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12:00-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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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5年7月5日 星期六 12:00-14:00
中午12点,李荣书理了理制服衣襟,准时到达安成派出所接警大厅。
“哟”,值勤搭子赵盱灿比她到得早,闲得没事做,把玩着桌前的“哨向特殊事件处理小组”的铝合金桌牌。“又吃寿司了吗”,李荣书嗅了嗅,将赵盱灿连着办公椅一齐推远些,在电脑上自顾自写东西。
“你才是哨兵吧?鼻子这么灵”,赵盱灿用屁股拖着椅子滑回来,毫不掩饰地在背后偷看李荣书写的材料——是向导对哨兵的诊疗记录。李荣书面无表情:“一股芥末的味道。别偷看我写东西了。”赵盱灿撅起嘴:“怎么不写昨天你给我做的那次精神辅导。”
他又凑近看了几眼:“哨兵Tarzzan……感官过载……”李荣书迅速叉掉文档页面:“不要偷看别人的隐私。小心我告诉Tarzzan哥。”赵盱灿耸耸肩:“Tarzzan哥他又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嗯哼,才认识一星期就对他这么了解”,李荣书捏着他的下巴,让他的脸正对大厅门口,露出一个在赵盱灿看来有些礼貌到毛骨悚然的甜蜜的微笑:“有人来了。好好接待吧。”
赵盱灿叹了口气:“我们明明是市局下设的特殊小组,为什么派出所值班的事也要算上我们。” 或许是基因突变的缘故,二十几年前市里就出现第一例五感过分灵敏导致失控的病例,这几年也陆陆续续出现七八岁的小孩大脑五感神经紊乱的怪象,但因人数稀少,只能将其归入罕见病——谁也没想到这些得了罕见病的孩子日后成为被归入政府监管的特殊对象,也即哨兵,而赵盱灿便是其中一员。现如今他和向导李荣书共同隶属于市公安局下设的哨向特殊事件处理小组,专门处理哨向这类特殊群体的社会纠纷、咨询救助。
“你忘了前几天经侦中队的人每天电话轰炸你,让你分辨报案人到底是不是哨兵的事了?”
赵盱灿捂住自己的眼睛,哀嚎道:“真不知道装哨兵到底能骗到几个钱!徐允姐怎么说?”
“和大领导反映过了,只要来值班,其他时间反诈小组不会来打扰我们。”
“行行好吧”,赵盱灿揉乱自己的头发,抬头便发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好奇地盯着他看。
李荣书眼疾手快,挡住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赵盱灿,笑着说:“需要我们帮忙吗?”
小男孩双手费力地撑在有些高的桌子上,努力把自己的上半身露出来:“灿成他三天没有来学校找我玩了。姐姐,你知道灿成在哪里吗?”
小孩子说话总是没头没尾的。李荣书索性蹲在那孩子身边,牵着那孩子的手,听他把这几天发生的事颠三倒四地说了个干净。灿成是他的同班同学,两个人很要好,总是约着放学之后一起去小卖部看英雄打怪兽。灿成说他想要成为电视里的帅气的英雄,眼睛能看到远在万里之外的觊觎地球的邪恶外星生物,耳朵能听到怪兽躲起来筹划攻占地球计划的对话。“爸爸也想让我变成电视机里的英雄。我相信我一定能做到的。”
可惜灿成一周要上三天培训班,他只能看着灿成爸爸把他接走。星期三他们约好放学之后去追最新一集的特摄片,但灿成那天没有来上学。老师说灿成请了病假,他放学后跑去灿成家找他,家里也没有人。灿成就这样消失了。
李荣书和赵盱灿交换眼神——听上去像是离家出走?另一边派出所值勤的人凑过来摸了摸小男孩的头:“你和我说吧,我会帮你一起找你朋友的。”
小男孩摇摇头,紧紧牵住李荣书的手,对那人说:“不要,你不了解灿成。只有姐姐和哥哥能找到他。”
李荣书有些吃惊,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和他碰了碰拳头:“别担心,我们会找到灿成的。”
送走小男孩,派出所值勤的人叹了口气:“我看起来很凶吗?”
赵盱灿拍了拍他的肩:“那是我们荣书讨小孩子喜欢。”
“就你这张嘴会说”,那人哭笑不得,随后正经道,“能确定那个叫灿成的孩子是哨兵吗?”
赵盱灿摇摇头:“不好说。我和荣书先确认一下,如果那孩子不是哨兵,案子再移给你们——荣书叫我过去呢。”
赵盱灿随便找了个借口回到李荣书身边,小声道:“单亲家庭?”
李荣书迅速在户籍系统上检索:“父母离婚,跟着爸爸崔正铉一起生活。”她点开灿成母亲的关联界面,宣告失踪的法院公告赫然出现。
赵盱灿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尝试拨通崔正铉的电话,但一直提示无人接听。李荣书努努嘴,打给灿成的班主任:“老师您好,我是安成派出所的,是这样的,我们这边接到了报警消息,想问一下灿成同学这几天来上学了吗……您是说灿成爸爸给他请了三天病假是吗……灿成爸爸他一般是什么时候过来接灿成的……好的,我了解了,如果有消息我会通知您的。”
“已经有五感紊乱的症状了?”灿成和他爸爸在一起吗,可为什么联系不上他们呢?
李荣书看着赵盱灿一脸担忧的样子,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吧,直接去灿成家。”
李荣书大步流星向外走,赵盱灿一脸震惊,小跑着跟在她后头,问:“真的可以吗?”“我不会生气的。”
站在老旧小区的单元楼下,赵盱灿忍不住又问了一次:“真的不会像上次那样生气了?”李荣书想起赵盱灿全身都是血,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挡在她面前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愤怒起来——她绝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她摇摇头,从口袋里拿出黑色眼罩:“我知道你担心灿成,想快点找到他——为了提高你的嗅觉的使用效率,我将采取物理手段暂时关闭你的视觉。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内,你将处于暂时失明的状态中,我会帮助你行动。你愿意相信我吗?”
赵盱灿顺从地低下头,让李荣书替他戴上眼罩:“当然,就像你一直相信我一样。”
赵盱灿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李荣书把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在他耳边小声说:“请将听力调整至原来的百分之四十。”赵盱灿听到李荣书衣兜里的钥匙串上的钥匙互相碰撞的声音。他笑了笑,将下巴抵在李荣书的肩上,小声说:“直接关闭听觉吧。”“你会吃不消的……”李荣书担心同时将赵盱灿的两种感官关闭会让他更加敏感,甚至会导致应激。“别小瞧我。对我下命令吧。”更固执的反而是赵盱灿。“……请暂时切断听觉神经与感受器的联系。”
赵盱灿站在一片虚空之中。他知道他的双脚站在坚实的地面上,但地面是死物,不会给他任何回应。他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老旧门板的发霉的味道和生锈的门把手的味道不断地钻进他的鼻子里,逼得他想要打喷嚏。他的脑子里充斥着乱七八糟的味道,甚至不知道该分辨哪一种味道更重要。
荣书捏了捏他的手,有一点点小小的被挤压的感觉,让他暂时从一堆味道里脱离出来。荣书的味道——他闻到了荣书护手霜的味道。他的嗅觉总是过于灵敏,而荣书用的一直都是没有味道的护手霜。“我闻到了甘油的味道。”他想逗荣书的时候就会这么说。荣书捏他手的力道更重了。但这样也很好,他能够更清晰地知道荣书在他身边。
荣书将他的手放在门板上,轻轻用力便向里推开。
赵盱灿站在客厅里,毫不费力地分辨出消毒药水的味道。“帮我翻一下电视机柜旁边的垃圾桶。”他搭着荣书的肩缓缓蹲下,感受到荣书的肌肉随着动作而缓慢起伏。荣书将东西放在他的手心里,他仔细摸索着——被揉成一团的A5纸张,似乎是从病历本上撕下来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小板药。他闻了闻药——地西泮的味道。不对,灿成的五感紊乱只是初期症状,地西泮是能够抑制中枢神经活动的药,对哨兵五感的灵敏度会带来严重影响,医生一般只会给处于长期五感紊乱,以致影响正常生活的哨兵开这种药。这太奇怪了。
赵盱灿又嗅了嗅,厨房那儿有一股微弱的血腥味——是杀鱼的时候残留在剪刀上的血吗?他顺着瓷砖摸进厨房,拿起剪刀闻了闻——他并没有闻到鱼的腥味,反倒是闻到了唾液的味道。这血到底是谁的?
他听到荣书加速的心跳声。荣书拉着他躲在厨房料理台下边,拉上窗帘,解开他的眼罩,做了“撤退”的手势。
有人在盯着他们看。赵盱灿背后一阵发寒,面上仍要装作镇定的样子,跟着荣书去物业还了钥匙,站在公交车站台等车。
荣书又对他做了听觉提升至原来的百分之五十的手势。他捂了捂耳朵,好让自己适应地更快些:“去市立医院?”
荣书点点头:“市立医院接收的五感紊乱的病例是最多的——他好像并不打算攻击我们。”
监视者还在这附近,但并没有要继续跟踪他们的意思——他想要从自己和荣书这儿打听到什么?
赵盱灿刚下公交车就打了好几个喷嚏。公交车上满是汗味,医院大门里边的消毒药水的味道又飘了过来,熏得他头昏脑涨。荣书拍拍他的肩:“要不在门口等我?”“我不。”赵盱灿颤颤巍巍戴上口罩,搓了搓鼻子。李荣书知道他现在的嗅觉和听觉与普通人没什么差别,也由着他去。
李荣书让赵盱灿把病历纸给她,仔细读了下上面的内容:“……无五感紊乱症状,存在神经衰弱、精神高度紧张的表现……舌头有机械性损伤,建议转耳鼻喉科治疗……病人和医生的名字被撕掉了。”赵盱灿眉头紧皱:“病历和地西泮根本对不上——这病历又是谁的?”“去神经外科问问。”李荣书带着赵盱灿去了门诊大楼,向问候诊台的护士出示证件,问:“星期三的时候是哪几位在出门诊?”护士回忆道:“刘医生去查房了,黄俊烨医生今天排了几台手术……今天都没排门诊。”
李荣书眼珠子一转,把蔫蔫的赵盱灿推出来:“那顺便给他挂个号吧。”
“我真的没事”,赵盱灿装作不配合的样子,小声问,“去哪儿?”
李荣书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朝着走廊深处走过去。最外边的几个门诊室都挂着门诊医生的照片,里头的门诊室和治疗室似乎并没有人使用——赵盱灿听到了微弱的喘息声。
有人躲在治疗室里。赵盱灿扒在治疗室的窗框上,缓缓探出半颗头,刚好和里头的人视线相撞。那人穿着一身黑色作战服,面色苍白,眼下青黑,全身止不住地颤抖着,被几个护士按在治疗床上。他和赵盱灿对上视线时瞳孔骤缩,随后猛地放大,似乎完全不受控制。他痛得叫出了声,挣脱护士们的束缚,作势要从窗户翻出去。
“等等”,赵盱灿话音刚落,李荣书踹开门冲了进去,臂弯勾住那人的脖子,顺势向墙边倒,上半身牢牢压在那人身上,免得他脱逃。赵盱灿紧跟着一起进门,发现房间另一侧还站着个医生,面色惊恐,额头上满是汗珠,胸牌上写着“主治医生黄俊烨”。赵盱灿正想叫住黄俊烨,李荣书小腿勾住他的脚踝,他重心不稳,结结实实摔在那人背上。
赵盱灿晕乎乎的,还没质问李荣书,门外便传来敲门声:“黄医生,他是不是又开始发狂了,需要我们帮忙吗?”
黄俊烨深吸一口气,答:“他五感紊乱的症状已经很严重了,再不干预治疗就会转成感觉障碍。他现在状态不是很稳定,再给他一点时间。”
“黄医生,我们并没有要催您的意思,您比我们专业得多,他的情况您比我们要了解。有劳黄医生。”门外的人转身走开,赵盱灿从门正中的玻璃窗上看到了半截穿着迷彩服的身影——是军队的人吗?
一旁的李荣书在检查身下人的情况——他的瞳孔依旧处在放大的状态,从窗户漏进房间的微弱的光线也会让他痛得睁不开眼睛。房间里打了冷空调,但他的背部在一直不停地出汗——他的触觉感受器估计是失灵了。荣书捂住他的眼睛,尽量放缓语气,在他的耳边低语,试图将他的触觉灵敏度降低,但身下人只是浑身颤抖,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
黄俊烨叹了口气:“他有严重的听觉障碍,是听不到你说话的。向导的精神疏导对他基本没什么效果。”
他的确是哨兵,可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赵盱灿怎么也想不明白,忍不住为他打抱不平:“军队的人怎么能这样对待他?要是有向导干预,他根本就不会生这么重的病。”
黄俊烨苦笑:“军队根本培养不出真正的向导。他们只会把哨兵的五感当成一种天赋,而不是一种疾病。”他指了指赵盱灿的警服:“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吗?”
李荣书把毯子盖在那哨兵身上,问:“您有没有碰到过一个叫崔灿成的孩子?”
黄俊烨回忆道:“前两天倒是碰到过一个爸爸带着来看病的小孩,有明显的焦虑、神经衰弱的症状。”
和病历纸上的症状对上了。李荣书追问道:“那孩子是刚觉醒的哨兵吗?”
黄俊烨摇头:“那算不上五感紊乱,更像是精神压力导致的。比起那孩子,他爸爸的状态比他还要糟糕,我把处方单递给他的时候碰到了他的手,他的手就开始不停地颤抖,立刻就缩回去了。我建议他挂个号看一下,他说不需要,说自己一直在吃药。他还再三问我他孩子得的究竟是不是五感紊乱。虽然我不好评价,以前大家还觉得这是一种罕见病,现在这些做父母的反倒希望自己孩子能得病变成哨兵,真是奇怪。”
李容书和赵盱灿面面相觑——来派出所报案的孩子说的都是谎话吗?那灿成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失踪的呢?
