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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 幽灵

刘众赫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他还是不得以怀疑自己是否遭遇了灵异事件

在必经的隐蔽小巷角落总是时不时地“刷新”几张购物优惠券，抽奖活动时不时“幸运”地中大奖，锻炼口渴时总是“恰好”遇上志愿者送水活动……生活中的小恩小惠还不足以让刘众赫在意，或许这些只是糟糕的生活偶尔给予马拉松运动员的一两杯水，以廉价的好处拉动疲惫的人继续精疲力尽下去。真正触动刘众赫警惕红线的，是愈加频繁的在视野中一闪而过的白影与晃神时像素化的空间。

刘众赫最开始尝试洗脑自己，或许只是看太久屏幕用眼过度了，或许只是最近有些累了。没事的，好不容易被挖掘进了战队，好不容易生活条件有了改善，只要美雅能过上更好的生活，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事，不是吗？

直到一天夜晚，给刘美雅讲完灰姑娘的童话故事后，还未开智的妹妹用被子蒙住半张脸，磕磕绊绊地说自己看到了白色的幽灵，希望哥哥能陪着自己一起睡。那天晚上刘众赫抱着自己的妹妹挤在狭小的单人床上，一夜无眠，脑中挤满了愤恨与无措。或许他只是将对于生活被挤压的情感发泄在这个不曾相识幽灵的身上，但来之不易的宣泄口还是让他不讲理地这样做了

刘众赫决定采取些措施。先是在大门口撒盐和红豆，再是去找所谓的大师，甚至直接带着美雅到医院一起体检……直到掉到楼下泥土中的红豆发了芽，那抹白影也没有消失，甚至愈演愈烈，刘众赫也愈发焦躁。或许刘众赫自己也没意识到，他潜意识地将对生活的不满与焦虑转移到了毫不知情的幽灵身上

于是刘众赫看着自家门口凭空出现的钥匙泄了气。是的，他今天出门忘带钥匙了，因为昨天晚上的超负荷训练，今早起来送美雅上幼儿园时还有点耳鸣，急匆匆赶去俱乐部都没注意到包中少了一把钥匙，直到领着美雅站在门口时才发觉。安顿好美雅后还要赶回俱乐部继续打训练，刘众赫只好掏出手机联系开锁人员。 在手指按下拨通键的前一秒，刘众赫鬼使神差地回头，一把闪着银光的钥匙赫然出现在门口，仔细看还能看到边缘闪着像素和火花

刘众赫一时心情有些复杂。刘美雅对于这些已经见怪不怪，或者说，刘美雅习惯了幽灵的存在，有时还会在睡前向哥哥讲述遇到幽灵的趣事。或许接受幽灵的存在不是坏事，毕竟一直以来幽灵也没有做出过出格的事，甚至一直在帮助自己。心头涌起一阵异样感，刘众赫有些愧疚，认为自己不应该对一个没有实体的好心幽灵那么排外，但同时他也认同自己的做法，必要的警惕是自己在这个世界摸爬滚打练出来的，总是没错的。两种想法拉扯着他，刘众赫觉得自己的大脑要裂成两半

总之，幽灵先生凭借一把钥匙，在漫漫长跑中终于打开了刘众赫的第一道门——家门

往后的日子，刘众赫试图无视幽灵的存在，但似乎他越是这样做，幽灵就越是缠着他。每天起床可以在床头看到一闪而过的白影，在俱乐部的机位旁总是有一块人形的空间闪烁着像素和火花，回到家又能听见美雅与幽灵的嬉戏声。幽灵似乎一直都跟着自己，且只有自己与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可以看到他，这是一个奇怪的特性，刘众赫不禁想着

他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下去

直到一天早晨。窗外的晨光缓缓流入厨房，将刘众赫的身躯轻柔地包裹起来。他照常用锅铲抵着鸡胸肉，一面金黄焦脆正准备翻面时，耳边骤然响起一道男人模糊的声音:“怎■又■鸡胸肉■？■没吃腻我■看腻了。”

刘众赫猛地转头，一个人形的透明影子就站在他身侧，目不转睛地看着锅中的食物。刘众赫可以清晰地看见白大衣下有些廋削的身形，以及因低头而露出的脖颈。但，他的脸仿佛被打上了厚重的马赛克，细看根本看不清五官

