挤出一个介于羞愧和恼火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Simon抓住手腕倒在床上大笑,他俯身亲吻你的眼皮漫不经心地安抚,你咕哝着还是转过脸去骂他,摸黑着下床去找浴室。

      Simon Riley 第一次在你家过夜。也许不是,如果算上还没从曼彻斯特搬走的日子。他刚才短暂提起十八岁,男高中生精力旺盛得像三流烂俗青春电影那样夜半三更用路边的石子敲你的玻璃窗,你趴在窗台上弯腰拉住Simon的手,两个人抱在一起倒在床上像今晚在出租屋,他翻身压住你,有时候甚至来不及关窗就开始做爱。你在旧卧室的窄小单人床上后仰,第一次高潮时差点能从墙壁上的《BJ单身日记》海报里看见星星。Simon俯身捂住你的嘴提醒你别被老爸听到,额头的汗几乎要滴在脸上,知道你爸一直不喜欢他。你大口喘气,两个人的体液混在交合处弄脏了浅色床单,手指缓慢从他肩膀上滑下,舍不得放初恋男友在黎明前离开。

      现在想来Simon Riley当时的上床技术差得过分并且相当没有耐心,否则不会差点让初恋女友意外怀孕而你吓得和他分了手。对于2011年来说这些记忆遥远得幼稚,高中生贫瘠的性知识在旺盛的荷尔蒙面前一文不值,你和十八岁的Simon Riley用大部分时间逃课,交换MP3,编排不存在的未来,偷家长的车去看足球赛。你忘记了如何掉头,在码头边上惊慌失措地摸索手刹,他说了几句脏活,在副驾驶上翻找烟卷纸,还没点燃就被你一脚油门送进河里。*你摸索着拉开车门跌跌撞撞,站在水里狼狈地抹开贴在脸颊上的头发,Simon在身后半米猛地浮出水面不可置信地大笑,抓住手臂,在说脏活之前堵住你的嘴。他湿冷的亲吻是Castlefiled河流里泥土,腐叶和苔藓的气息。

      他这时拉开浴室门低头擦干湿发,昏黄的灯光透过玻璃门闪烁几秒之后关掉。你眨眼,床垫下陷,他身上带着新换的沐浴露温热气息靠近,Simon含糊地抱怨着你家只有一个枕头也没有多余的牙刷——2011年的Simon Riley远没有十八岁时好说话。你蜷缩着几乎陷进Simon侧躺时胸口的角度,感到他的手臂在你腰间收紧,睁不开眼,半梦半醒地答应他明天去买新的。

      这晚睡得不好,直到榨汁机震天响的噪音将耳膜填满——前男友将你从千禧年初的回忆旧梦中拖回现实即使他仍然是主角。工作日,过了打卡时间还要被吵醒,你将打结的头发拢到耳后从床垫上滑下去抱怨:Simon Riley,你真是多余来担心我的混乱生活。

      他大概听见了不知道想什么,榨汁机停下几秒又重新启动。你叹气,抱着手臂学着Simon昨天调侃你的样子靠在门框上。他只穿一条运动裤赤裸着上身,脸上带着洗漱后的水珠,胡子没弄干净,睡得也不好眼下留了乌青,在岛台边缘给榨汁机接线理所当然好像这里是他家。Simon转过头,稍微挑眉对上你视线:“今天不上班了?”

      你摇头,声音沙哑:“老天——你忘记我们昨天几点回家吗?”

      Simon 无奈的笑,他总是这样,没法真的一直生气,走过来低头托住你的下巴交换了一个青苹果味涩味的吻——他真的修好了榨汁机而且真的在用。你认命般叹气,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回应,爱情和意识醒来比2011年的伦敦更晚。

      口袋里正好剩了一镑硬币,它在你手心打转,你越过Simon的手臂解开超市推车锁链——他甚至和你在谁推购物车上争吵,因为Simon Riley坚持你会像把车开进河里一样在货架里横冲直撞“而我不想承认我有一个不够聪明的女友。”你翻白眼回报Simon选东西的品味太差,特种兵分不清家居用品该有的色系,只好妥协让你为成套的枕头和牙刷付款,在超市出口踌躇几秒,假装不经意提起缺了须后水。

      你将小票塞进口袋,扬起一边眉毛看他:“已经计划好住在我家了?”

      Simon 被你拆穿,停下脚步像感情里真正的败者那样举手投降,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打量着你的反应,同时斟酌对方的态度到底属于认真还是敷衍之后深吸一口气:“Just try a chance, love.

      你低头,将购物袋从左手换到右手,从口袋里摸索着找了根烟,下了一节台阶靠在Meal Deal 3镑的广告边上将烟点燃。深红色邮政车正好停在对面路口,你侧过脸去,假装盯着顶上的金色皇冠发呆,避开Simon脸上几乎可以算是认真的期待眼神好像怕将自己烫伤,眯着眼睛直到邮政车开走才缓慢开口:“去拿须后水。”

      这应该是你谈恋爱以来速度最快的同居。最开始是牙刷和枕头,剃须泡沫塞在没用完的染发剂旁,第二周Simon从宜家订了床垫,你不得不将他的深色T恤分开丢洗衣机,因为掉色毁了你两条新买的夏裙。Simon在冰箱上贴自己的停车罚单和麦当劳小票,你在橱柜深处找了个工作第一年时旅游带回来的巴黎地图水杯给他泡咖啡。休假结束,他起床时间更早,你半梦半醒感觉到额头上的亲吻,然后是烧水壶尖叫,他用Nespresso的黑咖啡胶囊,给你那杯加牛奶,用前一天从地铁带回来的《Metro》报纸垫在仿木餐桌上吃早餐。

      英国初夏总是有雨,你从门后随便扯了一件Simon的外套盖在肩上,将充电线绕在背包把手上锁门,穿过昏暗地下通道。带着夸张纹身的吉他手在出入口摆着琴盒弹唱《Wonderwall》,你停在他面前停驻,在口袋掏了半天抛了枚零钱。十八岁时你在天台抽烟,一只耳朵里塞着Liam Gallagher的声线,另一边耳机在Simon Riley的手指上;然后十年过去,你和初恋复合开始同居。他和高中一样该死的顽固和倔强,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被同一个人吸引坠入爱河,绝望地承认Simon从来都是你的type无论是青少年还是现在。

I'm sure you've heard it all before,

我确信你仍记得那些让你失望的承诺,

but you never really had a doubt,

但你从未质疑过他们过去承诺时的真心,

I don't believe that anybody,

我现在觉得,

feels the way I do,

没有人会像我这样,

about you now,

一如既往地支持你,*

      你摘掉一边耳机,站在轰鸣的维多利亚线里等待地铁进站,将冷掉的早餐夹在手臂下用一只手打字,问Simon周末能不能回家。

      和前任复合的优点是不用从头了解他的坏脾气和糟糕习惯,缺点在你担心自己会搞混现在和十八岁毕竟在和同一个人交往。当然了,后者很可笑,可能世界上只有前女友会搞混Simon RileyGhost,其他人现在都叫他中尉或者你不喜欢的代号。你坚持他的本名,他不介意,任由你在快递单上都签Simon Riley而不是Y/N,抱着手臂在门口看你拆包裹笑着摇头:“你知道,大多数人只会当Simon Riley死了。”

      你翻白眼:“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叫这个——否则我在和谁交往?鬼吗?”

      Simon 大笑赞美这个双关,你心里清楚自己只是下意识排斥他离开曼彻斯特之后成为Ghost的时间——你是普通人,没法在复合后很快对“前任和自己分手了十年”的事实不介怀。

      你真的在试着接受Simon Riley现在的身份,至少有进步了,工作电话打来Simon还是会背着你压低声音,你不问,也没开始时那么失落,知道他和同事说话的紧绷语气并不让人愉快。他失眠比你严重得多,反复吃某种拗口得念不好名字的药才压得住眼下乌青,你有时半夜被他翻身吵醒,Simon背对着你在床头柜上拿水喝,额头一片冷汗。

      你知道他吃不止一种精神病药。实际上你不确定恋爱对军人来说算不算好事。

      但Simon没对你抱怨过——至少不是关于这段关系。你见过他失眠,焦虑,沉默的时候一整天一整天不说话,被噩梦惊醒应激,或者在电话里对另外某个倒霉蛋暴怒,服药后迟地出神。Simon从心理诊所回来,倒出一纸袋那么多的药,抱怨副作用时不满的皱眉,和记忆里他怨恨父亲时的表情无异——他该从高中就开始关心精神健康了。

      你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将药瓶一字排开,不想说冠冕堂皇的心理话疗安慰对方,撕开一叠便签,让他读医嘱,你写下来贴到标签边缘,提醒他按时吃。

      “你总是忘。“

      你对Simon满不在乎的态度皱眉,将药从桌上推给他,”你知道和焦虑,抑郁还有应激的搏斗不是短期战争。“

      “老天,我女朋友是天使。”

      Simon 回应你一个无奈的笑,撑住边缘越过桌面,俯身在你额头上亲吻,低头把药塞进背包,答应会吃。

      他有时候消失,一周或者两周,你一个人在双人床上盯着没有回音的短信辗转反侧,从卧室出去,在鞋柜抽屉里翻找Simon留下的烟,拣了一支去窗边点燃。他习惯抽的口味比你的苦涩得多,你拉开厨房百叶窗,向伦敦的雨夜叹气看白雾向上翻滚,假装唇边有男友的味道就是他还在,忍不住猜测Simon落地的时区有没有和英格兰一样的深蓝色夜雨。

      男友的回家时间和离开一样不确定,有时候是工作日下午,有时候在周末早晨,有天凌晨时分你半梦半醒听到Simon开门,穿着应该是从南半球回来的过厚外套浑身写着疲惫,摘下面具时鼻梁带着新鲜的一道伤阴沉着脸不开口。你想问他是否都好,Simon先一步摆手关上浴室门,只好闭嘴,知道他没暴露的部分可能更多。

      他上床时主动关灯就意味着不想让女友多问。你用手臂环住他后背摩梭到后背凸起的新鲜疤痕,挣扎着去摸床头柜的开关,视线忽然煞白将人惊醒——你对上Simon皱着眉一半恼火一半困惑的表情,手指在床单上收紧,问他背后缝了几针。

      “不严重,亲爱的。”

      他用手背抹掉额头上的汗,将你重新推到枕头上。

      “拜托,我们在同居。”

      你叹气,抬头回吻他,闭上眼睛,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Simon心安理得被女友关心。

      手机震动,维多利亚线停在面前你回过神来。他回短信说周末回家,该找心理医生复诊。

      你打字说好,在GoogleMap上盘算着从超市回家的距离。

      周五下午伦敦重新下雨。你从办公室落地窗能看见远处阴沉沉的天际线,乌云翻滚着不久就要降水,你斟酌几秒摘掉胸卡,决定提前离开,和邻座同事打招呼先走。

      “约会啊?”

      同事视线离开电脑,侧着脸调侃你。

      “不。我男朋友今天回来。”

      你耸肩,试着表现得满不在乎,将耳机线和手机团在一起丢进背包深处,她心知肚明的笑让你快走,你点头道别,抓起椅背上他的衬衫冲出办公室,不想在雨势变大时在外面游荡。

      黑色衬衫是从门后随便拿的,Simon的衣服对你来说太大,袖子长得能盖住手指,在家看电视偶尔拿来当外套,或者带来办公室路上挡雨。你低头卷起衣袖的一角露出手表,隐约还能闻到他上周残余的苦涩烟草混着灰尘气息大概是某种沙砾。另一只手胡乱系上扣子,你张望了一下红绿灯向马路对面Tesco跑去,细雨在肩膀上的重量和气息让人错觉像被什么包裹——不承认自己想他。

      你牙齿咬住牛奶提环用肩膀开门,踉跄着进屋,手臂上挂着购物袋和冰啤酒,芹菜差点从塑料袋缝隙掉到地上。客厅没开灯,猜到Simon还没回来,你将怀里的东西倒在厨房料理台上喘口气,屋内只有冰箱噪音在寂静空气中尖叫。你绕过冰箱,踮起脚拉开最上层橱柜摸索着深处放意大利面的玻璃罐子——他偏好的那种细意面还没吃完,Tesco刚好打折就买了新的。第二层没有罐子,你咂嘴,向高处伸手,抱怨男友又在清理的时候重新摆放了你的东西。

      还是没摸到玻璃。

      你不太有耐心地皱眉,猛地拉开另一边柜门正好碰掉了一排塑料瓶,抬头瞬间差点砸到你脸上。厨房没开灯,看不清,你后退半步骂了句脏话,丁零当啷掉了一地猛地打翻了什么。你跪在地板上庆幸盖子是拧着的,最后一个滚到了垃圾桶后面,伸手花了好一会才够到,手指收紧从缝隙里抽回来。

      瓶子太小了。你将它放在手里转了一圈,白色包装,摇晃,细碎的颗粒声响。一瓶药。

      这么满。你皱眉拧开,确认是开封过的,你翻过来对着厨房窗外的路灯勉强辨认了一会,还有一大半,侧边贴着你上个月写的标签。你想起他的短信,Simon Riley.说这周该复诊去开新药。

      你眉毛皱得能打结,从地板上站起来有些晕眩,伸手去摇剩下那几瓶药,一样,差不多都剩了一大半,或者说几乎没动过。一个月前你看着Simon Riley将它们放进背包隔层答应你会吃,却还是半夜惊醒,到厨房抽烟到口干舌燥,你穿着他的T恤站在浴室门口问他药不管用吗,Simon耸肩,半开玩笑说自己老了,不承认自己没吃药。

      “我们才28岁。”

      当时只是翻白眼,没将Simon的玩笑当真——现在看来他几乎没有在按时吃。消失的那一小部分可能还是你在卧室盯着他勉强吞掉的。其他的时间,他去基地或者离开伦敦不在你视线的时候就背着你将药瓶藏在橱柜最顶上的角落关门,假装焦虑和应激不存在。

      你将药瓶在水槽边缘一字排开,向后仰头,闭上眼睛叹气。

      餐厅外有钥匙转动的声音。Simon保持军人的习惯走路声音很轻,你听见他开了客厅的灯,衣物悉索大概在脱外套,什么东西搁在餐桌上,你感到眼皮背后闪了灯,下意识皱眉,睁眼眨了好几下,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才转过去对上他的脸。

      “怎么不开灯?”