但黄俊烨并没有给她们继续问下去的机会。脚步声传来,黄俊烨从玻璃窗往门外看了一眼,急忙将门拉开一条缝:“军队的人又要过来了。你们赶紧走。”
李容书虽然还想问那个哨兵的事,但也只能作罢——她们和军队不是同一个系统的,哨兵的事她们就算想管也管不了。她点点头,带着赵盱灿下了楼梯。
手头的线索都断掉了。李容书坐在逃生通道的楼梯上,有些丧气。赵盱灿晃荡着双腿,时不时侧过头看她几眼:“哎,你怎么知道躺在治疗室里头的那个人是哨兵的?”
“有地西泮的味道。”
“少来,地西泮根本就没有味道。”
“好像有人说过能闻到地西泮味道的哦”,李容书托着下巴,一脸认真,“其实也不是什么气味,是……肾上腺素的味道,心脏怦怦跳的快要爆炸的声音……”地西泮虽然能暂时压制哨兵五感紊乱的症状,但只能让哨兵暂时保持精神镇定,药效消退后精神紊乱的症状会进一步加重,就像那个哨兵一样,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感官的灵敏度。
赵盱灿听了十分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李容书皱眉:“你吃过?”
赵盱灿摆摆手,有点心虚:就、就是,小时候有吃过一点点……就只吃过一次,真的!”
李容书的心猛地一沉:“……是哨兵招募的时候吗?”
赵盱灿摸了摸鼻子,眼神乱飘:“徐允姐和我说的,她和我见面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我吃药,我都快吓死了。我那个时候不是被人贩子拐去,刚刚被市局的人救下来嘛,她说如果想留在这里的话就把药吃了——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
原来不是因为精神紊乱吃的药。李容书松了口气,安慰道:“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这样做,我听到的吃过药的孩子也不少。”
赵盱灿算是前几批被发现有精神紊乱症状的孩子,上层认为这样的有天赋的孩子需要好好培养,发布哨兵招募的政策,但凡是得过精神紊乱的五感灵敏的孩子,都需要家长上报情况,并由政府认定的医院出具体检证明,交由各地的募兵站进行进一步筛选,进行封闭式培训,以便选拔有潜力的人才。第一批被选走的孩子被迫与父母分离,父母只能通过邮件得知孩子的近况,有的孩子在成年后甚至失去音讯,而父母被告知孩子被选拔到优秀人才后备岗位,已经签署保密协议书,无法告知工作内容和行踪动向。哨兵的天赋会将孩子从父母身边夺走。
拥有天赋的孩子的父母们不愿意让孩子和自己分开,努力寻找让孩子变回普通人的办法,效果最显著的就是吃镇定类的治疗精神疾病的处方药。这药会让孩子反应迟缓,抑制五感中枢神经兴奋,做父母的则会想尽一切办法买到处方药。赵盱灿虽然没有父母庇护,但还好徐允姐在,不然她也没机会和眼前的这个冤家搭档办案。
李容书把墨镜递给赵盱灿,呼出一口气,将心底的焦虑和不快全部驱赶出去——这条线索不行,那就换一条。“我去打听那个培训班的事。”电话铃声响起,赵盱灿有些困惑:“是Tarzzan哥打来的——哥,怎么了?”李容书就算隔着电话也能听到Tarzzan俏皮的语气:“听说只剩大小姐一个人在值班了?”赵盱灿挠挠头:“你和Bailey姐出外勤,我们两个也出外勤,只能委屈一下徐允姐了——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听大小姐说你们在调查那个叫灿成的孩子的事——经侦反诈组刚给我们丢了个大麻烦,之这下居然派上用场了。我在这边的培训班名单上看到灿成的名字了。”
“真的吗!我们马上过来”,赵盱灿挂断电话,像狗狗一样拽着李容书往外冲:“有新线索了!”这也太巧了……想法在李容书的脑子里匆匆闪过,很快就被新线索吸引过去。
同一时间,文徐允坐在派出所的接待大厅,嘴里嚼着Bailey烤的巧克力饼干,心思早就飞到了出外勤的成员身上。荣书和盱灿在跟孩子失踪的案子,Tarzzan和Bailey在处理哨兵潜力激发培训班诈骗的事……也不知道她们能不能应付得来。
文徐允倒是不担心容书她们,容书在经侦待了几年,办案经验丰富,盱灿想法跳脱,但从小就待在市局,她俩哪一个工龄都比自己长得多,没什么需要特别担心的;Tarzzan和Bailey来组里才一星期多,不太熟悉办案流程,Bailey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和被培训班诈骗的家长沟通时,被家长一连串的抱怨和质问镇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倒是Tarzzan突然从旁边冒出来,接住了家长愤怒的情绪,和家长东拉西扯拉起了家常,话题很快从“培训班老板是个大骗子”转到“拿到哨兵鉴定证明还能不能给孩子高考加分”。
家长提到培训班的地点,预备带着她们当场把老板给抓了。三个人交换了一下视线——老板没那么笨吧。不过抓捕前的踩点还是很有必要的。文徐允问Bailey要不要一起去看看,Bailey摇摇头,说还是在这里值班比较好。她的五感比Tarzzan还要灵敏,去陌生的人多的地方总是要提前适应。文徐允点点头,准备和Tarzzan一起过去,市局内审部的电话叫住了她:“文组吗?今天是述职日,您在派出所吧?我们一会儿就过来。”
文徐允挂断电话,脸皱巴巴的:“Bailey,可以和Tarzzan一起去吗?你到了那儿要是觉得不舒服,随时联系我,我马上过来。”
Bailey耸耸肩,将文徐允脸侧的头发撩到耳后:“Moon,我会完成任务的,你别担心——饼干放在你桌上了,记得尝尝。”
文徐允捧着自己的侧脸,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家伙就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年长的姐姐看过。真是太危险了!
“文组,内审部的车进来了”,一旁值班的人提醒她,又忍不住八卦起来,“他们到我们所里来就只为了听你述职?上次他们过来还是因为医院乱开精神类处方药的新闻呢。”
“我们最近也没惹出什么大麻烦吧”,文徐允嘴上应付着,心里暗暗猜到了内审部,或者说是市局的来意,“有八卦的话我会告诉你的。我马上回来。”
“文组,新来的外援Tarzzan和Bailey表现如何,能支援你们组办案吗?”
果然是为了她的新组员来的。文徐允不紧不慢道:“还在适应期,不过她们两位本身就是有工作经验的人,组里案子他们上手也很快。您也知道我们组相对来说比较特殊,她们两个本身就是哨兵,和盱灿容书她们也聊得来。”
内审部的人点点头,笑说:“那挺好的,市局觉得把她们两个放在合作的负责命案清洁的公司实在是有些屈才,给你们用正好。只是——听说她们第一天过来报道的时候出了点岔子。”内审部的人晃了晃手里的报告,是文徐允写给市局的关于报道当天发生状况的说明:“文组,你写的是Tarzzan和Bailey到所里报道的路线和你们追踪患上感官障碍的哨兵的路线重合,而市局仅告知两位新组员当天早上过来报道,未告知明确时间点,导致你们产生了误会,未能实现对哨兵的抓捕。这次的事引起了民众关注,我们需要搞清哨兵的身份,希望文组你可以再复述一下当天的情况,好方便我们作进一步的确认。”
其实文徐允也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太过混乱,总觉得漏掉了许多细节。那天她和盱灿、荣书一起在派出所值班,市立医院打来电话,说有个哨兵得了严重的感官障碍,在他们那儿治疗,结果这人趁护士不注意跳窗逃走了。哨兵有轻微的自残倾向,医院也怕哨兵精神不稳定伤到别人,想拜托哨向特殊小组找人。
赵盱灿听了电话内容,仍有些疑惑:“怎么不把名字告诉我们,不然还能去市局的哨兵名单里查一查,很快就能找出这个人是谁了。”
李荣书接道:“估计是知道,但是不能说吧。哨兵除了在警察系统里任职,剩下的就是在军队里了。”更确切地说,绝大部分哨兵都被军队征用了,基本上处于垄断状态,近几年才允许警察系统招募哨兵。
“神神秘秘的”,赵盱灿努努嘴,文徐允把手搭在他肩上:“先找到他要紧。允书,我先辅助赵盱灿,你先保存下体力,等找到人之后,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你替我做决定。”
允书有些为难:“姐姐,我们当然都要听你的——”
“我会努力跟上你们的。荣书,拜托你。”文徐允知道论实战,自己才是经验最浅的人。她进警局也不过半年,不过是半吊子的水平。她相信允书比她做得好得多。
“根本就不是这样的”,荣书有些委屈,还是答应了文徐允的请求。
“盱灿小狗,拜托你喽。”李荣书站在医院住院大楼下,一旁的赵盱灿翻了个白眼:“我只听徐允姐给我下指令。”
文徐允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捂住赵盱灿的眼睛,语气里带着不可抗拒的意味:“哨兵,眼睛会欺骗你,但是气味不会。我们要找的哨兵被病痛折磨,但他不会让我们这么快找到他。只有找到他,我们才能救他。盱灿,我们帮帮他吧。”
赵盱灿低声应了下,笑道:“徐允姐是在求我吗?”
“臭小子”,文徐允打了一下他的背,“拜托你、拜托你。视觉降低百分之五十,嗅觉提高百分之五十。去找他的味道。”
“什么味道?”
“他受伤了,身上有血的味道;他吃了很多地西泮,有肾上腺素分泌的味道。替我去找他。”
“好。”无数的嗅觉信息朝赵盱灿涌来——他闻到了微弱的血腥味。那个哨兵受伤了却没处理,一直在滴血,味道一直蔓延到医院后门、老旧小区的小路上、到那条小巷子里……赵盱灿全然被血腥味吸引,走着走着便渐渐跑起来。文徐允和李荣书一路跟着赵盱灿跑到小区后面的巷子里,在巷子的电线柱上发现一点鲜红色的血迹——那个哨兵刚来过这儿。
电线柱正中的凸面镜突然闪过一丝亮光。李荣书像只猫儿一样眯起眼睛:“有人跟着我们。”“我去解决。荣书,盱灿就拜托你了。”文徐允和李荣书在路口分别,装作打电话,朝岔路口另一个方向走过去。有人一直在盯着她。文徐允故意弄乱自己的头发,掏出一面小镜子——她看见了一双黑色的靴子。
“嗨。”文徐允全身都冻住了——靴子的主人竟然直接和她打招呼了。她略微侧过身,用力将镜子往墙边扔过去。“哎呀”,镜子砸在墙边,那人从围墙上跳下来,笑着将镜子捡起来,“只是想你聊几句而已。”
文徐允转过身,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同他年纪相仿的一身黑的男人,嘴上虽笑着,但眼睛没有丝毫笑意。
但这男人并没有攻击她的意思。文徐允不明白他的意图,装作冷静道:“你是那个哨兵的同伴?”
那男人避而不答:“你们三个抓他一个,也太欺负人了吧。”
“我们只是怕他出事。他病得很重,我不想让他再受伤。”
那男人有些吃惊,问:“你们不是军队的人?”
文徐允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便装,说:“我是警局哨向特殊小组的。也许我们有什么误会?”
那男人捂住了自己的脸,大叫道:“真的搞错了——完蛋了,我的同伴已经往你的同伴那边去了。”
文徐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那男人拽着一起往回狂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文徐允在狂奔的狂风中无声呐喊。
血腥味越来越重了。赵盱灿拐进小巷岔路口,血迹一路延伸到小路尽头——那边有一大摊血迹。那个哨兵去哪儿了?
血腥味分散了,来自不同的两个方向——怎么可能?但赵盱灿必须要做决定,不然那个哨兵也会因为大出血死掉。他决定往血腥味更重的那个方向追过去。他不要命地跑,瞥见有个人影钻进垃圾桶旁的灌木丛里。垃圾桶的臭味熏得他眼泪差点流出来,他晃了晃自己的头,扑进灌木丛中,抓住了那个人影的脚踝。
“放开我!”那个人外套敞开,露出了里面的病服,手掌上有一条长长的口子,用布条子随随便便包扎了一下。
赵盱灿抱住他的腰,大声道:“我不是来抓你的!我让向导过来帮你!”
那个人听了之后挣扎得更厉害,眼睛里满是惊恐:“不要、不要向导,我不想被强迫去做那些秘密任务了……我受够了!”
“等一下——”赵盱灿试图让他冷静下来,熟悉的血腥味又从另一个方向飘过来——赵盱灿还没反应过来,头上狠狠挨了一记。
赵盱灿踉跄着摔在地上。他额头的皮肤被蹭破了,有血从他的脸侧流下。他的头更晕了,只能模糊地看到有个比他略矮些的人影站在他面前——看上去像是女孩。赵盱灿从她腰侧的小刀上闻到了那个哨兵的血腥味。
“快走。”那个女孩提醒那个哨兵。
“他得回医院治病!”赵盱灿扶着墙站起来,那女孩抽出小刀,挡在那哨兵面前:“你还要让他再回去为了那些没人性的家伙卖命吗?”
“不是这样的“,赵盱灿只走了半步,女孩的小刀对准他的胸口:“不会让你得逞的。”
该死。赵盱灿很是头痛,只能对女孩动手。那女孩身手了得,他的背上和手臂上有好几道刀口,但伤口并不深,也没有对他的关键部位下手——那女孩并不想让他受重伤。
“赵盱灿!”李荣书匆匆赶到,衣服下摆上也有那个哨兵的血迹。她追踪到的是沾着那个哨兵的血的猪肉——也是诱饵。
“我没事”,赵盱灿决定赌一把,小声对李荣书说:“痛觉调低百分之五十。”
李荣书看到他身上的伤痕,语气冷硬:“绝对不行。”
赵盱灿用肩膀撞了撞李荣书的肩,调侃道“哎呀,我的痛觉太灵敏了,调低一半才是普通人忍痛的正常水平呢,伤口痛过头了会影响我打架的。只要把那个哨兵救回来,我立马就去医院,我保证,绝对不会给你的向导执照抹黑的。”
倔牛一头。李荣书拗不过他,依言降低痛觉,威胁道:“别玩过头。你也不想被精神操纵的吧。”
赵盱灿后背冷汗狂流,点点头,看着李荣书欺身上前,抓住了女孩的手臂。女孩反手用手肘狠击在李荣书下巴上。李荣书一声闷哼,将女孩的手臂反扣在背后,忍着晕眩的感觉,身体重量全部压在女孩背上,两个人咕咚一声摔在地上。
李荣书右腿卡在那女孩双腿之间,手臂扣住女孩的脖子,让她无法脱逃。女孩手里的小刀掉在地上,女孩向前挣扎,牙齿咬住刀柄,试图划伤李荣书卡在她脖子上的手臂。
“李荣书!”赵盱灿滚到李荣书身侧,径直往小刀撞了上去。小刀刺穿了赵盱灿的手臂,血流到女孩的脸上。
女孩愣住了:“……你没事吧?”