“哐当！”刘众赫当即摔下锅铲，一把顺起案板上的菜刀与幽灵对峙

“喂喂■■！这■■发什■疯？”幽灵条件反射般立马举起双手，立刻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表情由慌张转变为了惊喜。“诶！你能看■我了！不对，你早就能■■了，你现■是能听■我■■了！”

刘众赫皱紧眉头，听着幽灵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开什么玩笑，这种灵异事件为什么偏偏发生在自己身上，甚至还越来越严重了？刘众赫脑中仔细搜寻着解决办法，谨慎地开口:“……你有什么目的？”

幽灵一瞬间似乎是睁大了眼睛:“啊？”他表现地很无辜，就像是在凶案现场被警察抓走定罪的路人。但刘众赫也并未掉以轻心，握着刀柄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哥哥？”刘美雅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切。刘众赫看到了自己的妹妹，睡眼惺忪地倚在厨房的门框边，还打着哈欠，全然一幅没睡醒的样子。正想赶紧支开美雅，视野的边缘闪过了一堆火花，再回头时幽灵已消失不见

为了彻底解决幽灵的问题，他决定与幽灵进行一次见面会晤，为此，送美雅去上学后他破天荒地向经济人请了假，坐在餐桌前等待幽灵现身。但此时的刘众赫很恼火，他在桌前已经干等了两个小时，其间幽灵反常地没有出现

他在躲我。刘众赫心头没来由地有点酸涩，但愤怒仍然占据着主导地位。为什么现在不出现了？是害怕了吗？幽灵也会害怕？在介入我的生活后把一切弄得一团糟后逃走了？

你怎么可以？

或许是刘众赫满脸黑线的表情足够恐怖，在离他到达爆怒顶峰仅差临门一脚时，模糊的声音再次响起，眼前又是一阵火花闪过，对面的椅子上已然坐着的幽灵逐渐显出身影。通过一番“平和”的交谈过后，刘众赫通过了幽灵借住的请求，而幽灵也愿意遵守刘众赫立下的一系列规矩

“为什么是我？”刘众赫还是问出了他最在意的问题

“嗯……因■我是■的粉丝啊，刘■赫选手。”幽灵用着调侃的语气将最后的选手两字加重。刘众赫敢确信，厚重的马赛克下幽灵的脸绝对是笑着的

他在撒谎。刘众赫虽已经开始参与战队的部分活动，但还远远没有达到称呼为选手的程度。听着幽灵那轻浮又随意的语气，刘众赫自知在这点上较真没有意义，便干脆跳过这个话题

“你是怎么做到那些的？”刘众赫的眉头并没有因这位幽灵的示好而松懈。他可以触碰到部分物品，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改变自己的运气。这太危险了，而刘众赫必须排除一切危险因素

幽灵似乎愣住了，飞快地小声自语了一句：“果然■是那■警惕啊。”可惜这句话并没有逃出刘众赫的耳朵。出乎意料的是，刘众赫从中听出了一丝丝熟悉的情感

我们之前见过吗？刘众赫并没有将这句问出口，只是在缺久童年的记忆中细细搜寻，不出意外的查无此人

还没等刘众赫理清思绪，幽灵便悠悠然地开口：“盖然性。你■以理解为■补‘不合理’的一■力量。”

说着，幽灵伸出手，摊开，“比如，现■我手中什■也没有。”他又将手握成拳，随着一小片火花闪过，手掌再次摊开时，一朵小雏菊赫然躺在他的手心中。“就■这样。我之所■能存在也是依■于盖然性■支撑。”

“哈，那我可真希望你能快些把这该死的力量用完。”想到近来幽灵出现而带来的困扰，刘众赫的脸立马黑了下来，咬牙切齿地说道

而幽灵则将雏菊放在手中把玩，笑嘻嘻地打趣：“雏菊的花语■永■的快乐，和你这人真■不沾边。再说了，我不是帮■你很■忙吗？你这样是■没朋友的。”幽灵边说，边扶住桌子，迅速地拉近身位，将那朵雏菊稳稳地插在刘众赫耳边的碎发中

