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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知道了，我马上过去。”紫鸾挂掉电话，一抬眼就撞上了从超大曲面屏后探出来的那道晦暗目光，“……拿个外卖而已。”真是难为他从那符合人体工学的进口真皮老板椅上正襟危坐，拼尽全力只为将视线挤过显示屏的边缘了。或许应该联系下资产部，让他们给敬爱的老总换一台矮一点的电脑，免得他日后再如此费力。
“公司不是有饭堂吗？”空气里飘着一股可疑的醋味，浓度高到能直接用来下饺子。
紫鸾的回答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今天想换个口味。”他随手把文件丢到一边，果断从秘书桌前站起身来。曹操灼热的视线几乎要在他的衣服上烧出两个洞来，但他头也不回，步履从容地消失在门口。
就在门关上的瞬间，曹操已经抄起了手机，飞快地给夏侯惇发了条信息：[紫鸾拒绝和我共进午餐。]
对面只发回来一个黑珍珠餐厅榜单的软件共享。
紫鸾提着外卖，步入喧嚣的饭堂。目光淡淡一扫，穿过那些拥挤的座位，最终锁定在专门用于接待的包间上。那是个只有老员工才敢随意占用的禁地，新人往往望而却步。
推开门时，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地，郭嘉已经大喇喇地坐在主位，面前的餐盘几乎空了。他似乎正沉迷于某款游戏，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声音里带着一贯的揶揄：“秘书大人，今天怎么一个人下来了？”
紫鸾没有马上接话，只是把外卖袋重重地砸在巨大圆桌上，在圆桌的另一角坐下，和郭嘉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既不过分疏远，也不过分亲近。
“你才该解释，”紫鸾慢条斯理地打开包装盒，露出香气四溢的生煎包，“公司不是规定十二点整才能用餐？”
郭嘉终于从游戏中分出一丝注意力，给他一个敷衍的回复：“本人有着天才般的时间管理技巧。”
“确实天才。”紫鸾指了指墙上刚走到十二点零五分的时钟，“五分钟完成从取餐到光盘的全流程，希望你的季度报告也能保持这样的效率。”
郭嘉耸耸肩，突然放下手机，单手托腮，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紫鸾。“啧啧，这么大火气——”他拖长了语调，眼神意味深长，“有谁惹你了？”
紫鸾没理他，低头咬了一口生煎包，汤汁在唇齿间爆开，鲜香浓郁。他满足地眯起眼，忍不住又咬了一口。不愧是这条街上评分最高的店铺，确实好吃。
可惜，没高兴多久，这愉悦的心情就被打断了。
“喂，紫鸾。孟德又做了什么？”夏侯惇端着餐盘走进来，毫不客气地在紫鸾旁边坐下，顺手把自己的手机屏幕往他眼前一递，面露几分无奈，“你看，他又来找我了。”
[紫鸾在楼下吗？]
[他吃的什么？]
[他和谁坐一起？]
最后一条消息发送于30秒前。
“别回复他。”紫鸾咽下嘴里的生煎包，面无表情地回答着。他把手机推回去，仿佛那是个烫手山芋。
郭嘉一脸坏笑地凑近手机屏幕，看着不断弹出的消息提示，打趣道：“这不好吧，老板好可怜噢。”
夏侯惇把手机反扣在桌布上，发出一声闷响。“你们两口子闹别扭能不能别总拿我当传话筒？”他揉了揉太阳穴，“或者你想办法给我整个额外的话费补贴。”
紫鸾不悦地用筷子戳开第二个生煎包，让过烫的汤汁缓缓流出，在餐盒里汇成一小滩：“你怎么不问他，如果这么想知道，为什么不自己来问我？”
就在夏侯惇张嘴要反驳时，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荀彧拎着个精致的牛皮纸外卖袋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睡眼惺忪的荀攸，后者看起来随时都可能站着睡着。
