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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南太平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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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帽间仅靠着客厅的冷光照明,屋子里面一片黑。王曼昱正坐在小凳子上收拾自己的行李箱,整整两大箱,一箱已经收拾好,摊开在客厅,只等着明早立好拉走。
光折碎了她落在门框上的侧影,王曼昱偶尔打开手机发语音回复消息,大房子里静默得只剩这黑暗里一点点的消息。
“好,后天出发,机票小李已经订好了。”
“采样服抵港再拆封,检查过了。”
“我男朋友…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爸妈也同意我去的。”
这是男友的公寓,十几岁时热恋,王曼昱常常来这里留宿,沙发床板衣帽间,一切都是按照王曼昱喜欢的风格做的。
后来男友日渐忙了起来,他很少很少再回来,王曼昱也是。如今王曼昱再看当年喜欢的屋子风格,瞅瞅也是一般,当年眼光可真不咋地。
她边收拾,边撇撇嘴。
王曼昱十八岁刚刚大学的时候就同林高远在一起了,如今二十六岁,八年。
可八年里一起携手走的路很少,王曼昱学的是海洋科学,男朋友是隔壁学院的金融学专业,王曼昱刚刚上大学的时候林高远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毕业了,第一次相遇不过也是偶然。
林高远随着父亲去拜访教授,在走廊和来送材料的王曼昱正撞个正着,材料洒了几张,林高远伸手帮她捡。
林高远身上有一种很淡很淡的香。
如果你问十八岁的王曼昱那是什么,她会很天真地讲很像海。在浅水滩掐碎了一只柠檬,就是林高远的味道。
第二次相遇很快,新生刚刚入学要交的东西太多,王曼昱从小就是个铁打的不认路脑袋,走错了办公室憋憋屈屈地跟发火的老师说抱歉,转身关门时又跟林高远撞了个满怀。
掐碎的柠檬味道又炸开在王曼昱的鼻尖,平时她不认路也不认人,但这一下子就记起这是刚刚在走廊上撞到的学长。
林高远笑着说你要去哪里,别不开心,这个老师就是这样子的,但他人蛮好。
“想去1083教研室…学长知道怎么走吗?”王曼昱抱紧了材料问,感觉有点小小的脸红。
林高远没什么时间,但他带着王曼昱从图书馆走去了教学楼1083,没坐校园巴士,就这样走了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够他做的事情太多,比如知道了王曼昱的名字,知道了她的学院,知道了她的专业,还加上了她的微信。
刚认识林高远的时候王曼昱只觉得他能说能聊,林高远在的话,即使自己闷着也绝对不会冷场。
谈了恋爱一起去聚餐,王曼昱终于能低头沉默着安静享受碗碟里的一餐,不愿意跟林高远圈子里那些少爷有太多交集,她鼻子很灵,铜臭味儿熏得王曼昱张不开嘴。
林高远的好友有时会说阿远你怎么谈了个这么闷的,林高远那一天罕见的发了脾气。
那人同王曼昱道歉,局后一起走在学校的林荫小路上,林高远庄而重之地吻上王曼昱的额头,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树叶的影子落在林高远的鼻梁上,星光细碎点点,十八岁的王曼昱在心头记了好久好久都不能再消散。
就算过后的八年有过很多次的冷战,她只要一想到彼时林高远亮如星屑的眼睛,都会沉默的圈着手问自己:还能不能再忍耐。
还能不能再忍耐?还要不要再忍耐?是爱多一些,还是麻木更多一些?
林高远毕业了之后就要进入父亲的公司上班,本来上头有一位哥哥顶着家族企业的大压力,林高远自小学的美术,喜欢雕塑,只是虽然没太大天分,但也靠着文化成绩想要钻研艺术管理。 他无意继承任何财产亦或权力。哥哥对他如兄如友、一向爱护,却也在报志愿时罕见地站在了父亲那一边,把林高远的第一志愿改成了其他学校的金融专业。
父亲需要一个第二继承人,兄长需要最安心的左膀右臂。高考时被赶鸭子上架学了金融,毕了业也被赶鸭子上架直接任职了兄长手下的经理职位,学历不够还要读更高层次的管理学,那是林高远几乎忙得最不可开交的一段时间。
即使这样,他还是会抽出时间来陪自己刚刚满十八岁的女朋友。
王曼昱年纪小,小他四岁。她家境还算殷实,父母做小本买卖,但也够让王曼昱选择一个喜欢的专业一直读书,直到她完成自己探索大海的梦想。
而后父亲的公司突生变故,兄长和父亲都被带走调查,所有企业重担几乎一时之间都落在林高远的肩膀上。
总是有整夜的应酬、不断的加班、频繁的曝光,也有见不得光的手段、不能说出来的秘密。偶尔有次他喝得烂醉,回到了和王曼昱共同的公寓,灯一打开,正是女友坐在沙发上等他回来。
林高远晃悠地走过去,吻上女友的鼻尖,他问小昱你等了多久?王曼昱说我等了七天。
七天不是很漫长的等待,但相爱的八年里,有很多很多,很多这样的七天。林高远忙起来不回家,王曼昱有时也会呆在实验室,任林高远怎么联系都听不到电话铃声。
一路奔赶到王曼昱的学校,林高远在实验室的玻璃后望向正在做实验的王曼昱,叫林高远无端地想起来两个字,冷冽。
公司的危机解除耗时几年,林高远早就从那个被兄长催着学习的小经理成长了,王曼昱瞧着财经杂志上的花边新闻专栏,只觉得好笑。
财经杂志报道的花边新闻。
王曼昱懒得问,林高远也就不说,王曼昱不想回家,林高远也不问,偶尔想念了就跑来实验室门外,看看女朋友做实验的样子。
王曼昱一路学习读书,学历层次越来越高,实验工作也越来越忙,这几年里二人沟通过、交流过,可不是被困住跨国会议打断,就是被实验室突发的情况影响。
叫王曼昱想来,林高远能跟她谈恋爱谈了八年,兴许是因为没时间说分手。
第二个行李箱也收拾好 王曼昱把它拖到客厅。她已经一年多没回这个公寓了,也有几个月没有跟林高远聊天,这次回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她并不吃惊。
如果不是因为想要这两个大行李箱,估摸着从南太平洋回来之前王曼昱都不会再回这个公寓了。
明早再给林高远发一通分手短信,还他安静的单身生活好了。
王曼昱坐在沙发上歇气,茶几上还摞着好几摞今天放在门口的报纸期刊,一看就是好几个月的了。王曼昱随手翻翻,现在已经是七月,四月刊物的还在被放在外面。
大门指纹解锁的声音响起了,王曼昱玩手机的手一顿,但顷刻还是放松了身体状态继续翻弄手机里的文件,没有看大门那边一眼。
林高远拎着甜品走进来的时候是笑意盈盈的,王曼昱已经很久很久不回来了,总是说实验室太忙,隔几天林高远要看看监控,可惜每次屋子里都是漆黑一片。
今天离开公司前他照旧翻了下监控,发现灯开着,王曼昱正躺在沙发上休息。
临时的会议被他取消,驱车十几公里买了王曼昱前几年最喜欢吃的那款开心果口味的甜品。彼时这家店如日中天的火,今晚林高远再去竟有些门庭冷落的意味在。
客厅立着两个大行李箱,沙发上扔着张海图,红笔标记着汤加海沟的位置。林高远只当没看见,笑着喊小昱你今天回来啦?拿着蛋糕走去岛台找碗碟刀叉。他穿着一身昂贵的西装蹲在地上,四处找王曼昱最喜欢的那套餐具。
“哎小昱,你喜欢的那套餐具放到哪里了?之前我记得就在这。”
“我放在行李箱里了。”
林高远一愣,然后直起身,说那就用这个玻璃盘,这个透亮,并没有问王曼昱要去哪里。
“高远?”王曼昱喊他,但林高远并没应声。林高远举着刀叉洗了好几遍,嘟囔着什么太久没用,会不会落灰了。
“高远。” 王曼昱的声音很轻很轻,但落到这间屋子里却像一根针一样刺耳,扎破了房间里仅存的、勉强维持的平静。
她的目光没有离开茶几上放置的报纸,四月刊的金融证券日报,头版头条竟然是一条疑似的婚讯消息,大字报着说着林家和哪家矿业的千金有姻亲意向。
“我们分手吧。”
他像是没听见,或者顾不上,只是端着盘子,几步走到王曼昱坐着的沙发旁把盘子放在堆着报纸的茶几上。
“尝尝,”他扯出一个笑容,声音有点紧,“你之前很喜欢的,我特意去买的,那家店现在怎么都没什么人了...” 他拿起掉在盘子里的勺子,手指微微发颤,想挖一勺看起来还勉强能入口的部分。
奶油开始塌陷得更厉害,边缘化开,蛋糕滑稽地歪着,绿色的碎屑粘在奶油和盘沿,显得有点狼狈。
王曼昱偏过头,躲开了那勺甜腻,勺子上的奶油失去目标,“啪嗒”一声掉在了沙发上,只留下一个圆圆的、油亮的印子。
王曼昱的心也跟着那声“啪嗒”猛地揪了一下,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抠紧了沙发柔软的布料。
王曼昱看着林高远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去擦那个印子,西装白衬衫都袖口边缘蹭到了几滴奶油,都没有擦沙发上的圆印这般用力在意。
“高远。”王曼昱又叫了他一声,这次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林高远擦奶油的动作顿住了,他随手扔了纸巾然后抬起头,脸上强撑的笑意褪去,露出底下真实的无措与难过。
他看了看茶几上那张摊开的、刺目的海图,红笔圈出的汤加海沟像烧红的铁。
“是要去太平洋那边做什么研究吗?”他避开她的眼睛,视线落在海图上又飞快移走,手指互相交叠再松开,就这样反复几次。
“我看你的地图上标了汤加海沟的位置,需要...”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需要我做什么吗?前几天张老师说这个项目资金一向短缺,那片区域的勘探权...”
“或许我可以帮上忙,不过手续可能还需要几个月,你能不能晚点走...” 他看向王曼昱,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小昱...晚点走行不行?等我帮你…”
他的话再次被王曼昱打断。
“高远。”
空气凝固了,只剩下他刚才那句“等我帮你弄好”的尾音,和她那句未竟的“高远”,在两人之间沉重的寂静里悬而不决。
“一切都很好,不用担心,高远。”
“那你也会关心我好不好吗?王曼昱。”林高远盯着她,仿佛卸了力气一般在说话,袖口的奶油污渍被林高远攥紧,皱皱巴巴的。
“我们…”王曼昱仍想讲道理,手抚平林高远的,不叫他再去折磨那可怜巴巴的衬衫,牵着林高远的手讲出最伤人的话。
我们就到此结束吧。
“我不好,王曼昱,一切都很好,可我不好。”
手被反制的时候王曼昱已经反应不过来了,林高远抱着她亲,好像要把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怀里。林高远的手沿着王曼昱的衣缘下摆伸进去,一只手揉捏着她的胸,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往自己的身前送。
“我们明天去结婚好不好?”
那盘开心果蛋糕彻底融化掉,啪嗒啪嗒的水声落在地板上。林高远几乎哄着王曼昱张嘴巴伸舌头,亲亲鼻尖说,我之前教过你的。
“我不会,我们很久没亲了。”王曼昱有点委屈,眼角都是翻飞的眼泪,她的余光甚至还能扫到那封惹人厌烦的期刊:“我跟你不一样,你每天身边有那么多人,我只知道研究海。”
“宝宝。”林高远哼着喊她,一副受伤的表情:“小昱,我身边到底有谁?你已经几个月没回来了,小昱,我每天只能用你房间的衣服枕头。”
“王曼昱,你真心狠的。”林高远不许那张小嘴再说话,咬上去的时候发了力一样,王曼昱呵着喊痛去推他,双腿却绞上了林高远的腰,撒娇一样的摇晃。
一张小沙发塞不下两个人,王曼昱本就在情绪崩溃边缘,沙发硬了不行小了不行,林高远也硬了不行小了也不行。哭得抽抽嗒嗒喊着要分手林高远你放开我,手却挂在人家的脖子上撒都不肯撒开。
把她拉起来坐在自己身上时,林高远还吻着那几嘀嗒眼泪心疼。一边心疼一边脱下了自己的西装裤子,内裤里的东西顶着王曼昱,她哭得一抽嗒一抽哒的,下面一紧一松的勾引着林高远的。
“宝宝别哭了。”林高远亲吻王曼昱的耳垂,边说边想要拉着她的手按上自己的裤裆,王曼昱抽出手反手就拍在林高远的胸膛上。
“不哭了不哭了。”林高远又去亲她哭到发红的嘴唇,双腿颠了颠她以示安抚,抱起王曼昱往卧室走,省得有些人娇气的一直在说沙发太小太硬了。
走时又瞥见那张海图,林高远想,今天这样在自己怀里娇气的女孩,是可以如此勇敢的,拎着两个行李箱就跑去太平洋。
把王曼昱按在床上亲的时候,林高远想,为什么不能就这样一直下去呢?王曼昱哭着说我们分手吧我们就这样彼此放过吧。
她声音细、声音小,嗓音缠着林高远的耳朵,他躲不掉,林高远只能一点点吻去王曼昱泪水求她说小昱别哭,小昱对不起。
他挤进王曼昱的双腿之间,一只手扶着王曼昱的腿叫她缠绕上自己的,狠命地往前蹭着,咬她的脖颈和肩膀,叫王曼昱躲得一直后退。
林高远的胳膊护住她的脖子,往前捞着啃咬她的侧颈,身下往前拱着蹭,他顶一下王曼昱哭得声音就变了调一下,到最后王曼昱哭着哼一下林高远就觉得自己又变大了一点。
这哭了一夜,任林高远怎么哄都不行,到最后下身挺着去给王曼昱倒水喝,左翻右翻的又找了根吸管,生怕她呛到。
“林高远我疼。”她喝完了水又抽抽嗒嗒地讲,林高远我难过,你这样对待我我难过,你总是让我哭,你跟那么多女人走在一起,每天衣服上都有不同的香水味道。
林高远,我不喜欢,我喜欢大海的味道,我喜欢浅滩上掐碎一只柠檬的柠檬香。
林高远俯身去亲她,说上面也流下面也流,多喝喝水补充下电解质。王曼昱嘴巴上说不喜欢林高远这样对她,可又双腿缠上人家的腰说,你亲亲我。
林高远去亲,又扶着下身的东西去进,王曼昱勾紧了不允许,抽泣着说高远,我们分手吧。
王曼昱哭得伤心,这一晚上林高远都是顺着她的。王曼昱拿着他硬得不像话的东西在她身下的缝隙又磨又蹭,晕湿的内裤被扯破了一个洞,林高远从撕碎的裂口里钻进去,磨着她的阴蒂,又拉着王曼昱的手帮自己撸。
可怎么就是不肯让林高远进去。
玩儿了他一晚上,现在又要说,我们分手吧。
她下面湿润,林高远插进去两根手指都不见她吵着发痛,于是挺着进入,一边进一边还要咬上王曼昱拒绝的嘴巴。
她尖叫着喊出不要了的时候,林高远说:“好,不要分手了,明天我们去领证。”
Chapter 3: 指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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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曼昱哭得凶狠,到后来几近脱水的状态挂在林高远的身上闭眼,她的喉咙发出砂纸摩擦般的抽气声,干裂唇纹渗出血丝。
又叫又哭的,怕是很难不这样。
林高远想要喂她些水,伺候的得意了,她才肯抿一点儿,伺候得不开心王曼昱就闭着眼睛流眼泪。
林高远跪在床边拿棉签蘸水去润她的嘴唇的时候,突然想到今天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张经理。
老张如果看到耀武扬威的林总到晚上也只能卑微跪姿地在床边伺候娇气的老婆,兴许也会油然升起一股报复领导成功的爽感。
“哎王曼昱。”林高远瞧她闭着眼睛不说话,嘴唇却温顺地对着他,任他擦拭,就知道她没睡着。
他掐住王曼昱的鼻子问,我们公司那张经理不会是你亲戚吧?