“喂！你。！”出于对安全社交距离被打破的惶恐，几乎是下意识的，刘众赫的拳头向幽灵的面门冲去，当然，扑了个空。不过这下两人倒是终于安静了下来

多亏了这次应激反应，刘众赫并没有从幽灵的话语中体会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悲哀

许久之后刘众赫再次回忆起这次谈判，除了那朵雏菊，只依稀记得结尾时，幽灵不满的嘟囔：“一口■个喂真■很没礼■啊，臭小子，我■你大哦！”

那时自己做出了怎样的回应？

“想不到一个幽灵也会在意这个，明明都是不存在的人了。”那时的自己抱着双臂，看着那模糊的双眼淡定地回怼。因为已经交流许久，刘众赫也习惯这样模糊的声音

“那■少用名字■称呼我吧……”幽灵叹了一口气，似是退让了一步。“我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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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 金独子

幽灵的名字是金独子。

刘众赫将这个名字在口中绕了一遍，想吐槽这是个奇怪的名字，张了张嘴却发现这三个字似是在与舌头打架一般，只能极其生硬地吐出。这一点十分反常，虽说自己能看到幽灵本就很不正常了，但吐字不清是绝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看了看面前一脸呆滞的金独子，刘众赫选择默默将这一点记在心底

在有了金独子的加入后，生活这锅汤仍似从前不咸不淡，刘大厨依旧向里投入往日的食材，而金独子则像是个不安分的孩子，不仅喜欢围着大厨转圈，更是钟爱捕捉大厨疏忽的瞬间，往汤里投入别样的食材，撒上刺激的调味品

虽说刘众赫禁止金独子与刘美雅交流，但金独子仍维持着往日的习惯。在刘美雅放学被哥哥留在家后，金独子仍会留在她身旁，笨拙地舞动自己的身体或是使玩具在空中飞舞来逗小女孩开心。介于刘美雅早就习惯了金独子的存在，刘众赫并不排斥金独子与妹妹的来往，只是怕金独子那模糊的声音会让妹妹那本就不清晰的发声雪上加霜。况且，金独子可以看家，刘众赫对于妹妹被带走一事仍心有余悸

与金独子相处久后，刘众赫慢慢摸清了金独子的性格，随和，温驯，算不上活泼但又带些坏心眼，时不时又喜爱算计一下自己。身边的金独子总是神经大条，刘众赫便觉得金独子不算难懂，也预测得到他绝不会严格遵守自己的规矩

所以当刘众赫看到在床头给美雅讲故事的金独子时，他本该气愤的心平静地置于胸腔中跳动着。为了不打扰妹妹的睡眠，刘众赫晚训回家时总是将动作放地很轻，或许也有二人太入迷的原因，谁都没有发现站在房间门口的刘众赫。玄关为晚归者留下的小灯尽职尽责地散发出柔和的光，沿着门缝悄悄撒出一道路，路的尽头便是沉浸于书本中的半透明身影

金独子侧身坐着，低垂着眉眼，嘴唇嗫嚅，轻轻地读着书，刘众赫发觉此时金独子的声音格外清晰。光从金独子的身体里跑过，只在桌面与墙面上留下隐约的阴影来证明某人的存在。刘美雅的眼睛缓慢地一闭一睁，直到她彻底闭上眼进入梦乡，刘众赫才将注意力全数放在金独子身上

男人并没有发觉女孩已经睡着，仍然如饥似渴地捧着书，时不时轻柔地翻动书页。怎么会有人连童话故事都读地这么入迷？刘众赫不理解，干脆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门板，暗示男人该离开了。金独子看起来被吓到了，抬头时还有些惊恐——也许是被刘众赫抓包的原因

等到金独子站到面前，刘众赫才发觉金独子的身体更有实感，而不那么透明了，就连脸部都逐渐清晰起来

这样的金独子对于刘众赫来说有些陌生，一时忘了开口，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金独子。刚刚在卧室中光线太过昏暗，刘众赫现在才能仔细观察金独子的脸。可能是作为一个幽灵的原因，他的脸有些消瘦，皮肤白皙，出乎意料的是，眉眼间还残存着青春的气息，但长相并不算出众。或许是脸部还有些许模糊的原因，刘众赫认为要是把金独子丢进人海之中是绝对找不出来的