      他将手臂撑在门槛上打量你堆在岛台上的狼藉,你没回答盯着Simon Riley。他比走的时候疲惫,在外任务没时间清理胡茬有些乱,穿着一件你早就叫他丢掉的黑色T恤像个流浪汉——如果不是刚刚发现他藏起来的药你肯定会笑。

      Simon Riley 皱眉同样不理解你的沉默,视线在你脸上停顿几秒向下扫视到那排药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开口要说什么,但是卡住了,手在举起来试着走了半步不确定要不要靠近你。你皱眉向后退,抱着手臂歪头打量着他。

      “解释一下。”

      你用手指点了下那排药。

      “我知道,我知道,亲爱的。”他又举手投降像每次和你道歉那样故作真心,“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太多了不想放在行李里,坐飞机很麻烦,你知道

      “不止这次吧,中尉?”

      只有在吵架的时候你这样叫他。你伸手拿了最满的那瓶,摇起来撞到盖子的空隙少得可以忽略不计,“你几乎没有吃过。”

      他被你的反驳卡在那里,眉毛皱在一起,挤出一个介于紧张和慌乱之间的表情,试了几次都没在喉咙里找到个合适的单词开口。这很荒谬,特种部队的中尉被一个平民女人呛得说不出话,就连你们上床时吵架也不会如此,Simon Riley道歉的次数屈指可数哪怕是面对女友。尤其是面对女友。

      后背靠着水槽,你保持沉默等他开口。厨房在那几秒只剩下冰箱噪音嗡嗡作响,你几乎能听见Simon的思绪在半米外灼烧,他大概挣扎了几秒,叹气,手心抵在额头上想擦掉不存在的冷汗:“好吧,亲爱的,抱歉——我没吃。”

      你差点把药瓶砸在他脸上——他妈的Simon Riley我甚至担心你外出能不能按时吃药焦虑症有没有开始变好心理医生是不是说你一切在好转,结果他妈的你根本不担心自己——Simon抢先一步抓住你的手制止你微小到可笑的暴力:“Calm down love, I’m so sorry okey? Calm down.

      Simon 的比你力气大得多,扳住你手腕翻转直接抢过药瓶,慌乱地解释着副作用——你知道他不喜欢副作用,但他失眠,该死的应激,抱怨梦里的爆炸声,你担心他,对着Google Scholar读他医嘱上那些甚至不会拼的名词只是想让男友好一点——你和他争吵,Simon吐出来的单词和你一样混乱。他承认完全不按时吃药之后忽然有种被戏弄的荒诞感,好像同居以来做的那么多努力,你试着去理解和关心他现在的生活都变成了笑话。你关心Simon Riley,而Simon Riley根本不关心自己,他无视你的爱像无视你贴在药瓶上的标签那样理所应当,因为“副作用让人不舒服”。

      那女友也让他不舒服了吗?你忽然搞不清这段关系的全部意义。

      你后退一步撞到岛台边缘,腿像是被抽掉血一样没有力气缓慢瘫软,绻缩到地板上。Simon又一次僵住解释,瞪大眼睛看着你缓慢蹲在厨房角落忽然沉默,像受伤的鸟一样抱着膝盖封闭自己。

      他在原地停顿两秒,蹲在你面前,伸出一只手试探着碰了碰你叠在膝盖上的手指。你皱眉,没有收回手,他的手指顺势穿过你的,背靠着墙壁盘腿坐下,稍微用力牵住你的手。

      “干什么?”

      你声音闷闷的,下巴压在另一边手臂上侧过脸不去看他,也没有抽出手来。Simon手指在你指间收紧,手心湿漉漉的有汗。

      “对不起,亲爱的。”

      Simon 今天第二次道歉,稀有程度堪比威廉王子娶了一个平民。他手指在你掌心画圈,声音沙哑:“我没按时吃药,不是在故意骗你。只是不想,你不知道,”Simon用一只手指着脑袋皱眉,“有时候感到很迟钝,记不住东西,这很要命,甜心。”

      他还抓着你的手,你依然不看他,Simon停顿几秒之后重新开口:“我是说,我是为骗了你道歉——我女朋友关心我,我还对她撒谎。我算什么混蛋?”

      能感到他的鼻息靠近你脸颊,尾音上扬近乎讨好,你转过脸来想推开Simon,他先你一步低头,嘴唇贴上你的一秒。Simon肯定在外面抽了烟,下巴上有些没弄干净的胡茬蹭着你的脸,你松开他向后退,下巴搁在膝盖上叹气,很难一直对男友保持恼火。

      实际上你分不清自己是为了Simon骗你而发火,还是因为Simon没有认真对待自己的精神健康发火,也许二者兼有。怕他真的不在乎,显得自己在这段关系里太认真而像个笑话。可他又向你道歉,态度诚恳,情真意切,知道不该把医嘱当空气,更不敢撒谎骗自己的同居女友。

      “我担心你。”

      刘海掉下来挡住你的视线,你声音沙哑,看不清Simon的眼睛。他伸出空着的手帮你捋到耳后含糊地回应你说自己知道,除了女朋友否则没人关心一个坏脾气的特种部队中尉能不能活着回家,背上又多了几道伤,晚上要醒几次才能睡着,因为没有按时吃药而大发雷霆:“我他妈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幸运。你太好了,亲爱的。”

      “别恭维我,我认真的。”

      你一半恼火一半无奈地抽出手来,“去和医生谈副作用,而不是骗女朋友你已经好了不需要吃药。”

      “我保证。”

      Simon 像喝醉那样表演,故意用力点头,抓住你刚收回去的右手。你任由他坚持,背靠着墙壁顺势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Simon脖颈处的苦涩烟草为和闷热夏季的薄汗气息重新回来让人安心,和你带去办公室的衬衫外套一模一样的味道,错觉他从未离开,也没有因为骗了你而吵架。你深呼吸几次,又重复了一遍明天该去复诊。

      他又一次答应你:“我保证,明天去看医生。”

      “后天呢?”

      “吃药——不是骗你的那种。”

      你扯出一抹疲惫的笑承认自己吵累了而告一段落。他松手,环住你肩膀,开玩笑说让女友后天盯着自己。你摇头,这才想起来什么伸手在台面上摸索手机检查日历:“我后天要回曼彻斯特。”

      和Simon的对话里曼彻斯特一般和过去时一起出现,毕竟从2001年到现在你们都离开那里将近十年,最近没有演出,没有展览,又没有球赛,而你用了back。他直起身子皱眉:“你没和我提过。”

      “我发了短信,可能你那边被屏蔽了,”你无奈摊手和他解释,“回去给房子签字——我爸终于决定要卖掉了。”

      Simon 扬起眉毛,替你报出剩下半截地址,你笑着摇头当然知道他对此熟悉——他半夜来敲窗,避开你老爸出门的时间,进入夏季的那个月总提着冰冻汽水在楼下等你,Simon Riley将单车停在马路对面用翻盖手机给你发短信,研究你家路牌的时间远比你更长。你从牛仔裤口袋摸索后天去曼彻斯特的橙色车票递给他,Simon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它,翻转,沉默了几秒,一只手臂撑住地板站起来向外走去。

      你懒得爬起来问他去哪。他正好背对着你穿鞋,将车票塞进上衣口袋,摸索钥匙的金属碰撞声像谁和谁在餐桌上干杯:“买同一趟车票,亲爱的。”

 

TBC.

 

注解:

烟卷纸与落水情节: 出自《Skins》第一季第一集。于2007年首播,以英国布里斯托为背景,描绘了一群青少年面临家庭压力、身份认同、性、毒品、心理健康等现实问题。剧集以写实、直接的风格展现了千禧年代的边缘青少年试图在混乱中寻找归属与理解的过程,映照了千禧年代英国社会边缘青年的不安、抗争与渴望。

Wonderwall》: 英国摇滚乐队 Oasis 1995年发行的代表作,Liam Gallagher 演唱,Noel Gallagher作词曲。90年代中期英国工业城市的衰落、工人阶级身份模糊,以及保守党长期执政带来的社会倦怠,面对进入新世纪的年轻人对未来充满不确定,《Wonderwall》正是这种时代语境下的情感出口,代替Z世代前夜成长起来的青年向新时代发出你是否愿意拯救我的永恒疑问。

Notes:

这一章主要是承上启下,中间推进复合的关系。写得比我想的还要soft很多,不知道会不会ooc了,但不太觉得Ghost面对一个平民会表现得特别hard,更不要说是自己初恋和放弃一切成为Ghost之前就能叫他Simon的人,感情目前是比较积极和平缓的。
基本上已经把后面的内容都想好了,应该再写2-3章就可以写完了,下个月安排了旅游所以我争取一周写一章,尽量在出门之前写完结局。
这章写得很碎,因为需要概述同居的状况,还有对比记忆和现在的区别。我没有设置非常完整的起承转合,主要是堆细节来交代同居面临的问题。虽然问题很多但我觉得很可爱,同居的画面晃得很快,不确定观感如何,我自己是喜欢的,而且每次写到细碎的回忆就很开心。不想单独去回忆2001年的情节,倾向于将怀念打碎放进角色回溯的瞬间,这个处理和看到纹身或者照片之后走神也是共通的。
笔者主要将矛盾聚焦在发现Ghost对女友撒谎和不吃药这件事上。患者确诊之后不按时或者不吃药很常见,原因可能很复杂,考虑到笔者在精神疾病方面的贫瘠知识就没有具体展开。Y/N在这里的生气和失望主要是感到Ghost辜负了自己的关心,又焦虑于他撒谎可能是因为没有认真对待这段关系和女友。我倾向于打造成年人之间比较健康的长期亲密关系,并且考虑到Ghost是相当敏锐的人,主动承认矛盾去解决会比较好。
读者的评论我都会阅读和回复的,感谢阅读和反馈,这对笔者很重要,也很开心读者的喜欢。

Chapter 10

Summary:

伦敦到曼彻斯特的火车上你在男友肩膀昏睡。你以为回顾原点,应该在睡梦中想到家,闭上眼睛却感到他外套上尼古丁气息的存在比关于旧宅的幻梦更清晰,让你从返乡的焦躁中终于安定。
他既是回忆本身,又比回忆更强烈。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他选了过道位,你在里边靠窗,Simon将报纸对折两次用Greggs纸袋压住,丹尼尔·雷德克里夫的脸被劣质印刷的色彩蒙得泛白。你半睁眼睛,视线先对上报纸海报的伏地魔,而他本该在上个月的屏幕里去世不是今天——显然Simon Riley有段时间没整理报纸,才会拿了份旧的《Metro》在前往曼彻斯特的火车上打发时间。

      你困得没力气现在指责他的生活习惯,只是短暂皱眉,继续靠在他肩膀上闭眼。

      车票买得太早了。八月,早上七点,他在军队习惯早起而你不是,Simon替你将背包在头顶放好,夹层卷了本和《Metro》一起随便拿的《FourFourTwo》,他用左手翻书因为右手要让被迫早起的困倦女友倚靠,你合上眼眸深呼吸,鼻息间闻到他开始喝早上买的美式。

      两张票都在他外套口袋里,你知道Simon会应付检票员,却不知道他为何心血来潮要一起去曼彻斯特——同居之后除了偶尔提起一些细碎的旧事,这个单词出现在足球话题里的可能频率比怀念更多。他和你说过几年前父亲的葬礼,还有你搬家的事,你确定Simon在曼彻斯特没有别的亲人。也许有些朋友,你没多问,不确定那些是旧友还是搞不清哪个分开时间里他认识而你不认识的人。

      “没有朋友——只是陪你回去。”

      你说了可以住一晚,所以前一天晚上Simon在地板上整理两日行李,衬衫摊开又对折,向你解释时好像心不在焉,“天啊,陪女朋友回家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吗?”