林高远总是这样莫名其妙阴阳怪气。
王曼昱睁开眼睛推开林高远的手,微微一偏头就躲开。棉签上蘸满的水珠混着她的眼泪,落到枕头上,晕开成了几滴荡漾的花儿。
哎,怎么了小昱,我刚哄好,这哪位啊?又给我们小昱惹哭了?老张,肯定是老张,我明天肯定去训他,就知道板着一张驴脸…
“板着一张驴脸的是我亲戚啊?”王曼昱擦着眼泪问,林高远说哪有,我们小昱才没有那么丑的亲戚。
她被逗笑,捂着双眼起来坐着,泪花儿还挂在睫毛,一双眼睛哭得像核桃,可笑着笑着突然抱紧膝盖,呜咽声全都闷在掌心里。
八年里林高远从未见过王曼昱哭成这样。
在他的印象王曼昱是个冷冽和平静的人,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会带到这段感情里一点点,绝大多数都是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
“唔係啩BB?”林高远又哄着她亲,指尖掠过她汗湿的狼尾发梢。无奈到家乡话都冒了出来。
不是吧宝贝?眼泪要是能变成珍珠,我下周都不用去上班了,靠你流眼泪就能养我。
她的头发不像刚刚认识的时候短得从背影看过去像个要去打篮球的男孩子,如今长长的刚刚好,狼尾一样的长到了脖颈间。
王曼昱的头发又顺又亮,保养得很好,不像自己。林高远随手抓了下自己烫得鸡窝似的头发,又贴靠上了王曼昱的额头。
“第时同我打理下啲头发好唔好?”林高远问,边问边捧着她的脸蛋亲。
难不成女人真是水做的?那他想王曼昱应当是一汪清冽凉爽的山泉。
可惜她的眼泪不是山泉水那样甜,是咸的。
不对,王曼昱该是广阔的大海吧,一生畅游、任由月光照耀,像是潮汐的女儿,这液体从她眼眶中涌出的时候,她灵魂里的海洋,正透过一双泪腺,倒流回苦涩的世界。
怪不得她的眼泪是咸的。
“我们分手了林高远,你去找其他人给你护理头发吧,我这方面没经验。”可惜王曼昱的嘴巴说不出什么好话叫林高远开心。
林高远又很好奇,王曼昱这小嘴巴总说些他不喜欢的话,怎么亲起来还是柔软的、香甜的。
王曼昱要分手的话刚落下,林高远的嘴唇贴近她,她就微微仰头等着人亲。小猫似的模样惹人笑出声,她好奇睁眼,不明白林高远为什么不亲上来。
“口噏噏分手,手腳箍实我,你玩嘢啊?”
“听不懂!”王曼昱气恼,打他捶他,他不来亲,她就自己贴上去。林高远推拒又不敢用力,只得亲了两下,又趁着王曼昱呼吸放松赶紧离开下床拿起水,递着吸管上前哄求她再喝两口。
怎么跟养猫似的。
“高远,我们真的分开吧。”她声音真是哑得不像话,林高远想。
我们本就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你需要一个可以陪你共同并肩站在商业世界的妻子,需要助推、需要协助、需要帮扶,至少在你宿醉后可以为你起身熬熬粥,这些我不行,我都不行。
“明早就去民政局。”林高远跪地握她脚踝,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条翡翠链。链子很细很长,一看就不是脚链的款式,林高远却一圈一圈地缠在王曼昱的脚踝。
月光淌过翡翠,在他掌心处映出晃动的绿斑。叫林高远想起王曼昱十八岁初吻那夜,月色在她锁骨投下的光,也这般颤抖动人。
缠好了脚链,林高远还要捧着她的脚掌左右观摩两下,最后轻笑出声,拍了下王曼昱的脚背,才满意的撑着手臂坐在地毯上。
一条项链被绕成了脚链,倒叫他缠得好看,不紧不松的,挂在王曼昱的脚腕间。
屋子里有些凉。刚刚做的时候王曼昱不顺着林高远偏要喊热,不过她也缠得林高远一脑门儿的汗就是了。
林高远把空调温度调得低,可又怕温度太低只能开了会儿窗对流。后半夜冷风灌入,一只翡翠挂件儿落在王曼昱的脚腕上,铂金扣冰得刚还喊热的人颤抖着瑟缩了一下。
“海沟底仲冻啊。”林高远一手摸着王曼昱的脚踝,边苦笑边说。
这就嫌冷了啊王曼昱?
你去那什么破海沟更阴更冷。
林高远一向愿意不承认自己是恶俗的商人。
女友是研究海洋的学者,但她更像一个诗人,看海鸟自由自在的翱翔会流眼泪,看飞鱼腾空而跃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也会久久停留。
纵使这些场景王曼昱在书上、科研影片中、现实研究里看过无数次,可她还是会第无数零一次因自然驻足、被生命震撼。
自然壮美,而生命跃动。
林高远真的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商人,至少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恶俗的商人。他不理解王曼昱为什么为翱翔的海鸟流下那滴眼泪,也不明白王曼昱为什么看了上百次的飞鱼凌空,还是会为之顿首。
但他知道,这是王曼昱的天地。
什么打动你,什么就会指引你。 你的命运会因这一片打动而徐徐展开。
她的命运,属于海洋。
此刻,林高远希望自己是一个恶俗的商人。他真想像一个恶俗的商人那样,用钱解决世界上所有的问题。想用钱买下所有海域的勘测权,想用钱锁住世间的每一次潮汐。想锁住潮汐的女儿,想锁住会随着月亮奔离的,潮汐的孩子。
王曼昱什么都是要哄的,亲嘴要哄、说话要哄、做爱要哄、喝水要哄,去洗澡倒是不用求着哄。她哐当一声把门关上,跟在后面的林高远在浴室外险些被拍到了鼻子。
他有些伤脑筋。
站在门外敲了又敲,林高远喊着小昱你不要在里面晕倒,一晚上光冒水了也不进,小心等会儿头晕。
门又被一下子打开,倚靠着门的林高远差点栽倒在她上。她眼皮红肿地站在门边,皮肤还带着些情事后的潮红,水珠从发梢滴在锁骨淤痕上,从乳房到小腹直至腿边,都是刚刚被自己啃咬过的红痕,内裤中间漏了个洞,一个小时之前自己的东西还透过这一点点撕裂磨得她高潮尖叫。
她看起来有些不高兴,林高远知道刚才不该强迫她的,不过一边不许顶不许进不许动,一边蹭着搂着喊高远又是什么意思。
林高远纯当是床上的情趣了。
“bb,”林高远拥上去脱她坏掉的内裤,亲亲她的脸蛋儿说我赔你。
用你赔?我自己赚不来钱的吗。
好好好不要我赔不要我赔,那小昱陪陪我吧,小昱陪陪我。
小昱多陪陪我。
温水浇下来先落到林高远乌糟糟乱轰轰的头发上,然后再一点点浸润王曼昱的身体。
她又嫌弃冷,拧动着开关把水温调高,烫的林高远的后背红了一大片。
王曼昱拥住他,手轻轻抚摸那片红。
“只要小昱能多陪陪我。”
林高远的声音像被热水闷住了一样,闷的王曼昱心发紧、眼发烫。
连睡觉时王曼昱都是背对着他的。她哭得累,睡得很快,林高远从背后抱住她,吻了又吻王曼昱被自己吹干、还打好护发精油的头发。
林高远的身体蜷起来,把头缩在她的颈窝间,终于落下今晚最清晰可见的几滴眼泪,顺着王曼昱的后颈,一路蔓延到她的脊背。
可以放你走的,王曼昱。
如果你真的想离开,如果真的是我耽误了你去徜徉那片海,我们是可以分开的。
“高远?”迷迷糊糊里王曼昱感觉到有点痒,她睡得有点昏沉,伤心事全都落到了一旁。
她转过身,正对着林高远,强撑起一只眼睛,用指尖擦去林高远眼角的泪光,然后轻轻吻了吻他的眼皮,嘟囔着做了什么噩梦?
做了什么噩梦?高远?别怕,明天早起,一切都会过去的。王曼昱轻拍着爱人的背,一点一点的,又睡着了。
我们不会分开的,王曼昱。
黑暗里林高远握紧了她的手腕,敢随着科考队和摄像组一起跑去探索洋流的女孩,睡梦里哼哼说:林高远,你抓疼我了。
她这一晚是哭累了,也兴许是折磨林高远心里爽利了,睡得实在是好,可惜生物钟还是催着她七点就起床,一醒来脑子都觉得清明不少。
晨光微泄,窗帘没有拉严,一瞧就是林高远昨晚被自己踢下床去关的时候太着急了,王曼昱笑出声,但只一秒就又板起张脸。
林高远没有醒,手几乎无意识的攥着王曼昱的手腕,几年如一日都习惯都改不掉。
从前她学业压力巨大,最焦虑的时候甚至参照着潮汐数据来定时自己的睡眠,平潮时她睡得最好,却也总会被耳边莫名其妙出现的海啸声音惊扰。
惊醒时手会不自觉的打到床头,几次下来就开始淤青红肿。无奈只能林高远握着她的手陪她一起枕眠,就算是午休时刻也会开着车来回奔忙。
王曼昱调节能力一向不错,可是握着手腕睡觉就这样变成了林高远改不掉的习惯。
沿着手腕向上看去,林高远的胳膊上有道不长不短的疤,是从前在图书馆里里替自己脑门挡着尖锐的柜子被割伤的。他那日发了大火,手臂流着血把王曼昱叫道图书馆的消防通道训斥,怎么能走路不看路,今天真的割伤你怎么办?
有个问题王曼昱今时今日才想着问问林高远呢。高远,那天是你被割伤了,你痛的话,你不是会比我痛更清晰的感知到吗?
王曼昱摸上那一长条瘢痕,缝了几小针,凸起在林高远的手臂上。她盯着不眨眼地看,那瘢痕就好似藤蔓一样,一路缠绕着缠绕着,从二人牵着的手,织网到王曼昱手臂上。而当年未被割伤的痛觉,如今正清晰明白地,剜在王曼昱的心脏。
枕头边又滴落几滴泪花儿,她捂着嘴缩在林高远的怀里不愿意哭出声,头发扎得林高远手臂痒。
一睁眼,真是好家伙了,怎么又哭上了。
喊包,林高远边拍她背边小声说。家里有爱哭鬼,爱哭鬼日日撒娇,日日流眼泪。
王曼昱的绒脑袋一下子蹿起来问你又说谁憨包呢林高远,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不过你要是问王曼昱林高远总是哪样?她也说不上来,只是吵架时想给他先安个讨厌人的名头,给自己落得一个师出有名而已。
林高远一边哄一边想,和王曼昱走到如今这一步,是不是因为地域差异导致的误会太多啊?
被捞着去洗漱的时候,王曼昱抬眼又瞧到林高远手臂上的那道疤痕,转头再看向镜子时,自己两只眼睛肿得像俩灯泡儿,不小心又偷瞄到林高远,发现他的眼睛也红肿得不遑多让。
昨晚他是什么时候哭的?洗澡的时候林高远闷在自己的后背时,声音那样苦,是不是就是那个时候哭的呢。
“司机马上就到,我们去民政局。”林高远有些不敢与她对视,洗漱完便去了客厅。昨晚没动的蛋糕狼藉一地,油汪汪一片,他抽出纸巾盖住,本想叫阿姨收拾,倒了杯水,却又抽了几张纸蹲身默默擦净,扔进了垃圾桶。
侧耳听听,昨晚一说要去领证就闹着要踢自己的女友正在洗脸,今天怎么一点反抗的声音都没有了?林高远走过去洗漱台前看她,王曼昱洗的一脸泡沫儿。
“怎么了?”王曼昱盯他,嗓子仍有些沙哑讲不出话。
“领证。”林高远说。
良久,林高远听到一声小小的,嗯。
她不是原谅,而是认命,王曼昱认命于和林高远在血肉里盘根错节的爱。王曼昱的“愿意”是弯下腰,拾起那段被浪拍打千万次,竟然仍未粉碎的旧爱。
Chapter 4: 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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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高远坐在办公室正看着手里那张结婚证,手指无意识的摩挲,证件的封皮硬而刮,只一本,是王曼昱的那本。
今日是新婚的第二天,王曼昱罕见的没有睡到七点被生物钟扰醒。
林高远醒来时王曼昱还睡着,她的睫毛又弯又翘,在晨光中投下小片的阴影,她睡得正香正沉,好像是做了梦,睫毛也随着呼吸微微颤抖。
他落下一吻,想着这弯翘的睫毛会不会被亲吻熨烫平整。那两张结婚证就摆在床头,林高远起身拿走王曼昱的那本,又轻掀起盖着她脚的薄被子。
那条翡翠链子还挂在她的脚上,细密的硌痕在皮肤上凸起,红了一片。
林高远明白她闹着要分手那天为什么情绪波动那么大——整个人好像漂泊在大海的孤舟一样风雨飘摇,又狠抓着他不放,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把他踢下床,但最终又沉默不语地跟自己去领了证了。
眼泪、挣扎、踢打、沉默。
他们纠缠得实在是太久了。
八年,八年里他们相交的呼吸,落在彼此身上的亲吻,重叠了无数次的影子、身体,像扎根在黑土地里的树根那样纷乱缠绵。这段关系里的痛苦、折磨、冷淡、悔恨,都跟随着爱一起,刻在树桩上,刻成了一圈、又一圈,深、和更深的年轮。
林高远蹲下身,指腹带着难以言喻的怜惜、沉重,可他只是轻轻又缓缓地,抚过王曼昱脚腕上那圈清晰的红痕,手顺着那纤细的脚踝向上,指尖最终停留在那串翡翠链子冰冷的银色搭扣上。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晨光吞没的脆响。
搭扣弹开了。
翡翠的珠子很小,细细密密的多,颗颗翠绿浓阳、圆润饱满,穿成了好长一串儿项链,此刻正重新在林高远的掌心蜷成一串沉甸甸的项链。
林高远本想放在王曼昱的床头,但最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拿起了昨晚被她扯皱的白衬衫和那串珠串离开了卧室,再悄声关门。
客厅里,那张摊开的海图还放在茶几上,王曼昱两只大行李箱一只收拾好了立在一旁,另一只则摊开着,以备不时想起什么忘记的东西还要往里再装。
林高远冷不丁地被女友,哦不,现在是老婆,幽默了一下,一想到她左思右想还是东落一件西落一件的往行李箱里塞东西就会觉得可爱。
好像也不太对。
王曼昱一向不会东落一件西落一件的,她只会塞好自己的必需品,背好行囊、直接出发。
说走就走,没有留恋,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一丝留恋迟疑。
林高远蹲下身来,拉开内里的一处小拉链,里面放着很多细碎的生活用品。翡翠链被他放在一个丝绒袋子里,又塞进王曼昱的行李箱夹层中,一同陪着的,还有属于林高远的那本结婚证。
王曼昱的拖鞋放在了外面,他又拎起来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悄声放在门口,又退出,
洗漱间里,林高远几下就整理好,他下巴一向刮得干净,可今天也懒得再去搭理那些冒出的青色胡茬。
几分钟后,他回到客厅,拿起王曼昱的那本结婚证,捏着的本子薄薄一个,指尖却用力到泛出青白。
离开家之前,他忍不住又轻轻推开卧室门,朝里看了一眼,她依旧在沉睡,呼吸均匀而绵长。
林高远轻轻带上门。
“下次再见,小昱。”
下次又有多久远呢?飞机在轰鸣中起飞、直至平稳。王曼昱向窗外看去,高楼大厦坍缩成规整而冰冷的几何方格,而后变成几点坐标,最终隐入混沌的边界。
唯有河流与山脉,以亘古的耐心在大地之上,蜿蜒流淌,平仄起伏。
科研团队和摄制组经费不多,需要转机多次廉航才能到达目的地。抵达香港时,王曼昱站在候机厅,听着语音用英文播报着去往世界各地航班,每个人都匆匆忙忙的,赶往不同的大陆板块。她坐在椅子上缓神,一点点的微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吹来,宽松的裤子被风吹得不时贴在王曼昱的脚踝。
这风很凉。
王曼昱今早醒来时脚踝上不再有冰凉硌人的扣链,取而代之的,是皮肤上清晰的、有些微微刺痒红痕。
手机几番被王曼昱拿起,又放下。傍晚九点,此刻应该是林高远的休息时间,可他并未发一条讯息。王曼昱的指尖悬停在屏幕上,微微发颤,最终只是从聊天页面返回,又给爸爸妈妈报了平安。
父母还不知道她已经同林高远领证结婚,真是感谢新政策,不然这婚林高远还求不来呢。王曼昱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很会苦中作乐,和男友的关系相处成这样莫名其妙,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感激法律。
再次收到林高远的讯息已经是二十多个小时之后,关了一天的手机终于在太平洋驻地收到一丝信号。林高远除了几句丈夫应有的关心外,还在十几分钟前问了句到那破海沟了?