金独子被刘众赫盯得有些发毛，率先开了口：“呃，别盯■我啦，是美雅要我给她讲故事，你不■家她有点害怕。”声音还是有点模糊，和他的脸一样。刘众赫有些意外自己竟然会在意一个男人的脸

“不是这个，我清楚你不会安分老实的。但你怎么…”刘众赫并没有把话说完，他想问的有很多，所以他将优先解释权交到了金独子手里。当然，聪明的金独子立马就意会到了刘众赫未尽的部分

“啊！这个啊！”金独子难得显露出了窘迫的神情，眼神四处瞟，“我应该■要真正意义上的借住了。”

加上金独子曾对盖然性的解释，刘众赫瞬间理解了当下的情况：金独子要成为现实了。他的第一反应是细索如何安排房间，家里只有两间卧室，美雅需要充足的睡眠而自己的作息又错开了，客厅的沙发不大，但金独子或许可以挤一挤？

刘众赫准备将金独子安排到沙发，抬头又发现金独子眼巴巴地盯着自己：我不想睡沙发。他的眼神是这样说的。刘众赫感到头大，思来想去也只能让金独子和自己一个房间

金独子看到刘众赫扶额，缓缓吐出一囗”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开囗：“你和我一个房间，你打地铺。”逃脱了挤沙发的命运，金独子很高兴，他小声欢呼起来，一下子又消失在原地。刘众赫不想管这个麻烦，在洗漱时又不免想到金独子，虽说现在仍属于幽灵的金独子几乎不会遇到危险，但刘众赫仍好奇金独子的由来与去向，甚至于隐隐有些担心

真是疯了，怎么可以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接受一个外人？刘众赫双手撑住洗手池两侧，死死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两位刘众赫彼此对望，相处谴责对方。他现在有些后悔接受金独子，当初是念在金独子是幽灵才同意的，现在他要成为实体了，从前的一切都会被打乱

刘众赫希望自己的生活是如太平洋般平静的海面，每个今天都沿袭昨天，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下去，虽平淡枯燥但又十分安全且易应对。他讨厌变化，甚至是排斥。好巧不巧，金独子就像北欧神话中的巨型鱿鱼，仅仅是存在其中，就将他的海面搅得天翻地覆

比如现在刘众赫发现他房间的地板上有一个被子堆起的鼓包，想都不用想，是金独子的杰作。他上前揭起被子的一角，露出正窝在被子里看童话书的金独子，这个男人甚至将玄关的小台灯拿来照明。暖黄的灯光温柔地拢罩着他的面庞，连劣质纸张上油印的金发王子都蒙上了一圈，看起来正闪闪发光。而金独子被刘众赫发现后，也只是用手撑着脑袋，笑着打招呼，“哈喽啊，众赫。”

刘众赫捏紧拳头，看上去正拼命忍住才没有一拳揍上那张欠揍的脸，只是咬牙切齿地提出询问以检验这人的脑子有没有坏掉，“你似乎还不是人吧？”

金独子听出来了，这人正暗戳戳骂自己呢，于是装作惊讶地回应着，“呀！我们众赫竟■连这么浅显的问题都看不出来吗？”——你瞎了？随后用一个灿烂的笑容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噗通，金独子把尖椒扔进了锅中。逐渐实体化的金独子生活习性也向人类靠齐，他开始需要进食，睡眠，能够触碰大多数物品，唯独接触不到生物。所以金独子才会如此地有持无恐，毕竟刘众赫想揍也揍不到，而自己便可以欣赏刘众赫宛如吃土的表情。而意外是，刘众赫听完后，只是略过了他在床上躺下，裹起被子，留给金独子一个壮硕的背影

刘众赫进房间时并没有开灯，光源只有穿透玻璃的盈盈月光与金独子被中跑出的暖光。环境整体上还是昏暗，所以金独子并没有看清刘众赫的表情，为了一探究竟，他轻轻地从被窝里钻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安静房间里格外明显，反常地，刘众赫也没什么反应

“刘众赫？”金独子试探地喊了一声，床上的那位却用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了

这种时候他不应该爆起再骂我几句吗？金独子脑中全是平时和自己斗嘴的QQ人刘众赫，想到这又不免轻笑一声，到床边细细观察美男子的侧脸，就和从前自己还是透明时那样。而刘众赫紧紧闭着双眼，他能感觉到熟悉的视线向自己投来，微妙的踏实感在心尖跃起

