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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自从185年，加尔古·玛库大修道院落成以来，赛罗司，或者说大司教蕾雅，从未放弃过复活女神。四圣人不知道这件事，他们已经或沉睡或隐居；四使徒参与了最初的那一次，失败之后他们就离开了。但是蕾雅并没有停止她的计划，女神的心脏和女神眷属的血，这个配方应该是没错的，重塑身体，铸就灵魂，天狼之星苏谛斯就会再次降临于此世之上，而她也就能再次投入母亲的怀抱——只要她尝试的次数够多。没关系的，她安慰自己，她有的是时间试错。

随着时间的流逝，即使身为对人类而言近乎不朽的生命也会磨损和遗忘。说实话，蕾雅已经不太记得清母亲的面容，她只记得那长而微卷的绿色头发，还有那关切的话语。那时她身为母亲最小的孩子还过于年幼，而母亲离开的太早，以至于她只能回忆起那些温馨的氛围。

第一个人造人相当失败，甚至不太像个人形，反而更加像魔兽，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叫声，它很快就死去了。第二个也不遑多让，于是蕾雅调整了血液的比例，希望能有一些改善。第三个和第四个开始更具人形，但是它们身上也并没有留下任何女神的痕迹，甚至头发的颜色都不对。第五个、第六个和第七个获得了深绿色的头发，他们完全像一个人类了，会有自己的思考和想法，然而都很短寿，年幼的时候就去世了。第八个和第九个身体更加健康，但还是没能浮现女神的纹章。第十个和第十一个说他们想要到修道院的外面去看看，但是回来的只有他们的遗体，蕾雅很伤心，在修道院的墓地埋葬他们以后，她打定主意不让后面的人造人离开大修道院。虽然他们长相和寿命各异，但是蕾雅都把他们当成是自己的孩子，毕竟他们流着和自己一样的血，又怎能说不是家人呢？

而第十二个出乎她自己的意料。那是个女孩，有着柔顺的浅绿色头发和同样温柔的眼睛，她仍然没有那么健康，但是完全可以在大修道院里正常地生活。唯一遗憾的是，母亲的纹章仍未能出现在她身上。

蕾雅给这孩子取名叫希特莉，希特莉学会的第一句话是“母亲”。

02

希特莉在大修道院里茁壮成长，她虔诚地信仰着赛罗司教，和所有人都能相处融洽。与此同时，她也有着和她的年纪相符的活泼。每当蕾雅路过看到她，她都会快乐地跑过来打招呼。

“早上好，母亲！”希特莉的句尾带着上扬的喜悦。

“希特莉！”她身旁名为阿尔法卢特的少年大惊，“那可是大司教！”

“大司教怎么就不能是母亲？大司教本就可以是所有教徒的母亲。“希特莉反驳他，“而且我就是在大修道院由蕾雅大人养大的，蕾雅大人就是我的母亲！”

“你说的对，希特莉。”蕾雅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你可以继续这样叫我。”

希特莉好像一只小小的鸟，在大修道院里飞来飞去，在蕾雅的心里飞来飞去。蕾雅决定不再在这个孩子身上寻找苏谛斯的影子。

03

蕾雅在几十年前救了一个王国的年轻人，杰拉尔特·罗伊斯·艾斯纳，他为了保护蕾雅受了致命伤，于是蕾雅把自己的血分给了他，当时只不过是想让他活下去，没想到这个男孩在获得了赛罗司纹章后大放异彩，寥寥数年就在赛罗司骑士团声名鹊起，现在已然是赛罗司骑士团的团长，拥有了“坏刃”的名号。

曾经的青年早就已经不复当年的样子，岁月爬上了他的脸颊，但他还是那样意气风发。在执行了一个以年为计的漫长任务之后，杰拉尔特得胜凯旋，那天很多人都在大修道院的门口迎接他，希特莉也在其中。

几节后，希特莉带着难掩的欣喜对蕾雅讲述，杰拉尔特那天替她摘了一束花。

于是蕾雅知道，她那鸟儿一样的女儿恋爱了。她欣喜的同时又有点害怕，鸟儿的羽翼丰满之后，它们就要离巢了。如果希特莉像他之前的兄弟姐妹一样，要求和杰拉尔特一起离开大修道院该怎么办？

还好，他们谁也没提起这档事，蕾雅松了一口气。

04

蕾雅一直观望着希特莉和杰拉尔特的恋情，1年之后，希特莉怀孕了，她的女儿也终于要做了母亲。

此前从未有人造人能够成长到这样的年岁，所以蕾雅感到惊喜万分，但又止不住地担忧希特莉的身体是否能经受得住这样的打击。但是每次希特莉都笑着跟她说，没事的母亲，不用替我担心。

但是希特莉的身体终究还是无法承受生育之苦，难产来的如此迅速，蕾雅甚至来不及做好准备。杰拉尔特坐立不安，但终究还是只能在产房外面等待。蕾雅虽然活了两千多年，但是她其实并不了解人类的生理构造，人类的生命太短暂，像昙花一样快速就凋谢了，在蕾雅还没能弄清楚他们为何生老病死的时候就已经被迫道别，所以她虽然在产房里，但是也只能和杰拉尔特一样坐立不安。

希特莉是个坚强的孩子，她最终还是成功分娩了，但是她自己的生命也有如风中残烛。更令人遗憾的是，那个女孩是个死胎，一出生就没有心跳。难道希特莉的努力就这样被付之一炬？这个由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亲手养大的孩子就要在什么都没能留下的情况下与自己挥别了吗？