他从前会把王曼昱的名字叫出花儿的,两人之间,尤其是他的爱称几乎数不胜数,他从不这样不带主语的聊天。
王曼昱正想着,那句“到了”正停在回复框中尚未发出,就瞧见林高远又发来两个字:老婆。
她的手一顿,从前情浓时这种称谓不是未曾有过。但此刻,这个在法律意义上被通过、允许甚至不满72个小时的合法称谓,却在她喉头、舌尖无比陌生。
这种对王曼昱而言尚且茫然陌生的关系,被林高远如此直接地抛了过来,就好像一颗滚烫的铅弹,重重砸在她心头那片尚未厘清头绪的茫然废墟里。
她看看手机,此刻是汤加时间晚十点。
王曼昱正收拾行李,需要去掉些无关紧要的,明日好同团队一起登上调查船,她睡眠时间变得有点紊乱,该休息的时候只想整理东西。
她蹲下身,继续整理,摸索着打开了脚边那个收拾停当的行李箱内层拉链。
指尖熟练地掠过叠放整齐的必需品清点完毕,却被一个突兀的硬角硌了一下。
王曼昱微微蹙眉又挑,探手进去,意料之外的,王曼昱摸索到了一个柔软的丝绒袋子和一个更硬的、方方正正的小本子。她指尖一顿,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王曼昱慢慢地将它们抽出来,丝绒袋子里,是那串冰凉的翡翠珠链。
而那个小本子——是林高远的结婚证。
翻开硬质的封皮,内页上,并排贴着他俩的证件照。照片是出发前一天匆匆在民政局拍的,王曼昱她的表情平静得近乎冷淡,被摄影师强硬地逗笑,拉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
林高远倒是笑得开心,只是眼皮肿得怎么修都有点不对劲。
照片下方,他的名字旁边,配偶栏里清晰地印着她的名字:王曼昱。
指腹轻轻摩挲过那三个字,她猛地合上证件,连同那串翡翠链,一齐攥在手心。
汤加的第一个月尚有信号眷顾。某夜靠港,王曼昱接起林高远电话时,只听见电流嘶嘶切割沉默。
“小昱?”他声音绷得像拉过头的锚链,伴随着电流的声音更显得呕哑,王曼昱嗯地回应了下,林高远似乎不知道讲什么,艰难的组织语言,最终却只能说出些天气如何你又吃了什么这样琐碎的废话。
一个月的时间,只联络了这么一下,短短不到三分钟,沉默就占了一分半。王曼昱听着他的沉默,只觉得林高远或许真的跟自己没话可讲。
她率先掐断了信号。
那忙音像小刀,在王曼昱的耳膜上刮出细痕,直让她的脊背发麻。
王曼昱在汤加的第三个月,研究船只常常不能靠岸、深入汤加海沟腹地,彻底驶入了通信的坟场。铱星电话的窗口期变得渺茫且脆弱,常被翻腾的热液和紊乱的地磁粗暴掐断。
但林高远不知是王曼昱是受热液区地磁干扰还是在故意耍他,总是守时拨打,却常遇忙音。
一条又一条的消息飞到了王曼昱看不见的屏幕里,从遥远的亚洲大陆飞到太平洋,穿过一片涨了又退的潮汐,到了那片信号真空的无人海底。
“小昱,今天我跟我爸妈交代了我们俩已经领证了,被我爸妈狠狠骂了一顿。”
“哥说我没责任心是个混蛋,连个婚礼都没给你办,什么都没给你,乱七八糟地就骗你来结婚,连戒指都没有。”
“小昱,家里的小丑鱼怎么最近死了几条?我很不安心,找了专业的人来养,他们说是加热泵的问题。小昱,我有点不安心,你在那边好吗?闲时来报平安。”
“老婆,家里的小猫最近好像会说话了,天天喵喵喵的感觉是在喊妈咪。老婆,你什么时候回来?”
“老婆,我今天回黑龙江看爸妈了,他们说这几个月也很难联系到你。爸爸妈妈很好,你别担心,对了,多多也很好,它说很想姐姐。”
“老婆,极光鲸群航拍上热搜了,你甲板能看到吗?很漂亮,你能看到可真好。老婆,我很想你。”
再看到这些消息时已经是到了汤加五个月,终于抽空在这百十条消息中引用几个回复林高远。
“高远,谢谢你帮我照顾爸妈,我很安全,鲸群很美,我很喜欢,也祝你一切顺利。”
消息几乎是瞬间就回的,林高远说,老婆你平安就好,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高远,要照顾好自己。
新年的钟声被南太平洋的浪涛取代。
这是王曼昱第一次在航船上度过新年,没有饺子吃,倒是有吃到厌倦心烦的鱼肉。王曼昱不喜欢吃鱼,扒拉几口米饭就跟同伴招呼着说吃好了。
航行这一年,王曼昱从未觉得孤独难忍过,流眼泪的时候很少,比跟林高远见面时窝在他心头委屈哭的一半还要少。
王曼昱拿起柜子边的那株翡翠项链,依稀能想到林高远把它套在自己脚踝上的时候,是如何冻得自己一瑟缩。
也记得当时是如何讨厌这禁锢,但也记得那天早晨林高远在床尾,是如何摘下的。
铱星电话闪了又闪,王曼昱心紧了一下,连忙接起放到耳朵边,电流仍然嘈杂。
林高远的呼吸声先于电流声传到王曼昱的耳朵里,她听到林高远在那头说,新年快乐,老婆。
Chapter 5: 灯火与金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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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摄制组拍摄的更加深入,研究工作也越来越紧张,资金有限、资源有限,天气时好时坏,大海随时会吞没一切。
整个团队几乎都无暇与外界联络,算上一共不过十多个人的小团队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紧要任务。
林高远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收到王曼昱的消息了。她的社交动态总是在信号恢复时集中爆发,这些内容一条一条推送传达到林高远的手机时,王曼昱的消息才会随着这些推送飞到林高远的手机里。
林高远公司的生意做得很大,王曼昱偶有闲暇仍然会经济新闻。或许是她没太多时间像从前那样过分在乎关注,林高远甚少再有之前的花边新闻。
况且王曼昱知道是假的,相爱的基础是信任,实际上她从未有过对林高远是否专一的怀疑。
第二年,所有工作几乎都即将迎来结束,但当研究工作进入收尾阶段时,最后几家赞助商的资金链也在全球经济的寒流中陡然冻裂。
后续的实验研究、数据分析、报告撰写需要一笔不大不小的资金,团队经费告急的消息传来。
王曼昱坐在简易的板房里,窗外是南太平洋永不停歇的海浪,她看着电脑屏幕上学生传来的项目预算的赤字,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捏着那串珠珠饱满的翡翠项链不知道在想什么。放下电脑想要放松放松眼睛,目光扫过桌上,那本属于林高远的结婚证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
两年了,红色的封皮已然有些磨损。
她时常翻阅,根本没几页的破本子,又把人拍得实在不算好看。
王曼昱本应该很讨厌的——不做研究时王曼昱是很喜欢拍照穿搭的女孩,社交软件里都是一片漂亮的海、她漂亮的脸蛋、模特一样的好身材、简短的文案。
这两年里,张结婚证出现在王曼昱的社交软件上两三次,有次是磨损的封皮,还有次是她和林高远那双都肿着眼睛的结婚登记照片。
她合上证件,任思绪放松。
王曼昱仔细地考虑了学生提出来的建议。小孩子脑子灵,跟社会贴得紧,学生说不妨去做讲座,还顺路发来一份科考游学计划书。
招商的同时吸引人来跟着研究船一起在比较安全的海域探索,既能赚点外快又能科普些海洋知识,呼吁更多人爱这片自然,不正是研究小组和摄影团队一直想做的吗?
团队的负责人很快就同意了这个提议,刚好可以停船靠岸,大家都回家探亲几天,剩下的研究没有那么着急紧迫,无非是整理发布观察结果,后续研究可以暂缓。
王曼昱要回国的消息没有特意告诉谁,只是在社交软件推送时偶尔透露了一些科考游学的计划和近期的回国安排。
她的社交软件关注者一向不多,枯燥无味的海洋科普甚少有人感兴趣,不过总有个人一条不落地点赞。
王曼昱看不到准确的ip地址,这人也很少评论。她并不知道是什么人,只当是个喜欢看小鱼的普通人。
登机前她发了篇博文,大概意思是下次再会,那人的评论就马上传来:你要回国了?
王曼昱回复:是的,明天就出发,学生做了个游学计划,这几天要回国落实呢。
回去时更是资金不足,红眼航班和每次十多个小时的转机。廉价航空局促拥挤,可王曼昱看着窗外那些灯火通明的城市一点点从坐标点变大时,那些疲惫、困倦,居然消失了。
飞机急速降落时,王曼昱的心脏跳动得有些快,手心竟然握出了好些的汗。
王曼昱扪心自问,不喜欢北京这座城市。
北京的灯火就像熔碎进护城河的金箔,淌在夜色的水流里永不止息,地铁上的人潮裹挟着灰败,所有人都是沉默的、急匆匆的,都在说赶路要紧。
王曼昱扪心自问,她很想北京这座城市。
她和林高远的起点,源自这里。
刚落飞机,信号一开就讯息一堆,排在最上面赫然显示着十二条消息的是林高远,甚至还没发完,一条又一条地蹦出来。
林高远发消息说个不停,什么老婆小猫也很想你但我拒绝了它要见妈咪的请求。什么一层停车场没有位置了老婆你记得来二层。老婆你别来二层了我上去接你。老婆要不要喝点什么吃点什么,我给你带上去。老婆出站往转盘那边走,我在那边等你。
手机上话那么多的人,见了面反而羞怯,接到了人喊了声小昱之后就只知道傻乐。
林高远一个人拎着两个大行李箱在前面走,不小心左脚绊了右脚,踉跄了一下,王曼昱走上去说我拿一个,你这样太重,被林高远拒绝着说好不容易。
“什么好不容易?”王曼昱走在他身侧问。
“能给你拎行李的机会,好不容易。”
于是就这样一路无言地走到车前,他大方讲小昱你先上去,我来放行李。
王曼昱车门还没关上呢,就听车外“嘭”地一声闷响,紧接着就是林高远的小声痛呼。
王曼昱慌忙走过去,后备箱盖儿还开着,她把行李箱扒拉到一边,盯着他的额头看,轻轻地按了按,倒是没肿。
再往下一看,手臂被刮出了一道细小的伤痕——就在那处旧瘢痕旁边。
她又去看林高远被划伤的手臂,可却摸上了那道往日的旧疤痕。
“疼吗?”王曼昱问他。
啊?什么呀,这点小伤口,才不疼呢。
“我说这道。”王曼昱摸着那道将近十年仍未褪下的瘢痕,至今仍不敢使力去摸。
“也不疼,小昱。”
他撸下袖子,又牵起王曼昱的手。
回家吧,小昱。
林高远这一路很喜欢在红灯时扯着王曼昱的手看,她不反抗,因为睡得太沉。直至到了公寓的地下车库,停好了车也不开锁,只牵过王曼昱的手摩挲。
王曼昱悠悠转醒,只看见林高远牵着自己的手看,好一会儿,王曼昱低声问:“干嘛呀,怎么不开锁,走呀上楼。”
林高远仍然闷声沉默,王曼昱看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眼底红了一小片。
“开车的时候哭了?”王曼昱不再挣脱他的手,只是任由他攥着,再用林高远的手背擦干他的眼泪:“车技太差被其他师傅骂了。”
林高远又握紧了王曼昱的手,惩罚似的加大了力度:“红灯时我看见你睡在副驾,感觉就像前几晚我做梦一样。”
“那你下次开车别哭了,影响注意力。”
林高远想王曼昱真是冷酷女研究员。
他正垂着眼睫想,王曼昱的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指腹擦了擦林高远林高远的眼角、又捏了捏他的下巴。
好了,别哭了。
林高远微微抬头,感受着她的指尖。
王曼昱好像更瘦,但更结实了,她手指尖多了些茧,人有点变黑了。
嗯,还是比自己白。
这一路从车库亲吻到电梯间,王曼昱的腿顶着他的腿凶说不要乱蹭。
林高远你别蹭,亲就亲,你好好亲,手拿开,监控在,有监控。
“看不到你,小昱。”
他含糊回应,唇齿流恋。
吻到家门口时,林高远几乎缠着王曼昱不放,从侧脸的那颗小痣闻到她的鼻尖,手解开了王曼昱的衬衫,又吻上了她脖子上戴的那串翡翠链。
林高远几近虔诚的吻那串项链。
又吻到王曼昱猫一样抬着下巴垫脚,小声说,我要去洗澡。
“老婆。”林高远听不见似的吻她的唇瓣。
在浴室洗澡的时候林高远就在外面等,王曼昱不知道事情是怎样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或许从车上纵容他反复摩挲自己的手心、到电梯间纵容他一直缠着自己亲热拥吻、也或许是刚刚家门口纵容他脱掉了自己的外套。
更或许是她自己纵容了自己,在登机前戴上了那串翡翠珠链。
睡衣的纽扣还没系好,打开门就又被林高远拦住亲,不过这次只轻轻一下的,林高远就移开了,他说小昱,头发要吹干。
王曼昱没想亲他的,没想像现在这样搂住林高远的脖子亲他的。她想好好沟通认真交流的,可林高远在浴室外等了半个小时,轻轻吻了自己的嘴角边,然后说小昱,头发要吹干。
王曼昱没想又跟林高远厮混到床上的,不明不白的,和新婚前一天一样不明不白。
但王曼昱此刻在林高远的身上晃动,手抵着床头,身体好像弯成被洋流冲撞的弓,胸前一对儿乳随着这晃动而摇摆。
她确实比自己白很多,林高远模糊地想。
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起伏的轮廓。
王曼昱在他身上晃动,就像一叶在狂涛中挣扎的小舟——她的手向前撑着床头,指尖都用力到泛白,每一次下落都伴随着一声压抑的呜咽。
他好爽。
王曼昱主动靠近、甚至主导彼此的这个认知,比身体交融的快感更让林高远心魂震颤。
他的手掌托着她圆润的臀瓣,五指陷进软肉里,一会儿深一会儿浅地掐王曼昱的屁股。随着王曼昱每一次抬起的动作,又给予手腕间的助力,在她一声又一声的林高远你是个混蛋里,央求着喊老婆,你动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两年没跟爱人亲密的男人好像有使不完的精力,惹得刚坐了几天廉价航空、历经的长途飞行的女人,此刻坐在他的身上几近无力也要娇声喊他混蛋。
草。
林高远心里骂着人,面上却装着好人。
王曼昱到底知不知道她这样很欠草。
林高远你真是混蛋。林高远我真的好累。林高远,林高远结束吧。林高远,你别舔了,我刚洗得澡,现在一身口水。