刘众赫不明白自己对金独子的感情，所以他忍住了，在察觉到不正常的躁动时，他便不敢再审视自己的心了

到家时会冲着自己微笑的金独子，陪伴美雅嬉戏时会笨拙地玩游戏的金独子，吃饭时会双眼发光毫不吝惜自己的夸奖的金独子，打游戏时在自己身边碎碎念的金独子，面色严肃认真读书的金独子，在镜子中与自己眼神相撞的金独子，因为番茄而抗议的金独子……各种各样的金独子在刘众赫的脑中，小人们叽叽喳喳地吵着，点燃篝火举办末日派对。每一瞬间的金独子不断重叠，一点一点勾勒出一整个生动的，鲜活的金独子

“金独子。”

刘众赫无声地喊了一声，现在他已经可以流利地喊出那个奇怪的名字了

混乱在他的心中搅动，疲惫还在肆意地啃蚀他的大脑，在意识沉浮之间，刘众赫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靠近了他，脸上躁动的温度也逐渐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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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3 恋人
“我喜欢你的故事。”平常的午后，金独子安静地躺在沙发上看书时，无缘由地来了这样一句

刘众赫顿了一下，保持扫地的姿势侧头微微打量了一下金独子，而沙发上的人连头都没抬，眼神依旧死死陷在书页之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刘众赫有些拿不准，这句话是对谁说的？金独子有读书时自言自语的坏习惯，好几次自己搭了腔，却被金独子嘲笑或是无视，而有时不回话，又会被金独子气囊囊地质问为什么不理他

于是他抬头瞟了一眼，捕捉到书页上油印着一位黑发王子，当机立断判定为是前者，这个蠢货一定又在与那位童话王子对话，便低头继续打扫工作

一步步移动到了沙发边，刘众赫正与卡在茶几缝中的纸片斗争，小腿被人轻轻踹了一下

“嘿，又装高冷男？”

猜错了。刘众赫揉揉眉心，开始在心中准备措辞好敷衍掉这个吃软饭还态度恶劣的家伙

“你为什么总是捧着那本童话书看，还不腻吗？”刘众赫决定先发制人。金独子涉猎许多书籍，在他能接触到手机后更甚，但他每个星期总是会把这本童话书翻出来细细地品味一遍，对此刘众赫没少嘲讽过他幼稚，金独子本人倒是对此毫不在乎

“不要转移话题，大房东，”金独子坐起来，将书放在膝上，音量陡然爬高。“听了我的话你就没什么感想吗？”

亏他还记得某人是房东，看这跋扈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关系亲密的同居室友呢。刘众赫能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正突突跳，这位寄人篱下的幼稚鬼总是以气他为乐，特别是在完全变成人的状况下，个人距离的底线早就被踩成了碎渣渣

今天是周末，刘美雅还在房间里与新交的朋友一起打游戏，为了顺利渡过一个平和的下午，刘众赫不得以好好回答金独子的问题

喜欢…我的故事？刘众赫将问题又想了一遍，有些不明所以。这样的生活，这样死板的叙述，有什么值得喜欢的。他这样想着，也这样说着，而当他再度看向金独子时，才发现那个幼稚鬼一直盯着自己

金独子的表情很认真，刘众赫只有在金独子读书时才看见过那样的他，而不一样的是，他的眼中不是单纯的审视，还夹杂着温情。午后阳光正好，照进金独子的眼中，亮亮的

“因为你是刘众赫，而我是读者。”金独子望着刘众赫，一字一句道，“你是我最喜欢的主角。”

这是告白吗？刘众赫完完全全呆住了。金独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我是刘众赫，而他是金独子，所以喜欢我的故事？不对，我和他是这种关系吗？刘众赫感觉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像是有一团火在胸口烧似的，火舌一点一点向上攀爬，连大脑都要融化

“你这是什么意思？”金独子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刘众赫终于是忍不住了，决定要好好问问这位无缘无故闯进他的家又闹得鸡飞狗跳的人