      “回家?我们两个都离开快十年了。”

      你叹气,从Simon手里接过毛巾,替他卷好放进背包深处。

      他用“回“而不是“去”,几乎让你诚惶诚恐,也许是刻意将曼彻斯特说得比实际上更重要,你必须承认和Simon Riley都不对这座北方中心沉默的工业城市有太多眷恋,否则不会等到卖房这样无聊的契机才重返故土。在曼彻斯特生活已经接近十年之前,十八岁以前的记忆像隔着灰调雾雨般摇晃,他不怎么爱谈的童年和父母,不太和平的家庭式沟通,打架,过早的伤疤和你模糊着叛逆的青春期,上学之前的空隙里和男友到廉价影院就着爆米花和兑水可乐,在小食区几乎依依不舍地跟他相互分享关于青少年如何逃离此处的幼稚理想。

      所以实际上,除了和初恋有关的部分,曼彻斯特工业革命故乡的记忆可能只剩下比帝国黄昏的伦敦更加阴冷多雨。半梦半醒间听见车门打开,透进来的风有些凉意,你没睁眼,手指贴着Simon的厚外套收紧,布料上沾着烟草和薄荷味须后水气息接近某种熟悉的安定,你在太久没回家的焦躁中缓慢让自己冷静。

      回曼彻斯特的两个小时你以为自己会梦到家。但是没有。

闭上眼睛只是须后水,烟草味,伦敦出租屋楼下Greggs买的美式,翻杂志的折页声,男友偶尔轻微的咳嗽和沉重呼吸。

      英格兰夏末初晨的金色太阳从窗外摇晃着斜在脸上,气温已经不如前两个月闷热,你裹着风衣,手指搭在他夹克衫,火车摇晃,连接记忆里毛毡板英格兰南北的小点,铁轨线路弯曲着爬过平原向上走,像穿过图钉的毛线,从伦敦到曼彻斯特,绕回,又到伦敦。

      总觉得自己应该梦到回家。

      停靠车站不多,又或者是打盹的缘故,好像只减速了几次就感到Simon在拨你额前的碎发让人皮肤发痒。你睁眼,对上他的脸,心里有些埋怨,还不打算现在清醒。

      “亲爱的,你都睡了一个多小时了。”

      Simon摇头,另一杯咖啡早就冷了。你胡乱抓了一把头发,侧着脑袋像女学生那样打理成一个随便的辫子,听见他抱着手臂嘲讽你睡得太沉让男友肩膀发酸。

      “身材是格斗需要,你反而认为这是平民女人睡觉的枕头。”

      “是女友。”你坐起身,皱着眉试图强调。

      “好,女友——抱歉。”他举手投降,把拿铁递给你,“所以你觉得这些是为了让女友睡得舒服,不管是在火车还是床上。”

      你瞪大眼睛,喉咙被噎了一下,手指抓紧纸杯差点在平稳的车厢内将咖啡弄撒:“…我没说后面那个。”

      Simon将双手放下然后轻笑,点头揶揄你的表情更接近调情:“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了解你,不管是高中还是现在。尤其是现在你们在同居。你没否认过自己是被Simon重新吸引而并非对前任抱有眷恋,因为他完全是你习惯的那种类型,顽固,自大,有话直说,开一些不好笑的玩笑,你或者他发火,吵架之后和好——因为你第一次恋爱就是这样开始的。

      十年过去你又一次栽给同一个人,回到原点就像今天轨道绕回曼彻斯特,在2011年又和Simon Riley从头来过。

      大概你能猜到Simon为什么坚持和女友一起回曼彻斯特。如果恋情已经重新开始,回到心理和地理上的原点也算某种扭曲仪式感,无论这算悼念你们十年前死掉的幼稚爱情,还是解剖现在从头来过的恋爱到底深思熟虑到了什么程度。

      列车开始减速,开始报Manchester Piccadilly的站台名。他伸手将你从座椅上拉起,另一只手去够头顶的背包,你匆忙咽下最后一口咖啡,听见车门打开,低不可闻地深呼吸好像忽然感到紧张,跟着Simon向站台走。

      你从未在记忆里美化曼彻斯特,就像曼彻斯特回报你的几乎是永恒。

      周末天气阴沉,云层压在深色玻璃上方,车站顶棚的锈色钢架几乎和你离开时无异,又一拨人上来,曼彻斯特和伦敦每天都有一万个这样的人经过,戴眼镜的老人,高个子东欧年轻人,带孩子的卷发女人。他们经过你,车门关闭,后退,曼彻斯特还在原地像永远一样陈旧又崭新,仅仅是站台广告更新成了2011年Zara的秋季时装提醒你此时,此地。

      你有时候怀疑它在千禧年就和你第一次恋爱一起死去,或者更早。也许整个英国都是。

      Simon的手指在你指尖收紧,你才稍微从走神中回来。他另一只手臂上挂着背包,刷票,在大厅里稍微站定,问你和律师定的位置。

      “好吧,公主,你去和某个穿西装的秃顶老男人谈话,读那些估值和产权的狗屁文件;我在附近转转,抽烟,回忆一下青少年的感觉,”Simon一半开玩笑一半认真的时候习惯扬起一边眉毛,双手交叉在胸前看你,“你觉得怎么样?”

      “实际上,我还要回去试试钥匙,”你又读了一遍律师的邮件,“买家想确认需不需要换锁。”

      “回你的房子?”

      Simon重复了一遍你的话声音好像在笑。你稍微侧头,从屏幕上抬眼看他,他一只手将背包向上拉,另一只手在上衣口袋里摸索。知道他在找烟。

      “好了,亲爱的,我知道该在什么地方等你了——不得不说那是我高中最喜欢的一个地方了。”

      “别了。”你打断他,对男友想要暗示什么完全默契,“不要从窗户爬上去。老天,你至少走门。那个房子要卖的,这次弄坏了没有我爸来修。”

      站在Manchester Piccadilly候车厅中央抱怨初恋和现任男友的坏习惯就好像你们从未分手。你低头,从口袋扯出一串打结耳机线,试着摸索钥匙,和你们在伦敦的出租屋钥匙挂在同一串,以及他上个月到捷克带回来的天文钟钥匙扣,你将旧房子钥匙拆下来递给他。他将食指穿过钥匙环在手心晃,后退,示意先出去,让你记得自己找律师。

      两个拖着行李箱的意大利人从你们的距离间走过去,一个女人挡住他,她抬头在显示屏里迷失了几秒才离开,你再向门口看去,Simon Riley暂时消失在玻璃门外。

      你低头,又确认了一遍律师的地址,转了一圈,向另一个出口走去。

      律师和Simon说的一样在某个你念不好名字的的玻璃幕墙建筑内,秃顶的男人,穿着西装,说话时有苏格兰口音,从书架上拿了一叠又一叠文件交给你翻。深蓝色圆珠笔有些断水,你皱着眉圈了又圈,翻过一页平面图,又一页家具照片,Simon大概已经到了那个比你更熟悉的地址,如果钥匙还管用,他应该开了门,可能就在这页照片的沙发,餐桌,或者窗台。

      你几乎将A4纸边缘揉皱,又问了一些问题。他手指折起一页,提到装修损坏,还有缺失的证明与许可。你在手机上打字又删,小鸡啄米般点头,答应回伦敦会发。

      律师问你是否要回去检查,补充买家问的细节,“你父亲只给了我两把钥匙,他说你那有备用的。”

      “我有一把——谢谢。我男朋友在试能不能用。”

      你松了口气,庆幸终于结束,越过桌面和他握手,在最后几分钟强撑着像体面的成年人一样和律师告别,不想承认自己面对繁琐法条的不解。

      玻璃幕墙的大门在身后回弹,它太闪亮了,天气阴沉也盖不住反光,金属色高层建筑沉默地匍匐在曼彻斯特旧住宅区对面像某种吞噬现代化经济的陌生野兽,你对比着记忆里的一切,唯独不认识它。高中之前你认识的是转角墙壁的Bansky涂鸦,雨中轰鸣远去的火车和经典的深红色工业遗产仓库群,幸好只是多了一些冰冷的玻璃怪物,剩下还在,阴沉沉的天际线在远处随着视线起伏,你看着对面惊起的鸽群,飞向阴沉沉的天空,好像此刻与年少时穿过街道的一瞥无异。

      你越过马路,将曼彻斯特新文明抛在身后,循着旧记忆向前,试图回到2001。犹豫着拐进住宅区,人行道变窄,车子不那么有序地停在左手边和夏末的落叶堆积在一起,你伸出右手划过油漆涂鸦覆盖的废弃墙面,指甲空隙卡住细碎灰尘。

      抬头向上你看完整幅涂鸦,是Banksy经典的《Girl With Balloon》仿制。墙壁上女孩的高度与你齐平,裙裾飞扬,一只手上举,放飞那只划过千禧年开端的深红色心形气球。

      你收回手,顺着气球的方向继续走,知道Simon Riley在道路尽头的旧宅等你。

      隔壁依然住了人。

      大概他们在午休。也许换了一家人,不是那个粗鲁的Anthony Gamow现在比记忆里安静和整洁许多,院子里散落着孩子的玩具,脚踏车歪在路边,只有你缓慢停下脚步和靴子踩过干燥落叶的咔擦声。你靠近你家门外,卖掉了你爸的白色福特之后,门口看起来似乎比印象里宽敞,花盆没人打理也没人搬走,剩下小片空无一物的泥土。你像小时候那样单脚跳上台阶,一部分的瓷砖松动,他的厚夹克衫搭在门口的一把旧椅子上,你知道 Simon给你留了门。

      你伸手去拉,从缝隙里喊他的名字。

      “在楼上,亲爱的。”

      他在楼梯上回应自然得好像一开始就该在那里。你右手抹过鞋柜上累积的灰尘,皱眉弹掉,上楼时靴子在木地板和空房间里显得过响。

      他背对着你在窗边抽烟,你在门口站定几秒感到陌生:因为没有亲眼目睹父母究竟如何一点点将房间搬空。童年到少年的旧卧室像是忽然被蛀空了,只剩下壁纸,书桌,衣柜和床,撕掉了旧拍立得,乐队海报和2000年英超联赛上带回来的红黑色小旗,地板上卷边的深绿色毯子被丢掉,露出一块颜色比周围地板更浅的痕迹。你高中时习惯成套买的言情小说和光碟收藏大概已经进了慈善商店,桌上只丢着两本中介的宣传册。没有椅子,床单撤掉,Simon拉开窗帘,你能看见床垫上轻微跳跃的灰尘颗粒起伏。

      “想什么?”

      他转过来,后背靠着窗台,手指捻住烟卷靠在唇边叹气。男友过于强烈的存在感像尼古丁在刺激,将人从莫名的惆怅拉回现实,你目光转向他,上下打量了几秒皱眉。

      “怎么穿这个颜色的衬衫?”

      你随便找了个借口掩饰自己出神,一半是不想承认自己伤感,另外一半确实嫌弃他褪色的衬衫——早起得太早有些意识模糊,他又自己穿了外套挡住里面的颜色,让具有正常时尚品味的女友现在才发现Simon身上不合时宜的衬衫。你从门框上起身走近,Simon将烟换到左手在窗台上熄灭,低头看你将他衬衫下摆拉平,理好,抱怨太旧了没有熨烫而显得很不体面:“早就叫你丢掉——衣柜里有新买的衬衫。”

      “你太关心一个老兵的正常生活了,”他笑着摇头,说话时眼角纹路比刚才明显,“就连穿衣服这种无聊的事都比我在乎。”

      他说你太好了,太关心他了,有时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找回这么好的前女友。你皱眉想说Simon Riley不许妄自菲薄,现在比高中或者变成你爸那样好多了,他从窗台上起身,低头贴上你嘴唇。他刚抽过烟,下唇还带着尼古丁的苦涩气息,早起没弄干净的胡茬密密麻麻地摩擦你的下巴,你习惯性地抬头回应接着后退,小腿撞到床垫边缘脑袋后仰倒在床上。

      Simon几乎和你同时陷进床垫里,没有母亲洗好的柔软床单,触感比想象更粗糙。他稍微起身手臂撑在你脸颊两侧,膝盖顶住两腿之间的空隙他又要重新低头接上刚才的亲吻。

      你下意识举起手臂挡住,皱着眉在他和床垫空隙里挣扎向后退,差点撞到床板,试着喘气稍微稳住声音表示严肃,生怕他又当你在调情:“不,别在这做——我不想给中介写床垫损坏的文件。”

      Simon停住动作,僵在空中看起来有一些荒谬,用一只手将头发向后捋,另一边手臂还撑在床垫上,额头上的阴影大概因为皱眉。

      “你可以先说的,我又不是那种发情之后要立即上床的类型。”

      “你会的——我搬家前一天你就是这样。”你瞪大眼睛反驳。

      “那时是因为我好不容易见到你,怕你又跑了。”

      他发出大笑,知道你牙尖嘴利一如既往,Simon伸手抓住你一只手腕不再坚持,翻身躺下,示意你别继续坐着。你弯腰将鞋子脱掉,手指下滑牵住Simon的手,躺下时脑袋差点碰到他肩膀。他将你手背贴住胸口,你抬头向上,手背皮肤上的布料触感随着他平稳呼吸起伏。