“Bailey!”摔在地上的三个人回过头,一个一生黑的陌生男人拉着文徐允跑过来。他看到上半身都是血的赵盱灿,比李荣书她们还慌张,匆匆忙忙把赵盱灿背在身上,不知疲倦地朝医院跑过去。
Bailey将包里的纱布递过去,文徐允一边跑一边帮失血过多的赵盱灿包扎,命令道:“哨兵,痛觉提高百分之一百。”
“徐允姐,还是别了吧——”赵盱灿想和文徐允商量,文徐允不语,将纱布裹紧,赵盱灿痛得叫起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下次不会随便调整痛觉了——”
李荣书看着活蹦乱跳的赵盱灿,叹了口气——徐允姐根本就不会随便乱用精神操纵的。
只是身边还有两个大麻烦需要解决。李荣书故意大声对文徐允说,确保旁边的那两个家伙能听到:“姐姐,那个哨兵跑了。”
文徐允有些犹豫:“我会和医院沟通的。只是他好像真的不愿意呆在医院里。最好再调查一下。”
“也是”,李荣书瞥了一眼背着赵盱灿的男人,“姐姐,他就是那个故意把你引开的家伙吗?”
男人有些歉疚,把赵盱灿往背上掂了掂:“对不起,之前误会你们了……我是tarzzan,本来是想去你们那边报道的。”
李荣书瞪大了眼睛。文徐允无奈道:“确实是太巧了……荣书,这是我们的新成员,那位是Bailey,都是市局底下罪案现场清理公司的——具体情况等回去再解释吧,这个臭小子的伤要紧。”文徐允摸摸李荣书的脸,抹去了一点血迹:“没受伤吧?”
李荣书摇摇头,看了一眼跟在一边的Bailey——她和这个女孩缠斗的的时候,从这个女孩身上闻到了弹药的味道。
但她应该和文徐允说吗?李荣书担忧地看了文徐允一眼,紧紧牵住文徐允的手,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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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14:00—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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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0—16:00
老旧居民楼下的一处店面房前,店老板站在写着“乾达特殊教育培训班”的广告牌底下,和客人攀谈。客人是个中年妇女,她的正在上初三的小孩在培训班里上课,但效果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她总是和老板抱怨是不是老师区别对待,颇有怨词。老板照旧说人不能一口气吃成个胖子,潜能是需要慢慢激发的,她就算再着急,孩子要是没那个意愿,那也做不成。
不过客人今天并不是过来抱怨的。她把身后跟着的一对年轻夫妇叫过来,对老板说:“我楼上新搬来的邻居,也想让她们家小孩多培养一下,说不定真的有天分呢。”老板笑得合不拢嘴,恭维道:“您真客气。您家孩子我们会多关照的,我们就负责和她讲道理,再不乐意的孩子我们也能劝得动。”
老板转而打量他的未来新主顾。那对夫妇看上去十分年轻,男的一身潮牌,牙上还嵌了亮晶晶的东西,打扮古怪;女的打扮随意,戴了两个大耳环,头上还戴了副墨镜,看起来一副不太好惹的样子。老板搓了搓手,邀她们进店:“两位怎么称呼?”
男的略微弯腰,礼貌地和老板握手:“我是Tarzzan,这是我老婆Bailey。”老板注意到他弯腰时露出的挂在脖子上的粗粗的金链子,笑得更开心了:“孩子几岁了,最近有出现什么神经紊乱的症状吗?”
Bailey有些不快:“我们家孩子身体可健康了,精神也很好。”
老板赔笑道:“哎呀,班上有些孩子体质不太好,家长把孩子送来我们这儿的时候会特意交代我们多照顾下。您孩子身体健康就更好了,学东西也快。”
Bailey冷哼一声,算是满意老板的回答。她将墨镜戴上,命令道:“先让我们看看你们培训班上课的内容,我可不想让我家孩子被那些不负责的老师耽误。”
“这边请。”老板带着二人进入前台后头的走廊。Bailey带着墨镜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实则悄悄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把手上冒出的汗抹在裤子上。Tarzzan戳了戳Bailey的腰:“什么时候穿的耳洞,你肯定是偷偷把痛觉调低了。”Bailey晃了晃脑袋,亮晶晶的耳环随之摆动:“Annie借给我的耳夹。”“很强势嘛,老板都被你镇住了。”“累死了。”装作咄咄逼人的样子可不容易。
走廊两侧是教室,年龄相仿的孩子被分在同一个教室中,跟着老师上课。书桌上是摊开的书,Bailey扫了一眼,都是普通的教辅书。教室与教室之间的墙上贴着每一期培训班学员的大合照,从今年最新的照片开始,一直延续到14年前的老照片——哦,发现了有趣的东西。趁老板在前面带路,Tarzzan把那个站在最后头的像猫咪一样神色紧张的女孩拍了下来。Bailey有些疑惑,Tarzzan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推着她向前走。
Tarzzan装作四处张望,调侃道:“我以为有什么特别高级的仪器设备呢。”
老板笑道:“我们这儿比不得医院,也不是什么做精神疾病治疗的地方。您听到的哪些神乎其神的能激发大脑潜能的东西,八成是骗人的。小孩子么,教他们这个年纪能学的东西就行了,我们的宗旨是引导孩子学习,强迫他们就没意思了。”
Bailey别扭地扶了扶墨镜,又装出傲慢的样子来:“我们孩子那肯定是有天分的,那是要做哨兵考进警校的,高考用哨兵资格加分的政策今年还有,老板,你可不能耽误我们孩子的前途。”
老板点点头,太阳恰好被乌云遮住,他半张脸笼罩在阴影下,笑得有些渗人:“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只要您和您的孩子愿意配合我们,您的心愿也不难实现。”
走廊越来越安静。Bailey又看了眼走廊两侧,教室里依旧是老师和学生,大概是用了双层的缘故,学生的嘴在一张一合,但Bailey听不到一点声音。她注意到学生书桌上摊着一张视力表,学生们正在默写视力表上每个视标的位置。另一边的教室则像标本室,正中的长桌上放着一排玻璃瓶,初看都是液体,靠边的几个瓶子却散发出微弱的血腥味,Bailey甚至不需要刻意提高视觉灵敏度,也能看到瓶子里黄色肌肉组织和血肉混合在一起的东西。桌子后的学生都带了眼罩,仔细嗅闻瓶口散发出的味道。
真恶心。Bailey不想在这个地方久待,忍不住加快了步伐。老板的话从前头飘过来:“您放心,提升嗅觉的教室装了换气装置,玻璃也是密封的,不会让您闻到血腥味的。”
Tarzzan拍了拍Bailey的肩,问老板:“背视力表也太糊弄人了,你这不是骗专家骗家长吗。”
老板摆摆手,笑道:“两位怕是没了解过哨兵五感潜能认定考试吧?在二十几米外看视力表也是视觉考试的其中一项,我们只是提前训练而已,骗人倒是算不上。”
Tarzzan瞥了一眼旁边的教室,房间内的墙面上满是隔音海绵,孩子们有的头上戴着耳机,有的戴了过滤性强的口罩,有的甚至赤身裸体泡在水缸里,忍不住抓挠自己的皮肤,老师则负责制止孩子们的不合常理的行为。他还注意到教室门后头有辆手推车,药箱里装满了圆圆的白色药片。
Tarzzan拉开窗,偷偷把自己的牙钻丢进去,装作在窗上磕到了头:“我的牙钻,我的牙钻不见了。”
他朝Bailey挤了下眼睛,Bailey意会,在地上找了一圈,急道:“能不能进教室找找,这个牙钻还是他专门找人定制的,买也买不到。”
老板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和里头的老师打了招呼:“让老师帮忙找吧,里面的孩子很敏感,你们进去会吓到他们的。”
一看就知道都是精神紊乱的孩子。Tarzzan心里冷哼一声,慌忙拉着Bailey走到教室门口:“那牙钻太小了,我帮你们指一下——窗边没有,估计卡在海绵里头了,再找找——”老师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掉在角落里的牙钻。
Tarzzan拍了拍胸膛,长出一口气。他又瞥了眼教室里行为异常的孩子,小声问老板:“我家孩子会被分到哪个班?”
老板看到他有些畏惧的神色,不紧不慢道:“您说您家孩子不是很有天分吗?”
Tarzzan不喜欢和这些话里有话的人打交道。他反驳道:“就算我家孩子有天分,那也不能和这些、这些不正常的小孩待在一起。”
老板有些遗憾地摇摇头:“我会尽最大努力满足二位家长的心愿,但您既要又要,实在是让我们有些为难。我们一向是对症下药,需要政策加分的,我们会用应对应试教育考试的办法,尽量让您孩子通过哨兵潜能单项感官测试。您的孩子如果精神虚弱,需要看护,我们也能满足您的需求。我们和这里的家长都是达成共识的,但是那些自欺欺人的家长提出的请求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满足,也实在是能力有限。”
Bailey插嘴道:“不对啊,我之前听灿成爸爸也说过,他也带灿成来上你们培训班的,灿成也可有天分了,不也是在上那些正常的感官强化班的课程吗?”
提起灿成的名字,老板突然想起了什么:“哦,我知道灿成爸爸,也是个对孩子寄予厚望的家长呢。但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我们也心疼灿成这孩子对自己下手太狠。我们和灿成爸爸谈过,他发了很大的脾气,都控制不住自己了,我们也怕得很,谁知道之后就再也不带灿成过来了。”
“这可真是”,Bailey倒吸一口凉气,“你们是不是也喂灿成吃那些什么精神类的那种药啊,我刚才可都看见了,就在教室门后头。”
老板摆摆手:“都是家长从医院拿回来的处方药,我们只是按照处方的用量让孩子按时吃药而已。”
Tarzzan在一旁附和:“十几年前我们这儿不就有个偷开精神药品的大案子,从药企医院抓走不少人,听着怪吓人的。”
老板一路将他们送到培训班门口:“二位以后要是有需求,可以随时来找我们。”Bailey亲昵地挽着Tarzzan的手臂,礼貌地同老板道别,等走远后立马松开手,浑身起鸡皮疙瘩:“可算是不用演了。”
“老婆——”Tarzzan还想和Bailey开玩笑,被Bailey瞪了一眼:“你可以留着恶心赵盱灿。”
Tarzzan颇为遗憾地摇摇头:“赵盱灿太好骗了,没难度,不如留着骗荣书。”他用肩膀撞了撞Bailey的,揶揄道:“哎,你觉得文徐允和荣书,哪个更好些?”
Bailey认真思考:“荣书是小猫,对不认识的人都要哈气,警惕性很强,很会打架,作为向导之外的能力也很出色,实力还是可以的;Moon的话……对我对你都很好,总之哪里都很好。”
Tarzzan有些无奈:“你这评价私心未免也太重。”在他看来,单论综合实力,也许还是荣书更强些。
“反正决定权在你”,Bailey耸耸肩,拿出放在偷偷从教室里带出来的药,“是地西泮。那家培训班开了有快二十年了吧,里头藏了这么多地西泮,居然没被条子查到。”
“那手推车上的地西泮多得吓人,医院真要给小孩子开药,也不可能一次性开这么多。正好,我去问问盱灿,灿成的处方单是哪个医生开的。”
“大概率是市立医院精神科的吧,大部分哨兵都是往那边送的”,Bailey把药塞到Tarzzan手里,“你留着用吧,之前不老是感官过载。”
Tarzzan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我已经找荣书帮过忙了。”
Bailey神色有些凝重:“你想好了?”
“只是对允书有点感兴趣。我又没说要对徐允下手。”
Bailey轻哼一声,摘掉耳环,放进衣兜里——衣兜里鼓囊囊的,隐约露出了匕首的形状:“我想让Annie做我的向导。她和我很合适。”
“那简单——”Tarzzan故意使坏心眼,看到Bailey放在口袋里的手攥紧了匕首,故意凑到她跟前,“逗你的。我才不想被你大卸八块。”
Tarzzan转而给赵盱灿打电话,说了在培训班发现灿成名字的事,随后又打给文徐允:“大小姐,我和Bailey在培训班这边发现了大量的地西泮,想问问这个培训班有没有被查过……我听说14年前也有个药品滥用的大案子,卷宗还在吗,我想看看……盱灿他们一会儿过来……你也一起过来吗?行。”
“查这么久以前的老案子干嘛”,Bailey总觉得Tarzzan又在搞鬼,“你刚才拍到什么了?”
“只是想了解一下我们成员的情况”,Tarzzan点开刚才拍的照片,Bailey凑过去看,那个女孩警惕的神色和猫儿一样的眼睛像极了荣书:“这是……”
Tarzzan露齿一笑,语气亲和,Bailey知道他这是找到了猎物的破绽:“可爱吧?只是光有这张照片还不够。”
“你……”但Bailey知道自己并没有阻止Tarzzan的资格。容书能发现吗,或者说,出于立场,她能帮容书吗?Bailey心里憋了一口闷气,却不知道生的是Tarzzan的气还是容书的气,又或是在埋怨她自己,索性留下一句“我去接容书她们”,将Tarzzan甩在后头。
李荣书不喜欢眼前的这个家伙。
“嗨”,Tarzzan笑着和她打了招呼,手插在口袋里,李荣书能看到他的手臂在不停地颤抖,“我的脑子好像又开始出问题了。可以帮我看看我的脑子吗?”