“嗯？我还以为我们早就是■■了。”熟悉又陌生的模糊音节又出现了。在■■之下到底是什么？刘众赫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却又在即将开口之际找回了理智。金独子虽是轻浮，但他从未开过这种玩笑，更何况，自己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质问？

于是也只是张了张嘴，随口一句随便你，把这个话题掩了过去

话题可以随意掩盖过去，那心呢？很难想象，仅仅是模糊的■■，就能像一把万能钥匙，轻轻打开刘众赫的第二道门——心门

从此金独子就像是驻扎在刘众赫的心中。吃饭时会额外在意金独子的喜好，出去陪美雅玩时会多注意金独子的动向，看电影时也会时不时瞟一眼身边的某人……

这是喜欢吗？刘众赫看着躺在地铺上的那人想。金独子总是喜欢赖床，每天的工作就是看护刘美雅和骚扰刘众赫。钱？当然是可以直接变出来的，于是金租客便成为了刘众赫家最闲的一位

日常是，刘众赫定的闹钟已经响了第二遍，金独子也只是皱了皱眉，拉起被子盖住头，嘟嘟囔囔地撒娇让刘众赫把烦人的闹钟关掉。刘众赫早就起床了，第二遍的闹钟是他专为金独子定的，只是几乎从未尽到本职罢了

站在门口盯了会金独子唯一露出来的发旋，刘众赫还是退让了，关掉了留在房间里的手机闹钟，和从前的每一天一样

冬天早已过去了，连春天都到了尾声，韩国的纬度高，温度总是偏低的，就连到了夏天，春天的花都还一茬一茬地开。在去往俱乐部的路上，刘众赫看着那粉白粉白压在围墙上的花，他想，自己是喜欢金独子的。不是家人的喜欢，是恋人的

刘众赫意识到了这点，内心却也没什么波澜，就好像，喜欢上金独子本就是他的命中注定，而自己早已窥探到了这条生命的路

所以，回家时他绕路去了趟花店

现在的他早已过了买菜还要算账的拮据日子，或许有金独子的暗箱操作，刘众赫成功竞选了战队的正式成员，还刚刚好绕过了打假赛的那一队。一路的回忆又让他想起，关键赛那天出门时，金独子势在必得的神情

脑中是那人的脸，手里在也细细挑选。玫瑰太过张扬，郁金香又太过庄重。思来想去，脑中偶然间闪过的，是见面那次，金独子夹在自己耳边的那朵雏菊

“这就是你捧了束雏菊回家的理由？”家里最闲的人抱着那束雏菊，手指轻抚花瓣，哭笑不得地看着一身正衣，站在玄关处不肯好好看他的男人。刘众赫很难堪，就算他在外面是顶天立地的独立成功人士形象，在恋爱方面也还只是个小白，可偏偏，金独子就爱调侃他

“众赫啊，你整张脸都红了，太夸张了吧。”金独子笑嘻嘻地，声线却有些颤抖。刘众赫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什么嘛，这人的耳朵也红得像花店里的郁金香

“所以你是同意了。”刘众赫终于愿意直视金独子的眼睛，而金独子又像是被这道视线烫到，低头将脸埋了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了我愿意？而且，你一进来就把花塞进我的手里还说了一大堆不相干的话，你压根就没表白吧！”金独子的脸也跟着立马红了起来

看着还在扭捏的金独子，刘众赫借着从心底涌上来的勇气，轻轻拉过面前人的胳膊，嘴唇触碰了一下

“你没有拒绝。”做完这一切的刘众赫扒开了金独子后知后觉挡在身前的手，一字一句正色道，“我买了牛肉回来，今天吃部队锅。”说完留下金独子一人傻傻立在原地，走进厨房准备食材

晚餐时刘美雅才堪堪和朋友告别回到家，刚进门就是两个大男人坐在餐桌前诡异的沉默气氛。她乖乖坐到椅子上，只觉得两人之间怪怪的，明明很开心为什么又不说话呢？直觉告诉她不要多嘴，快速吃完饭就跑回了卧室

金独子等到刘美雅离开后才说出了接吻后的第一句话:“刘众赫，你知道我不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他说得很慢，仿佛这一句话要耗尽他全身的力气

刘众赫身上还穿着来不及脱下的正装，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金独子可以再他迷茫时说着暧昧的话，又能在他情动时用言语将他推开