      天花板上有一个你10岁时不记得怎么贴上去《辛普森一家》侯默的贴纸,圆圆的黄色,在米白色背景上显得尤为扎眼。Simon Riley高中时第一次来你房间就嘲笑了这个贴纸,说你幼稚,那时甚至还没告白;然后现在你和同一个人牵手躺在这里,已经在伦敦同居了接近三个月。生活真有意思。

      “他们没有清理掉你那个幼稚贴纸。”

      Simon和你同时注意到了那个不和谐的瑕疵而轻笑,还是一样的评价。你问他记不记得之前也说过,在刚开始暧昧的阶段,他开玩笑假装忘记,更喜欢聊高中刚开始谈恋爱的几个星期,你和他找借口假装到房间补习,跪在地板上将新买的桌游零件倒了一地。Simon越过图纸,伸手从你旁边里拿卡牌,碰到你的手背就顺势牵住,抱着你仰面躺在地板上不那么有经验地交换接吻。

      “舌头很奇怪,你当时说。”

      他手指在你手心收紧,没有移开,只是开口嘲笑你。

      “拜托,别对高中女孩的恋爱经验太苛刻了,而且你也是第一次。”

      你想翻白眼,又意识到他躺着看不见,只好说聪明话回击。Simon心领神会,仰面对着天花板回忆你们第一次躺在这张床。青少年时他跟亲爱的老爸关系不怎么样,接吻都没多熟练的高中情侣总不能去他那个堆满酒瓶和快递盒子的家里摸索处男处女怎么做爱。幸好你爸妈当时够忙,你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和Simon周五下午回来,慌慌张张地拆开避孕套包装,他和你接吻,高中男友在后背摸索着不确定怎么解你内衣扣。

      第一次你没哭,只是吓得乱叫,比想象中更疼,也可能是Simon Riley太年轻根本不懂怎么扩张和润滑,勉强试着交合却没觉得舒服。他俯身亲你笨拙像什么补偿,手指在小腹画圈然后下滑试着找到阴蒂,你缓慢弓起腰呻吟着回应他才第一次理解快感。

      然后第二次,第三次和不知道第几次,有时候记得用套,偶尔你或者他太急弄得床单一片狼藉。还有一次,或者说最后一次,你惊慌失措地计算着月经日期已经推迟两周,在化学课桌子底下发抖着在键盘上打了又删要和男友谈谈。他手里捏着一瓶可乐跟着你离开学校,犹豫要不要去离家够远的地方先买个验孕棒,你忐忑不安,眉毛打结,一个高中生幼稚地问另一个高中生该怎么办。

      十八岁的Simon Riley假装思索,他停在路边,将可口可乐的拉环卸下来套在你手指上,轻描淡写地开玩笑,说结婚。

      你的生日比Simon还要迟几个月,不知为何对他的话感到惊慌失措,尖叫着将那个可笑的金属环甩掉跑回了家,不回男友电话和短信,跪在房间的深绿色地毯上将大学宣传单翻了一遍,又摊开,再翻一遍,失眠到凌晨才睡着。周末早上醒得很晚,去浴室洗漱发现内裤布料一片深红,你坐在马桶上叹气,给Simon Riley发了两条短信,一条是说没有怀孕,第二条是说分手。

      “老天,实话说,你说分手时伤透了我的心。”

      二十八岁的Simon抓住你的手像被你拒绝时那样故作轻松地笑。你仰面躺着,看不见他的表情,责怪Simon Riley高中太随便,仅仅是荷尔蒙作祟就随便承诺,意识不到十八岁在生育和婚姻面前轻得空无一物。

      他抓住你的手,从胸口移到下巴,在手背上沿着骨头纹路落下一串湿润的亲吻,承认自己当时幼稚,不承认随便许诺。

      “亲爱的,你也别对高中男孩太苛刻,我能想到最浪漫的安慰就是这样。”

      Simon将你的手靠在唇边,声音隔着皮肤含糊不清像在呢喃,“如果你当时同意——别生气,亲爱的,是假设,我们都知道你直接和我分手了——我去找份工作,戒烟,不管什么。至少不会是我爸那样的丈夫和父亲。”

      你想翻白眼,知道他只是乱说因为到现在都没学会戒烟。

      但你没想到他真的考虑过这个。你当时吓得直接分手,只觉得Simon Riley在开一个开不起的玩笑,不敢拿自己的未来和青少年爱情对赌。

      Simon意识到话题变得深刻和你忽然的沉默,刻意发出不自然的笑,试着缓和紧张气氛不让回忆太悲伤:“那很幼稚,我知道。高中生还不会去计算房贷和税的事,只是会说一些永远在一起之类的狗屁废话…结婚是将它变现的最快途径。”

      “我挺高兴你当时拒绝我的。我是说,如果我没去军队,应该也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而且你上大学肯定比和我结婚开心多了。”

      你扯了一下嘴角。不是因为Simon刻意的笑话有多好笑只是觉得他这样慌张找补的态度很荒谬,“…那你觉得分手是好事?”

      你没转头看他,能感到他抓紧你的手,亲吻从手背缓慢移到无名指,“某种程度上。”

      “不过我更庆幸跟你重新来过。”

      他忽然承认,好像如释重负,手指从你手里松开,你感到Simon牵你太久,手心都是汗,“可能比十八岁更好?我是说,我们现在有工作和存款。如果我现在要和谈你结婚,你至少不会觉得我在开一个该死的玩笑而像个高中生一样被吓跑。”

      “老天,Simon,这还是不好笑。”

      想到自己和Simon当时荒谬的处理手段依然感到很幼稚,你摇头,手臂撑住床垫坐起。他不置可否,伸手抓住你的手臂。

      “去哪里?”

      “出去走走。既然我女朋友不想让我在这里做爱弄坏她要打包卖掉的床。”

      你对下流话皱眉,有时候是真想揍他,可惜在军人面前胜算不大——这是你为数不多后悔有一个特种部队男友的时刻。

      将钥匙插进锁孔里,稍微用力反锁直到听见咔哒声,Simon在台阶下方,外套随便挂在肩膀上,一边问中介到底给你爸什么报价,仰头重新打量外立面装修。

      你停在原地,和他一样上下打量不是房子而是Simon Riley,伸手让男友过来:“…衬衫太难看了。明天必须换掉。”

      你咕哝着评价男友糟糕的时尚品味,即使他大多数时候带着面具或者口罩,可能除了女友其他人根本不在乎他长什么样,你还是坚持拉上外套拉链挡住他那件褪色衬衫。两节台阶的高度让你和Simon差不多齐平,你顺手帮他理好前额碎发,提醒他从休假到现在没去理发留得有些太长了。

      “你太习惯这些了,亲爱的——我有时候分不清你到底是我女朋友还是我老婆。”

      Simon笑着摇头,可能像你习惯的那样半开玩笑也可能是无奈,伸手将你往楼梯下牵。你将钥匙滑进口袋,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十指,又问他去哪。

      “向我现任介绍我高中初恋最喜欢的约会。”

      你侧过脸看他,头发被曼彻斯特的微风卷起挡住视线,没讽刺他多余的冷笑话,清楚Simon只是找个借口和同一个人故地重游——实际上自己也没区别,不承认刚才一个人去找律师又回家的路上失魂落魄,庆幸Simo Riley陪你回来。

      高中外面的空地新修了停车场,周末前门未开,你试着看清教学楼,抱怨树木遮挡,他在你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踩着垃圾桶翻过围栏,招手让你跳下来。

      你既想骂脏话又想嘲笑他:伟大的Ghost中尉被社区保安举报和平民女人非法闯入学校会怎么样?

      他问你到底来不来。

      你讨厌男友挑衅,又总是受用,说了句脏活,学着特种部队的动作蹩脚翻过栏杆。

      他接你的力气比十八岁的Simon Riley轻松许多,笑话你太轻,牵住你的手穿过停车场向教学楼跑去。Simon指着走廊细数在这里等了你多少次,看你一开始留卷发直到剪短都不敢开口,有次居然能意外借到你的伞;你嘲笑他没注意到自己在历史教室后排总盯着他,还是你终于忍不住先和他说话。Simon塞给你一根烟,想和你像两个人第一次学抽烟那样笨拙地帮对方点燃。你抬头看见巡逻车闪烁着在他身后拐弯,吓得将烟丢掉,抓着Simon的手腕向后门跑,将保安的斥责甩在身后,直到离开学校一段距离才在影院门口喘着气停下。

      靠在《猩球崛起》的海报上Simon笑话你胆小,跟着旋转门进去像学生时代那样给你点零食。你抱怨现在票价涨得太快,没时间去浪费,Simon将爆米花塞给你,同意放弃电影,反正当时在剧院约会只是忙着学习怎么交换唾沫和在等候区说废话聊天,2000年看的究竟是《惊魂记》还是《碟中谍2》并不重要。

      嘴里的爆米花甜腻的焦糖气息和印象里初吻的味道差不多,他走到公园垃圾桶上将包装扔掉,手指缠住你的,皮肤黏黏糊糊。你嫌弃地擦手,将半张纸巾塞给Simon,他对着湖面吹口哨,将最后一颗爆米花抛去喂鸭子。

      你皱眉问他你们来过公园约会吗,他耸肩,当时觉得无聊,现在可能老了,开始觉得风景有趣,“而且,这条路穿过去就是Castlefield——你开车掉进去的那条河。”

      你愣了一下,唇齿间忽然又充满破败河流里的泥土和腐叶的湿润气息。

      “…老天,你根本不知道我因为那个车被我爸骂了多久。”

      你近乎无奈,任凭他循着记忆带你离开公园下楼梯,通往Castlefield的人行天桥在近几年翻修过,你向下俯视,眯起眼睛看见靠近河道新修的停车场,低低地围着一圈护栏,阻止了接下来还会有任何傻瓜,像十年前的你一样因为找不到倒车手刹和Simon Riley一起失足开进河里。

      罪魁祸首像刚才翻栏杆那样轻松跨过护栏,一只手撑着地面,坐在河堤边缘,招手示意你来。你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越过黑色锁链,抽出右手抓着Simon的手臂坐下,稍微摇晃了一下腿,靴子碰到堤坝内侧的新鲜苔藓,深灰色的粗糙地砖摩擦手掌。你调整姿势,坐在河堤边上,侧头,将重量压到男友肩膀。

      这不是你落水的那个位置——但离得不远,是同一条河。当初开车掉下去的那片空地被围起来改建,Simon拉着你坐下的方向能看见你忘记倒车的拐弯处,向上看是一片还没正式进入秋天就已经飘落的老树,沉默着屹立在对岸的砖红色建筑,以及远处金属色的高层办公楼。你低头向下,Castlefiled水面有几片落叶惊起涟漪,从你的脚下到河的另一头,模糊不清的天际线,摇晃着倒映曼彻斯特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你右手从他手臂和胸口的空隙穿过,下意识去牵Simon Riley的手,试着在回忆里抓住什么才勉强稳定思绪。他习惯了你不安时的动作,另一只手在外套口袋里摸索,递过一根烟给你,补上刚才非法闯入高中又被保安赶走而打断的那一根。

      你沉默着捻住香烟塞进嘴里,低头交给Simon帮你点,打火机亮了又灭,火焰摇晃两次,他深吸一口气,牵住的那只手也在你掌间收紧,抬头缓慢向上吐出烟雾,循着你视线看向被遮挡的天际线。

      “在想什么?”

      他总是注意到你出神,回头看你。

      你嘴唇干涩,缓慢舔舐尼古丁气息,说话和思路一样打结,可能刚才逃跑又抽烟的缘故,随便编了个借口:“…在想你当时疯了,掉进河里第一件事是和女朋友亲嘴。”

      他又开始笑,甚至吹散了一部分烟雾,你将烟卷靠在唇边报复般深吸一口。Simon调侃你时习惯学你侧头,对上你的眼睛:“我能说什么?我又不可能把车拉上去。”

      你翻白眼,手指用力好像要将烟卷掐断:“那真的很幼稚,我们狼狈得要命——如果是现在你至少能想到先报警什么的。”

      “哦,不对,搞错了,亲爱的。”

      他坐直身子稍微前倾,挡住你出神的视线,摇头否认,松开牵着你的那只手向河水指了一下,半开玩笑,“现在我掉下去的话,第一件事还是想亲你。”

      “别开玩笑。”你叹气,低头将烟灰弹到水里。

      “不信?”

      你没看他,走神可能不到一秒。反应过来之前Simon将烟头熄灭在河堤的栏杆上,他向后靠,从地上爬起,你皱眉之后瞪大眼睛——复合同居这么久你像他了解你一样了解他,军人该死的固执和曼彻斯特人的大胆冲动——你没来得及伸手去阻止,他蹲下稍微俯身,一只手撑在岸边向下跳。

      你尖叫——没抓住他——咚的一声水花四溅打到你的腿和脸上。你骂了句脏活下意识抹开,惊慌失措地睁眼低头找Simon Riley,他在低处大笑,站在河道边缘淹到腰部,站稳之后仰头看你,走近两步喊你的名字。

      视线缓慢聚焦你终于看清他没事。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嘴角介于恼火和想笑之间扭曲成不那么漂亮的弧度,勉强挤出一句脏话,然后尖叫着问他到底在干嘛。

      “证明啊,亲爱的。”

      他已经走到岸边,伸手抓住你的小腿,湿漉漉地透过布料压在皮肤上。

      “你他妈有病——Simon Riley!”