李荣书谨慎地打量着他,慢慢地将这句不明所以的话翻译成她能理解的意思——他得了精神紊乱,已经发展到他无法控制的程度了。
李荣书知道他是故意把徐允姐引开的可疑分子,但背着受伤的赵盱灿狂奔去医院,最后跟着赵盱灿一起倒在医院里的是这个人,在住院期间欺负赵盱灿,哦不,也许该说是耐心陪伴赵盱灿的也是这个人。
李荣书叹了口气,引他进入休息室。Tarzzan好奇地打量着休息室内的环境,问道:“不需要和大小姐说一声吗?”
“我有向导执照,可以自己做决定”,李荣书的回答公事公办。她指了指沙发,让Tarzzan躺下来。
Tarzzan躺在沙发上,李荣书小声说了句“请忍耐一下”,小心翼翼地按压他头上的穴位,随后又开始按压他的手臂。
“好想睡觉——不行不行”,Tarzzan快要睡过去,挣扎着睁开眼睛,又被李荣书盖住了眼皮,“你现在太紧张了,肌肉都是紧绷的。睡过去也是可以的,只有你放松下来了,我才能给你做疏导。”
“好”,Tarzzan的手还是在颤抖。李荣书皱眉,双手用力握紧他的:“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你。请将触觉和视觉调低百分之三十。”
Tarzzan轻轻回握住李荣书的手,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李荣书语气轻柔道:“请选一个你最熟悉的地方,最好是有房间,可以放东西的。”
“犬舍吧,我经常和狗狗们一起玩。”
李荣书有些诧异——好吧,大的犬舍也有不少房间。“请描述一下犬舍的构造。”
“大概有二十几个房间吧。大门在南边,很多年没换了,门把手上还有点铁锈。”
“请回忆一下进大门之后逛完整个犬舍的路线。离犬舍最近的房间是什么样子的?”
“那是Nina的房间。大门跟前有一大块草地,Nina不太喜欢待在房间里,喜欢在草地上到处嗅嗅,看到我的时候会朝我扑过来,用嘴轻轻咬我的手臂。Nina是我认识的第一只狗狗。她有点胆小、敏感,但对人很友好,我前几天刚见过她。Nina的房间不大,但是很干净,小毯子都被她收在角落里——她总是会把喜欢的玩具藏在毯子里。”
“待在Nina的房间里会让你觉得安心吗?”
Tarzzan点点头。李荣书给他盖了毯子,又在他手边塞了一个玩偶:“我想我们可以在Nina的房间说说你自己的事。还记得那扇生锈的大门吗,推开它,然后走过草地,走进Nina的房间。房间里有毯子和玩具,还有Nina留下的味道。”
“说说小时候的事吧。”
“小时候的事吗?其实不太记得清了……哦,我和Bailey是在哨兵招募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爸妈老是追在我屁股后头跑,我说听到桥那边有人爬到楼顶打算跳楼,把她们吓了一大跳,哨兵招募的时候又不想让我去。可我觉得做哨兵很酷,我有超能力,我可以用这种能力恶作剧,也可以用这种能力帮别人,比做别的事要有趣多了。”
荣书点点头:“那个时候,我身边的朋友都很羡慕那些得了精神紊乱的孩子,觉得被招募的孩子才是特别的。”
“是吧,小的时候哪里懂那些大人的坏心思。我以为自己已经很厉害了,但Bailey是我们那一批最有天赋的人。你看过假面战队吗,今年还出了新的一季呢,我们那时候最喜欢模仿主角的招牌姿势,先做一个前滚翻,然后做一个跪姿的射击姿势——Bailey做得比我快多了,每次都是她先用手指对准我的额头。我不得不承认,好吧,她确实是最厉害的。”
“碰到的教官怎么样?听说都挺严格的。”
“比小学的老师严格多了,老是板着个脸,不许我们乱跑,每天都要一直不停地训练。和我想象中的哨兵的生活一点都不一样,一点都没意思。和教官比起来,还是助教有意思。”
李荣书心算了一下,Tarzzan被招募的时候,第一批被招募的哨兵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教官估计不是哨兵:“助教比教官厉害?”
“那是,五感比教官强多了,不过只比打架的话还是教官厉害些,毕竟是三十几岁的老油条了——助教那个时候也才16岁吧,做什么都很厉害,我们都在猜他是不是假面战队的主角——也许比主角还厉害呢。他时不时地会缺勤,我们都和教官抱怨为什么助教可以逃训,他说助教早就以正式哨兵的身份执行重要任务了,当然不会让别人知道他的行踪,说我们这群小兔崽子还差得远了,又把我们抓去培训……”
“赵盱灿都不告诉我这些事。听起来很有趣”,李荣书将滑下来的毯子盖回去,发现Tarzzan快要睡过去了,眼珠子还在眼皮底下不安地转动着——再这么下去,他肯定要做噩梦的。李荣书轻声说:“Nina准备进来休息了。我们去下一个房间吧。房间的主人和你也是好朋友吗?”
Tarzzan紧闭着眼睛,变得有些低落:“这是Tommy的房间。Tommy很厉害,执行了很多次任务,每次都完成得特别出色,但不知道为什么,精神越来越差了,也不喜欢在房间里待着,总是想办法从犬舍里逃出去。训导员送他去看医生,医生给他开了药,吃了药之后精神变好很多,但是木木的,呆呆的,我和他说话的时候也不理我。”
看来这个房间适合存放那些不愉快的记忆。李荣书诱导道:“和Tommy好好聊聊吧。和他聊之前,说说最近让你不开心的事吧,说不定能从你的事里找出让Tommy变开心的办法——是公司对你不好吗?”
Tarzzan昏昏沉沉的,嘟囔道:“也没什么不好的……就是在不停地工作、工作,有时候五感用过头了,晚上躺在床上,脑子清醒得要命,看到的东西、闻到的气味还在脑子里打转,怎么睡都睡不着,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的脑子又罢工了……然后、然后我就会被送去向导那儿。向导人很好,一直在鼓励我,说我是万中选一的人,我的天赋特别珍贵,要好好保护自己之类的……我问向导能不能去找医生开药,向导说我根本没生病,那些药会影响我的五感。向导说我只是身体太累了,好好休息就行……还有助教,等我训练结束开始工作的时候,他也消失了……大家都说他五感严重失调,已经不能再继续工作了……我只是想不明白……”
李荣书越听越觉得奇怪:“你是在警校接受培训的吗,还是……军队?”
Tarrzan已经睡了过去,紧紧抓住李荣书的手,急促地呼吸着,似乎陷入了噩梦之中。Tarrzan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李荣书有太多想问的问题,可也只能先憋回肚子里——也许她该找机会和Bailey谈谈。
Bailey站在市立医院门口发呆。这是她第二次来这儿,第一次过来是因为她把赵盱灿打得浑身都是伤,背着赵盱灿跑到医院的Tarzzan也因为感官过载倒在了医院里,她也没和他俩说上几句话,这次来才算是像样的探病。可是该说什么呢?我以为你在追捕哨兵,所以不小心把你打了一顿?还是说不知道你是便衣条子,看着也不像,所以和你打了一架?
怎么说都不对。Bailey叹了口气,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发呆。
伴随着“呼哧呼哧”的呼吸声,有两只相当有分量的小东西朝她冲过来,但并不是为了攻击她——扑面而来的狗狗的味道把她吓了一跳。两只胖墩墩的拉布拉多撞进她的怀里,用湿润的鼻头拱着她的脸,好奇地嗅闻她的味道。
“Echo!Koda!”是Moon的声音。Bailey看着一身卫衣运动裤的文徐允跑了过来,扶了一把差点被狗狗们撞倒的Bailey,一脸无奈:“你们两个太没有礼貌了。”
Bailey好奇地嗅了嗅,除了Annie的味道,还有别的不认识的人的味道:“是你的狗狗吗?”
文徐允回答时有些为难:“它们是警犬,严格意义上说是属于市局的,不过它们从小的时候就开始和我一起玩了,我平时也会带它们出来逛逛,也可以算是我养大的吧。”
Bailey摸摸狗狗的头,抬头看着文徐允:“你是来看赵盱灿和Tarzzan的吧?”
Bailey看起来很是无辜,又有点不知所措。文徐允想了一会儿,将Echo的绳子交给Bailey:“只是刚好路过。这两个淘气鬼实在是太难管了,能和我一起送它们回犬舍吗?”
“……当然。”Bailey接过绳子时碰到了文徐允的手,热乎乎的,像是能把她灼伤一样。Echo扭了扭屁股,拉着Bailey开始狂奔,文徐允带着兴奋的Koda在后头追赶:“Echo!不许欺负Bailey!”
Bailey被Echo拉着狂奔的时候只顾着奔跑,别的什么都没有想,大脑里的东西好像都被清空了一样,需要做的只是向前跑。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站在犬舍前,Echo咬着绳子绕着她转圈圈,看起来十分开心。
感觉很不错。Bailey挠挠Echo的下巴,看着文徐允跟在Koda身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Echo最近也出了不少任务,怎么体力还是这么好……它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Echo很可爱”,Bailey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和它在一起很好玩。”
文徐允点点头,认真地说:“觉得开心的话,就多和它们一起玩吧。赵盱灿那个小子皮实得很。我前几天刚去看过他,他身上都是皮肉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等他归队了你再和他聊也不迟,不用勉强自己——Tarzzan也好多了,不用担心他们两个。”
Bailey愣了一下:“……谢谢?我想我待会儿应该就能去看他们了——鼓足勇气需要一点时间。”
文徐允皱了皱鼻子:“赵盱灿那家伙要是凶你,告诉我,我会教训他的。”
Bailey轻笑一声,觉得文徐允看上去像是成熟又沉稳的姐姐,但在人际关系方面,也许和她的两只狗狗差不多。
“文组——”市局的同事路过,和文徐允打了个招呼,想蹲下摸Echo的头,Echo很快就躲开了。
同事尴尬地笑了几声:“Echo最近帮我们破了不少失踪案和走私的案子,估计都不想理我们了。”同事看到Bailey,喜道:“哟,这是你们组的新人吧,听说也是哨兵呢,能不能把她借给我们几天,我们手上还有好几个失踪案,警犬怕是借不到了,哨兵比警犬好用多了。”
Koda在一旁开始龇牙。文徐允对Koda嘘了一声,制止它的行为,笑着说:“我们手上也有好多案子要处理呢,再说,真要借的话,也要大领导签字的调令才可以吧,不然我们也很难办的。”
“行吧行吧,大家都挺忙的。我还有事,先走了。”同事自知纠缠无用,转头和另一个同事聊天去了。
文徐允和那同事说话的时候虽然是笑着的,但眼睛里笑意全无,就和生气的Tarzzan一样。她又笑了,这次带着明显的怒意:“这种不尊重哨兵的家伙,我不会把你借给他,也不会把其他成员借给他——Echo和Koda也不行。让他做梦去吧。”
Bailey眼珠子转了一圈,仍摆出一副柔弱的样子来:“……其他人都是这么看我们的,我也没那么生气——”
文徐允直接将手按在她的脸颊上,“逼迫”她嘟起嘴,做出生气的样子来:“不行,你要生气的,你不生气的话那我替你生气!你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成员,不是什么能随便让别人使唤的东西。我绝对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Bailey装出来的柔弱被文徐允的豪言壮语击得粉碎。在文徐允的真心面前,她的伪装反倒和那不尊重人的同事一样,让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文徐允了。Bailey叹了口气,拍了拍文徐允的脸:“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Annie,可以这么叫你吗?”
“可以啊”,Bailey专注地盯着她看的时候,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匆匆别开视线,“我把Echo和Koda送回犬舍,立马就走,免得又碰到他。”
Echo还在兴奋地跑来跑去。Bailey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牵过Echo的绳子:“我和你一起进去吧,怕你应付不来。”
“也行。”Annie想起自己被兴奋的Echo和Koda用狗绳在身上绕了好几圈的事,还是决定让Bailey替自己分担一些压力。不过Bailey看起来好多了,也算是达到目的了。Annie很是满意,将Koda安置好之后等Bailey过来。
“Annie,我们走吧。”Bailey的语气听上去亲昵了不少。
文徐允见Bailey状态好转,忍不住想逗逗她:“不问我去哪儿吗?”
“去哪里都可以。Annie是我的向导,对吧?”