林高远,高远,你怎么不亲我了。
高远,我好想你。
王曼昱也分不清是自己在动还是林高远在动了,自己整个人被他顶得失去平衡、不自觉向前倾倒,还没她环抱住林高远的脖子借力,胸就被身下的人舔弄起来。
在他一声又一声的老婆里,王曼昱呜咽着哭,林高远吻去她的眼泪,说老婆,我是混蛋。
胸前那对饱满的乳峰随着剧烈的颠簸上下甩动,乳尖早已挺立充血,在昏暗中像两颗熟透的莓果。
林高远舔她胸乳的频率同王曼昱被他顶得上下晃动的频率一样,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含不住时就缓慢地磨她,忍受不了时又顶得王曼昱的胸在林高远的两瓣唇上乱蹭。
王曼昱实在不堪其扰,哭喊着说林高远你躺下我要自己来。这话带着点儿恼羞成怒的娇蛮,惹得他低笑出声,胸腔震动,连带着紧贴着她的下腹也传来共呜。
好宝宝,你自己来。
他依言放开了吮吸的乳尖,那上面早已是湿漉漉、亮晶晶、红润润的一片。
男人都是嘴巴说得好听,行动又是另一方面。
林高远看着乖,好听地讲说着老婆我错了,可非但没有躺好,反而就着相连的姿势,双手猛地掐紧她的臀瓣,将她更重地按下,同时腰胯向上狠狠一顶。
王曼昱几乎猝不及防地尖叫,握紧拳头倒在林高远的身前。
高远,林高远。
我们的命运好像天生就该这样。
交缠。
Chapter 6: 铱星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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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学计划的第一步是吸引招商去做科普讲座,但讲座并非免费,王曼昱的团队里有很知名的教授老师与摄影宣传团队。
她曾提出过疑问,这费用太高,是否应该适当降低,既然要宣传,就得落地到大众面前。结果得到了整个领导班子调笑着说看海也需要门槛的回复。
精英主义。
不过她只是低头笑笑。
组会后还没走出校园的学生同王曼昱一起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时,突然很伤感地讲:“王老师,当初我报这个专业,我爸爸妈妈特别支持我,他们说大自然会包容一切。”
“但真正读了这个专业,了解到什么叫科学研究之后才会发现,家中如果没有足够的经济支持,这条路也许非常非常困难。我在未来兴许会面临就业、生育、家庭等等许多女性面临的普世问题,而已经走在这条路上的女性、或者走在这条路男性,他们背后的女性,更为艰辛。”
食堂前熙熙攘攘的,午后的阳光格外晃眼,王曼昱用文件夹挡着阳光,看着那些年纪不大的小朋友走在太阳下,笑得十分青春洋溢。
王曼昱侧过头,旁边的是她的学生,报考时连发五六条邮件给自己,执拗地询问是否可以加入她的小组。
小朋友自小长在海边,父亲母亲都是渔民,她学习刻苦、实验认真,从小渔村走到北京,憋着劲儿一心想要走科研这条路。
年轻女孩从前一向坚定又勇敢,可此刻她眼中闪烁着焦虑和不甘心。
王曼昱摸摸她的头,问最近的科研压力是否太大,得到了否定的回复之后,她才继续同学生往食堂的方向。
王曼昱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沉静的安心:“你爸爸妈妈说得对,大海平等地孕育着奇迹。但你说得也对,小舟,这条路艰难。”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远处实验楼的窗口,阳光在玻璃上不断雀跃、折射出彩虹。
“可你看,总有人,一代又一代,前仆后继地斩开阻碍的荆棘,只为了听懂那些在黑暗中用热辐射交谈的生命。”
“这本身就是一种回答,对‘门槛’的回答。”
艰难是真的,但值得也是真的,你从不是一个人在这条路上,你才不是一个人游向那片大海。
快快游吧,小朋友。
我会在前方托举你们,直至有更多的人可以推举我们的后辈。通向探索世界和宇宙的栈桥,不该被无形的门槛与世俗的巨石阻碍。
年轻人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十分钟后坐在食堂马上就八卦起来王曼昱:老师我看早上是一个帅哥送你来的,是你男朋友吗?还是那个姓林的?
王曼昱拿筷子的手一顿。
“嗯,”她应了一声:“我们已经结婚了。”
学生马上就瞪圆了眼睛放下了筷子,什么时候结的?!两年前!去汤加之前?然后分居了两年?天呐老师,早上我看林先生特别特别舍不得你,他同意你去那边吗?
王曼昱又想起来那串被林高远锁在她的脚踝,又在一个清晨沉默的被解开的翡翠项链,如今正戴在她的脖子上,掩藏在衣服里。
“他是除了我的爸妈外,最支持我的人。”
学生托着腮说老师你真幸运,今早你都走进食堂吃早饭了,你林先生还在盯着你的背影不肯走呢。
“他靠着车门,阳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你都进去了他还不走。”
王曼昱笑笑说:“兴许他是在想投资什么项目、昨晚计划书是否合适。小舟,我先生也是很厉害的人,每个人都有擅长的领域,他很出色。”
在实验室的一下午很快过去,临近下班时间却突然收到通知,游学项目很受欢迎,第一天就有大公司邀请团队去他们那里进行讲座,如果条件合适可以作为优秀员工的奖励。
连夜选题的工作落在王曼昱的头上,林高远来接人时收到消息说是她要熬夜赶工,劝他先回家,林高远在那头说不要,我在车里等你。
未经报备的车子开不进学校,无奈王曼昱只能出去接他,准备刷个脸带他进到办公室。
林高远的车子停在马路对面,王曼昱出了校门在保安亭前朝他招手,林高远跑过来,一下子牵住王曼昱的手。
惯性引得王曼昱往后退了几步,林高远扯住她,笑嘻嘻地喊老婆辛苦了,再搂着她的腰在王曼昱的嘴巴上亲了又亲。
王曼昱抿着嘴巴被他啄得后退,扯着他说快走,林高远讲再亲会儿嘛,王曼昱说你注意点行吗我现在不是学生是老师了。
林高远被训得缩缩脖子,任由着王曼昱牵着他往校园里走。
王曼昱跑去保安室求放行,里面的阿叔也笑眯眯地和林高远一样:“王老师,是男朋友呀?走吧走吧,快进吧。”
她脸一红,攥得林高远更紧。
“是老公哦。”林高远被王曼昱扯着走,边走边跟人家保安大叔纠正用词,大叔笑得开心吼着知道啦知道啦,王老师可以给这位老公办个访客卡嘛。
她脸更红了。
王曼昱和学生在一旁做明天会议要用的文件材料时,林高远就坐在一旁处理自己的事情。她偶尔看向林高远,发现这人工作时也认真得要命。
时间眨眼到晚上十一点,学生困得不行宿舍也要门禁,王曼昱终于放过她说还是赶紧回去注意安全,学生如蒙大赦连声说谢谢老板。
林高远笑着看王曼昱一本正经的样子,盯着他俩乐,搞得学生路过时思考自己是否也应该打个招呼,于是他说:也谢谢老板夫。
这下轮到王曼昱乐了。
熬到十二点时连大忙人林高远都再无工作可以处理,王曼昱却仍未完成工作。
林高远心疼,他仰倒在沙发上问:“我哪里可以帮你吗,比如收集收集资料什么的?”
“你只能起到一个陪伴的作用。”
哎,那也很好了,林高远想。
要去哪个大集团讲座王曼昱并不得而知,当和团队里几位老师一起站在林高远的公司楼下时她有点沉默的憋屈了。
昨晚熬夜收集材料到两点,回家时林高远又亲她亲得来了感觉,到最后被王曼昱用随手扯来的一块布缠住他手,俩人这觉才算睡得安稳。
反正王曼昱睡得安稳,其他人不知道。
在他公司楼下王曼昱就对他进行了长达三分钟的责怪:“你嘴巴好严啊林高远。”
林高远不听的,非要下来接她,王曼昱喊他打住,求他继续发挥嘴巴严的优良传统。
到最后还是林高远下来迎接的,但背后带了四五个人一起,那些高管油嘴滑舌地说我们林总讲各位都是科学家,这次又有大生意要谈,务必要重视,快请进快请进。
王曼昱面对这种场合一向一些不适应的,但也礼貌笑笑。
什么大生意,无非是投资了些后续资金进来,要求在全球播放的纪录片末尾加上他们公司的冠名而已。
大会议厅里员工挤满,集团庄而重之的安排得面面俱到,流程一个接着一个的来。
王曼昱在台下困得直抹眼泪儿,林高远还在上面讲话呢,瞅见她熬不住地打哈欠呲着牙就乐了出来。
笑笑笑,就你不困。
好容易熬到了演讲时刻,王曼昱却突然推脱说嗓子痛,要她的学生上台。这报告是两人一起做的,学生上台去讲也在情理之中。
小舟初时有些紧张,但很快侃侃而谈。
王曼昱在讲台下看着学生谈起海洋时,眼神仍然是明亮美丽的,她带着欣赏、喜爱。
林高远低眉垂目,坐在大会议厅的最后一排,没见他好好听人家的讲座,他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台下的王曼昱,偶尔钢笔在纸页无意识顿住,墨水在草稿纸上晕开了一大片。
是心动了一下。
这场讲座名为《热液生物的光语言》。
王曼昱本来是主讲人,却在最后关头喊来了学生小舟去做本次演讲。
她的学生站在会议室大展台前,演示深海盲虾红外感应器官:“这些生物在绝对的黑暗环境里用热辐射交谈,以波长说思念。”
王曼昱小声笑了下,学生还是小朋友,总喜欢给一些客观存在的生物概念赋予一些浪漫的人文含义。
林高远被她笑得晃神,愣了下不知怎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敲了敲桌子,突然出声打扰。
“请问在漂泊的大海上,研究员又怎么去量化思念的波长?”
林高远一讲话众人都不敢打扰,这是集团的二把手、本次项目的投资人之一,下面的人都在斟酌着回答时,只听见王曼昱轻轻开口。
“参考铱星信号衰减率。”
信号越弱,我思念越长。
在这活动的结尾,两方签署了正式的合作协议,金融公司会持续资助研究团队进行深海研究,团队只需要付出广告位就可以。
然后公布了一份可以随船去汤加浅水区的优秀员工名单,为期十四天。
王曼昱从未想过这计划如此顺利。
临走前又是礼貌的客套,王曼昱好容易终于逃开走出了二里地,突然林高远地声音传来。
“哎王老师!”
她驻足回头。
“今晚不会自己只能一个人工作,然后加班到凌晨了吧?”林高远地身侧,是项目团队的大老板、领头的研究员,是他公司的高管、是他一起打拼的伙伴。
王曼昱没说话,跟着团队走了。
傍晚仍然是林高远来接王曼昱回家,只是发现她这一路都闷闷不乐。车子在红灯停下,北京傍晚特有的、带着点灰尘味的暖黄色灯光透过车窗,笼罩在王曼昱的身上。
车厢里异常安静,只有空调低沉的送风声。
林高远几次侧头看她,她都微蹙着眉,眼神放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边缘。林高远看着王曼昱的侧脸,又想起来她学生时代坐在实验室里的样子,冷冽。
“高远,”王曼昱突然开口:“我有些不懂。”她的视线依然没有焦点地落在前方拥堵的车尾灯上,刹车灯灭了又闪。
今天好堵。
“那笔资金真的是因为我们做的报告足够好、项目价值足够高吗?”
王曼昱问得很直接,纵使林高远早就做好了准备,还是被她的直接搞得心脏空了一拍。
这场对话迟早要来。
“是因为这个项目值得,还因为你坐在下面?”末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或者是,因为我坐在上面。”
王曼昱并没有指责的意味。
林高远只是安静地听着,她说了很多,无非是她关于“公平与否”的理解,他只是把车停靠在路边,握着王曼昱的手细细安抚、认真地听。
他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急于解释。
他在耐心地等她说完。
林高远伸出手,轻轻覆上她放在腿上的手背,掌心温暖而干燥。
“小昱,” 他开口,声音沉稳而清晰,“首先,昨晚你们熬到凌晨做出来的报告,那些数据、逻辑链,我都看了。”
“做得非常好——选题新颖、逻辑严谨,呈现方式也很有吸引力,即使你坐在上面,”林高远摸摸鼻子乐,安抚的同时还不忘记开玩笑:“我仍然会被这份报告吸引。”
王曼昱瞪他,林高远又去亲她的嘴巴,轻轻一下,带着安抚的意味。
“就算没有我,这份报告本身,也具备打动投资人的价值——你们这几年在汤加的研究成果、发表的论文、以及这次纪录片的前期反响,我都看在眼里,这本身就是最好的调研报告。”
“不过你有句话说对了,我坐在那里。”
高层的身份会让决策流程更快,但要明白,没有任何一家公司,会仅仅因为谁坐在上面、谁坐在下面,就莫名其妙投入一笔不小的资金。
这背后一定是有商业考量的。
“你的报告,你们团队的实力、成绩,你们团队纪录片潜在的传播价值和影响力,对公司发展的提升,这些才是真正促成今天顺利投入资金的核心价值。”
林高远盯着王曼昱讲,路边的灯映得他的轮廓不再那样锋利。
王曼昱想,林高远其实不只是一位丈夫而已,他更像一位合格的、有义气的好友。
“我的存在更像一个加速器,但绝不是价值的本身。”林高远捏捏她的耳垂,磨蹭了好久,终于放开王曼昱的手,启动了车子,慢慢地挪出车位回家。
价值,是你们自己创造的,小昱。
车子挪了十分钟都挪不出来,前后两辆都是大型的suv,最后没法,还是吧哒吧哒流着眼泪的王曼昱坐到了主驾的位置上,才勉强开了出去。
辅路上人少,王曼昱慢悠悠地挪,车头刚刚出去,她忽然喊了声高远。
林高远坐在副驾上还在回味自己刚才那一出非常有哲理的话,天啊不是商业天才是什么?不是语言精英是什么? 这次惹得老婆红了眼眶的他很有成就感。 一听王曼昱喊他名字,林高远啪嗒就解开了安全带,说什么看吧还要我来挪车吧?都说了我车技很好的。
“高远,”王曼昱转过头去看他。
“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
Chapter 7: 同船渡
Chapter Text
学生发来的游学名单里,第一位赫然就是林高远,王曼昱坐在办公室盯着名单不讲话。她想着林高远的公司是不是不缺他一个老总?怎么两周的航行也说走就走了?