      吵架时你一般阴阳怪气地喊他中尉或者Ghost,几乎不怎么喊全名。他没被这吓到,甚至笑得更明显一些,手指在你小腿上收紧:“别叫了,公主,我说了掉到水里第一件事是亲你。”

      他手臂忽然用力,你又没来得及反应,尖叫着低头抱住Simon的脖子,没站稳差点滑倒在他身上。冰凉的河水一瞬间淹没到大腿到胸口甚至打湿了头发,你抓住他湿漉漉的衬衫像抓住救命稻草,在河道的水流里摇晃着试图找一个落脚点。水花冲到脸上一小部分灌进嘴里,你抹开头发,差点被呛到,低头咳嗽起来,他一只手托住下巴让你抬头,你视线模糊,还没看清就贴上他的嘴唇。

      潮湿的,冰凉的亲吻。Castlefiled河流里泥土,腐叶和苔藓的气息。一如十八岁。

      你试着换气,他的舌头卷住你的,手指在你湿漉漉的脸颊上滑过在下唇收紧,你不得不回应他,牙齿轻微划过嘴唇试着报复但还是没下口。Simon的鼻息扑在你脸上,早晨和你一起喝过的咖啡,在旧宅里交换过的吻,还有打断后重新补上的一根香烟的气息,苦涩的尼古丁味道在唇齿间交换,唾沫拉扯的黏腻水声被河流的轻微摇晃盖住。

      喉咙里还卡着腐烂河水,你不舒服地呜咽着后退。他低头扶住你后颈,移到嘴角又补上几个黏腻的亲吻才舍得放开。

      他扶着你在河道中央站稳,你皱着眉抬起手臂,水几乎淹到胸口而头发和衣裤湿透了,手机肯定进了水,钥匙不知道还在不在口袋里,还被男友亲得差点窒息。你狼狈不堪地想要发火,手背擦过嘴唇,不知道该先上岸还是先和他吵架。

      “…你真是疯了,Simon Riley.”

      他替你抹开前额湿发,这次亲的是额头。

      “你也是疯了,才会给我第二次机会在这里亲你。”

 

TBC.

注解:

Girl with Balloon(Banksy): Banksy于2002年在伦敦南岸沃特卢桥下的街头涂鸦《气球女孩》(Girl with Balloon)。画面为一名黑白小女孩伸出手,试图试图抓住一只正随风飘走的红色心形气球。这幅作品迅速成为21世纪初英国最具辨识度的街头艺术象征,女孩既想攥住又放任情感随风飘走,爱情是醒目的红色在灰暗城市中突兀留存。

Notes:

写了好多台词,脑子写得空空的了,每次写对话都好痛苦。
这一章是想写主角之间的感情正在从恋爱需求向归属感的转移。
最明显的一些情节是Y/N在旧宅里时常恍惚,感到“家”的概念被Simon而不是这个建筑充盈。在火车上以为自己会梦到回家,结果是Simon的味道;下了火车之后一瞬间在回忆里出神,被男友抓住手才回来;去找律师明显比刚才失魂落魄;回到搬空的旧宅感到记忆被侵蚀而恍惚,又重新被Simon稳住情绪,这几个情节是串在一起的。我想表达所谓的家和锚点并非出生地的曼彻斯特,而是一切重来仍在原地的Simon Riley。
以为自己在回家,殊不知潜意识里已经在亲密关系中将归属感交给男友了。
我希望表现角色之间默契的信任和亲密,包括理头发和衣服,不忌讳短暂的分开,点烟这些细节都觉得很可爱。因为要同时闪回18岁的记忆和现在的情节,字数稍微有些拖沓,但整体来看我觉得剧情仍然是流畅的,从地图看就是火车站-旧宅-高中-电影院-公园-河道路线。
我参考了一部分曼彻斯特现在的地图,有点累不想找2001年到2011年的地图资料了,行走路线的设计上可能会有一些细节问题。写到现实背景时我会对照大量地图和相同时代的摄影作品去做细节,很高兴读者喜欢这些。笔者没有去过文中提到的地点,也从未在英国卖房,如果出现环境和流程的bug可以指出。

P.S. 我其实觉得跳到河里接吻又疯又甜又可爱的...如果不是跟很爱的人也不会敢玩这种事,我自己很喜欢这个情节!

Chapter 11

Summary:

“等等…那是个求婚吗?”
“所以,亲爱的,那是个同意吗?”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他在电梯里靠近你时应该屏住呼吸,因为知道和男友在同一空间就像五个月前第一次和前任重逢那样意图明确。

      湿发不舒服地耷拉在一边眼角挡住一半视线,你下意识后退,伸手摸索关门按钮,Simon在半秒内就向前,踉跄着转身时侧腰差点撞上电梯扶手,贴上嘴唇瞬间还能从嘴角尝到刚才从潮湿河水里一直带到岸上酒店的腐叶气息。你伸手抓住Simon领子强迫对方压低,呼吸混乱地回应着他的亲吻。Simon比往常更急,大概是从到旧宅被拒绝就开始惦念,你几乎被压在冰凉的金属墙壁上,低温透过湿透的上衣布料贴在肩胛骨的皮肤上,你闭上眼睛,任由他在唇舌深处卷走氧气,另一只手顺着领子向下在胸口摸索该有的东西。

      男友习惯将细碎物品放在上衣口袋,打火机,家门钥匙,银行卡——开房也不例外。你用食指和中指夹住房卡抽出,摇晃着身子稍微站不稳,勉强转身将卡片贴到感应器让电梯上升。没来得及抬头就补上被打断的亲吻,Simon略显不满地捧住你下巴,你胡乱地吸气,电梯运转声咔哒作响,手指穿过他贴在额角湿漉漉的短发轻微拉扯收紧:“…你什么时候开的房?”

      “你去找那个胖子的时候——哦,律师,我是说。” 他的手还停在下巴上,额头抵住你的,稍微停下喘了一口气,“放行李,还取了点东西。”

      “这是重点吗?”

      你清楚这是借口——开房就是开房——你皱眉盯着他稍微侧头。Simon Riley停顿两秒,湿润的嘴角扯出一个几乎是无奈的笑。

      “有时候你太了解我了,这不是好事,亲爱的。”

      停在原地对峙的几秒内,残余水珠顺着长发和他衣角边沿向下落,在电梯窄小的方形里圈出一小片暧昧的水渍,你向上抬头,甚至能从镜面的天花板里看见两个人狼狈得像一对偷情失败意外落水的男女,头发打结,衣服湿成一团贴在皮肤上,妆容花成一片。他在你耳后纠缠发丝,你重新低头,睫毛湿漉漉的,手指在他颈后皮肤收紧。

      门开的瞬间换成你主动拽住他的衣领接吻,Simon从你手里抽走房卡,你后退着几乎撞到隔壁房门,淋湿的头发在门板上留下一滩和电梯里一样不算美妙的痕迹。你闷哼出身后背撞得生疼,他大概是愧疚,稍微放缓节奏算得上耐心那样舔舐你下唇,手指在下颌线处缓慢滑到耳垂,另一只手摸索把手位置,勉强将房卡贴上。

      两个人逗来不及开灯,你手指颤抖着向下去扯对方的衬衫扣子,他贴住你额角声音压得很低,说要不是你不愿意,你们在老房子就该做了,像高中一样。你不耐烦地将他湿透的上衣从身上扯下,和自己的湿衬衫卷在一起掉在门口的地板上,皱着眉抱怨他破坏你的房子就像破坏你的感情一样随便。

      Simon对你的话几乎不可置信,他干笑几声,屋子里太暗,勉强看到他在摇头:“老天爷,是你甩了我——我没考虑过要和初恋分手。”

      他一只手环住你的腰,另一只手向上摸索着解你内衣扣。胸罩浸湿了贴在乳房上的触感有些恶心,你挣脱着后仰躺到床上,湿透的长发落在床单上沾湿了一片,胸口急促地起伏着,试图适应从河流到酒店大床的转变。他比你慢一秒压下来,跪在床垫上用膝盖分开你的腿,你听见衣料摩擦的细簌和皮带金属扣清脆的碰撞,落到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另一边床垫下陷,你用手抹开额头的湿发,心照不宣地撑起上身重新亲吻男友,知道他喜欢做爱时多得让人厌烦的接吻。

      没开灯,闭眼和睁眼没有区别。Simon熟悉得令人生厌的闷热鼻息扑在脸颊皮肤上,像某种昼伏夜出的肉食动物,能感到他犬齿在下唇边缘收紧,无需猜测都能判断他做爱时的表情,稍微蹙眉不耐烦地用手指钩住你内裤向下扯,布料褪到脚踝。你伸手环住男友脖子,大腿搭上他侧腰。

      同居这段时间时间已经够你和Simon重新默契,更不要提从处男处女开始做爱就和同个对象一起。他不是十八岁已经足够熟练,手指滑到你腿间,在褶皱内缓慢摩擦。你喉咙深处难以抑制地呻吟,他舌头和嘴唇的温热触感沿着你下巴到脖颈轻微舔舐,牙齿在耳下皮肤的敏感带留下印子,你不满地出声抗议被无视,知道Simon喜欢留下某些除了宣泄占有欲外毫无意义的吻痕——跟他做爱常有动物也会如此错觉。也许没有区别。

      背部在床单上闷得轻微出汗,和刚才掉进河里带上来的水渍混在一起。他手指在你阴部打转,你弓起腰配合动作,黏腻的体液被抹在大腿根部,阴蒂摩擦逐渐累积的快感开始打乱呼吸,你低头将喘息闷在Simon肩颈。他也出了汗,手臂肌肉压住你肩膀缓慢移动,脖子上的军牌顺着两人之间的空隙滑落之后晃荡,被他体温捂得温热的金属轻微摇晃着落在乳房上,直到对方完全爬到床上,压在你胸口补满间隙到零。

      胸口被他压得喘不过气,你不得不松手试着后退找到空隙呼吸。Simon被你打断,只是闷哼一声,不像以前那样埋怨,手指从你腿间移到侧面暂停,让人在被快感彻底蒙蔽头脑之前来得及深呼吸,狗牌随着他的动作离开你胸口重新在视线里摇晃。你刚想喘息,他在体内弯曲手指到深处,你瞪大眼睛吓得差点在前戏就尖叫,手指攥紧床单挣扎着起身:“…这么急干嘛?”

      “你自己选的男友,早该习惯了。”

      对你的指责他不置可否,一如在家时抱怨他做爱太粗鲁,Simon Riley说和军人、初恋、前男友复合到现在早该知道自己不算个太有耐心的人。你感到他右手重新回到你两腿之间,来不及反驳就先被快感蒙蔽从喉咙深处卡出一句呜咽,手指在穴口缓慢的抽插扩张带出湿润的体液,你能感到他粗糙的指腹沾着淫水,顺着阴唇柔软的褶皱在阴蒂处。你弓起腰,让他顺着这个动作在穴口放进第二根手指。

      每次他将你的腿拉到肩膀上用这个姿势你总要花时间适应,被迫分开的大腿暴露在闷热空气中混着淫水黏糊糊的水声像在凌迟自己的羞耻。你侧过脸去皮肤在床单上压住湿透的卷发,一只胳膊横在脸上挡住自己逐渐控制不了的呻吟。

      耳边听见狗牌叮当作响着靠近,他俯身拉开你手臂,将你侧脸扳正,你眨眨眼,重新对上他视线。

      “做爱的时候看着我,亲爱的。”

      他嘲笑你到底在羞耻什么,考虑到你们已经像该死的夫妻一样同居了好几个月,只是换了个地方上床而已——在曼彻斯特这甚至不是第一次。

      “你话太多了,Simon.”

      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上床时话更多的那一方?明明最开始复合的时候Simon Riley的不耐烦更平常。你来不及深思,阴道口被第三根手指撑开搅动,抽插到深处时的位置正好刺激G点,你胡乱地尖叫从穴口带出一股淫水。Simon抽出手指分开,伸手到你面前某种低俗玩法那样摇晃着展示,食指和中指的空隙间拉扯出一段细长的银丝,悬在空中,又徒然断开。他眯着眼睛,低头抹到你脸颊侧面,然后是嘴角。

      你下意识张口,喘息着让温热的舌头舔过他指尖,蹙着眉接受舌尖泛开一阵让人恶心的黏腻体液味道,听他压在你耳边呢喃着夸你Good Girl。

      Good Girl——他喜欢这样说,不管是在床上,曼彻斯特的青少年时代或者你们在伦敦的无聊同居生活里。他说你好,说你该死的太好了,十八岁关心一个冷漠阴郁的坏男孩,二十八岁关心一个脾气古怪还有一堆精神问题的老兵,你们分了手,居然又重新遇到,最操蛋的是还能喜欢同一个类型——“You know what the best thing is, love? They're both me.”