文徐允差点说不出话来。她就知道Bailey根本就不是任人宰割的受气包,还随随便就说出这些让人心跳加速的话来。这么看来她好像才是那个被玩弄的人。“好啦好啦,我带你去找赵盱灿他们。”
“Annie,你的脸有点红。”
“你真的好讨厌。”文徐允拍了拍自己不争气的脸,叹了口气——照顾成员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时间回到当天下午3点半。小组成员们在培训班附近的大榕树下汇合,快速交换各自搜集到的线索。Tarzzan和Bailey虽然在培训班名单上看到灿成的名字,但对寻找灿成的下落并没有实质性的帮助。
李荣书拿出在灿成家里找到的那张奇怪的处方单:“我想去去找接收灿成转诊的那个五官科的医生。我想知道灿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和你一起去——”赵盱灿刚开口就被文徐允和李荣书同时回绝了:“绝对不行。”文徐允看了看戴着口罩一脸疲倦的赵盱灿,补充道:“你就别硬撑了。调档案需要两个人一起去,你就跟着Tarrzan去看那个药物滥用的案子吧。”
“姐姐,那个案子要是再翻出来查,万一牵扯到——”李荣书并不赞同Tarzzan的做法,文徐允摇摇头,不是很在意:“查吧,当年也只是随随便便抓了几个人就结案了,也不知道到底动了谁的蛋糕。我也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Bailey举起手:“我想去医院找黄俊晔,问问培训班的地西泮是从哪里来的。”
赵盱灿神情严肃,说:“他那边有军队的人在。军队对我们是什么态度还不好说,现在过去太危险了。”
文徐允接道:“那我和Bailey荣书一起去,好歹有个照应。就这么定了。”
赵盱灿愣了一下,无奈道:“徐允姐你真是的,都不和人商量。”
文徐允上下扫视赵盱灿,将他推到Tarrzan怀里,说:“病号就麻烦你照顾了。我们会带着新线索回来的,你就安心等着吧。”
下午的阳光毒辣刺眼,双休日本该忙碌的医院却并没有什么看病的人。五官科和神经内科不在同一栋楼,文徐允和李荣书约好事情完成之后在诊疗大厅汇合,有突发状况随时支援。
“黄俊晔看起来并不认同军队对待哨兵的做法,但军队和他似乎也经常有来往,我们也摸不准他和军队之间的关系。姐姐,你们一定要小心。”比起自己,李荣书更担心文徐允她们,再三叮嘱之后才和她们分开。
那问题不就更大了——她必须得和黄俊晔聊聊了。文徐允不想错过找到关键线索的机会,和Bailey悄悄从爬到神经外科门诊的楼梯口。候诊大厅安静得可怕,看病的人似乎都消失了,叫号的电子屏上也空空荡荡,护士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只能听到窗外的蝉鸣声。
Bailey贴在走廊入口的墙上,小声道:“3号诊室里有黄俊晔的味道,还有很重的血腥味。走廊尽头的另一个楼梯口里有军靴的味道。”文徐允和Bailey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紧贴墙壁,跟着Bailey慢慢靠近3号诊室。
Bailey贴在门板上,通过门板上的长方形的小窗往里头看——床上躺着一个四肢被捆住的意识涣散的哨兵,旁边坐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右耳戴着一颗黑色的耳钉。她紧紧握着哨兵的手,嘴里念念有词:“孩子,有医生在,你的五感很快就会恢复的。”
哨兵陷入了噩梦之中,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医生说我生了很重的病……我的任务……我不想待在这个地方……”
女人擦了擦哨兵满是冷汗的额头,劝道:“孩子,这怎么会是病,只是你对待任务太过认真,五感使用得太频繁,所以才会失控的——你们的五感太过灵敏,也太过脆弱。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们。我怎么忍心看我的孩子们受折磨呢……”
“黄医生要我定期吃地西泮……可是地西泮会把我的天赋毁掉的,我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懂,就像普通人一样……我不要做普通人……”
女人轻柔地摸了摸哨兵的脸:“你做得很对。别全部都听他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们……你们是最珍贵的孩子,别人根本就不重视你们的天赋……你们和普通人不一样……”
Bailey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脸,浑身僵住,竟不敢开门进去。文徐允听得一头雾水,想开门进去,被Bailey拦住了:“千万不要进去。不要听她说话。”
“孩子,进来吧,我知道你在外边。”女人的脸依然对着哨兵,但似乎在对另一个人说话。Bailey竟有几分害怕,但努力忍住,没有表现出来。她摇摇头,示意文徐允不要进去,自己推开了门:“……我不是来找你的。”
女人笑了起来,并没有被Bailey的话冒犯到:“孩子,我知道他们给你的任务很麻烦,不好做。可我知道你是这一批里最优秀的。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总能和他们交换你最想要的东西,对吗?我一向是不担心你的。机会就在眼前。”
Bailey找不出一句能反驳的话。她知道眼前的女人在用感情、用道德、用爱绑架她,可她依然说不出一句重话。眼前的女人在关心她,虽然她不知道这关心底下藏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她知道这东西绝对会害了Annie。“快走……”Bailey轻声说了一句,文徐允破门而入,将Bailey护在她身后:“别听她胡说。得了病就要找医生看病,哨兵也不是你们的消耗品。我们找的是黄俊晔医生,不是你这种想要控制哨兵的向导。”
女人拨弄了一下耳钉,脸上虽然笑着,但带着一丝绝望:“孩子,你知道你和你的朋友最后都会回到我身边,我们身边的,对吗?”
那耳钉是监听设备。Bailey拉着文徐允往门外跑:“军队的人过来了。”走廊尽头的三个士兵朝着她们过来了。“Bailey,我想要借用你的五感,可能会有些麻烦——你愿意相信我吗?”“当然”,Bailey不假思索,或者说她一直在期待Annie会如何使用她。
“好”,文徐允摸了摸Bailey的双手和背部,“右手触觉调高百分之二十,背部痛觉调低百分之十五,左腿触觉调低百分之三十。听觉调低百分之三十——你只管向前跑,去找荣书。”
Bailey依言调整了自己的五感,同士兵贴身互搏。文徐允作为向导的风格别人差别很大,下的命令比别的向导要细致得多,连她近身肉搏时的习惯都一清二楚。
她出右拳时用力更重,有时会控制不住力道,而更为灵敏的触感会让她时刻调整自己的发力;她肘击士兵的肋骨时会借机用左腿绊倒对方,用自己的背部和核心将对方顶到墙边,将对方的头重重磕在墙壁上——Annie是什么时候摸清她的习惯的?Bailey甚至觉得Annie比她自己更清楚她的身体。她感受到了Annie作为向导的控制欲,虽然让人觉得有些害怕,但她并不讨厌被Annie控制。
Bailey将两个士兵放倒,带着文徐允在走廊上狂奔,候诊大厅又冒出四五个士兵——和蟑螂一样没完没了。Bailey在心里暗骂,想带着文徐允突围,没想到文徐允松开她的手,把她推到了旁边的诊室里。“Annie!”Bailey想要撞开门,被文徐允死死按住。
她听到外头有人在说话:“文小姐,终于见到你了。关于那个药物滥用的案子,我们打算和市局合作,再查一查,有时候翻翻旧案也是有好处的。方便和我们聊聊吗?”有个人从士兵后头走出来,看上去像是小队队长。黄俊晔也被士兵带出来,双手被士兵牢牢控制住,很是狼狈。
文徐允语气冷静:“有市局的申诉审查申请吗?”
“当然有,程序都是走到位的。您是我们市最大药企的继承人,和案子的联系还是很紧密的。黄医生对这案子了解的好像也不少,还是得多和您几位请教。”
“我知道了。我跟你们走。”小队队长带着士兵往外走,文徐允是最后一个走的。她回头看了一眼,确认走廊上没有士兵把守,放心离去。
是她没能保护好Annie。Bailey在心里暗骂,努力收起自己的怒气,悄悄从房间后门溜出去找荣书。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这样对待Annie,即使是他们那帮人。
TBC
不好意思拖了这么久TT现实生活太忙了不小心把自己累倒了,长了麦粒肿,又休息了几天TT下个星期尽量更新,要等到9月底忙完才能正常更新了,抱歉TT
Chapter 3: 16:00-18:00
Chapter Text
文徐允被带到了军队办公楼的一个小房间里。房间内是普通的接待室的布置,有柔软的沙发,茶几上甚至有一套完整的茶具,和文徐允想象中的审讯室完全不同。
那个女人跟着小分队队长一道进了房间。队长对她使了个眼色,她便为文徐允沏了一杯茶:“请慢用。”
“……谢谢。”文徐允觉得有些古怪,队长在一旁的沙发坐下,态度颇为客气:“文小姐的这个特殊小组成立有多久了?”
“不到一年。叫我文徐允就好。”
“成员都是文组亲自挑选出来的吗?看着都挺年轻的。”
这家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文徐允谨慎答道:“是大领导拍板定的,我只是提了些建议。”
队长笑着拍了拍膝盖:“您说话太客气了。前几天我刚和你们市局领导聊过,听说您和那个叫赵盱灿的哨兵从小就认识了?市局的人都说你们还挺要好的。”
也就是说他明知道军队系统和警察系统在合作查案子,也要借着查案子的由头把自己带到军队驻地来吗?文徐允更加想不通了:“对,随父母参与市局组织的活动的时候碰巧认识的,当初成立小组的时候我也邀请过他。”
“听说赵盱灿这段时间借自己的五感帮着破了不少案子”,茶几上放着一摞档案,队长从中抽了一本,封面写着“赵盱灿”三个字,“只可惜这孩子在天赋刚觉醒的年纪就被人贩子拐走过一段时间,被救回来之后五感反倒没有之前那么灵敏了,估计是被拐的时候吓到了,募兵站招募的时候居然没把这孩子招进来,最后留在市局了。”
队长很是惋惜,晃了晃手里的档案:“文组,你说可惜不可惜?真是凑巧了。”
文徐允心里警铃大作,面上仍然镇定:“市局的老前辈说那几年人口拐卖特别猖狂,严打之后才好些。这几年警察系统也被允许招募哨兵了,赵盱灿也算是前辈了,正好可以帮着一起训练新人。”
队长双手撑着膝盖,身体前倾,听着像是在开玩笑,语气却分不出是调侃还是警告:“文组,哨兵可是我们最珍贵的资源,再说军队也有专门训练哨兵的地方,把好苗子集中起来培养,这才不算浪费。”
资源,又是资源,文徐允都听厌了。他根本就不了解赵盱灿。
文徐允和赵盱灿第一次见是在市局组织的警犬日常训练开放日上。她的父母是药企的老板,指望她继承家业,但她自顾自地耐心地教家里的狗狗随行,大声宣布自己的人生计划:“我长大以后要做能训练狗狗的警察!”
她父母只当是小孩子一时心血来潮,随便说着玩的,又说市局新拿进来一批警犬候选狗崽,可以去看看他们是怎么挑选警犬的。文徐允两眼放光,拿着狗绳和父母一起上了车。妈妈有些困惑,问:“徐允呀,狗绳放在家里就好了。”“妈妈,要是碰到了我喜欢的狗狗,我想带回来。”“你这孩子”,妈妈有些无奈,“不过被筛下来的狗狗应该会开放领养的。”
文徐允点点头,心里已经开始想要挑什么样子的狗狗,父母则在她旁边聊天:“听说医院里有医生假开处方偷地西泮呢,不少医生和医药代表都被叫去调查了。”
“还不是因为哨兵招募的事,那些被募兵站招走的孩子都没下落了,还要让她们的父母签放弃抚养权的协议,这谁受得了。最近生意倒是好做了,就是……唉……”
“你还记得徐允的那个幼儿园的同学吗,她妈妈找到我这里,问我要地西泮呢,说医院现在都不允许给小孩子开了。”“也是刚觉醒的孩子吗……后备箱刚好有一盒,一会儿你带去给她吧。还好我们家徐允没有这个天赋,真是遭罪。”
文徐允听得一知半解,眼见车子到了市局停车场,大半心思都在狗狗身上,和父母约了集合的时间后就屁颠屁颠跑到了犬舍。犬舍前有个大草坪,用围栏框了一个不大的空间,老远就能听到围栏里狗崽尖尖的叫声。有只马犬狗崽特别活泼,不太安分,嘤嘤叫着爪子并用跳了出去,钻进一旁的灌木丛中。
“真淘气”,文徐允追过去,发现灌木丛发出了沙沙的响动——是小狗吗?好像还有别的东西。文徐允悄悄爬到灌木丛跟前,捡了根树枝往里伸——戳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但那东西没有发出任何叫声。肯定不是小狗,不然早就叫起来了。
文徐允深吸一口气,猛地扎进灌木丛。“放开我!”被压在文徐允底下的男孩一边挣扎一边叫道。文徐允将男孩和狗崽抱了个满怀,男孩轻轻一挣想要逃跑,被文徐允结结实实压在身下。
“你怕狗吗”,文徐音摸摸小狗的后背,又让小狗闻自己手上的味道。
“你不是市局的人……还有地西泮的味道……,男孩脸色青白,一边说着一边用双手抱紧自己,额头上满是冷汗,“好冷……我还在冷链车里吗……爸爸妈妈在哪里……”
“喂,你没事吧”,文徐允见男孩不像是在骗人,起身准备喊大人来,被男孩紧紧抓住手腕:“你为什么要偷溜进来……你要干什么……你养了一只狗,你还带了狗绳……有人在办公楼前说话……药物滥用、军队想垄断所有哨兵资源……每一只狗狗都是哨兵……”
文徐允摸了摸放在自己口袋里的狗绳——他是怎么知道的,闻出来的吗?看起来确实像是爸爸妈妈说的哨兵。文徐允想了一会儿,让男孩靠在自己肩上,把小狗塞进他怀里。
男孩有些抗拒,好像小狗的毛把他刺伤了一样。文徐允把狗崽的爪子按在男孩的肚子上:“听好,你现在是一只小狗,你肚子上那个毛茸茸的东西和你长着一样的毛。”
“我是……狗?”
“是啊,你身上的毛很暖和,比我要暖和多了。”
“不对,我还在冷链车里……”
“你就在市局里,在大草坪上。听到小狗的叫声了吗,它们就在你不远的地方。它们在叫你过去。”
男孩还在犹豫。又有几只小狗“越狱”,在围栏旁边溜达。文徐允嘬嘬嘬把它们叫了过来,全部放在男孩身边:“好了,它们直接过来找你了。感觉好些了吗?”
男孩下意识摸了摸狗狗们的头,神志恢复了些:“对不起,我想我可能又生病了……”
文徐允不解:“那让医生帮你开药呀,吃了药就会好的。”
“市局的人不敢带我去医院……一去医院就会被募兵站的人发现……我要等爸爸妈妈来找我……”
是哦,要是去了军队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文徐允想了一会儿,问:“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答应我,我以后做了警察,你也要帮我才行——我爸爸妈妈肯定不会让我进警局的。”
男孩睁开眼,虚弱地点点头:“我只想见到爸爸妈妈。”
“成交”,文徐允把男孩扶起来,“帮我把小狗一起带回去吧。它们有名字吗。”
男孩垂下眼,拍了拍狗狗们的头,指了指身边的拉布拉多:“这是Nina,特别乖,从来不和别的狗狗抢吃的。”拉布拉多旁边是只杜宾幼崽:“这是Tommy,嗅觉特别灵敏,总是能从我口袋里的冻干。”
“它们都会被挑走吗?不对,被淘汰了也很好,那我就可以领养它们了……”文徐允仔细看了看男孩的脸,发现他也有一双和狗狗一样眼角下垂的眼睛:“你叫什么?”
“赵盱灿。”
“既然你是哨兵的话……做向导的话应该能去帮到你吧?不对,我今天本来是想来领养狗狗的……对,我得去领养狗狗才行。我马上回来。”
名叫赵盱灿的男孩手里抱着狗狗,有些困惑:“可狗狗都在这里了。”
文徐允认真地看着他:“你不就是狗狗吗?”