“母亲，我有一个请求。”希特莉的声音已经逐渐变得虚弱，蕾雅不得不把耳朵附在她的嘴唇旁边才能听清她的低语，“请您把我的心脏交给这个孩子吧。”

蕾雅确信自己从未告诉过希特莉她的心脏究竟是由什么构成的，她此时只觉得吃惊。但希特莉的绿眼此刻炯炯有神，仿佛是用尽了最后的生命在燃烧。她的眼睛如此坚定，如此果决，让蕾雅不受控制地想到女神，希特莉终究还是继承了女神的一部分吗？“

“母亲，请把我的心脏交给我的孩子，这是我最后的请求。“希特莉再次说。

她能有什么办法呢？要么失去两个，要么失去一个，更何况这是她的女儿最后的请求，她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已经到了能够成为母亲的时刻。

蕾雅将苏谛斯的纹章石取出，放进了新生儿的身体，希特莉像是被箭射中的鸟一般闭上了眼。随着她的生命力逐渐流逝，蕾雅感受到一股庞大的力量在孩子的身上慢慢苏醒。她睁开双眼，那一瞬间依稀的胎毛和她的双眸都转为荧光一般亮丽的翠绿，炎之大纹章在她的身躯之上冉冉升起。

女神的心脏和女神眷属的血，原来是通过这种方式合二为一才能成功吗？蕾雅难以形容自己现在的情绪，她失去了自己的女儿，但是换来了自己的母亲的完美容器。

她应该感到高兴吗？

05

杰拉尔特趁着一场大火带着刚出生不久的贝雷丝离开了大修道院，蕾雅没有阻拦，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没能竭力把这个寄宿着女神的孩子强行留在自己的身边，这好像不太符合她的初衷。她劝说自己，这个孩子现在还并不是苏谛斯，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让她觉醒，或许让她在外面游荡一阵子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自己随时都能感应到她的状况，如果神祖降临，她也会第一个知道。

更加出乎蕾雅意料的是，当需要埋葬希特莉的遗体时，她犹豫了，一想到她的身体将在黄土之下腐朽，再化为枯骨，蕾雅就觉得心如刀割。于是她悄悄替换了棺中的遗体，将希特莉地藏在阿比斯的黑暗之中，再用魔法保持着她的容貌。

希特莉的孩子应该叫自己什么呢？那个女孩被命名为贝雷丝，那是蕾雅无意中创造出的最完美的女神载体，如果苏谛斯成功寄宿在了她的身上，那蕾雅应该称她为母亲，但她又算是蕾雅的造物，还是蕾雅视为女儿的希特莉的孩子。蕾雅觉得有些混乱。

她时不时地到阿比斯去看希特莉，对她说话，虽然她已经死了。但是不知为何，在希特莉的身边会让她感受到久违的平静。

希特莉死后，再没人叫蕾雅母亲。

06

贝雷丝最终还是回到了蕾雅的身边，她长得很像希特莉。20多年不见，她蓝灰色的长发披在肩上，秀气的容貌带着在战斗中染上的凌厉，她还多了“灰色恶魔”这样的名号，想必被杰拉尔特培养的非常出色，但是神祖还没有显现。

蕾雅让贝雷丝成为了新的学级导师，她选择了和黑鹫一起并肩作战，在她的教导下，学生们也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他们完成了一个又一个困难的学级任务，贝雷丝同时拥有强大的躯体和不屈的灵魂，她无疑是蕾雅有史以来最好的作品。

但是为什么神祖还没有显现？蕾雅有些困惑，又有些着急。贝雷丝已经挥动了天敌之剑，，而她的眼睛和头发甚至也都已经变成了溢满女神之力的鲜绿色，但是神祖仍然没有降临在她的身上。是哪个步骤错了吗？还是贝雷丝已经和神祖有了某种联系，但是没有告诉蕾雅。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她怎么能不告诉自己？蕾雅想到这里，不禁有些生气。但是她又不好去质问贝雷丝，这样会吓到她的吧。于是蕾雅想，不如复制上一次母亲显现的条件好了。把贝雷丝带到圣墓，让她坐在那王座之上，母亲或许就会降临人世。

于是她就把贝雷丝带去了圣墓，她的学生们也是见证这一幕的一环，帝国的孩子们大多承载着圣人之血，很适合承担这项任务。但看着贝雷丝一步一步拾级而上，蕾雅发现自己除了期待以外还有别的情绪混杂其中。如果母亲直接取代了贝雷丝的人格怎么办？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神祖是一个比人类强大的多的灵魂，但是如果真的演变成这样，自己真的会觉得满足吗？她想到了希特莉，想到那个温润而坚定的孩子，想到那个她视为女儿的孩子，希特莉的孩子被神祖取代，希特莉会高兴吗？

蕾雅想不明白，于是她又想，如果神祖没能降临怎么办？这似乎是一个更好解决的问题，那只要把贝雷丝当成自己的另一个孩子就好了。即使母亲没能降临，蕾雅也会把贝雷丝当成自己的家人来爱护。不知道贝雷丝会不会愿意喊她一声母亲？

于是她最后想，无论女神是否会降临在贝雷丝的身上，她都会爱她的。她已经有过一个女儿了，如果做不成神祖的女儿，那她也可以继续做母亲。

无论如何，她都会爱她的。

07

无情的火焰灼烧着蕾雅的双翼，她睁开眼睛，看见贝雷丝正站在自己的面前，高举天帝之剑，她的剑锋划破硝烟的姿态就像希特莉当年奔跑时扬起的衣角。

啊，蕾雅想起来了，她曾经是这样想的，无论如何，她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