      大概这是Simon Riley能说出最接近于浪漫的话。

      你有对他说过你也为此感到庆幸吗?大概。也许。可能在某个类似于这样做爱的瞬间说话,分不清是性欲还是大脑。

      阴部被摩擦的刺激将你从走神里拉回,一条腿还架在对方肩膀上,能清晰地感到Simon勃起的阴茎抵住你阴户褶皱摩擦。前液和淫水已经让小穴足够润滑,你弓起腰承受他这个姿势进得比平时更深,不舒服地呻吟着,几乎能感到自己一寸寸被龟头撑开,小穴包裹着胀痛混合欲望的快感被阴茎填满,他在你体内深处搅动,你喘息着仰头,重新抱住男友的脖子。

      Simon只抽插了几下就将你另一边大腿也拉到肩膀,你来不及反应,第二次发出尖叫,被勃起的性器埋到深处,长发随着被撞击的动作落到眼前。他替你撩开,俯身在嘴角亲吻,移到下巴然后是脖颈,在你身上喘息着起伏,抽插着带出一股淫水,完全不顾自己究竟用了多大力气而越来越明显的床垫吱呀声还有女友的呻吟。

      狗牌金属声碰在一起的速度变得急促,随着他的动作重新撞到你胸口,你闭上眼睛差点被淹死在这一团糟的噪声里,手指在他肩膀乱抓,指甲差点陷进Simon后背。他低头舔舐你乳房,牙齿轻微咬住乳头收紧让你不得不骂他几句脏活,疯狗一样做爱和乱咬。Simon反而笑你叫得像个野猫,爪子也像,留在背上那些痕迹会让自己回到军营之后被八卦女友的事。

      酒店的床头铁架吱吱乱响撞在墙壁上已经轻微移位,你抱怨他再不慢一点会被隔壁投诉,他嘲笑应该是因为你叫床声太大而不是他,你想起身和Simon吵架,刚好被顶到深处,翻着白眼将脏活吞了回去。他龟头撞在子宫颈的触感胀得你皱眉喊疼,Simon稍微停顿半秒才放慢速度,牙齿在你乳尖放松,转而用唇舌缓慢挑逗,才让人有力气松开挠他的手。

      你将手臂搭在脸侧枕头上,Simon从你胸口起身,阴茎还埋在你体内,此时伏在你身上稍微放缓了抽插,汗湿的头发和你的一样狼狈地贴在额头。他一只手撑在枕头上,另一只手握住你摊开的那边手掌。你稍微怔神半秒,比潜意识更快回应,穿过他的指间,牵住然后收紧。

      大腿在停顿的空隙里从他肩膀上滑落,Simon大概懒得重新调整,顺势用空着的那只手将你膝盖向上推直到分开成M形。他没说话警告你就感到穴口的动作又被撞进阴道深处,换了个动作,太突然又深,胀得你差点眼泪落下来,呻吟和脏活练成一串骂男友是混蛋。

      他对这个称呼习以为常,扣住你手,另一边扶住膝盖强迫你保持分开不让人合腿,阴茎每次抽插带出分泌的体液已经顺着股缝滴到床单上,在穴口捣出一小片黏糊的白沫。你脑子一片空白,挣扎着呼吸逐渐急促,小穴被撑满的感受和下腹逐渐累积的快感让人忘记继续指责Simon Riley,手指几乎要掐进他手背皮肤,皱着眉含糊地躲开他的亲吻。

      “It’s fine baby girl just cum for me.”

      他还牵着你一只手,另一边从脸颊抚摸到下巴收紧让你转回来贴上他嘴唇。回应他的亲吻几乎变成习惯,即使思想被快感冲刷得接近绝顶而,听不清男友具体在说什么。你下意识想要合腿被他压住,皱眉,完全保持着M字型分开的姿势淫水喷在他阴茎上。穴肉随着他持续不断的抽插刺激高潮包裹阴茎收紧,Simon松开你嘴唇,轮到他说脏话,皱眉,说你他妈紧得要命,宝贝。你来不及在高潮后深呼吸喘气着休息几秒就尖叫着弓起腰被射在小穴深处,手心被他压在床上动弹不得,没有多余的力气挣扎而承受他射出的精液灌进子宫。

      喘息声贴在你耳边,他松开手任由你大腿滑下来并拢,Simon躺倒在你背后,手臂肌肉贴住你小腹收紧将你拉到他胸口,你发出一声闷哼闭上眼睛,还没从高潮中抽离就感到黏糊糊的亲吻落在耳垂,颈侧,锁骨。你顺势侧躺着靠在他怀里,他比你出了更多的汗,脖子和胸口湿了一大片,和你的头发一起不舒服地贴在后背,随着Simon的呼吸摩擦。他空着的那只手摸到还在轻微痉挛的穴口试探着摩擦,刚射过半勃起的阴茎抵住股缝,压低声音让你再来一次。

      这是自己选了要和特种部队军人当男友的下场。你没来得及反驳几句聪明话,就感到阴茎已经顺着刚刚高潮过还滴着淫水的阴户摩擦,依然处在敏感带的穴肉被重新撑开,你咬住下唇,小穴受到的刺激放大得更明显,完全顶到深处时你胀得差点哭叫出声。

      不是错觉,他在床上说话绝对比以前更多,甚至sweet talk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和那些羞辱你的脏活水平持平。他夸你承受得好,从第一次开始就承受得好——“我是说十八岁那次,你知道,亲爱的,你肯定也记得”——说你侧入夹太紧了,哄你放松。你半张脸埋在枕头上后背被他插入的动作撞到,求饶被顶得有些破碎,他一只手环住你的腰,另一只手滑到腿间绕着阴蒂打转,刺激得淫水随着他抽插分泌更多。

      Simon Riley从背后操你的时候贴得太紧,嘴唇靠在肩膀上,像某些野兽交配那样在皮肤上留下牙印。你呻吟着绻缩在他怀里,清晰地感觉到他犬齿落在后背,留下一圈不深不浅的牙印,大概在报复你抓花了他的背。你下意识抓紧他环住你那只手,穴肉深处带出来的淫水抽插声和叫床的呜咽混在一起,酒店房间该死的太干净,让自己能听到被男友侧入的每个细节,水声,闷热的喘息,鼻腔里的闷哼,肉体碰撞,床单摩擦。

      即将又一次高潮的快感堆叠直到大脑空白,你断断续续地呜咽,收紧了抓住男友的那只手,他在耳后回应亲吻或者是那些自己早就听腻了的情话,你夹紧大腿不受控制地尖叫,喷湿了一大片,包括大腿侧面,还在你体内的阴茎和男友正按压着你阴蒂延长高潮的另一只手。Simon低下头,说了什么脏话埋在你肩膀上,精液射在体内让你又一次不舒服地皱眉,试着挣脱他的手臂。

      他抱得太紧了。射精之后还喘息了好一会才松开,半软的阴茎滑出穴口,你顺着退出的动作卡出半句呻吟算是回应,皱着眉像适应被他填满一样适应空虚,穴肉缓慢收缩着缓解刺激,你腰酸背痛地仰面瘫倒在床上,没有松开他牵着的那只手。

      Simon稍微侧翻仰面向天花板,顺势将你们缠在一起的手从小腹移到他胸前放在胸口,在他纹了那个爱尔兰语Mo Chuisle的位置。他在这里停留了半分钟,将你手拉到唇边,翻过来,温热的嘴唇贴上皮肤,可能算亲吻也可能不算,从手背,到凸起的指骨,再到无名指。

      “什么意思。”

      你也稍微平缓了高潮后的喘息,侧过脸去看他。知道男人会在上床事后自作多情。Simon的头发狼狈地汗湿了一大片在脸颊上,半张着嘴,眯眼睛对天花板出神,酒店窗帘边缘透进来的一丝路灯正好投在他侧脸后,从这个角度,你甚至能看清他睫毛随着思考而眨眼的缓慢抖动。

      “只是累了。“

      他声音闷闷的,带着某种你所熟悉的Simon Riley性欲填满后的餮足,混着温热呼吸贴在你手背上:“…回伦敦的车票是什么时候?”

      你发出半声干笑,喉咙发出的声音因为刚才长时间的叫床有些嘶哑:“已经迫不及待要离开家乡了?”

      “亲爱的,要不是你,我根本懒得来这鬼地方——我不是那种会在周末时穿越半个英格兰只为了往我爸坟墓上丢玫瑰花的人。”

      他摇头,胸口的振动随着压低的声音传到唇边,否认自己的年少时代一如既往。

      可笑的是Simon Riley就连说这样一句话也带着你们逃离了接近十年的痕迹,他始终没被磨平的曼彻斯特口音让你的思想在和男友的交谈中一次又一次回到原地。和同一个人错过彼此十分之一个世纪之后重逢,开始像是被迫去看一部下映了太久的烂电影,你不感兴趣他的战争题材,他无法理解你生活里的混乱关系。你们的重新开始一团糟,他也许改了一些缺点也许没有,你比十八岁成熟,也没有成熟到确信第二次将真心交给同一个人真的值得。

      此时此刻你真的和他回到原点——地理和心理意义上的出发点,和同一个人恋爱,和同一个人上床,同样在曼彻斯特,像十八岁第一次做爱完之后那样茫然地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仰面对着天花板发呆。酒店墙壁比你将要卖掉的旧宅干净得多,没有贴纸胶痕,墨水污渍和意味不明的涂鸦,你少女时期喜欢的一大串乐队名字,旅游目的地和暗恋中写了又涂掉的SR.他躺在你旁边,呼吸平稳。

      “所以,你坚持要来曼彻斯特只是为了散步?”

      你学着Simon上床时说话那样拖长了音调提出质疑,故意含糊着吐字,比想象中更了解他信口拈来的无害谎言,即使他有时候只是为了堵住你多余担心的嘴:“你至少背着我做了点别的事,可能是暗杀仇人,抢劫银行什么的…我不知道。你总是瞒着我这些。”

      “所以说实话,Simon Riley.”

      Simon大笑,摇头,头发在枕头上摩擦发出细簌,抢劫银行?亲爱的,你想象力太丰富了。他抓紧你的手稍微撑起上半身,说骗不了你,吃药骗不了,回曼彻斯特也骗不了,伟大的特种部队中尉甚至骗不了一个平民女友,“你太懂我了,宝贝。我有时候觉得太早认识你不是好事。”

      他背对着你起身,一只手撑在床垫上,去床头摸索什么。你听见木板碰撞的声音,床头柜拉开,你皱起眉头:“在找什么?赃款?”

      “老天,别把你男朋友想那么坏。我保证我没抢银行。”

      砰的一声他关上床头柜抽屉,在昏暗的酒店房间里忽然响得让人心惊,床垫轻微回弹发出吱呀声,Simon重新躺下在枕头上找到你左手。你没去看他,任由他的抓住你手翻来覆去的动作,另一种手攥紧床单,心脏莫名感到紧张。

      “…所以那是什么?”

      你还是忍不住先问。

      “小东西。”

      他说得很含糊,你只听见Simon手心轻微的摩擦声。

      “上午你去找律师的时候,我去了你以前买二手书的那个集市。”

      集市。你稍微松了口气,只是个古董市场——你原本真的担心他真的会在休假时做某些又会让平民问不出口的特种部队的什么事。

      “那不错。我是说,买书和二手唱片什么的。”你开始走神,顺着Simon的话,男友愿意主动去二手市场属实罕见,考虑到他的时尚和艺术品味几乎为零,“你去找什么了吗?应该买些好的茶杯,家里的都是旅游纪念品,我们一直没凑齐一对——”

      “等等。我没买东西,亲爱的。”

      Simon打断你,忽然没往下说,抓住你的手稍微收紧。你的话卡到一半悬在空中,被两个人同时的沉默切断。寂静淹没在你和他的空隙之间,他吞咽唾沫的声音反而被拉扯,放大——他在紧张。

      这很罕见,能让特种兵紧张。

      他大概也意识到安静的突兀才重新开口,含糊着像是试图在舌头上找字:“…那个老头,戴眼镜的爱尔兰人,会给小孩做折纸的——你应该记得。”

      “…他便宜卖过我一本《弗兰肯斯坦》。”

      你盯着天花板上的一个光斑,一个字一个字地回答他。

      “对,就是那个。”他不自然地笑,另一只手搭在胸口,喉咙试着找到平稳的语调:“我们高中毕业那年他开始卖珠宝,装饰,一些闪亮的东西。”

      “参军之前我去过找他,我妈留了一些东西,不想把这些给我爸。戒指,耳环什么的,女人的东西,“Simon咳嗽一声,手指在你手背上画圈,”我给了那老头一些钱,让他帮我留着,和寄存差不多。当然了,我觉得他可能会卖掉,老狐狸一个,那个家伙。”

      Simon Riley开始说废话,平常不这样,调动氛围到了刻意的程度。忽然又开始产生心脏收紧的错觉,你听见他说话时放慢的语调和自己胸口的起伏,视线里透过窗帘投在天花板上的光斑闪烁,心跳比刚才混乱。

      他突然笑了,没牵着你的那只手举在空中,手心转着一个什么东西:“我他妈甚至想过他已经死了,那些本该让他保留的首饰肯定也会丢掉。但是,猜猜看,亲爱的——他还活着,我妈的那些东西也在。”