不干了他?
工作中偶尔开了个小差,王曼昱发消息问他,林高远赶忙回复自己可是正经花了钱来的,没有占用什么优秀员工的名额。
再说了,要说任劳任怨,林老板可堪第一。
王曼昱没回复,林高远又赶忙来了个电话。
哎我可真是自己花钱去的啊,你数数那名单,一共十一个,我就是多出来自费的那一个。
再说了你那大海,咋的我掏钱了我还不能去了?你这人你不能乱想,又说我什么精英主义啊王曼昱,不能回家跟我吵架喊着要分手的。
我告诉你我们现在闹分手就是不是叫闹分手了那就是叫闹离婚。
闹离婚你明唔明啊?这是国家事件社会事件法律事件。我哋讲好咗唔离婚㗎,宜家啲二婚男市道好差㗎!
“哎王曼昱,你说话啊,你听着没?哎呦我操——顶边个仆街喺停车位旁边整咗级死人阶砖啊?!”
王曼昱捏着手机被他吓了一跳,听着那边混乱的动静和林高远瞬间从气急败坏切到可怜巴巴的抱怨,一会儿东北广普一会儿粤语的,忍了又忍,最终还是笑了出来。
还没等王曼昱发问,那边没了消息,好一会儿他才发了条语音说不小心挂了电话。
你摔哪儿了?王曼昱问。
“太痛了就快去医院。”
“不要。”林高远在那边回复。
再来学校接人时,林高远可以说是得心应手,又凑巧遇上了上次值班的保安,他竟也跟王曼昱一样刷着个脸熟就进了学校。
王曼昱忘记回他的消息,这人就熟门熟路地进学生食堂还偶遇了王曼昱的学生帮他刷了饭卡。
“哎谢谢你小同学,叫你王老师还你啊。”
小舟瘪瘪嘴巴,回头就去给王曼昱发消息——老板夫不请我们几个吃一顿就算了,还刷了我二十三块六毛一。
王曼昱哭笑不得,忙转了二百过去说请几个小女孩喝东西,下次一定带着他去请你们吃饭。
工作结束了王曼昱在食堂外等林高远,这人叼着牙签趿拉着拖鞋就大摇大摆出来了,看见王曼昱赶忙跑去,手里还拎了份馄饨。
“你这馄饨花的谁钱?”
“我给老板扫码扫过去的。”他笑嘻嘻回答。王曼昱本是伸出手要拎着馄饨的,结果被林高远一下子握住。
王曼昱低头看去,这人穿着宽松的短裤和拖鞋,膝盖上摔伤擦破了好大一片。她皱眉,说我们先去校医务室看一下,被林高远撒着娇说太累了想回家。
“真不痛?”
“真不痛。”
林高远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翻冰箱有没有什么解渴的饮料,王曼昱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拽着林高远到卫生间冲洗他的伤口。
林高远站在浴室,王曼昱拿着花洒,开了最小的水流,蹲着帮他轻轻冲洗、小心翼翼地冲洗那片狰狞的擦伤。
“怎么这么不小心。”王曼昱有点责怪。
在林高远的视角下,刚好能看到她戴着的那串翡翠链的白皙后颈,而王曼昱正缓而轻的、温柔的,处理自己的伤口。
林高远总觉得,王曼昱有一种很神奇的,能让人安静下来看她的魅力。
王曼昱站起来挂回花洒,只觉得他的视线正跟着自己游走——要是再看得仔细些,应该可以看到其实是林高远的眼神追着王曼昱的嘴巴游走的。
从湿漉的指尖攀到锁骨。
最终黏在她开合的唇上。
“走,去上药。”王曼昱拉着林高远走,却又他被拽回去。
“咋的你还要洗个澡?”王曼昱皱巴着眉头回头问他,一副不解风情的单纯样子。
“可以吗老婆?鸳鸯浴。”
林高远的吻落在她的下巴上,王曼昱被他捞得贴近,大腿刚贴到林高远的膝盖,就听到他嘶一声。
是碰到了他的伤口。
无奈王曼昱吻了下他的嘴唇,最后还得哄着把林高远哄到沙发上老实坐着等上药。
家里的药箱刚刚才更新过,王曼昱拿来碘伏棉签走到林高远跟前时,他正痛的龇牙咧嘴。好大一根棉签蘸着碘伏按在林高远的伤口上,他呼着痛却换来更重的一下按压。
“不是说不痛吗?”王曼昱皱着眉问,只是那按压也只重了一下而已,之后每擦一下她都轻飘飘地,生怕又弄痛了这娇弱的少爷。
擦一下,王曼昱就对着林高远的膝盖轻吹几口气。她睫毛还是很长很弯翘,不过林高远再也没有想把这弯翘熨平的心。
“记得每天找我换药。”
那伤口不重不深的,放到医务室都会被人家说再晚来两天都要愈合了。王曼昱随口一句记得每天找我换药,在她听来重点是在每天换药。
而在林高远听来精彩之处则是:每天找她。
可惜马上临近第二次登船游学的日期,王曼昱真的很忙,忙着工作忙着科研,有了时间还要用家人联络,一天恨不得有三十二个小时。
与家人视频时,当又说要去汤加,王曼昱远在黑龙江的父母面露伤心。
“但这次半个月就回来啦。”王曼昱打着视频电话在这边解释,父母才终于安下心来。
爸爸妈妈念叨,你不在家的这两年多亏小林照顾,这是个好孩子,既然接了婚要好好过日子等等老一辈的日常寒暄。
“哎妈——,”林高远突然窜进屏幕“我也跟小昱一起去出海哎,小昱做的是有意义的工作,那纪录片您看了没?哎对就那个我给您发过,是不是很浪漫?小昱做的很好,我想支持她。”
我会支持她。
王曼昱的父母安心挂了电话。
下一次航行日期很快临近,林高远窝在试衣间整理他的那些衣服就花了好长时间,王曼昱笑他穿得花花绿绿,林高远偏要说这是给老婆长脸。
再返回汤加时仍是多次转机,不过明显条件好了些。只是林高远也陪着坐了廉价航空,同行的组长三分五次邀请他升舱,最终都被林高远笑着拒绝,他明明另有心思,嘴上却只说着也想多多体验世界。
她体验过的那些,我都想试试。
一路从北京到香港,最后一处是在斐济转机,在历经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众人早已疲惫不堪。
此刻机场窗外夜色渐沉、雷声低轰。
这机场老而旧、空调设备时好时坏,王曼昱出了一身的汗,当地天气都有些阴沉不定,闷得要命。
这种苦日子四处做调研时王曼昱时过惯了,但是林高远这一路陪着她,王曼昱难免露出些小女儿的神态,总是想拉着爱人的手撒娇,躲避这连绵的阴雨天。
只是不愿意透露同他的关系,这几程飞机时有一班是靠着林高远的“不小心”,二人才挨到了一起。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群组的信息跳出来。
斐济航空通知汤加海域突发小型风暴,转机时间延长到24小时,让大家做好过夜准备。
王曼昱想靠着林高远哭得心情尤甚,瘪瘪嘴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瘪完啦嘴不一会儿好消息就传出,今日林老板请大家出去住最好的酒店,单人单间、环海靠岸,今日都好好休息享受一番。
顶靠着风雨到了酒店,单人单间都在一层,还没等王曼昱躺在沙发上享受几分钟的安逸世界,就被敲门声打断。
她想都不用想是谁,林高远挤进来时还没等嘬上王曼昱的脸蛋儿,就被矮他小小一截的老婆率先亲了嘴。
他受宠若惊,缠着问老婆今天怎么这么好,怎么奖励我了。王曼昱说我这是喊你打住,我要去洗澡了。
这澡洗得也不够安分,林高远一直站在门口同王曼昱讲话。什么老婆我们留在斐济玩两天好了,什么老婆你刚刚亲我那么用力干嘛。
王曼昱刚冲掉发间的泡沫,穿好浴袍,浴室门便被推开——林高远只围了条浴巾,头发还滴着水、手里捏着电吹风:“王老师,需不需要其他服务?”
这人笑得贼兮兮的,照理说王曼昱应该上去敲打一番他不许乱来,可王曼昱只是走过去拥抱住他小声说,林老板,真是辛苦了。
真是辛苦了,陪我这一路。
林高远愣住,而后假装冷脸。
怎么可以跟我这样客气,我们可是夫妻。
百年同船渡,千年共枕眠。
你我这样纠缠不掉的关系,少说用了百年千年万年的缘分,你怎么能跟我这样客气。
林高远打开吹风机,暖风嗡嗡作响,林高远的手指穿行在她发间 ,把王曼昱舒服得直眯眼。
小猫。
浴室的水汽氤氲的镜面映出他靠近的身影,手臂那道十年前的旧日的瘢痕在潮湿光线中格外清晰。
“你的伤口不能沾水。”王曼昱提醒,声音混在水声里,声音混在风筒声里,有些闷闷的。
林高远笑出声,逗着妻子问,不是前几天还说我这点伤过几天都要好了,怎么今晚又担心起来。
边说边开着热风吹她剪的有些短的头发、边揉边想起来两年前在床上亲昵时,哄着王曼昱要她帮自己护理头发。
那时候她怎么说的来着?
林高远你去找别的女友吧,我们分手了。
“第时同我打理下啲头发好唔好?”林高远又旧话重提。
王曼昱的脑袋碰了碰林高远的胸膛,细细声说,听不懂。林高远闷声笑,王曼昱又讲,你那头发就是自己折腾的。
“那你帮我打理。”林高远边说她的发丝边说,一滴滴水落在他的衣服上,很香。
“嗯,回去的。”王曼昱讲。
林高远忽然感慨二人能有此刻这样一瞬间的安静,耳边唯有雨声和风声,但心却是沉静的。
同船渡、共枕眠。
“但你一定要锡纸烫的话我没办法。”
王曼昱又把林高远逗笑,这笑声引得王曼昱心烦,她故意似的一后脑勺就撞在他的胸膛上,吹风机一下子就磕到了王曼昱的头顶,烫得她一瑟缩。
林高远立刻顿住、挪走吹风机,指腹揉着那块头皮道歉。呼吸喷在她裸露的肩胛骨上,激起惹一阵子细微的战栗。
镜子里,他的视线胶着在她颈后蜿蜒的水珠上,水珠滑过脊椎凹陷、没入浴袍边缘。林高远用指腹一点点帮她擦干,又莫名其妙嘟囔了句穿这个有什么用,一下子被老婆肘击。
不过也是推不动一下,反而换来他喉结滚动,吹风机不知不觉偏了方向,热风燎过她耳垂。
“林高远!”王曼昱缩颈躲开。
林高远关了吵嚷的机器,吻了下她被热了一下的耳尖。突如其来的寂静里,只剩暴雨捶打树叶淅淅沥沥的声音。
林高远双手撑在洗手台两侧,将她困在身体与大理石台面之间,顶着东西蹭她的屁股,惹得王曼昱呼吸有些不受控的急促。
“老婆,”他声音低哑,唇几乎贴上她耳后那块敏感的皮肤,贴在上面将吻不吻地讲话,时不时起皮的嘴唇会刮到王曼昱颤抖一下。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等你来换药,小昱。”
镜面模糊,映出两双潮湿的眼睛,王曼昱看见自己浴袍领口被林高远扯开,翡翠坠子贴着锁骨随呼吸起伏。
也看见他的手沿着她腰线缓缓下移,浴袍带子松垮垂落。
“怎么可以骗我,老婆。”
窗外一道闪电劈下,陡然照亮开着浴室门的两人,风雨拍打在窗上,劈里啪啦地不停歇。
王曼昱的指尖抠紧大理石台沿,林高远含住她耳垂,牙齿不轻不重地磨,而齿尖叼住耳垂研磨时,他的掌心页覆上柔软胸乳,拇指抵着蓓蕾重重一捻。
她痛,哼着扭头,就被林高远获的唇舌纠缠出又黏又腻水声,而他另一只手探向王曼昱的腿间,画起了潮湿的圆圈。
当他终于进入时,窗外飓风卷起的巨浪正狠狠拍打着海岸。王曼昱的视线从镜中越过一层层水汽,恰好撞见镜中自己锁骨间滑出的那枚翡翠项链。
这项链没有绑住王曼昱,但却让她的爱滋长——那血肉里扎下的、盘绕的根系、如今正自由的,向深海蔓延、绵长。
Chapter 8: 盲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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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程的第一天开始了。在甲板上集合时,林高远磨磨蹭蹭地,同王曼昱拉拉扯扯。王曼昱不理,一只手给林高远任他晃悠,另一只手在这边自顾自地处理消息。
完全忘了还没告诉其他人两个人的关系这件事,两年前离开时,她可是直接跟领导讲同男朋友分手了。
还以为碰不到谁,哪知道立马就被研究小组的领头人发现,他见二人牵着手腻歪,马上就堆上了一脸的笑走到林高远身边问:林总这是?
“这是,王老师是我…”林高远咽了咽口水,站在王曼昱的领导面前,突然有些面露难色,不知道该怎么介绍王曼昱同自己的关系。
她会介意吗?会有担忧吗?这一层关系一旦公开,她会不高兴自己说出口吗?
“这是我爱人。”倏尔,王曼昱被涌起的潮水推得一个踉跄,下意识抓住了林高远的手,他立刻反手紧紧攥住。待到潮水退去,船身恢复平稳,两人的手也再没有松开。
风轻轻。
林高远终于笑了出来,笑得眼睛都眯没了似的跟王曼昱的同事握手打招呼。
四十多岁的老师问林高远,没听说王老师结婚啊,怎么这都不来通知下?