赵盱灿睁大了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文徐允跑远。
“妈妈,我找到想领养的狗狗了。”
妈妈有些惊讶:“它叫什么名字呀?我去问问市局的人。”
“他叫赵盱灿。”
妈妈脸上露出了和赵盱灿一样困惑的表情:“徐允呀,你想要领养的真的是狗狗吗?”
文徐允如愿“领养”了赵盱灿,更确切地说是以她父母的名义资助当时还没找到爸妈的赵盱灿,和他搭档了十几年。作为赵盱灿的资助人,特殊行动小组的组长,她都有资格决定赵盱灿的去留。可有没有资格和想不想是两码事。面对队长的提议,文徐允摇摇头:“您得和他谈,而不是和我谈。”
队长笑说:“这倒不着急。赵盱灿一直和文组搭档,想来他最信任的也是文组。我原本想,如果您先过来,盱灿也会愿意和我们谈谈的。”
文徐允皱眉:“您在开玩笑吧。特殊小组成立还不到一年,您也不会狠心到让我直接撒手不管吧?”
队长叹了口气,很是惋惜:“文组,我知道您进警局也不容易,您爸妈不是一直反对您进警局吗,更别说是做这种危险的一线岗位。要不是您背着您父母偷偷考了向导执照,借着向导的身份特招进了警局,这特殊小组根本就成立不了的,您才是那个大功臣。但是政策年年在变,您的特殊小组也只是个临时机构,不说明年,后年呢,大后年呢,你我也不知道领导什么时候会走,下一任领导又是个什么想法。”
文徐允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您也知道我一直是想要做警察的,我努力提升向导能力也是为了更好地和我的搭档们合作,更快地破案,但我对向导能力本身并没有什么执念。我们今天刚接到一个棘手的案子,有个孩子无故失踪,他爸爸联系不上,他妈妈也很早就失踪了。我们怀疑他是刚觉醒哨兵天赋的孩子,现在还在找他的下落。我和成员们都很着急。您也不想让好苗子就这样莫名其妙消失吧?”
女人站在队长身后,听见文徐允的话时有些吃惊,但忍住了。
队长让女人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笑说:“文组手底下不是也有好几个成员吗,先让她们查,您把握下大方向就行了。正好,我们队的向导也在,想和您交流一下经验。难得您今天过来,我们也想和您请教一下。”
队长起身拍了拍女人的肩膀:“我有事就先走了。你好好招待文组。”
女人点点头,看着队长消失在门后。文徐允杯子里的茶只剩小半杯,女人随即起身倒茶:“我们队里哨兵也不少,向导又只有我一个,我只怕是照顾不过来。”她手贴着茶壶,瞥了眼门,在文徐允眼皮子底下比了个“三”的手势。
文徐允有些诧异,想起进门前在接待室前把守的三个哨兵——门外的哨兵能听到她们说话。她点点头,接过话头:“我在诊疗室里也看到那个生病的哨兵了。照理说军队一早就开始招募哨兵,相对地向导也应该比我们培养得更早些—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常年回不了家的孩子需要一个能够照顾他们的母亲,可孩子也得长大,不能一直只听母亲的话。家长管教孩子大抵都是这样的”,女人坐在文徐允身边,在她手心里写字——灿成。
文徐允愣住了。她点点头,语气冷静:“可那些哨兵已经不是脆弱的孩子了。我也不会把哨兵当成小孩子看。她们是我的搭档。”文徐允示意女人摊开手,轻轻在她手心写字——我要去找他。
女人轻轻唤了声灿成的名字,眼眶泛红,像是在思念这孩子。“我帮你添点水”,她看了眼文徐允面前未动一口的茶水,将门拉开一条缝,轻声唤门外的哨兵。她贴近哨兵耳侧,小声说了句话,哨兵便瘫倒在地上。
另外两个哨兵急忙过来查看他的情况,女人有些发愁,说他大概是陷入精神紊乱了,让两个哨兵帮忙把他抬进来。文徐允躲在门后,一脚踢在其中一个哨兵身上,借力将他压在地上,给他后脑勺来了一拳。哨兵昏了过去,另一个哨兵想要过去帮忙,女人却拦住了他,摇摇头,轻声说:“你也不想让队长知道他陷入精神紊乱的事吧?”
哨兵声音颤抖,很是害怕:“他会发狂,他会像之前的哨兵那样逃出去——我不想失去他。”
“乖孩子”,女人贴近他的耳侧,像母亲一样安慰他,“关闭你的五感吧,我会帮他的。”哨兵认命般地闭上眼睛,温顺地倒在女人怀里,没有丝毫抵抗。
文徐允心里发凉。这大概才是真正的精神操控,让哨兵像她的乖孩子一样遵从她说的每一句话。
“灿成就拜托你了”,女人像安抚孩子一样安抚怀里的哨兵,心却不知飘去了何处——她的孩子又在哪里呢?文徐允点点头,快步离开接待室。
赵盱灿和Tarzzan站在档案室前,等着工作人员办借阅手续。赵盱灿吸了吸鼻子,还是有点不舒服,想转移下注意力,便问Tarzzan:“哥,你什么时候来命案清洁公司的,我都没在现场见过你。”
“我今年刚进的公司。”
“难怪”,赵盱灿皱了皱鼻子,“现场清理的工作哥受得了吗?我光是想想那个血和尸体烂掉的味道就觉得受不了。”以哨兵的嗅觉,他在现场绝对撑不了半个小时,连戴了好几层的普通人都受不了那种味道。
“只是过渡嘛,我之前就听说市局准备筹备哨向特殊小组来着,想想他们估计是缺人的,毕竟警察系统的哨兵本来就不多”,Tarzzan双手背在脖子后头,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至少比我之前待的地方要好。我们的妈妈——不对不对,我们的向导人倒是不坏,都说我们是她最优秀的孩子,可我总觉得像是被圈养了一样,有好几个朋友都想跑掉,有成功的也有没成功的——我都联系不上他们了。”
赵盱灿越听越觉得吓人:“哥,你之前待的地方该不会是拐卖哨兵的吧?”
Tarzzan耸耸肩:“募兵站招募哨兵的办法和拐卖也没什么两样吧。我是不想再回去了。”
“那哥能跑出来也很厉害了。”
“那得用他们最想要的东西来做交换才行,不然他们才不会随便把人放走呢”,Tarzzan吐舌,接过工作人员的钥匙卡,“先干正事吧。”
档案室有一股常年不通风的霉味。赵盱灿打了个喷嚏,给Tarzzan递了一个口罩。Tarzzan的眼睛湿漉漉的,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我们盱灿真的是圣诞老人吧。”
“也太夸张了吧”,赵盱灿嘴上嫌弃,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很快就在档案架上找到了药物滥用的案子,满满当当占了一个横排。
Tarzzan挠了挠头:“盱灿啊,听说你是喜欢看书的,对吧?”
“哥舍得把这么多档案都丢给我看吗”,赵盱灿一脸无辜,手上还是抽出一份档案开始阅读。他瞥到档案盒上标了市立医院神经外科,打开翻了几页便找到了黄俊晔的名字。赵盱灿不知道该觉得庆幸还是不幸。里头还附了派出所和黄俊晔的询问记录:
问:黄医生,今年6月中旬至7月底,您有收治过哨兵吗?
答:没有。
问:今年募兵站招募时间为7月5日,警察系统负责哨兵初步筛选,筛选时间为7月30日,我们调取了你在6月中旬至7月底的处方记录,地西泮的用量略高于平均剂量。我们想再确认一次,您没有收治过哨兵吗?
答:没有,我一般给普通患者开一周的药,药量相对来说会偏大些,哨兵的精神紊乱一般都是急性发作,我只会给他们开三天的药,用药量本身就比普通患者要少。
问:你认识乾达特殊教育培训班的老板吗?
答:病人和我交流的时候提过几次。
问:我们调取了近一个月的病患名单,追踪其中一名病患的行动轨迹,发现这名病患在3月至6月间经常造访那个特殊培训班。您收治的这名病患是否有向您提出增加地西泮用量的请求?
答:我不会随便增减病人用药的剂量。精神类药物的管控本来就严格。
赵盱灿盯着询问记录,若有所思。他想起之前去医院时黄俊晔对他和李荣书说的那番话,觉得黄俊晔并不像是会为了牟利而偷开药物的人,也不像是会利用哨兵赚钱的人。如果——他只是说如果,就像徐允姐为了保护他而偷偷把地西泮给他一样——黄俊晔真的有偷开药物的嫌疑……
赵盱灿翻回到病患名单,意外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英文名,Nina和Tommy。开什么玩笑。赵盱灿满腹困惑,仔细查看诊疗记录——Nina和Tommy的监护人他认识,是当年市局的警犬训导员。诊疗记录上还写着:“……因监护人携病患参与罪案现场被害人物品搜寻工作,受到惊吓,加上年纪过小,导致惊恐发作,伴随轻度焦虑症状……”
事情越发古怪了。尽管赵盱灿想要否认,但Nina和Tommy估计不是什么未成年小孩。赵盱灿小声问了工作人员,找到了罪案现场清理公司的档案备份。他找了和诊疗日期相近的档案,找到了一起失踪案的书面报告:
……凌晨两点,警方接到匿名报警电话,称听到有人在大声尖叫,严重扰民,希望警方迅速过去处理。警方赶到现场,发现受害人倒在单元楼后方的草丛中,已经死亡,背部腹部有轻微淤青,右手手腕处有3.43cm割痕,尺动脉破裂。
现场询问证人三位,均自称被害人同事,一位为22岁年轻男性,另外两位分别为16岁未成年男性、14岁未成年女性,拒不透露任何身份信息。警方询问居民区居民,称被害人精神状态不佳,持续性发出刺耳尖叫声,一直在说“耳朵听不见了,眼睛也看不见了,我什么都没有了”……结合居民区居民证言和尸检报告,上述三位证人虽与被害人发生肢体冲突,但被害人系罹患精神疾病导致割腕自杀。
案件侦查结束,警方委托清理公司清理现场,寻找被害人其余遗物,同时加派训导员,携两只警犬候选犬参与搜寻工作,搜寻到:破损的黑色作战服一件,丢弃于垃圾桶底部;狗牌一枚,其上有英文字母“Tommy”。
书面报告后头还附了几张现场清理的照片,有一张是训导员带着两只狗狗工作的照片——赵盱灿能够肯定,那就是Nina和Tommy。赵盱灿捏着照片,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书面报告故意省略掉了一些信息,比如Tommy是哨兵,可他究竟来自于哪儿呢,那三个不愿意透露信息的证人又是谁?
赵盱灿打开地图,发现这个居民区离军队驻地莫约三公里。赵盱灿又盯着这张照片看了一会儿,发现照片边缘有半张被树荫笼罩的脸,神色冷峻,又有些茫然。总觉得这张脸很眼熟——“哦,这不是崔正铉吗?”
有人在他背后说话,他甚至能感受到背后人湿润的鼻息。赵盱灿像个兔子似的跳了起来。他回头一看,发现Tarzzan笑嘻嘻地盯着他:“赵盱灿是个胆小鬼——”
“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赵盱灿冷汗直流,不敢和Tarzzan对上视线,“哥认识他?”
“是啊,他是第一批招募的哨兵里最出名的,很难有人不认识吧”,Tarzzan抽走照片,盯着看了一会儿,“不认识的人才算是幸运的家伙吧——怎么突然跑去看别的案子了?”
“他是灿成的爸爸。”
“……这样。”
“哥,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Tarzzan神情复杂,摇了摇头:“他很早就走了。”
“走了?”
“那个时候哨兵就算得了精神紊乱也不会吃地西泮的,生怕药物影响自己的五感。坚持到最后的都疯了,实在受不了逃出去的还好一点,也有的会拜托别人偷偷拿一些地西泮。崔正铉他五感使用过度,差点被感官障碍逼疯了,被送去医院之后就消失了……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
“当然了哥,你了解的比我多多了”,赵盱灿阖上档案,若有所思,“是哨兵的话就好办了。”
“是啊”,Tarzzan点点头,从兜里掏出另一张照片,“Surprise!”
赵盱灿接过照片,照片里有个猫儿似的女孩,穿着拘束服,站在黑洞洞的静音房里。她戴了眼罩,掉了半边下来,露出黑洞洞的眼睛,漆黑的瞳孔近乎占据了整个眼眶,就像躲在黑暗中的猫儿一样,直勾勾地盯着镜头看。
“和荣书很像呢。”Tarzzan的声音模糊不清,赵盱灿一味捏着这张照片,不愿意把照片里的女孩和荣书划上等号:“不会的……”可那就是胡乱动用视觉的哨兵会有的样子。
Tarzzan这才反应过来,小声道:“我是从那个培训班的档案里翻到的……我只是觉得荣书和我们是一样的,这很好——可能也不是那么好……”
可李荣书为什么不愿意说呢?赵盱灿脑子里一片混乱,Tarzzan抢过他手里的照片,作势要撕掉,赵盱灿急忙制止了他。
Tarzzan有些困惑:“我们要帮她保密的吧?”