      “然后我又花了点钱拿回来。耳环不好,我检查过了。但这个还不错。”

      Simon弯曲手臂,将手心的某个小物件放在胸口。一个轻微的什么东西打开的声音之后,他松开牵住你的那只手摸索,绕过你手腕和逐渐混乱的脉搏,粗糙的指腹划过你手背突起的骨头。你手有些发抖,呼吸加快,瞪大了眼睛试着坐起身来稍微严肃一些面对或者至少把灯打开——你来不及坐好或者开口问他,一个冰凉的金属环套在无名指上。

      “老天,宝贝,它完全是你的尺寸。“

      你还躺在床上,他发出不可置信的大笑,怀疑,确定,再到喜出望外,然后松开你的手。你几乎浑身脱力,任由手臂滑落在床单上,一秒后又反应过来大梦惊醒一样猛地抬手。从窗帘缝隙划进来的那道细微的光斑摇晃着投在你手背,你张开手指,又合上,缓慢眨眼,让视线在震惊之余终于缓慢聚焦,看清无名指上闪烁的金色戒环和三颗珍珠,扣住纤细的手指根部,随着你混乱的呼吸在指间颤抖。2001年,Simon Riley在一个初夏的十字路口拆下可口可乐拉环套在你手上,开着十八岁高中生肆无忌惮的爱情玩笑,你笑话初恋男友是疯子,毫不在意地假戒指甩到草丛里;2011年,你们回到曼彻斯特,在故乡踌躇一整天,他将过去,现在,未来的重量从原地取回,最终在同一个夜晚停在你手指上。

      十年前后的回忆重叠将人淹没,你对此感到恍惚,无名指泛白的三颗珍珠被窗外的路灯照亮,像车玻璃残留水珠,男友衬衫纽扣;像Simon Riley的黑咖啡太苦你不得不多加的三颗方糖;像你周末陪他去心理诊所复查,回来时倒在出租屋桌上,多出来散落的白色药片。

      爱情如此琐碎,原来轻若鸿毛。

      手心一圈是暗金色的戒环,像是落了三颗流星的金色拖尾凝固在手上。被单布料随着你的动作轻微摩擦,赤裸的后背出了薄汗,这才意识到自己沉默了半分钟之久没有对Simon Riley给出任何回应。

      “等等…那是个求婚吗?”

      你试着找回声音,挤出来英语单词的生涩好像某种不舒服的骨头抵住喉咙沙哑和颤抖。你将手掌翻转,又回来,借着那道细窄的光线反复检查戒指像对这一切感到难以置信,意料之外——也许不是。

      也许早在你和Simon Riley同居,吵架甚至复合之前就已经默认这段关系会比想象中走得更远,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分手近十年后有多余的缘分偶遇前任,甚至还会继续上床,搬家,吵架之类的混乱故事。你该停在这,知道更少的人才会选择再赌,试试看被同一个人伤心,或者被初恋情结第二次抛弃的滋味有多苦涩。然后那天坐在落着潮湿夜雨的泰晤士河对岸,路灯闪烁着流泪,你任由他像第一次教你抽烟那样帮你点燃,然后转过头去,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他要不要重新开始。

      疯子才会这样赌。

      你确信自己和Simon Riley都不是正常人。

      他正靠在枕头上,一只手稍微撑起半身,金发因为汗湿胡乱贴在额头,露出赤裸的胸口和皮肤的深色刺青,狗牌歪在一边正好被窗帘缝隙的路灯照亮,几乎灼伤你视线,。他抓住你带戒指的那只手稍微用力,像是和你一样需要确认戒指还停在它应该在的地方。

      “所以,亲爱的,那是个同意吗?”

      他试着将语气放轻,粗糙的指腹摩擦你手背皮肤。

      “不,等等。”你像被他皮肤温度烫伤一样抽回手,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试着慌乱解释,“我不是拒绝你,我有些乱…你什么时候计划的?不,你有计划吗?你在开玩笑吗?这真的是你妈的戒指,还是你因为买到的款式太过时才随便编了个故事?”

      你举起手,手背向外,轻微摇晃展示那三颗珍珠:“我是说,求婚戒指应该是钻石什么的——谁会在21世纪用这样的戒指求婚?”

      轮到Simon Riley被你忽然发出的一连串质疑堵得说不出声,他稍微蹙眉,停顿半秒后发出难以置信的大笑,稍微前倾,抓住你刚才甩开他的那只手。你没反应过来,忽然被拖得卧倒在他身上发出不满的抱怨,Simon环住你的腰,胸口贴着你后背稍微压低笑声,透过温热的皮肤压在你后颈。

      “老天,宝贝,你让这一切都变得很不浪漫。“

      他握住你左手伸到眼前,试着像你一样用审视的眼光打量从他母亲到你手上的戒指,你皱着眉,收紧手指又打开,“拜托,是你先开始的。戒指,还有在床上求婚,这已经很不浪漫了。“

      “那你想要什么?巴黎?圣托里尼?在海边求婚?”Simon笑着摇头,没刮干净的胡茬贴在你肩膀上刺得人发痒,”我该给你买个五克拉的钻戒吗?宝贝,我会的。“

      “你说好,我现在就可以订该死的玫瑰花和场地——虽然我分不清品种,你知道。“

      他稍微松开手,手指像刚才求婚时那样重新环住你无名指,轻轻拨弄不知道为何意外和你尺寸一致的老式珍珠戒指,他母亲带过的上世纪的款式,“还有戒指。你不喜欢这个?我会去订一个大的,好的。你要钻石吗,还是宝石?红色的?或者绿色?“

      Simon稍微将戒指褪下,停在第二个关节,又推回去重新戴好。你任由他像十八岁给你套饮料拉环那样转你的戒指——你已经接受这个戒指现在是你的了——喉咙有些哽住,说不上话,像是堵住了和某人的未来之类的什么酸涩东西。

      “…浅棕色。如果有这个颜色的话。“

      Simon Riley大概没猜到你会选这个,动作停顿一秒:“可以。但为什么?“

      忽然在做爱之后经历求婚,脑子有些乱,你随便编了个理由:“像苦杏仁。还有小时候那条喜欢咬我裤腿的狗——我跟你说过的。“

      他松开环住你的手,翻身仰面躺在床上,声音带着笑意拆穿你显而易见的谎言:“你对杏仁过敏,宝贝。另外,你也讨厌那条狗。“

      你没继续辩解,沉默着让手指在他手臂皮肤画圈,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浅棕色真正像什么。冰美式。过敏的苦杏仁。你童年时候死掉的猎兔犬。像十八岁时的初恋男友,和你二十八岁未婚夫在昏暗酒店房间求婚时眼睛湿润的颜色。

      你手指在他手臂上来回,像很多次和他的事后那样顺着Simon手臂肌肉向上滑,一直到肩膀,然后是锁骨,最后停在他胸口那个意味不明的爱尔兰语Mo Chuisle那里。某天晚上你半梦半醒地趴在他胸口,他半真半假地和你说了含义,没说过时间,也可能说了。他后来对你说了很多东西,包括肩膀上的缝合线和额角细小的伤疤到底是什么由来,什么时候,你后来逐渐不那么在意,你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在意,只是偶尔分不清这串爱尔兰语是什么时候纹在他胸口右边,左边心脏的部分又空了多久。

      你知道军人流行早婚。

      你伸出手,在他胸口左侧心脏皮肤留空的位置画圈,声音像Simon几分钟前求婚时一样颤抖,他等待你确认回答的慌乱的间隙像半个世纪那么长。

      这时才明白Simon Riley为何没来由地紧张。

      “…你在伦敦有认识的纹身师吗?”

      “有。怎么了?”

      “明天回家,我们就去纹身。”你手指在他胸口左边空白位置画圈,“这里。我的名字。”

      指甲在他皮肤上留下一道红痕,他第一次展示的时候就和你说过,留了一个要和“我的血肉”并排的空位——该是给某个军人妻子的位置,Simon Riley在离开曼彻斯特数年,加入军队甚至一直升到中尉以后依然存在某种家庭幻想的情结。

      你不敢说自己真的能实现它,因为知道婚姻不止是浪漫关系,幸好你们之间也不止。两个人的爱情太早了,早到从你们不知道爱情是什么的时候开始;又结束得太匆忙了,在你们还不懂得如何处理生活分歧时争吵破裂;到现在为止你依然恍惚。包括重新来过以后交换的那些夜晚,靠在他胸口听过的旧事,坐在Simon Riley腿上画着2012年的日历,计划下一年搬到更大一些的房子里。

      你并拢手指,无名指贴到他胸前,试着衡量戒指和这些琐碎哪个更重。

      手臂刚好压住他被体温捂热的狗牌,如果用力时间够久,甚至能在你皮肤上留下Simon Ghost Riley的完整名字和你倒背如流的出生日期,他空白的宗教信仰和你写在备忘录里未婚夫的血型。

      他一只手在脑后,另一只手缠住你头发,漫不经心地在指尖绕圈,眼神闪烁,半开玩笑 :“不公平,宝贝。那你呢?就等着你未婚夫为你吃苦,纹你的名字,然后你就等着我买一个更新更好的戒指套在你手指上?”

      你差点要在求婚场合翻白眼或者大声叹气——在不够浪漫这件事上Simon Riley永远胜你一筹,也许结婚前你该多谈几个军人验证是否事实如此。你举起手——戴戒指的那只,在他眼前摇晃,生怕他又假装看不清听不见展示如他所愿戴上的订婚戒指,报复般地提高声音像某种宣誓:“我纹在这,好吗?我和你一起去纹身,你的名字,和你该死的戒指,我们稀里糊涂的结婚那样纹在无名指上。“

      他松开缠住你头发的手,这天晚上真正意义发出一声笑,点头同意,一次又一次,胸腔贴着你的发出轻微振动。他手指搭上后颈皮肤稍微用力让你低头。你心领神会,闭眼靠近他,不用找就能感到Simon Riley干燥,温热的嘴唇贴上你的,熟悉,平稳的鼻息扑在你脸颊,是个几乎算不上有什么重量的吻。仅仅是稍微停顿几秒才退开,心安理得到不需要追上去确认,只在嘴唇上短暂留下一点Simon的体温。轻盈像羽毛,比爱情更重。

      你稍微眨眼睁开眼睛。十八岁的初恋男友和二十八岁的未婚夫抵住你额头。你左手贴上Simon脸颊,那枚本该过时却又被找回来的戒指在皮肤上摩擦,从眉骨细碎的一道疤痕到眼角轻微泛起的鱼尾纹,可能是他老了,也可能是在笑。Simon的嘴唇嗫嚅了几个单词,三个字,之类的,你听不清。实际上他很少说过我爱你,Simon Riley不那么喜欢说情话你早就习惯,所以你没去问。就像不需要反复问他半边纹身的含义,你确认另一半的名字是自己。

 

注解:

三石戒指:设计起源可以追溯到18世纪的欧洲,在20世纪逐渐演变为婚恋戒指中的经典款式。它的三颗宝石并排镶嵌,分别代表过去,现在和未来。此处选择三石戒指,一方面是点明这段感情在时间上与过去呼应,另一方面也是Ghost和Y/N在释怀十年的分离后重新接受彼此现在和未来的象征。

三石戒指更常出现在结婚纪念日场景。考虑到文章的主线是前任复合,求婚节点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爱情重来的一个纪念日。

Notes:

因为旅游耽搁了很久的最后两章写完了。原本打算写到这章就结束的,最后感觉差了点意思,所以先稍微在这里暂停一下了。
整个情节的发展已经平稳偏向积极一段时间了,我认为没有什么悬疑和反转的空间,顺其自然给了一个很可爱的结局,内心也更期待给读者一个完满的回应。我没有设置太传统的求婚场景,一方面考虑到Ghost并不算擅长浪漫的人,两人的关系也非常熟悉亲近到可以在事后比较轻松地讨论结婚这样的事。
同时也是因为我喜欢写事后,床上不算太传统的求婚场景,希望给读者一点意料之内的惊喜。故事中两人发展更长期的关系是必然的,求婚只是在什么地方求婚,什么时候求婚的问题而已。我将求婚的场景写得很日常,在琐碎平常的日子里很平常地谈到结婚,有种非常顺理成章的亲密感,像是“今天天气很好,你想不想和我结婚?”这样的感觉就非常可爱。
床戏部分写得比较平平无奇了,主要是想和前几次床戏做对比。刚重逢时带着怨恨和怒气的做爱,以及复合很久之后熟悉,默契的做爱的不一样,因为本来就是对方的初夜+同居一段时间,主角之间很配合对方的习惯和癖好,也是一种亲密的表现。同时重点是写这次的事后,一边call back我很久之前的伏笔,还有一些细碎的回忆,以及两个人很放松和信任的状态。写到求婚和被求婚的紧张心态时觉得很有意思,尽管在恋爱中已经游刃有余,两个人开始进一步关系依然会很忐忑。
我试着没有将求婚写得太传统意义上的美好,包括主角也不是百分百相信婚姻是美好的,毕竟婚姻并非一时冲动的荷尔蒙或者罗曼蒂克,涉及的复杂社会关系以及二人的心态部分很多。在结尾抛出结婚的话题,与其“一个幸福的结局”不如更接近“我愿意和他一起尝试下一个阶段的新生活”。我不希望给幸福盖章,也期待读者的不同理解。
P.S. 这章有一句很短的话但我特别喜欢,不知道有没有读者和我一样。