“当年她急着去汤加跟队,婚礼的事就搁置了。等补办时一定邀请大家。”
在汤加的浅水区游学和在深海区做研究是完全不一样的,更多的是学习而非研究,保证旅客的安全才是第一位。
十来位游学者目光新奇地聚集在甲板上。林高远倚在船边阴影处的栏杆,装模作样地测试手机信号,实际上眼睛一直在瞟王曼昱又在给哪位小学员讲解哪一类海洋知识。
切,林高远不屑,这哪个部门的员工?生物没学过吗?带鱼是不是海里的也要问。
搞笑。
他正翻着白眼,状似不经意地咳嗽两声想引起王曼昱的注意——王曼昱注意不到没关系,那二十出头的小伙儿注意下也可以,别总缠着我老婆问东问西了行不行。
可惜没人理他,他又开始翻白眼。
林高远这边都演了几出大戏了,刚想要去问问王曼昱海里的小丑鱼是不是都叫尼莫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听到了项目的其他研究员正在交代小舟做一些任务报告。
四五十岁的教研员喋喋不休地讲了一大堆话,结尾时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小舟的肩膀:“你今天能一起随行,是你老师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结果,要好好珍惜。”
小舟愣了,又点点头说好的老师,然后接过了好大一摞的文件。
良久,她一个人在阳光下面,独自站定,叹了下气,转过身抓着栏杆看了会儿大海,再深吸一口气,准备回去到船内的办公区域。
还没迈出脚步,在一旁躲阴凉的林高远突然出声儿:“哎那个。”
小舟闻声停下,转头看去。
林高远想了下,斟酌了自己的语气:“那个小同学啊,倒也不是你老师的功劳,这个名额本来就是你的。”
说完他还忐忑了下,这年轻人不会觉得他是个爱说教的,那个词叫啥来着,哦对爱说教的爹味人格。
“这个位置,” 不过林高远还是继续了。
他指了指她脚下坚实的甲板,又指了指她怀里那一摞厚厚的文件,“还有这个机会,是你凭本事、堂堂正正站得到的。你老师清楚这一点,你也最清楚这一点。”
林高远顿了顿,眼神带着商人的精明和一点难得的温和说:“记住,你不是来珍惜机会的客人,你是被这片海需要的、不可或缺的人。”
存在先于本质,你不是被动接受机会的客体,而是主动创造价值的主体。
小舟看着阴影处的人。
老师的爱人今天好像和前几次见面都不一样了。第一次见他时,他站在校门口,盯着老师朝食堂走,老师都进去了,他还久久不肯回神。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被太阳晃了眼睛,还蹭了蹭眼角——动作快得像是要抹去什么,只有阳光下一点模糊的水痕,好像是在偷偷的哭呢。
第二次见面是在老师的办公室,他陪着老师一起工作,端着电脑坐在沙发上笔记本的光用着他沉默的侧脸。偶尔接了个电话,但全程没有告诉老师这个项目出自他的投资,只是一直陪着她。
第三次见面时,他在学校里,趿拉着拖鞋在食堂里叫自己给他刷个卡,吃档口的自助午餐吃了整整二十三块六毛一。
而今天他站在甲板上,海风吹过那件昂贵不菲的衬衫、浪沫溅湿那双锃光瓦亮的皮鞋。他以整个项目最大的投资人的身份,对着一个二十刚刚出头、身份仅仅是他爱人的学生之一的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你凭了本事的,你是堂堂正正的——小舟,你不是客人,你也是属于大海的,慢慢游吧。
猛然间一个浪头打过来,拍打在船舷上,炸开了一片又一片的浮沫。
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的——
是我不想困住她。
是我爱你,但我尊重你。
你永远是自由的。
“林先生,”小舟想了很久,老板夫三个字都到嘴边了,最终还是郑重地喊了一声林先生。
林先生,谢谢你。
“对了,”小舟又重新回头看他:“那二十三块六毛一老师替你还了。
林高远站定,看着爱人的学生走远了,有点憋屈。王曼昱躲在不远处一下子笑出声来,被林高远敏锐地察觉,他立刻回头,走过去问你又在笑什么。
你咋吃了二十三块六毛一啊?
不行吗?
“行行,高远,能吃是福呀。”王曼昱搂住林高远的腰,同他一起躲在阴影下,呼吸他身上的味道,就像,像什么呢。
像熟悉的,浅水区掐碎的柠檬香。
林高远的头抵在王曼昱毛茸茸的脑袋上,搂着爱人的身体晃呀晃,海风一会儿急一会儿缓的,好久才趋于平静。
傍晚时舷窗外繁星点点,林高远在客人休息室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整整一天都捞不到王曼昱,他来气得很。
给王曼昱发消息也不见回复,偷摸儿的跑去工作人员房间敲她的门也没有任何回应。
他啧了声,哎有点想亲嘴,老婆人呢。
从房间走到甲板,有点点光亮传出来,林高远走过去,发现王曼昱正盘腿坐在甲板上翻看着平板,光映着她的侧脸。
林高远并不觉得她冷冽,反而恬淡。
她抬头就看见了林高远,招着手喊他一起来坐。甲板不算干净,王曼昱不知道从哪里扯出来麻绳一样的东西垫在自己的屁股下面,把林高远招呼过来后,又贴心地分给他一半儿。
平板上是团队摄制组发来的一些片段,图片中是一群海底的虾。王曼昱紧贴着林高远的腿,眼睛看着那些海底的神奇生物,抿着嘴巴笑,给林高远讲这是什么。
这是海底的盲虾。
透明的身体,常整片的出现。王曼昱看林高远问,有没有听说过,他摇头。
“文盲啊你。”王曼昱不开心地撅嘴训他。
是是是,是文盲,等紧王sir教我读书㗎,我一定认真听讲的。
“你看,高远。”王曼昱又亮了下屏幕,画面中正是那些海底生物。
“这些虾存在于很深很深的海底,为了养分,必须冲进海底热泉。”
她的声音平静又专注,盘腿靠坐在甲板之上,关掉了平板,四周顿时少了一片光亮。王曼昱抬眼望向大海远方那一片黑暗,描述着最极端的环境下的生命迸发出的奇迹。
此刻海风有些猛烈,吹得王曼昱的短发乱飞、也吹得船下的洋流翻涌。海水一波一波地涨到甲板边缘,又悄然退下去,只留下一片深深的水痕。
林高远忧心风大吹她吹得头痛,想要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王曼昱。她却摆摆手拒绝,整个人笑得柔和又平静,不再像两人两年前最后一次见面那样,撕心裂肺,痛苦、又不安。
“我可是很强壮的研究员。”王曼昱笑着回应,而后叫林高远自己穿好,少爷在海里生了病,她可担待不起。
“每个海底热泉都有不同的生物群落,像大西洋海底有一座失落之城,它的特征和我们脚下这片海的热泉可一点都不一样。”
“那里数百座尖塔拔地而起、直插深海,顶端源源不断地喷涌出液体,九十度的沸腾液体与冰冷的海水交汇,激起了神奇的化学反应。”
“有人说这是已知存在时间最久的热液喷发区,整整十二万年,过去这十二万年,这里不停地喷发出甲烷和氢气。”
“但也是这样的十二万年间,这里孕育出了大西洋海域最丰富多彩的生命世界。”说到这儿,王曼昱的眼睛眨巴眨,笑了下,然后好似想到自己是个严谨的科研工作者似的,接了一句:“之一。”
“很多科学家相信,四十亿年前…生命最初的火种就在此诞生——在海洋里,在一片的甲烷、氢气中。
她忽然转过头,看向身侧的爱人,眼神亮得吓人:“你能懂吗高远?”
林高远停顿住,看向她闪烁着的眼睛。
时间的尺度被王曼昱拉长至四十亿年,她并不指望林高远的回应,只是抬头看着远方的海、漫天的星。
王曼昱眼中闪烁着对生命本质的敬畏和好奇,她指指没几颗星星的天空又讲:“如果生命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存活,那么很可能也会在其他星系。”
他们两个人,短短一周的重逢、经历了两年的分别,可这海洋有十二万年的孕育、生命四十亿年的演进。
王曼昱正对着星空招手,笑得很开心,好像在跟那些亿万年前透过星光而此刻闪烁在她眼里的生命招手。
林高远再次看向她的侧脸,很奇怪,这种心情很绵延。他从前总是觉得王曼昱一些小动作很可爱,在车窗外跟小鸟sayhi,踩到了花草还会不好意思地抱歉。他总是觉得王曼昱是小女孩,天真、可爱、烂漫,但相处久了他才发现。
这其实是一种令人震撼的虔诚。
这种令人震撼的虔诚,在打动她,她生命中一切潮水的退和涨,都在被这月光般虔诚的信仰指引。这不是孩童般简单的雀跃或好奇,这是扎根于理性认知之上的、近乎神性的敬畏和热爱。
当她向星空挥手,向那些可能存在于亿万光年之外、或许此刻才初初点亮生命火种的未知存在,而勇敢、兴奋致意时,林高远的心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攫紧了。
海风依旧猛烈,吹乱了她的发丝,也吹拂着林高远此刻翻涌不息的心绪。他的心脏随着海水的退和涨不断浮沉,海风灌入他的胸腔,可他盯着王曼昱的侧脸,眼眶发烫。
此刻,他看到的,是一个站在人类认知前沿,以血肉之躯拥抱深海未知,去仰望宇宙洪荒的虔诚信徒。
想与她亲吻,在甲板。
此刻他只想亲吻这个从刻薄的天神手中盗取火种的神女——在摇晃的、被创世余烬的烟灰中包围的甲板。
“四十亿年啊。”林高远不敢再看她的侧脸,只能随着王曼昱的视线一起仰头看天。
“对呀,四十亿年。”王曼昱的声音有些轻飘,也有些哑然:“四十亿年能够改变的东西太多了,生命的演进、板块的分裂、文化的兴衰。”
“四十亿年太漫长了,小昱。” 林高远轻轻喟叹,目光追随着王曼昱望向星空的视线,好像也看到了时间长河的奔涌不息。
他又转过头,目光灼灼地锁住她因海风和星光而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睛,那里面倒映着宇宙的光辉。
也映着他的身影。
“不过幸好人的一生足够短暂。”
幸好,人的一生足够短暂,王曼昱。
人类生命里几十年的寒来暑往、昼夜更替,同亿万年的光阴相比,如尘埃漂浮不落定,它衍生不出新的生命、也发展不出另一座海底的城。
所以时间什么都改变不了,王曼昱。
“我会永远爱你。”
海风席卷着这声低语,林高远不在意,他不在意王曼昱有没有听清这句我爱你。
Chapter 9: 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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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切开汤加海面时,新的航程还没出发。船飘飘荡荡的,阳光乍泄的甲板上只有王曼昱一个人站着,不知道在干嘛。
昨晚冒着冷风在船上聊天,回到船舱林高远打了好几个喷嚏之后,终于如愿钻进王老师的被窝。只可惜早上一醒手边没人,吓得他以为昨晚全都前功尽弃了。
好在洗漱好了出门,看见王曼昱就在外面。
她正戴着橡胶手套,一个人站在甲板上,看着那些昨晚靠岸时出现在甲板上的珊瑚,思考着怎么养育才能让它们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林高远走过去,从背后搂住王曼昱的腰身,头抵在她的颈窝处,深吸一口。风吹过他的鼻尖儿,林高远竟觉得这混着王曼昱洗发水味道的消毒水也有点好闻。
“嗯,消毒水味儿。”林高远闭着眼睛笑说,低头亲了几下王曼昱的侧颈,把人家顶得直往旁边躲。
“还有小昱的香味。”他又搂紧王曼昱的腰,刚想要讲几句好听的话哄她开心,只可惜冷不丁地又打了一下喷嚏。
林高远昨晚被风吹得头痛,晚上回去时王曼昱就翻着行李箱给他找预防的药片。有些人吼着自己不想喝药水太烫了药太苦了,王曼昱把滚烫的水晾了一遍又一遍,翻了好几个兜儿才找到临行前带的那颗葡萄味的糖果。
这两片药,吃了将近四十分钟,到最后变成了林高远哼哼唧唧地说自己不舒服,缠着王曼昱亲她的额头。
而王曼昱在有些昏黄的小灯下,逐字逐句阅读药效与注意事项。
哎没说啊。没说吃了这两片药会让老公更粘人的啊,林高远你能别亲我额头了吗,坐下多喝点热水行吗?
而昨晚还不舒服的男人此刻正搂着自己的腰撒娇。不知道他有没有吃早饭?王曼昱想。
最后终于忍不了林高远的亲昵,还好此刻海风不太急,王曼昱没轰着林高远回去躲凉,只是直接抓了两个试管放在他的手里,给他安排了配比任务。
林高远抓着量杯又蹲下,念叨着这样不会不精确吧?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王曼昱的方法做配比——如果能忽略他正把滴定管往错误刻度拧的动作的话。
“浓度超了。”王曼昱的声音混着浪沫拍来,一小片的轰鸣声里,还带着隐约的笑意。
林高远手一顿,看向王曼昱。
她正低着头,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王曼昱好像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些脆弱的、颜色暗淡的小珊瑚枝上。
“你这样会害死珊瑚的。”王曼昱有点小小的抱怨,“化学好不好啊你。”
林高远愣住,默默把手里那杯明显蓝得过头的液体放到旁边甲板上,继续蹲着仰头看王曼昱怎么去处理那些珊瑚。
良久,他盯着自己沾了点儿试剂的手指,在裤子上蹭了蹭,然后说:“我化学是不好啊。”
语气沉闷。
她终于扭过头。
晨光斜映在林高远侧脸,也穿透了他身旁那杯盛着珊瑚的淡蓝液体。光线勾勒下,王曼昱甚至能看清他皮肤上细小的绒毛,以及那因心情低落而不自觉微微下撇的嘴角。
可林高远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伸手捏捏她垂下来的手指,想让她别那么紧绷:“这也要放在玻璃里吗?”
“这是活的,”王曼昱转回头,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她又轻轻晃了晃那个培养皿,“有生命呢。”
她盯着那杯子,凑得更近了些,鼻尖几乎要贴上玻璃壁,仔细观察着珊瑚细微的变化,专注的样子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一方小小的容器。
林高远蹲在原地,没去看珊瑚,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阳光描摹着她专注的眉眼、微微抿起的嘴唇,还有那截从挽起的袖口露出的、线条清晰的小臂。
甲板上的风机嗡嗡地响着。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得几乎要被这海风吞没掉:“对不起。”最后他的尾音散在风声里,这道歉不知向珊瑚还是在向王曼昱。
可王曼昱听见了。
她轻放下器皿里的珊瑚,转过身去,瞧见林高远正坐在甲板上。于是她也不甚在意地陪他坐下,抱着膝盖,看着林高远皱巴着眉毛喊王曼昱你凉不凉。
王曼昱就这样头倒在爱人的怀里,小声问对不起什么呢你?
对不起珊瑚。
可是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呢,小珊瑚又没在那瓶试剂里。
“我好像确实很多事情都做不好。”林高远看着远方的天空,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叫他没有那么安心,但王曼昱头发上的香气却能安抚他一些再一些。
林高远的手指无意识地扣弄着甲板的一块儿漆皮,又去捻着裤缝上沾的一点珊瑚灰,好像那点灰白沾在他昂贵的西裤面料上格外刺眼似的,蹭得十分用力。
王曼昱几乎敏锐地捕捉到,然后拉起他的手到自己的身前,扑腾扑腾他指尖的灰,又摸摸上面的茧。
“你的茧怎么比之前要厚了。”王曼昱新奇地抓起来看仔细。她明明记得林高远早就不再搞什么雕塑设计了,茧也慢慢变薄了许多。
林高远任她握着手指头,低头看着容器里的小珊瑚,发觉虽然和王曼昱已经相处接近十余年,除却热恋时的依偎与缠绵,而真正同床共枕互相辉映的,却只有很少很少的时间。
少到林高远竟然从未觉得这十年是弹指一挥间,少到林高远仔细想来,十年、三千六百五十天,与她的相处百分之七八十的时间,都是冷漠的对抗与无声的沉默。
“王曼昱,”林高远突然开口,依旧笑着,手却攥紧了她的,“你好像从来没问过,我喜欢什么。”
“雕塑呀。”王曼昱奇怪。从前问他爱好是什么他总是支支吾吾地,到最后也就演变成了王曼昱懒得问他,他也从不回答。
林高远从手机调出两张照片,王曼昱一看就喊他拿远点儿,林高远非逼着人家看一眼再看一眼。
照片里是他们俩大学图书馆门口那尊饱经风霜的泥塑狮子。歪嘴斜眼、比例失调,连鬃毛都糊成一团。
她是本硕博连读,中间换过几个校区,不过主校区图书馆那丑狮子一直立在那里。
起到什么作用,辟邪吗?
“这丑东西到底是谁弄的?”王曼昱忍不住吐槽,“放那儿辟邪吗?”