赵盱灿犹豫着点点头,将照片收起来:“我只是还没搞明白。哥,给我点时间。”
他一直把李荣书当成他的搭档看,毫无保留地信任着她。可李荣书呢,她又是怎么想的?赵盱灿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他一旦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似乎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有橡胶手套的味道。有唾液的味道。有血的味道。李荣书嗅了嗅从灿成家里拿到的处方单,和口腔科诊疗室里的味道一模一样。她问了口腔科的医生,医生说给灿成做检查的时候发现他的舌头上有被剪刀剪过的伤口。
李荣书又想起他爸爸送他去培训班的事——他爸爸在虐待他吗?她谢过医生,匆匆忙忙赶往神经外科。要赶紧和徐允姐她们汇合。可她没想到是Bailey先找到了她:“Moon她被小分队带走了。”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有血的味道。她牵起Bailey的手,手指关节上有细碎的伤口。Bailey摇摇头:“不是她的血。”
李荣书给Bailey递了创口贴,语气冷静:“我要去找她。”
“我去联系赵盱灿和Tarzzan。”
李荣书摇摇头:“电话打不通。他们估计还在档案室里面。时间来不及了。”
“那我和你一起去”,Bailey匆匆处理好伤口,李荣书神色复杂,只是点点头。
荣书又消失了。Bailey站在小巷拐角处,听到在围墙外的灌木丛中细碎的脚步声——荣书翻墙到另一边去了,完全没有理睬跟在后头的自己。Bailey有些委屈,又有些愧疚,翻过围墙,很快捕捉到荣书的身影。荣书用余光看了下她,越跑越快,融进商业街的人群中。
她就是故意的。这是Bailey第四次跟丢荣书了。Bailey并不急着追上去。她的脚有节奏地拍打着地面,时不时四处张望。她带上卫衣帽子,拐进另一侧的小巷中,朝着郊区方向飞奔——既然荣书让自己陪,那自己干脆就在目的地等她。
李荣书在树丛中穿梭。她循着军靴的味道和残留在Bailey身上的徐允姐的味道,穿过小巷、路口、土路和树丛,味道一直延伸到五公里开外的低矮的建筑群中。她的大脑异常兴奋,她不觉得饿,也不觉得口渴,嗅觉信息就像一个一直吊在她眼前的饵,不断地引诱着她向前奔跑。
周围的景色不断地从她的眼前闪过,那个遥远的低矮建筑群变得越来越清晰,她能看到“军事驻地 闲人免进”的牌子上的铁锈,能看到穿着黑色作战服的人在办公楼中穿行,能看到窗户里头茶几上一口未动的茶杯——她的眼睛开始充血、肿胀,但她知道她还能看到更多——“荣书。”
李荣书回过神,发现自己站在军队驻地的围墙下,Bailey紧紧牵着她的手,还捏住了她的鼻子,这才让她清醒过来——她差点就一脚直接跨进正门了。
鼻子里湿漉漉的。Bailey拿湿巾替她擦了擦,湿巾上有一大团晕开的深红色的血迹。太阳有些晃眼,她的眼睛看东西时有一瞬间的模糊不清。她眨了眨眼睛,Bailey索性将手覆在她的眼睛上:“你的虹膜已经不太看不清了。不要再提升视觉灵敏度了。”
李荣书的睫毛在Bailey的手心上轻轻扫动,就像脆弱的蝴蝶一样:“你知道姐姐在哪儿吗?”
“……我会帮你找到她的。”
“我一个人也能找到她”,李荣书推开试图推开Bailey的手,却被Bailey抱住了。“Moon会允许你这样做吗,作为向导还不知道哨兵什么时候会陷入精神紊乱吗?”Bailey将荣书的头按在自己怀里,十分愤怒。她就是在拿自己的五感做赌注。
“我是向导,我当然知道我能力的极限在哪儿——我不会让自己失控的。”荣书仍有些不服气,但也没有要挣脱的意思——她不明白Bailey为什么还要关心自己。
“每个老师给哨兵的第一个忠告就是不要太过相信自己控制五感的能力。”
“我只相信我自己”,李荣书回抱住Bailey,手沿着Bailey的脊椎向上摸索,就像一条缓缓爬行的蛇,“我要怎么相信你?”
李荣书凑近闻了闻Bailey的头发:“我知道你经常去犬舍。今天为什么不带过来呢?”
Bailey愣了一下,笑了出来——荣书终于露出她乖顺的面具底下的獠牙了。这才是哨兵的本性。Bailey觉得很有意思:“不是用来对付你的。黄俊晔已经被活着带走了,没必要了。”
李荣书的手抵在Bailey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往她的口袋里伸——她闻到自己的口袋里有匕首。
Bailey叹了口气:“别把Moon的耳环拿走,我要还给她的。”
李荣书瞪大了眼睛,在Bailey眼里更像只猫咪,没什么威慑力。她的鼻血掉在Bailey的衣服上,两只手还在各忙各的,Bailey只能帮荣书擦掉——像小孩子一样。Bailey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教训她:“我会帮你找到她的,我保证。而且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Tarzzan也不会知道的——如果你非要自己去的话也可以,我找到Moon之后就过来救你。你自己做决定吧。”
“又是我自己选吗……”
不过李荣书一向是自己做决定的。读书的路上有一家特殊能力培训班,她总是能看到有孩子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行人,有血从眼睛里流出来,很快就被老师戴上了眼罩。
哨兵能力刚觉醒的时候,所有的视觉信息、嗅觉信息涌进了她的脑子,她的脑子都快爆炸了——她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父母急着联系熟人搞到地西泮,她拽住父母的衣角,认真地说:“我想去路上的那个培训班。”
“荣书,吃了药就好了,爸爸妈妈不想让你去那种地方。”
她摇摇头:“药很苦,我不想一直吃药。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父母泪眼汪汪,拗不过她,只能送她去培训班托管。她从培训班老师那儿听到黄俊晔医生开地西泮的事,又让父母带她去医院看病。黄俊晔听她说了自己的事,摸摸她的头,说适当的时候可以找向导做精神辅导,向导可以帮助她调节五感。
李荣书点点头,回家路上又和父母说:“我现在培训班再待一段时间,那里觉醒的人多,还有一个教我们向导课程的老师。我想做向导。”
“要是我们荣书没有觉醒就好了,哪里要吃这么多苦头……”
荣书擦掉妈妈的眼泪:“我能交到好多新朋友。我都还没哭呢。”
她一直把自己伪装得很好,考出向导执照之后顺利通过了警校招录考试,被分配到本地的经侦支队。几天后领导找到了她,说最近要成立一个哨向特殊小组,问她有没有加入的意愿。同期的同事和她咬耳朵,一个是待遇尚可的稳定的部门,另一个是新成立的前途未明的特殊小组,还是谨慎些好。
李荣书点点头,说自己听到特殊小组里也有哨兵和向导,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同事叹了口气,说她一向是个有主见的人,不过万一哨兵精神紊乱发作的话也很难控制吧,听上去还挺危险的,又说荣书虽说是向导,说到底还是个普通人,还是小心点的好。
她笑着点头应下,心里暗自有了主意。危险是危险,但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在这个特殊小组里安稳地伪装下去,她也有信心不让任何人发现她的身份。只有普通人才会去做向导,只要大家都这么相信就好了。她原先是这么想的。
“我想和你一起去找姐姐。”李荣书擦掉从眼睛里流出来的血,定定地看着Bailey。她知道她做了一个最不明智的决定,她的大脑已经不受她自己控制了,她一定要亲眼确认文徐允是安全的才行。
为什么会这么做呢?李荣书想,可能是她第一次见到姐姐的时候,姐姐说做向导也很辛苦吧,也有可能是她和赵盱灿吵架,姐姐都会偏心向着她,又或许是姐姐每次看她精神不稳定,会仔仔细细地给她做精神辅导,轻轻将吻落在她额头的时候。我不能没有姐姐。
眼泪慢慢从李荣书脸上流下来,混着血一起。Bailey带着她在办公楼后门找到了打算溜走的文徐允。荣书什么都没有说,文徐允看到她的眼泪,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但什么也没说,细细将荣书的血和眼泪都擦掉:“你呀……”
“姐姐,我们走吧。”荣书擦掉掉在下巴上的眼泪,两只手各自牵了文徐允的和Bailey的,大有带着她们一起大逃亡的架势。好像跟着荣书一起逃到世界尽头也没有问题。
真是的,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文徐允一边谴责自己的想法不切实际,一边带着女孩们翻了墙,将那几栋低矮的建筑彻底甩在身后。但她知道她还会再来的,荣书和Bailey保护了她,那她就得一直保护她们才行。为此她将不顾一切。
TBC
Chapter 4: 18:00-20:00
Chapter Text
18:00-20:00
荣书的味道很奇怪。
徐允姐和Tarzzan她们交换各自得到的情报。赵盱灿站在文徐允身旁,心思却不知飘去了哪儿。
他和Tarzzan在出了档案室之后才看到荣书的电话留言,急忙赶到郊区,徐允姐说荣书和Bailey救了她,几人便约定在土路旁的大树下汇合。
赵盱灿又偷偷看了眼荣书。荣书的眼睛上还有零星的出血点,注意力同样没在徐允姐她们的对话上,而是警惕地观察四周,皱起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她看起来越来越像哨兵了。
赵盱灿摇摇头,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他不能先入为主。但如果真的是呢?
“盱灿”,Tarzzan撞了撞他的肩膀,他这才回过神来,“哦,我翻了命案清洁公司的档案,里头刚好有张灿成爸爸的照片——Tarzzan哥说他是哨兵。”
“哨兵吗”,文徐允一边思考一边说,“因为灿成没有哨兵的天赋,所以才会让灿成去参加那个培训班吗……”
赵盱灿又想起一件事:“还有Tommy的事——”荣书完全没在听他说话,只是又嗅了嗅,往树林深处走去。
“Tommy?”
“你们先聊,我先找一下我从档案抄下来的纸条。”赵盱灿编了个借口,悄悄跟在荣书后头。
荣书身上肾上腺素的味道越来越重了——她要去干什么,为什么要一个人行动?
赵盱灿看到荣书站在一棵大树前,背对着他,话却像是对他说的:“你闻到了吗?”
她果然发现了。赵盱灿想起照片里那双黑洞洞的眼睛:“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荣书用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的灌木丛,“有人在偷听我们说话。”
什么?赵盱灿困惑地睁大眼睛。他心思都放在荣书身上,完全没注意到附近的气味信息——有人躲在树丛里。可赵盱灿并没有闻到他身上的吃惊、紧张或是恐惧,只是平静。赵盱灿和荣书两个人完全可以制服他,他为什么不害怕。除非……
“你怎么知道他在那里的。”
“和在医院等车的时候闻到的味道一样啊。”
“你是怎么闻到的……”
“这很重要吗”,荣书不理解赵盱灿在说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的。”
“……我不清楚。我想搞清楚。”赵盱灿不明白荣书为什么总是要兜圈子,不愿意说明白。
“等你搞清楚那家伙早就跑了。你总是拎不清事情轻重”,荣书神色警惕,“他往姐姐那边去了。”
荣书往回走,赵盱灿跟在她后头,仍追问道:“市局会保护我们的,就像徐允姐保护我们一样。你不用担心——”
荣书瞳孔骤缩,握住赵盱灿的虎口猛地往下一拽,赵盱灿痛得差点叫出来。“你以为所有人都愿意做哨兵吗?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先去姐姐那边。”
下手也太重了。赵盱灿脸缩成一团,面上妥协,心里仍未放弃警惕。
李荣书和赵盱灿回到文徐允身边,文徐允神色忧虑,说话时有些犹豫:“刚才市局给我们下了通知。”
Tarzzan将食指贴在嘴巴上,指了指不远处的树丛,文徐允不甚在意,摇了摇头,捏捏李荣书的小手指:“前阵子市局还在帮幕兵站招募哨兵,几天前刚把选中的孩子送到募兵站去,但孩子们精神紊乱的情况有点严重,想让我们派向导过去帮忙。”
李荣书点点头:“我没问题的。”
文徐允轻柔地摸了摸李荣书的眼角:“还是我去吧,你的眼睛——”
“募兵站就在军队驻地那边,姐姐你再过去的话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还是我去最保险。”
赵盱灿举起手:“我和她一起去。我会看好她的。”
文徐允叹了口气:“市局说军队那边正好要借几条警犬过去,军队说会派皮卡过来接的,让荣书和狗狗们一起过去。盱灿你跟好荣书,我和Bailey她们抄近路去募兵站。随时保持联系。”
Bailey打了个手势——那个偷听的人已经走了。李荣书说:“那个偷听的人想从我们这里知道什么?招募哨兵的事情吗?”
文徐允摇摇头:“市局说再过一个小时军队的车就会过来了。说不定那个偷听的人会再次出现。”
Tarzzan挠挠头:“军队借走的那批狗狗该不会是Annie和Youngseo吧?”
李荣书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困惑:“我吗?是Tarzzan哥帮忙取名的那只小狗吗?”
文徐允颇为无奈地摇摇头。
赵盱灿和Tarzzan双双进医院的那天,她前脚带着Echo、Koda和Bailey一起回了犬舍,后脚Tarzzan就贼兮兮地跑到犬舍去看狗狗,正好和准备去遛狗的文徐允撞个正着。
Tarzzan正好拿着冻干往Echo嘴里丢,只觉脊背发凉。他回头一看,文徐允正站在他身后,手里的狗绳一甩一甩的,不会知道是用在Echo身上的还是用在他身上的:“我们徐允呀——”
文徐允走近,Tarzzan一哆嗦,原本还拿在手里的冻干正好掉进Echo的嘴里。文徐允无奈地瞪了Tarzzan一眼,又瞪了Echo一眼:“Echo很贪吃的。它不能再胖了。”
“我发誓我真的只喂了一颗。”Tarzzan眨巴眨巴眼睛,Echo还扒着他的腿猛嗅他的背包。
果然是有备而来。文徐允预备牵Echo出去遛遛,撞见犬舍训导员托着一只史宾格幼崽进来。Tarzzan和训导员打了个招呼,小心翼翼地接过训导员手里的狗狗——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认识的?文徐允有些困惑,训导员说:“徐允也是过来看小狗的吗?”
也?文徐允看了眼Tarzzan,Tarzzan在训导员身后做了双手合十的手势,像是秘密被发现之后向她讨饶。训导员这才想起来:“忘了和你说了,今天有批警犬预备役送过来,我正准备带它们去做身体检查呢。Tarzzan说他很想看看小狗,我就叫他过来了。”
原来这家伙不是过来看Echo的。文徐允耸耸肩,Tarzzan又把史宾格幼崽塞进她怀里:“一起去看看小狗吧。”
“等一下,我还要带Echo出去——”,文徐允话还没说完就被Tarzzan拽着手臂往前跑。Tarzzan回头补了句:“我会带Echo出去的,你放心吧。”
她不是这个意思——文徐允很是无奈,不过被Tarzzan拉到小狗面前时,心情也变得和Tarrzan一样快乐。狗狗们的尾巴摇得像螺旋桨,好奇地嗅闻着她们的手,有几只淘气的甚至想从围栏里跳出来,急忙被文徐允抱回去:“这帮家伙真的是——”
“很活泼嘛,挺适合做警犬的”,Tarzzan摸了摸史宾格幼崽的头。史宾格幼崽意外地沉稳,一路嗅闻,带着他们找到狗狗们所在的围栏,现在正围着围栏转圈,时不时把想要跳出来的幼崽用头拱回去。
Tarzzan眼尖,指了指蹲坐在围栏正中间的德牧幼崽:“那一只也挺安静的。”德牧幼崽安静地注视着打闹的狗狗们,耳朵一动一动的,时不时瞥文徐允她们一眼,似乎在确认她们对狗狗们来说是否安全——这只狗狗似乎对她们很警惕。
Tarzzan托着下巴思考道:“感觉这只的性格和荣书很像呢——就叫它Youngseo吧。”他又用手指点了点史宾格幼崽的鼻子:“这只就叫Annie。”
文徐允和史宾格幼崽面面相觑——这只狗狗和我很像吗?“直接拿我的名字给它合适吗?”