Chapter 12

Summary:

2012年第一个午夜,Simon Riley不习惯拍照,站在你身旁对着宝丽来镜头笑得有些拘谨,直到背靠零点伦敦焰火。新年钟声敲响瞬间你抓紧他的手,让戒指贴在温热手心。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右手稍微用力,指甲还是卡在相机仓的按键里。你低头试着先将按钮拨到一边,不自觉地说脏活埋怨,河岸线边上的灯光还是太暗不足以看清相机。白色雾气从唇边消散,你深呼吸,肺里充斥了焦躁的廉价爆米花、热红酒和冷金属栏杆味道,耳朵被马路对面街头艺人调试乐器的噪音填满。

      人群推搡着你向后退,你撞上Simon的胸口,他一只手环住你肩膀呼气,只剩下略高的体温和那种熟悉得要命的苦涩尼古丁气息将你包围,一瞬间差点忘记泰晤士河南岸有多嘈杂。

      你解掉相机背带,习惯性埋怨他不在出门前就将相纸装好,围巾,外套,一切总是一团糟;他毫不在意,安抚你还来得及,你扭过脸想对他皱眉,Simon伸手抓住你空出的手臂向前走,穿过人群空隙,试着更靠近岸边。

      他旁边挤了一群游客,有人带着“2012”字样的夸张塑料眼镜,BBC的播报机器和摄像机挡住本就不多的视线。Simon将你推到身前,你好不容易找到空隙能攀上金属围栏,手指已经被伦敦午夜的冷空气冻得通红,抬头看见对岸闪烁着深蓝色的伦敦眼。倒计时灯光比摩天轮稍暗一些,现在刚好赶上60,你匆忙低头靠在他胸口,在最后一分钟试着将相纸换好。

      “要我帮你吗?”

      “不用。”

      咔哒一声你终于拨好按钮。你深吸气,举起宝丽来,眼睛试着在狭窄的取景框里找到远处灯光。钟楼表盘靠在伦敦眼旁闪烁,像一轮带着刻度的明亮满月悬在上方,午夜路灯熄灭了大半,你甚至看不清平时倒映着霓虹灯的泰晤士河面,只剩下漆黑的夜空和焦躁不安的伦敦等半分钟后的烟花表演。

      他一只手撑在你身旁圈出一块,隔开那群喧闹游客和叽叽喳喳的女大学生,你越过他手臂,将相机递给其中一个女孩——大概十八九岁。比你们小了十岁,你在这个年纪第一次和Simon Riley恋爱。她笑着接过相机,像你刚才一样试着在取景框里找到伦敦眼。

      “你们一起吗?”

      “对,我们一起。”

      你抓住Simon手臂示意他转身靠在栏杆上,几乎是立刻,隔着冬装外套你也能感到他下意识绷紧了的动作,你知道他,特种部队军官习惯性面对相机后退抗拒:“我不拍。亲爱的,你自己拍就可以了。”

      “你不是抱怨和我一起的照片太少吗?”

      你稍微蹙眉,示意Simon Riley别在休假时也保持军人作风,作为军官家属平时已经受够了那些繁复的法条和要求:“天啊,我只是放在家里,一张照片不会要你命的。”

      “好吧,一张,亲爱的——看在这是新年的份上。”

      他只好妥协,举手投降,让你不用牵这么紧毕竟他哪也不去。Simon和你并排站好,拉扯外套,面对镜头比面对武器还不自然,你不耐烦地示意他低头,把围巾塞整齐,理顺头发,叮嘱他记得笑:“我要和婚纱照放在一起的。笑好看些。”

      “宝贝,你让我很为难。”

      他笑着摇头,这时候笑得总比镜头里好一些。钟声比新年倒计时更早一些开始,拿相机的女孩随着周围人潮的喧闹也开始倒计时,Simon匆忙站好,你最后拉了一下他衣袖,抓住他的手转过去,背靠2011年的伦敦。

      人群倒数,霓虹灯闪烁,他手指在你掌心收紧,英格兰2011年冬夜的最后十秒开始远去。你深吸一口气,这时候感叹时间的距离在所谓仪式感里才被拉长,否则一切只是弹指一瞬,20世纪初期的叛逆,争吵,分别,各自生活,然后又和同一个人重新坠入爱河是如此迅速,你丢掉那个笨拙的可乐拉环换了Simon Riley给你的戒指和纹身,他靠在你身边好像从未离开也可能是又一次选择回来,温热手掌贴着你的,将结婚戒指捂得几乎发烫。

      你用力眨眼,对上相机,试着拉扯出一个迎接新年该有的笑容,忍不住眼泪有下落的冲动。几秒钟之后听见钟声在身后猛然炸响,然后是烟花轰鸣,人头攒动,你看不见它该有的颜色,但是人群被一瞬间照亮,猛然开始欢呼。有人在耳边放了彩带,吓得你几乎睁不开眼,笑容有些僵硬,也许比Simon笑得还差——直到闪光灯闪烁。你睁眼太久,干涩眼球在伦敦冬夜的冷风里终于挤出眼泪,才大梦惊醒一般从尖叫的女孩手里拿回相机道谢。

      Simon又转身在栏杆上给你圈出一小片空间,你低头用颤抖的手指夹住相纸靠在心口捂紧,他嘲笑你大惊小怪,提醒你再不看该错过烟花了。你用手背擦掉眼角因为干涩渗出的泪水,靠在他手臂上,眯起视线对上钟声里点亮的火花,夜空燃烧,摩天轮闪烁,你深吸气,肺里充满冬夜的冷冽空气和远处弥漫的硝烟味,以及Simon Riley低头靠在你肩膀上闷热的呼吸。钟声停下,你逐渐听见远处歌手的嘶吼,透过伦敦新年漫天摇晃的彩色焰火传来,夹杂着人群的欢呼和Simon贴在你耳边模糊的呓语,不真实到接近某种幻觉。

 

And we don't know we got into this mess it's a gods test,

我们都不知道为何一切失控,也许这是上帝的安排,

But we're gonna start by drinking old cheap bottles of wine,

但我们会从头再来,仍喝着这廉价的瓶装酒,

Sit talking up all night, Saying things we haven't for a while a while yeah,

坐着聊到夜深人静,说着那些我们许久不谈的故事,

We're smiling but we're close to tears,

我们仍在微笑,尽管几乎落泪,

Even after all these years,

即使过了这么些年,

We just now got the feeling that we're meeting,

我们刚刚仍然有着那种感觉,

For the first time,

仿佛初次相遇。

 

      你低下头,从围巾缝隙里捻出刚才那张宝丽来照片,在等待的几分钟里逐渐显影,你和他靠在人群中间被伦敦2012新年烟花照亮的一个瞬间。Simon的脸颊几乎贴上你的,呢喃着什么,你听不清,提高了声音问他说的什么。

      “我说——拍得怎么样,配得上婚纱照吗?”

      你试着仔细检查他的笑容——实际上泰晤士河的灯光太暗,对岸焰火闪烁,你几乎看不清。Simon的胡茬刺在脸上差点让人发笑,你转过脸去,笑着勉强接受,说拍得还行,抬头贴上他嘴唇,大概是在冬夜跨年时除了红酒和烟花以外唯一热的东西。Simon和你交换了一个短暂的吻,温热,干燥地贴在你唇角,你睁开眼睛,看到他浅棕色的瞳孔带着笑意被焰火照亮。

 

FIN.

 

注解:

For the First Time: 爱尔兰流行摇滚乐队 The Script 于 2010年发布的代表作,收录在第二张专辑 Science & Faith中。创作背景于2008年金融危机后,许多家庭和情侣面临生活压力的挑战,描绘了一对在逆境中的恋人重新找回彼此的初心。

 

Notes:

很高兴最终将这篇文章顺利写完了。写到一半的时候一度非常怀疑自己能不能将故事交代好,干脆写得慢一点来找思路了,所以这篇花的时间略多一些。
我希望给读者一些具体的画面和氛围基调来完善故事,又考虑到前任文学的主题,将文章质感做旧会更合适,因此选了非常具体的时间和地点作为切入。笔者有提到过对2010s感情很深厚,因此在环境和背景描写可能过于用力,同时试着加入“跨过十年”的回忆来强调怀旧:站在时代的这头向2001年看去,和前任之间的沟壑几乎深不见底——因此大部分的情感互动是建立在角色当下的心境,更接近于彼此在漫长分别以后依然重新吸引的命运。
When I looking back about 2010s I rather pay everything back to that time.
文章开头和梗概我抛出的主题是“前任重逢“,这个语境中更常见的表达是接近于”分手后从未忘记彼此“。但笔者倾向于表达两个人重新被彼此吸引,重新坠入爱河的宿命和无奈(此处为褒义)。既然无法否认命运的第二次机会和荷尔蒙的选择为什么不再给爱情一个机会?不过就是再赌一次心碎,分歧和争吵,相信二十八岁的自己会比十八岁更擅长处理——毕竟第一次恋爱时年轻得甚至不清楚怎么概况爱情。
笔者习惯将角色处理得比较复杂和成熟。爱情从来不会是生活的全部,我希望28岁的角色在21世纪初繁忙都市的十字路口被更多的东西填满,彼此职业的差异,错过的爱情,更复杂的人际关系,疾病,家庭以及诸如此类的一切。与此同时将感情的空缺留给彼此,反而更显得难得可贵。
想要交代一段比较成熟,健康的长期亲密关系,我没有安排非常drama的情节,大多数时候角色之间出现分歧都会很快解决问题,并且对于共同的未来是确定和期待的。写的时候一直在揣摩LT会怎么解决恋爱中的诉求和分歧,我理解中Simon Riley作为二十八岁的中尉应该比较成熟和可靠的,军人想要追求长期恋爱和早婚的情况也很多。作为军人偶尔面对女友的关心会不知所措,不擅长关心自己,不擅长维护关系,还有偶尔和初恋会回到比较幼稚的状态…我希望这些细节的处理将Ghost表现得比较生动,也希望我的角色理解没有太大偏差。
最后两章大部分时间都在call back,揭示一些伏笔比如纹身,结婚的话题,拍照也是回应前期搬家时Ghost有点在乎Y/N没有自己照片的事。Ghost的故事线和伦敦本身没有太大联系,选择这个地点是因为我感觉他不太可能回到家乡,尤其是在这个故事里,除了爱情曼彻斯特的一切都死掉了的情况下,和初恋回到故土却没选择留下更符合我的想法,因此结尾也是在伦敦的新年夜里开始的(写这个场景其实也是因为想到了就觉得很漂亮)。
评论都会阅读和回复的,很期待和读者交流!
原本计划在6月末写完这篇的结尾,频繁外出有一些耽误写作进度,甚至结尾也是在前往伦敦的经济舱里写完的。这篇文章的题材并不是我的舒适区,作为笔者我对这个故事的完成已经尽我所能,并且对于很多场景和细节的设计也比较满意,同样也希望读者能在这样一个简单,平稳的故事里得到比较好的阅读体验。文章的主旨和结尾交由读者自由理解,笔者刚好看到一句很喜欢的话,戴维·伽特森在《雪落香杉树》中写道:如果这也是我的性格使然,那爱上你是我的命运。

P.S. 附上原版Summary,因为写得太长了,最终没有在开头使用:
你几乎要忘记十八岁,包括高中最后一年短暂喜欢的乐队专辑,隔壁班那个趾高气扬的坏女孩,耳骨边缘发炎后来又长好了的耳洞,还有在纹身店里犹豫了半小时最终只是在手腕上打下一串空针的初恋男友的名字。英格兰初夏闷湿袖口的汗水和圆体英文一起短暂停留在右手皮肤,又随着你们最后的争吵消失在二十一世纪的开端。然后接下来整整十年你的生活里没有Simon Riley,他大概是去参军了,你听说但不在乎。二十多岁黄金时代你有太多奢望,用来怀念一段结束得不怎么美好的初恋——不值得。
二十八岁夏令时开始一个早上胸口莫名烦躁,把硬币在玻璃柜上排开换来咖啡之后你被一个男人拦住。他叫你的名字,用那种你以为自己快要忘记了的曼彻斯特口音拖拽你的记忆——于是一切开始倒退,从二十八岁开始倒退。你带着耳机在清晨的伊丽莎白线上出神,蓬头垢面地浏览租房网站,在毕业典礼上抱着花束哭,失恋后把大学前男友的车撞进泳池,在教室最后一排斟酌怎么要推荐信,大学第一天无聊的新生讲座,你翻开日记本里夹着的高中毕业照。
意识一直退到十八岁,十年前闷热的夏夜,你喝了酒走不稳直线醉醺醺地靠在家门外的电线杆旁边,初恋男友在对面叫你的名字对你笑,酒精烧红了脸颊让大脑沸腾,你在记忆里恍惚着开口回应。然后回到此刻,二十八岁的Simon Riley就站在面前。
他错过了所有的黄金时代,又重新回到你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