“这么热闹？”荀彧微微一笑，他的目光在紫鸾面前香气四溢的生煎包上停留片刻，“哪家的生煎包？闻着挺香的。”
紫鸾放下筷子，掏出手机划拉几下，找到荀彧的帐号，把店铺链接发了过去：“发你了。”
“你们吃的什么？”郭嘉像只闻到腥味的猫一样凑过去，却被荀彧灵巧地躲开。
“北京烤鸭，他最近加班太狠，得补补。”荀彧拉着行尸走肉般的荀攸坐下，“这家店只能整只或半只卖，分量实在太多。你们要不要一起？”
荀攸刚碰到椅子就开始语速飞快地碎碎念，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狱传来：“到底是谁接的项目谁签的合同这简直就是丧权辱国十万块钱就想让我们做牛做马还装出一副花了几百万的样子要是搞砸了让公司赔钱我的职业生涯就完蛋了我进的不是世界五百强公司吗怎么会有这种离谱的项目……”他声音越说越低，语气却越来越阴森，仿佛即将化为厉鬼。
“打住打住，快吃饭吧。”荀彧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郭嘉已经眼疾手快地顺走了一卷烤鸭。
“等等，”夏侯惇突然从餐盘上抬起头，眼神在郭嘉和荀攸之间来回扫视，“荀攸的项目……不是郭嘉牵的线吗？”脸上写满了“你还好意思吃”的鄙夷。
郭嘉抬手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心虚。而荀攸缓缓抬起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郭嘉。
紫鸾淡定地咬了一口生煎，最精彩的商战果然还是队友背刺。
“市场部天天对外周旋已经很累了！谁知道这个合同就这么一层一层审上去了？”郭嘉急忙狡辩，手在空中胡乱比划，“这能怪我吗？合同审批要经过那么多部门，全都签字盖章了。法务不把关，财务不细算，领导不长眼！”
“谁没长眼？”曹操的声音冷不丁从门口响起。
“他说您没长眼。”紫鸾凉凉地接话，利落地收拾好空餐盒，起身对众人微微颔首，“我吃饱了。”
“紫鸾。”曹操拦在他的面前，影子被大厅投射过来的灯光拉得老长，“今晚和我去吃饭。我订了你喜欢的……”
“我下午请假。”紫鸾脚步一转直接往另一扇门走。谁让这家财大气粗的公司建了个超大的接待包间，还奢侈地装了两扇门呢？
“……我怎么不知道。”曹操本就拧巴的眉头皱成了死结。
“抱歉，流程刚到人资，还没轮到您审批。”紫鸾挥了挥手，语气轻描淡写。推门前又补了句：“记得同意。”人已离去，只留下包间里一众面面相觑的同事，和一个站在门口、神色复杂的老板。
“您要来点烤鸭吗？”荀彧小心翼翼地转了下玻璃转盘。
曹操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进椅子，双手抱头，手肘重重地砸在餐桌上。“元让，你拉黑我？”他突然抬头，犀利的目光直射向正在喝汤的夏侯惇。
“车险续保期，骚扰电话太多了，手滑。”夏侯惇面不改色地放下汤碗，装模作样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睁着眼说瞎话。
“唉——”曹操这声叹息拖得老长，音量精准控制在能让包间每个角落都听得一清二楚的程度，每个音节都在说：快给我出谋划策。
没人想理他，但放任一个愁眉苦脸的老板坐在这里实在是影响大家的胃口。所以郭嘉还是贴心地，也为了让曹操赶紧忘记刚才自己说他“没长眼”这茬，试图给他们的领导排忧解难：“紫鸾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他连续熬了三个通宵，天天念叨着什么‘渡劫’、‘首周’的……”曹操烦躁地揉了揉脑袋，“昨晚我把他网线掐了。”
荀攸低头盯着面前支离破碎的烤鸭，突然觉得被切片也是一种幸福。至少，不用面对此刻包间里令人窒息的低气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