怎么会丑得这样十年如一日。
海风一吹,林高远就一撅嘴,带着点破罐破摔的委屈,把手机屏幕按灭了,然后手臂用力,把王曼昱往自己怀里又揽紧了几分,下巴搁在她发顶,声音发闷:“这是我雕的。”
王曼昱愣住。
她是知道林高远学过雕塑的,只是真的在这方面是在没有天分。儿时被父亲拉着去见了位知名的大师,被大师评价说令郎还是人际关系这方面更突出些,艺术还是算了吧。
从前依偎散步时,林高远讲起过这件事,他同王曼昱牵着手走在学校的小路上,苦笑着说可能自己就是这方面没什么大天分。
“那你就放弃啦?”不到二十岁的王曼昱一向天真,自诩是可以用一生追求热爱的人,非常瞧不上他这种说放弃就放弃的行为。
林高远只是笑着摸摸王曼昱的手,哎呀我看我们小昱的手可是很适合去做雕塑。
小女孩一下子拍开,然后说:我这双手,以后是要去徜徉大海的。之后就不管不顾地向前跑,才不管林高远在后面叫了又叫她的名字。
王曼昱从没看过他的雕塑作品。
图书馆门前的那尊泥雕的狮子,从她开学第一天就在那里,后来本硕博一路连读、一直到如今她在本校工作,都还巍然立在那里。
图书馆她几乎走过千万次,王曼昱从没仔细去看,但凡能有一次驻足停留,她都会发现那头丑狮子下面小小一行镀金的字,写着作者林高远。
“我爸当初非要我去学金融,他讲我这个脑子天生就该去看那些财报和算法。”林高远又拿起量杯,看着阳光穿透那蓝色的试剂。
几乎是无可指摘的。 林高远天生就是做商人的料,冷静、敢做,那些成功商人缺一不可的脾气秉性,都在他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但没有谁天生就该去做什么事情。”王曼昱抬起头来去看林高远,生怕有些人再掉一些莫名其妙的伤心眼泪。
人只需要去做喜欢的就好,热爱才是天赋。纵使是在非常吃智力天赋的科研届,留到最后的往往不是最聪明的那些,反而是最有毅力的、最有热情的那些人。
可林高远闭口不答,只看着远方慢慢升起的太阳,眼睛被海风吹得几乎闭上,像是有些困了一样。
王曼昱盯着他的侧脸,见他沉默,心里着急,扯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靠。林高远憋着笑,索性把全身劲儿都倚在她身上。
“亲我下。”
王曼昱看不出他哪里还有伤心的情绪,但仍然看了好久他玻璃珠儿一样的漂亮眼睛。
然后轻轻地,轻轻地吻上他的嘴角。
王曼昱的吻轻柔得像一片羽毛,林高远几乎瞬间崩紧了身体。这吻悄悄拂过林高远的嘴角,带着海风的咸和她特有的、安抚人心的气息。
或许真的是她的头发香气。
林高远他原本半倚在她身上的懒散姿态绷紧,被轻轻一吻之后就像一头蓄势已久的猎豹——在王曼昱还没来得及退开的瞬间,猛地环过她的肩背、扣住了她的后颈,将她整个人牢牢锁进怀里。 他更深、更重地压向那个刚刚离开的,轻飘飘的唇。
请不要再轻飘飘的爱我,小昱。
我需要你的注视、你的问询,需要你来了解我、知道我、看清我、明白我,而不是轻飘飘地爱我。
“哎你,林——!”
王曼昱的轻呼被彻底堵了回去。
这不是刚才那个安抚性的轻吻,这个吻来得急又凶,带近乎掠夺的迫切,王曼昱的手抵着他的胸,并不专心的去吻,生怕有谁醒了看到这一幕。
但她却并没有拒绝。
林高远的强势地撬开她的齿关,她闭着眼睛任他亲吻时、唇舌纠缠间,溢出他含糊的低语:“我教过你怎么亲的,小昱。”
这次她没有说我不会,只是睁了下眼睛,伸出舌头舔了下林高远的唇珠。
太近了,王曼昱从未觉得离他这样近过。
近到可以清晰地闻到掐碎的柠檬香,混合着海风与阳光,席卷了她所有的,所有感官。
眼睛、耳朵、嘴巴、血液、心。
林高远吻得深,又用力,仿佛要将这些年积压的、无法言说的委屈、渴望和那些被王曼昱忽视的每一个角落,统统通过这个吻还给她。
王曼昱完全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氧气似乎被瞬间抽离,她近乎本能地想推拒,只是手指刚碰到他胸前的衣料,就被林高远更紧地箍住,动弹不得。
这唇舌的纠缠带着一种疼痛的激烈,让王曼昱那颗向来平静如此刻海面的心,震如擂鼓。
她被迫承受着、身体微微发颤。直到意识变得模糊,视野里只剩下他近在咫尺的、紧闭的眼睫。
林高远的睫毛很长,王曼昱并不是第一次发现。但她今天却突然地觉得,林高远的睫毛不仅长,而且很浓密漂亮,和这个人干枯毛躁的头发一点都不一样。
王曼昱可以清晰地看见,爱人皮肤上被晨光勾勒出的细小绒毛,和二人唇舌之间勾连的,透明的线。
所有的思绪都被搅成了一团混沌的浆糊,只剩下唇齿间滚烫的厮磨与啃咬。
爱欲是不是一种食欲呢?晕乎间,王曼昱突然有了这个想法。她陡然感觉自己像一片在狂风骤雨中飘摇的叶子,被林高远卷入他汹涌的海里,最终只能沉沦。
林高远似乎终于察觉到了她的窒息。
他稍稍退开一丝缝隙,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同样滚烫的唇瓣和脸颊上。
王曼昱终于得以喘息,胸膛小幅度地起伏,眼前弥漫着一层生理性的水雾,视线迷蒙而失焦。她的手抓着林高远的衣服,又被他攥着手腕,迟迟不肯松开。
她微微张着被吻得红肿的唇,茫然地望着他,眼神里还残留着未褪的情潮和缺氧带来的迷蒙。
就是这一刻。
林高远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他的气息依然不稳,胸膛也在起伏。 他看着王曼昱那双因自己而迷离的、映着晨光雾气的眼睛。
自她回来之后,林高远向来哄着捧着,他从不去提那些分别、眼泪,他尊重王曼昱的每一次选择、每一份热爱。
那你也可以来爱我吗,王曼昱。就在你的茶余饭后,你的大海之外,分隔出一点点的心,来爱我吗?
不是嘴巴上的爱。
我要你像爱那株珊瑚、仔细为它调制试剂那样的,来爱具体的我,而不是空空的爱我。
林高远的声音带着亲吻后的沙哑,低沉地、清晰地撞进她混沌的意识里。
“王曼昱,”他叫她的全名,带着一种郑重的、甚至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你终于肯听了。”
你终于看见我了,王曼昱。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海面的小石子,击碎了王曼昱迷蒙的状态。她眼里的水汽似乎凝了一下复而褪去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迟来的、被这句话的重量击中的怔忪。这十年来、这一切分别后,居然、仍然,都照旧如常的爱,是藏着一条她从未认真探寻过的、属于林高远的暗河。
——而此刻,这条暗河正汹涌地试图冲破堤岸,向她奔流而来。
Chapter 10: 黑鳍礁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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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高远的吻太凶、呼吸太烫、手臂箍得太紧,他的问题也太尖锐。
观察是对被观察者的凌迟,可如今,林高远把凌迟他的权利亲手交到了王曼昱的手里。
王曼昱是搞科研的,在她的世界里,所谓的“看见”,翻译过来的另一个名词就是“观察”。
王曼昱习惯于用显微镜丈量生命的维度、用数据解构情感的波动。
晨光之下,连海都是平静的,也包括王曼昱。林高远担心吓到她,可王曼昱只是愣住好久,任林高远说了好些句对不起,也没吭声。
她总以为林高远是游刃有余的。
繁忙枯燥的学业、即将破败的企业、身陷囹圄的父兄、抑或是走向分裂的,和她的感情。
都被他在边缘中挽救。
这样害怕的情绪,也是林高远的吗?
这一上午的游学,二人都没怎么再说话,兴许是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也兴许是不想再给对方压力。
中午时午饭仍然是变着花样的做鱼吃,船上的游客或许新鲜,可王曼昱早就吃得恶心,正摆手想着怎么逃离餐桌时,林高远端着一碗面递在她桌前。
王曼昱扭头去看,林高远正打算走,冷不丁地被她捉住了。他突然有些眼神飘忽,磕巴着说小昱你先吃,不好吃的话我还带了泡面呢。
“很好吃,高远。”
今天的游学任务实在艰巨,一直到晚上星星都跑出来才算结束,这一天林高远都没捞到王曼昱能去同她好好解释一下。
林高远承认自己在害怕,也承认自己想要的太多太复杂。只要她还愿意做自己的妻子,只要仍然还有一个有王曼昱的家,是否被她看到真的是一个很重要的命题吗?
晚上林高远摸来她的屋子用的借口是他的屋子太暗,他有些怕。
——如果能在黑暗里被老婆拉着睡着,兴许不会再有那么多对大海的恐惧。
他在害怕什么?王曼昱想。
是在恐惧漆黑一片的大海,还是在恐惧随时可以向这片大海无条件献身的爱人再次消失呢。
船舱狭小,床铺窄得几乎容不下两个人。
王曼昱躺在他的身边,听着林高远的一通胡扯。倘若在平时她会皱着眉毛说哪里黑了我这里有手电筒,但今天早晨林高远坐在甲板上抓着她亲吻、求她看看他的记忆,给王曼昱太大的冲击。
她本该戳穿,就像戳穿学生数据造假的实验报告那样干脆。可当月光透过舷窗,照亮他睫毛投下的阴影时,她突然想起汤加的第一个新年。
那晚铱星电话信号仍不是满格、难闻的鱼汤味道搞得她一阵干呕,电流杂音里她听见他翻动纸张的沙响,像轻飘飘的海风拂过一片漂亮的珊瑚礁。
她数着他的呼吸等了很久很久,若隐若现的声音里,王曼昱听到了。
他说,新年快乐,老婆。
王曼昱躺在他的身侧,翻阅着林高远手机上那些他小时候的画作,说实话他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太大的天赋,偶尔有几张雕塑照片逗得王曼昱捂着嘴巴偷笑。
惹得林高远又委屈,抱着王曼昱问你干嘛。
“高远,对不起。”
突然间的抱歉叫林高远一怔愣。王曼昱是很少说抱歉的性格,大多数时间都要跟林高远犟上好一阵儿,他曾在王曼昱离开的那些时间里恨恨地想,王曼昱,你是否对我们这段感情感觉到抱歉过。
今早他在甲板上,对王曼昱说出那样愤恨、卑微的话,其实每字每句都是在质问她。林高远几乎确定,在他质问王曼昱、哀求王曼昱的那一瞬间,是恨她的。
王曼昱,你是否真的爱我吗。
这么想着,林高远不受控地贴着王曼昱的鼻尖去亲。早就做好了被她抗拒的准备,王曼昱却在他轻轻吻了一下后,深深回吻。
王曼昱,你是否真的爱我吗?
此刻她正趴在林高远身上,随着船身的摇晃而起伏。浪拍打着船体,每一次小小的颠簸都让她不受控地道向他,又被他掐着腰捞回来。
“别躲。”林高远声音很哑,手掌贴着她的臀,指尖陷进肉里,胁迫着王曼昱的身体随着浪的节奏起伏。
每到这种时刻,王曼昱就经常会想,其实林高远的脑子很适合来做科研,比如他可以一边抓着自己亲吻、一边用手去揉自己的乳肉,下面还能顶得自己软成一湾泉。
她一双手撑在林高远的身侧,林高远就仰头去叼弄她的乳尖。王曼昱嘴里发出的呜咽声林高远不要再弄了,她发痒,下面夹的更紧更磨人,搞得林高远不得不张开嘴巴放过王曼昱。
胸口上磨人的痛痒感终于有了一点点缓解,王曼昱身子放软了起来,低身下去,她被舔硬的乳尖就立在林高远的嘴唇上。
他耐不住,像摘取垂涎的野果一般轻轻舔,惹得王曼昱把他夹得更紧,嘴巴里还哼着林高远的名字,撒娇一样求他快点。
高远,你不要再弄了。
高远,你亲亲我。
不是那里,林高远!
我叫你亲我的嘴巴,我没说哪里都可以!
高远你快些,我,这船隔音不好。
她喊得越娇气林高远顶得越深,哼得声音越大林高远越卖力。王曼昱只觉得这人得寸进尺毫无羞耻,到最后只咬着唇蜷缩着脚趾,不肯出一声。
可船身猛地一晃,她整个人往前一栽,胸乳蹭过林高远的胸膛,乳尖擦过他的皮肤,惹得她一声呜咽。
“浪太大了林高远…”她小声抱怨,手指攥紧床单,指节泛白。
林高远笑,手掌顺着她的脊背滑上去,扣住她的后颈,逼她低头看他吻他。
“浪大不好吗?”林高远故意顶了下胯,撞得她浑身一颤,“你不是最喜欢大海吗?”
王曼昱恼,想要捶他后背,可船身又是一晃,她整个人软在他身上,被他趁机掐着腰往下按,硬热的东西抵着她,磨得她腿根发颤。
“林高远!”她声音发颤,带着点哭腔。
“你…你别…”
“别什么?”他恶劣地蹭她,唇贴着她的耳垂,呼吸灼热,“别动?还是别停?”
——林高远有时候真的痛恨自己是个恶俗的男人,那些曾被他看不上的、蜜里调油时的情话,此刻他想悉数恶劣地,全都对王曼昱说出口。
想捉弄、想逗她害羞,想她来看见自己。有时林高远甚至会恶劣的想她来做自己的容器,想她承受自己,承受自己的一切,坏脾气、差情绪、流不尽的眼泪、和一切爱意、恨意。
可每每话到嘴边,林高远只会说,我想你快乐、幸福,小昱,你如果想要游向大海,那我希望你永远都是自由的。
即使这代价是你从我的世界里出走。
王曼昱答不上来这样烦人的问题,什么别动别停,她被这人骚扰得说不出话,只能随着浪的节奏被他顶弄,每一次船身摇晃,他都掐着她的腰往自己身上按,逼着她吞得更深。
“高远,林高远!”
她终于受不住,趴在他胸口小声求饶,手指间几乎掐进林高远肩膀的肉里。
慢一点,林高远,慢一点。
“慢不了。”林高远咬着她的的锁骨,手掌揉着她的臀,逼她动得更快,“船在晃,我控制不了。”
王曼昱,船在晃,我控制不了我的身体。
王曼昱,我的心也在晃,我控制不了我的这颗心,它就这样十年如一日地在潮水的勇退和疯涨之间,漂向它的归属地。
王曼昱被他顶得发晕,指尖抠着他的肩膀,声音断断续续。
你故意的。
“对,我故意的。”他承认得坦荡,拇指按着她的腰窝掐得用力,“谁让你跑了两年的,老婆。”
谁让你把我落下两年的,小昱。
你知不知道他们都笑我老婆不要我了王曼昱?我哥说肯定是因为我对你不够好,王曼昱,我还要怎么对你好?要不要我把这颗心都连根带血地拽出来送给你。
王曼昱委屈想反驳,可船身猛地一倾,她被颠得整个人往前一冲,乳尖再次蹭过他的唇,被他顺势含住,舌尖绕着乳尖打转,吮得她脊背发麻。
“林高远,”她声音软得不像话,指尖缠着他的头发,“别、别,我…”
“刚谈恋爱的时候,你不是喊我哥哥?”林高远松开她的乳尖,抬眼看她,手指头上的茧磨着她的腰,把人按得直躲他。
“怎么现在不叫了?”