Tarzzan点点头:“合适啊,她这么优秀,说不定会被选去做军犬呢——不过也不一定,性格太沉稳的,戒备心太强的有点独立,不愿意听军队的话。”
Tarzzan笑了笑,但眼睛里没有笑意,就像文徐允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不过会有人训导她们的。”
文徐允有些不解:“市局怎么可能会把好苗子转手给军队。”
Tarzzan苦笑:“市局做得了主吗。”
总觉得Tarzzan不像是在说狗狗的事。文徐允还想问下去,Tarzzan却笑着一手抱起史宾格幼崽,又把围栏正中间的德牧幼崽抱了起来:“哼哼,你们这两个家伙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但愿她的预感不会成真吧。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文徐允匆匆将思绪转回护送荣书去募兵站的计划中。
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军用皮卡过来接走了李荣书。李荣书坐在后座,透过后视镜确认司机正在专心开车。她戴了一枚黑色的耳钉。她用手指轻轻敲了两下耳钉,听到另一侧传出两声敲击声——赵盱灿能通过这个监听装置听到她这边的动静。
李荣书调整了一下姿势,装作无聊,呆呆地看着窗外。车窗外一片漆黑,微弱的月光隐约照出了森林树木的轮廓,不知道会有什么怪物从树丛里钻出来。军用皮卡后头有个伪装色的顶篷,隐约能听到笼子铁栏杆撞到车身的声音。荣书凝神听车后头的动静,但皮卡在土路上行驶时的响动太大,她很难从噪音中分辨出车后头的声音,只能隐约听到一点呼吸声,还有指甲抓挠铁笼的声音。
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有些诡异。里头的狗狗一声都不会叫吗?
车底下发出了“咔哒”的声音,整辆车渐渐向另一侧偏过去。司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报错信息:“奇怪,胎压怎么出问题了,出发之前明明检查过的。小姑娘,你在车上先等一会儿。”
车子正好停在树丛边。司机下车检查,树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是司机的身体不小心碰到树丛的声音吗?
车身微妙地倾斜了一下。有熟悉的味道。李荣书试图从后车窗查看顶篷里头的情况,但车后窗竟被蒙上了伪装色的帆布,什么也看不见。伴随着熟悉的味道一道飘来的是刺鼻的酒精味,她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不得不调低嗅觉灵敏度。
“搞定了”,司机关上车门,“马上就到募兵站了。”
顶篷后头到底有什么?李荣书身体紧贴在后座上,赵盱灿的声音通过监听设备传了过来:“那个偷听的人追过来了——他身上刺激性的味道太多,没法准确定位。”
所以是他进了顶篷吗?他要对狗狗做什么?李荣书敲了两下耳钉以作回应,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车子一路开到募兵站前。募兵站一片漆黑,看不到一丝光亮,完全不像是开放的状态。司机也有些困惑,下车去前头的哨岗站问询,好一会儿都没有回来。
见司机完全没有回来的意思,李荣书决定先下车看看。哐啷——铁笼栓锁被打开了。李荣书急忙跑到顶篷入口,发现里头的铁笼空空荡荡。没有狗狗的味道。李荣书手伸进笼子里摸了一圈,也没有摸到狗毛。关在铁笼里头的到底是什么?李荣书不敢再想下去,仔细嗅了嗅铁笼里存留的微弱的味道,往募兵站里冲——铁笼里所有气味信息的痕迹都指向募兵站。但是为什么?
李荣书走到募兵站门口,大门敞开,里头黑洞洞的,像是邀请她进去一样。李荣书深吸一口气,走进黑暗中。
有血的味道。屋子里一片漆黑,李荣书勉强辨认出摆放在桌子正中的三个卡通道具——一双手、一把小刀和一件作战衣。李荣书挨个嗅闻过去,发现道具上都有血的味道——气味源到底在哪儿?
李荣书盯着色彩鲜艳的卡通道具看了一会儿,掏出从Bailey那儿顺来的小刀,从“手”的道具上直接劈下去——刀划破外头的PVC封层,碰到了藏在里头的玻璃瓶子,瓶子里头装着带血的指甲碎屑。
李荣书皱眉,又用小刀划开剩余的两个道具——“小刀”道具里头是一把有些生锈的沾血的小刀,“作战衣”道具里头是沾血的作战衣碎片,隐约还有点垃圾桶的臭味。
三个道具里的血的味道都是同一个人的。桌子对面是一条狭窄的封闭的走廊,一路通到另一个房间。走廊尽头有酒精的味道。
李荣书跑到下一个房间。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更像一个训练场,李荣书看到的都是坚实的土地和丛生的灌木,房间四壁和天花板更像是临时搭建出来的活动板房,而更为怪异的是吊在正中间的温馨提醒:请小朋友们发挥自己的能力,帮我们找到手、小刀和作战衣的主人。
李荣书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在这个房间待着的里不只一个人。她捡起一颗小石子,朝着灌木丛晃动的方向扔过去。两个小孩子从灌木从里跳了起来,急忙躲到另一处灌木丛里,小声啜泣着。
可她只是丢了一颗石子过去而已——他们怕的应该是别的什么。
一股刺鼻的甲醛味道钻进她的鼻子。李荣书差点吐出来,忍着呕意将两个孩子从灌木丛里抓出来,给他们一人递了一个口罩,将他们带到通风的走廊出口:“我是向导。你们先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带你们出去。”
“姐姐,谢谢你……”大些的孩子说话时有点大舌头。李荣书简单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发现他的舌头上有一条还未痊愈的伤口。
李荣书有些不敢相信:“是灿成吗?”
孩子点点头,拉住李荣书的衣角:“我爸爸、我爸爸就在前面的房间里面。姐姐,能不能救救我爸爸。”
李荣书脑子飞速运转,没理出个所以然。甲醛的味道越来越重,李荣书担心房间放置了释放有毒气体的装置。她将两个孩子安顿好,拨开甲醛味道最重的灌木丛,找到了一个人形立牌。李荣书照例用小刀割开立牌,在夹层里找到了被封存的狗牌:“Tommy?”
赵盱灿不敢置信的语气通过监听装置传了过来:“怎么可能……”
“你认识他吗?”
“你不认识他吗?”
李荣书不解道:“他不是市局的人,我怎么可能认识他。”
“……等下,我调一下警察系统的哨兵名单。”
赵盱灿又怎么了?李荣书无暇等他,找来一把铲子,顺着甲醛的味道往下挖,没过多久就挖到了硬邦邦的和泥土完全不同的东西——是玻璃盖子。李荣书划拉开玻璃盖子表面的泥土,一张苍白的被液体浸泡的脸露了出来。
李荣书吓了一大跳,面上没有表现出来——那股味道原来是福尔马林。Tommy的尸体被浸泡在福尔马林中,不知道在这里封存了多久。
李荣书注意到玻璃盖子旁边还有一张被撕下来的纸。她拿起纸,发现那是一张医院开具的死亡证明,上头附了一张女孩的照片,死亡时间就在几天前,死因是严重的五感失调引起的自杀,下面写了女孩的名字,Nina。
李荣书盯着这张照片,越看越觉得眼熟——这不是她们和Tarzzan他们碰到的那天,她们追踪的那个从医院里逃出来的哨兵吗?
“赵盱灿,你认识这个叫Nina的女孩吗?”
赵盱灿的语气有些迟疑:“警察系统的哨兵名单里没有这两个人的名单。可是为什么?”
“你在哪儿见过她们?”
“在命案清洁公司的档案里。但Tommy和Nina是警犬预备役。”
警犬。李荣书突然想起给Tarzzan做精神辅导时Tarzzan说过的话:“你去问姐姐要一下市局警犬的名单。我找到灿成了,他说他爸爸也在这里。”
“他爸爸……”,这下轮到赵盱灿摸不着头脑了——不过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知道了。我先和徐允姐联系,一会儿和你在尽头的房间汇合。我相信你能做好的。”
李荣书失笑:“别以为你多做了几年哨兵就能做前辈了。一会儿见。”
荣书带着两个孩子走进下一个房间。小一些的孩子小声哭着,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缩小——他陷入精神紊乱了。李荣书让孩子靠在柜子边,用手捂住他的眼睛,小声唱着特摄片的主题曲。灿成摸了摸那孩子的头:“你不要急,我们的超级英雄马上就会过来救我们的。”
“哎呀,现在的小孩子还相信我们喜欢过的特摄片主角呢。”是Tarzzan的声音。
荣书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尽管她知道不能对Tarzzan放松警惕,但她还是不愿意面对事实:“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比我先出现在这里。”
“因为我比你更熟悉这个地方啊,”Tarzzan在房间里踱步,缓慢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被放大了无数倍,这让荣书更紧张了,“荣书,我从上次你给我做精神辅导的时候就知道了,你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向导。”
荣书像猫儿一样眯起眼睛:“所以是你让这两个孩子带我进来的,就是为了测试我的能力?”
“对啊,同时也是一个相当出色的哨兵。这下算是捡到宝了。只是做警察的话太可惜了,不如做向导头头。有很多人会听你的话哦。”
“我对精神操纵不感兴趣”,李荣书很快回绝了,“只是针对我的话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把无辜的孩子也卷进来?你是小组成员,也是警察,你不该这么做。”
“我可没有绑架孩子的本事,只是搭个便车而已。如果我不把你卷进来,这些孩子多半也会变成下一个Tommy和Nina。”
“我不会让他们变成听话的军犬”,荣书悄悄带着孩子往后退,“你和Bailey也不会。我不关心你到底是谁,但你是小组成员,我一定会保护你。”
“Bailey什么都和你说了吗”,Tarzzan有些诧异,“Nina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这是市局和军队之间的约定,Nina她没能逃掉。我不相信市局,也不相信你们。”
“Bailey她什么也没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她是什么样子的人”,荣书努力拖延时间,仅凭她一个人是没法对付Tarzzan的,“灿成他爸爸被逼疯了,不代表你也会被他们逼疯。”
赵盱灿适时将情报传了过来:“几年前的警犬名单上有Tarzzan和Bailey的名字。我和Bailey马上过来。”
“跑!”李荣书让孩子们往回跑,被突然窜出的身影抓住了脚踝,重重摔在地上。抓住她脚踝的男人下巴上满是胡茬,抓住她的手臂还在不停地颤抖。他灰败的脸上满是绝望和愤怒:“灿成他好不容易才通过哨兵测试,你怎么可以让他逃走!他不能走!”
荣书顺势一脚踹过去,被男人勾住膝盖内侧,重重压在地上。荣书掏出口袋里的小刀,反手扎在男人小腿上:“你要让灿成一样和你变成疯子吗!灿成他更担心你!”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永远都是最出色的……和我一样出色……”男人像是被洗脑一样不断地重复着他的臆想。荣书将痛觉灵敏度调到最高,剧痛让她的身体条件反射似的地反曲,小腿用力踹在那男人膝盖上。
男人发出惨叫声,很快被另一个人箍住了脖子,昏迷过去。Bailey来了。李荣书终于有时间喘息,赵盱灿拍了拍荣书的肩膀,将警犬名单展示给Tarzzan看:“Tarzzan哥,你和Bailey姐本来就是警察系统的。徐允姐和我会想办法把你们抢回来的。”
“抢回来?”,Tarzzan仍有些怀疑,“我和Bailey又不是狗。”
“不是狗所以才行得通啊”,赵盱灿振振有词,“你们本来就是人,所以市局和军队的警犬租借协议才不成立。大不了就捅给法院和军事法庭喽,看看是我们有理,还是他们觉得哨兵就是狗这种理由能不能说服得了法官。”
Tarzzan笑得有些无奈,和Bailey对上了视线。Bailey认真地说:“我都不相信,但是我相信Annie和你。所以也试着相信我吧。Annie她在外面等你。”
“等着把我抓回去吧。”
“不是的,只是想接你回去而已”,李荣书脸上仍有些生气,但气的不知道是Tarzzan不愿意相信她们还是她打不过Tarrzan,“姐姐说从没遇到过这么不听话的想要溜走的狗。但是她永远都会狗狗回家。”
所以说最后还是变成狗了。Tarzzan无奈地摇摇头,举手投降:“真是败给你们了。大小姐可千万别食言。”
赵盱灿在Tarzzan后脖子上干脆利落来了个手刀,将昏过去的Tarzzan背起来:“对人我不太清楚,但是徐允姐对狗是绝对真心的。”
Bailey拍了拍Tarzzan的头,问荣书:“Annie知道她到底养了几只狗吗?”
荣书皱了皱鼻子:“反正我不想做姐姐的狗。赵盱灿和Tarrzan肯定算是两只狗狗了。”
“Wow”,Bailey摸了摸鼻子,觉得十分好笑,赵盱灿背着Tarzzan又和荣书吵起来。不过今天的白班姑且算是结束了。Bailey伸了一个懒腰,和不远处的文徐允招了招手。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紧,明天也会像今天一样,她们还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END
Auroratalia on Chapter 1 Fri 01 Aug 2025 02:33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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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rizon3423 on Chapter 1 Sun 17 Aug 2025 03:00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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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hhgxiao (Guest) on Chapter 1 Thu 07 Aug 2025 07:46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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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rizon3423 on Chapter 1 Sun 17 Aug 2025 03:01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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