王曼昱脸红得要滴血,别开眼不看他,可船身又是一晃,她被颠得整个人往上一弹,又重重落下来。她被林高远顶得几近尖叫,声音刚出来又被林高远捂住嘴巴,他说小昱,这门隔音好差,是想叫整条船的人都知道王老师被他在床上哄着喊哥哥吗。
她抿着嘴巴,手掌心掐着林高远捂着她嘴的手腕,另一只手的指尖掐进他的肩膀,眼泪都要逼出来。
“喊哥哥。”他掐着她的腰,动作又凶又重,使力的时候牙还咬着下嘴唇。
王曼昱不肯,不晓得林高远哪里来的恶趣味,十年前她才多大?十几岁的年纪搂着林高远的脖子没羞没臊地喊他哥哥这不很正常吗?
她咬着唇摇头,可下一波浪打来,船身晃得比之前更要猛烈一些,她被颠得几乎坐不住,只能搂紧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带着哭腔喊。
哥哥。
林高远一停,只觉得呼吸更热,连带着他的眼睛耳朵都热了起来,他手臂猛地收紧,将她死死按在怀里,胯骨撞得她发颤。
再喊。
他声音很小,但却像唇贴着她的耳边一样清晰,搔弄得王曼昱心尖颤抖。
再喊一声,小昱。
王曼昱被他顶得神志不清,一滴汗珠从她的头发滴落在林高远的鼻尖,手掌也撑得软,最终只得求饶,随着浪的节奏呜咽出好几声哥哥,声音细细小小的,说不清在哭还是在爽。
反正林高远实在是爽,依旧不顾王曼昱的求饶——他可没说喊了哥哥就放过这一尾小鱼。
林高远掐着她的腰发了狠地撞,随着船身摇晃、浪声轰鸣,她的声音像海上没信号的乱码一样,散在他的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刚还有些风浪的大海平静了下来,小小的舷窗外,船灯照射的海面不再漆黑一片,偶尔有海豚的声音透过甲板传来,王曼昱悠悠转醒,躺在林高远的侧身、靠在枕边。
她正睁着眼睛正往外瞧,头圆溜溜的,眼睛也圆溜溜的,林高远盯着她支棱起来的一撮头发,朝她的头顶吹了一口气。
王曼昱皱着眉毛拍他一下。
烦人。
突然一只黑鳍礁鲨跃出海面,而后是四只、五只,纷纷随着第一只鲨鱼腾跃而起。这种鲨鱼鲜少在夜里出现,王曼昱忙晃着林高远的手要他看。
前头的是领航鲨,一摆尾便举头离水、投身空中,然后再落回水中,激起一片浪花儿。
林高远对海洋生物不感兴趣,任王曼昱摇了又摇他的手臂,只想盯着她的脸蛋亲,王曼昱回身吻了下他的嘴巴,哄着林高远转头去看。
玻璃窗小,林高远只能撑着手低着头躬身去看,小小的窗户外,是一片广阔的海洋。鲨鱼一个又一个的跃出海面,林高远几乎清晰地看见它们黑色的背鳍和漾出的水花。
波光在鲨鱼银白的腹鳞上流动,他看见那些跃动的黑影正将月光揉碎又抛洒。
林高远看着群鲨游走,又转过头来看王曼昱,发现王曼昱正裹着被子盯着自己瞧。
“怎么了?”他问。
“高远,我一直在这儿。”
你不用害怕。
她从前觉得,自由的真义,是代他者见证世界的丰饶,自由不该是存在者的属性,合该是对存在本身的揭示。
而对这种见证的旅途,一定是孤单而漫长的、一定是要去舍弃一些东西的,就像她很多老师做的那样,舍弃掉家庭、舍弃掉爱人、舍弃掉责任,才能去见证世界的自由、才能去探索海洋的尽头。
可她今时今日,至少在此刻觉得。
爱可以是很松弛的,很辽阔的,爱可以是越过千里万里,仍可以缠绕彼此的。
万物的丰盈,她想邀请林高远一同见证。
就像今晚和他一起看鲨鱼一样。
Chapter 11: 几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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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日便是返航,去时慢,返回倒是快,这一路海风吹得猛烈,带着南太平洋的腥咸与湿热,凶狠地往人的鼻腔里灌。
林高远带着点二次元的架势在,掐着腰、戴着墨镜,在船头甲板喊那句知名动漫里的台词。
王曼昱有些听不懂他,只知道这人感冒没好出来乱吹海风总有他好受的。海上风大日头足,外套他不肯好好穿,非要王曼昱拿来,再好声好气地求着他套上,林高远才肯。
他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嘴角却压不住笑。
船尾的浪要大一些晃一些,但好在没几个人,林高远不愿意穿外套,任王曼昱摆弄他的手臂。
“你这人,转身。”王曼昱拍他肩膀,制止林高远还要继续摆出船长的动作,嗔怒着他不听话。
你赶紧给我转过来。
哎呀,我也是有老婆管的人了。
林高远笑眯眯地转身,捧着王曼昱的脸蛋亲了一下,海风把他头发吹得更有些毛躁不顺,拉链为他拉好,王曼昱又垫着脚给他戴好外套的帽子。
“今晚到了住的地方,我给你洗头发。”王曼昱由着林高远亲昵着吻,感受着林高远的睫毛扫在她的脸上,有点痒。
林高远乐了出来,老婆你嫌我。
要不是林高远穿着拖鞋、露着脚趾,王曼昱真想一脚踩上去任他叫得多惨都不会再搭理他。
“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林高远问她。
王曼昱在放空想为什么林高远早起喂她的橘子那么酸,又在想林高远这样的发质究竟要养护多久才能不再干枯,是不是要先剪短这一茬?给他剪了不会又要闹脾气吧?
“我在想你早上喂我的橘子怎么那么酸。”王曼昱缩在林高远怀里躲风,她还穿着短袖,把外套给林高远穿好后只能藏在他身前。
林高远笑的得意,胸腔震动得王曼昱都不能安静趴一会儿,一掌打在他的胸前林高远才笑得停了下来。
因为我尝过那个很酸才给你的。
哼。
王曼昱收紧了手上的力道,不太高兴地发脾气。嘴巴很干,她频繁的咬,被林高远掐着脸蛋制止。她撅嘴的样子实在像一条小鱼,不反抗也不会发脾气,只会鼓着嘴巴含糊地讲话。
“林高远你给我等着吧!”
林高远我们走的时候家里的花浇水了吗?林高远你给我饭卡充点钱吧。林高远你觉不觉得你昨天面条做淡了吗?林高远你是不是从我包里把防晒拿走了。
“林高远,你咋不说话?”
林高远只贴着她的头发。
王曼昱的头发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身上有一股太阳蒸发后的消毒水的味儿。她离开那年也总是泡在实验室,每次回到家偏喜欢用花香去遮,可惜那时冷着对方的时刻多,就算是为数不多一齐坐在餐桌前的日子,林高远也不知道怎么跟小四岁、还在读书的女友挑起话题。
闻到阵阵花香,只是会问一句,你怎么换了香水了?我记得你实验室不许喷的。
那时候的王曼昱并不回答,只会冷着脸挑碗里的饭,然后又在一阵沉默的环境里听到林高远说,过几天又要去哪里哪里出差。
偶尔是她认识的国家,偶尔是不认识的。
“那瓶花香的香水怎么没见你用了?”
时隔几年,这话林高远终于问出口了。
从前讲话总是会担心和女友有隔阂,惹她生气,今时今日这些顾虑却变少了。
“哦,当时以为你喜欢,所以用过。”
“那现在呢。”
“我觉得我不太喜欢那个味道。”
实则林高远没有什么很喜欢的香水味道。
就算是王曼昱前几晚刚打渔回来似的带了一身海腥味回来,他也只会搂着她问今晚能不能还睡在你的船舱。
只是从前王曼昱不懂林高远喜欢什么样子的,他西装革履一身矜贵的回家,心里头总像与她隔着一层雾似的,叫王曼昱与他隔的又远又空落。
只是从前林高远不晓得王曼昱这样的研究员,总是在实验室里沉默地做联通未知之地的探索,其实也是会为了心爱的人迎合假扮,披上自己并不适合的香。
我们可以从迷失、伪装的潮涨中退却,在直接与坦荡的交汇中,迎来这段关系的涨的盛满;也可以从恐惧、占有的潮涨中退却,在成全与接纳的包容中,体验到你我生命的涨的盈溢。
汤加浅水区的养分很足,会催生出特别茂密的海藻,一打眼看过去就像广袤的森林,绵延数百公里。
就算是站在甲板上从船往海里看,偶然海水清时,都是清晰可见的。
林高远这会儿有点走神,但胳膊还尽职地圈着王曼昱,用身体给她挡风。风势渐小,海面铺开一片碎金,夕阳熔化了似的流淌。
一片金色洒在海面上,就像海底的火山喷发漂了一层似的,在王曼昱眼里更像流油的咸鸭蛋黄儿。
齐齐哈尔的冬天一向大雪纷飞,她寒假偶尔会一个懒觉睡到十点,爸爸妈妈都去上班,铁锅里焖着饭菜,旁边就会额外保温着一个咸鸭蛋。
筷子轻轻一戳,油就同今天洒在海面上的落日一样,流在了她的小鱼碗碟里。
“林高远?”王曼昱试探着喊他,这人怎么又静了?
林高远稍稍松开她一点,低着头看王曼昱,鼻子里哼出一句疑问,顺手替她拢了拢吹乱的头发。
“过两天休息了我们一起回齐齐哈尔吧。”
林高远又不讲话,只是好久好久,从胸腔里震出一句:嗯。
这时候的风其实没那么大,可不等王曼昱催林高远就想抓着王曼昱回去,其实嘴巴上说着担心她感冒,实际上是看周围零星有几个人出现,耽误他跟老婆蜜里调油。
还没走两步,王曼昱回头一瞧几只鱼隐约穿行在海藻林,又扯着林高远回去。
海藻林中有很多生物,这些生物会精心照料自己的海藻田、会清理自己的“田地”,只为了这一片田里的养分。
游动的小鱼叫高欢雀鲷,船的驶入惊动了它,它就生活在更深一点的海藻里。
王曼昱拉着林高远蹲下去瞧,小鱼一个又一个的游。她蹲在林高远的身边,温热的腿也贴着他的,指着那几条落单的小鱼说高欢雀鲷非常可爱,它们会用嘴叼住附着在海藻上的海胆,一个又一个,一点又一点。
“哎你知道吗,它们特别可爱,就像,”王曼昱低头思考了下,又说:“就像小猫小狗,用嘴叼着木棍儿。”
王曼昱思考的时候有些神态动作和小动物很像,她的头发被夕阳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栗色的发梢晃呀晃。
林高远冷不丁地就被可爱到了,低头笑了起来。王曼昱并不满意他的态度,把他揪来身边认真地去学习高欢雀鲷的习性。
这确实有点像小猫小狗,林高远想。
“就是有点丑。”林高远又说。
哼,你才丑呢。
王曼昱反驳他,身子贴着他的撞了下,林高远佯装被撞倒,故意夸张似的后仰,一手揽着王曼昱的腰要带她一起倒下,吓得人家喊了好几声,惹得零星几个的老师学生们都往这边瞧。
“哎王老师,给爱人单独开小灶呢?”
面对调侃王曼昱有些脸红,想想不对劲儿想要把气都撒在一旁傻笑的林高远身上去,于是侧身用双手去掐他的脸。
“来我仔细看看,你丑还是这几条鱼丑。”
林高远任她搓圆捏扁,头往前探着一副要她看清的模样,乖乖蹲在王曼昱身边,连眼睛都很少眨。
他的眼睛没有她的颜色浅,睫毛也没有她的长,内眦的弧度倒是好看,王曼昱不晓得这个是不是叫丹凤眼。
林高远的鼻尖也很圆润,驼峰却拱,叫王曼昱忍不住去伸手擦去他鼻尖的汗。
一条鱼跃动几下,猛地一个甩尾,海水都溅到了林高远的额头上,林高远还没动,倒吓得王曼昱一个激灵,差点向后栽倒,然后被林高远抓住手扶好。
“看清了吗老婆,我丑还是这几条小鱼丑?”
王曼昱拉他起身,拍拍根本没灰的屁股。
“高远,你还是很帅的。”
林高远对这些海洋生物根本没兴趣王曼昱是知道的,有时亲密王曼昱会故意考他,非要他答对海洋生物的名字才许他下一步动作。
他有时不敢招惹教学欲望超过亲密欲望的爱人,只能假装可怜吻她的腿根。
“老婆你知道的,我只对你这一条小鱼感兴趣”,可无论怎么请求,都还是被王曼昱拉起来辨认珊瑚的种类。
林高远像低年级的小孩一样,磕磕巴巴地跟王曼昱用英文读出来这些珊瑚略显刁钻的名字后,就要低头去急着讨要亲吻。
可要说到最后认识了几种珊瑚?林高远一种也没认得,亲吻到最后恐怕连珊瑚两个字怎么写他都要忘记。
此时林高远却拿着手机去拍那几只高欢雀鲷,矛足了劲儿俯着身子去拍。不知道是真害怕还是怎么的,非要王曼昱在背后拽着他给他点安全感。
“你咋又开始感兴趣了?”
林高远还是举着手机拍不讲话。
才没有感兴趣呢,只是好奇你的世界而已,小昱。
王曼昱恍惚间会觉得,林高远或许所谓的被看见,兴许不是看见谁,而是在晃着她的胳膊,央求着她说:王曼昱,能不能带我一起去看。
王曼昱拉他起来,倒是有些跟他刚才一样急匆匆似的,想要拽林高远回去。林高远在后面喊着怎么了,王曼昱只说到你吃药的时间了。
“哎呀我不吃,回去就好了…小昱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曼昱抵靠在船舱着亲吻,二人身高相差无几,王曼昱搂着他的脖子亲也不需要借靠太多的力气。
王曼昱的亲吻同她平日里一向缠绵缱绻总是只浅贴着林高远的嘴巴吻的风格不一样,带着些急切。
她的嘴唇有点干,贴上来时带着点不容林高远辨白拉扯的力道,甚至不小心磕到了他的牙齿,林高远下意识地哼声,手臂却本能地圈紧了她的腰。
这个吻很短,更像是王曼昱情急之下想让他闭嘴不许再说不想吃药的封锁。分开时,她微微喘着气,脸颊比刚刚夕阳下染的颜色更红,眼睛又圆亮,就那么站在那里,环着林高远的脖子、直直地看着他。
林高远被她看得有点懵,刚还在逗她抗议吃药的那点劲儿全散了,只觉得被王曼昱嘴唇碰过的地方、连同耳朵尖,都像被甲板上的夕阳后反劲儿似的晒得滚烫。
王曼昱站在那里不说话,林高远也愣神似的,不回吻她,也不出声。
这是一场长达几分钟的沉默,王曼昱的脸蛋红红的,像是一只苹果,林高远忍不住去掐,搞得人家呼痛几声。
她喊了痛,林高远才觉得真。
王曼昱走的时间太久太久了。
王曼昱走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叫林高远经常想,如果能在她不在的某一年里,哪怕仅仅只有那么几分钟的时间能与她并肩而立、共同远眺,是否也能足以定义他这一生的圆满呢。
可人好贪心。
有了几分钟,就开始贪心。
前头那个跌跌撞撞拽着他走的背影,能不能就这样一直拉着他的手臂,走过他漫长、又琐碎的一生。
ashiblau on Chapter 1 Sun 15 Jun 2025 09:44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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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nnil_24 on Chapter 10 Wed 23 Jul 2025 06:59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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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rsistwxj on Chapter 11 Sun 27 Jul 2025 02:11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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