想不明白就不想

“我不在乎，至少现在你还在这里，我们的故事就还能继续。”

你不是喜欢我的故事吗？有你加入的故事，难道你不愿意去阅读吗？

金独子呆住了，真正意义上的呆住，一动不动，只是眼睛死死盯着刘众赫，眼角泛红，没让眼泪落下，也没让心落下

“好。”他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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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结局：让一切定格在最幸福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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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4 碎片

砰砰砰

“队长，起床了。”鬼怪之王敲了敲玻璃罩，“我们快到下一个世界了。”

梦境戛然而止，刘众赫迅速将自己从梦中抽离出来。这是来到宇宙的不知道多少年了，时间在这样的空间中都会放慢脚步，计算时日早就成了毫无意义的事。这些年刘众赫已经不常做梦了，偶尔会通过比喻在梦中看到地球上社会的恢复以及同伴们，而金独子，在梦中出现的几率少之又少

“我梦到金独子了。”漫长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比如刘众赫的年龄，比如他与前泛滥之灾的关系

比喻的嘴巴张张合合，似乎在说些什么，但刘众赫听不到，本应截止的梦境化作记忆裹挟着故事的碎片再次涌入他的脑中

像是走马灯，确定关系后的日子如幻灯片般迅速闪过，刘众赫用力想要留住些什么，画面播放的速度也并没有慢下，只是在一个夏日清晨戛然而止。为什么那天自己没有去上班？为什么那天没有刘美雅的身影？一切都像梦境一般，荒诞又无序

金独子手里拿着游戏机向自己走来，“来打游戏吧，众赫。”刘众赫有很多想问的 但面前的人轻轻笑着，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自然接过游戏机，愣神的期间金独子已经将游戏选好了

“Minecraft怎么样？”嘴上是询问，手里已经点进了登录界面。金独子总是这样，表面上和和蔼蔼听询建议，背地里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刘众赫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工作直播时偶尔会打速通或恐怖模组玩法，他现在更在意的是金独子能不能跟上自己的速度。从出生点开始，刘众赫将键盘按得咔咔响，迅速跑路收集足够的木头和石头做成工具，正准备喊金独子过来一起下矿，却发现他的坐标早跑到了十万八万里远

“你怎么跑这么远了？”刘众赫传送到金独子身边。这是个小平原地貌，旁边挨着雪地，而金独子还在砍树

“我想先建个房子。”说着，金独子把头一歪，稳稳靠在了刘众赫的肩膀上

“一起吧，你保护我，我打不过怪物。”

“好。”

干脆地答应了，但刘众赫并不知道如何建造一个让金独子满意的房子，搭了一个火柴盒后，就被金独子赶去收集材料了

“刘众赫，顺便帮我搞点铁。”终于到了他熟悉的环节，刘众赫立刻出发找矿洞，并为金独子带回了整整一组的铁，完美完成了金独子的指令

“干得好。”金独子翻了个身，拱进了刘众赫怀中。“别老想着速通，享受享受游戏。”说着他将手绕到身后，揉了揉刘众赫的头发，收手时还带着点意犹未尽

享受游戏吗，刘众赫有些不习惯，一直以来的快节奏通关模式让他在金独子模式中摸不着头脑，最后还是由金独子来主导，执行他发布的一项项指令

在金独子的要求下，刘众赫在家前挖出了一个水池，还像模像样地丢了几条鱼进去装饰，完成后想逃到地狱去收集烈焰棒，结果立马又被金独子抓过来陪着钓鱼

刘众赫正无奈地一次又一次收线，耳边幽幽传来了金独子的声音，“怎么，跟我一起玩你很不开心吗？”

刘众赫的眉头跳了跳，好吧，他确实一直挂着个生不如死的表情。金独子的话也不好回答，有点心虚决定随便找个话题混过去

“现在就像做梦一样，没有实感。”这是实话，像这样休闲的时刻在平日中确实稀少，怀中的金独子却像是被什么电了一下，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后又放松下来

“我希望你过得幸福。”他说，同样把刘众赫挑起的话题滑了过去

“我现在就很幸福，金独子。”刘众赫有些不明所以，这不像金独子平常能说出来的话，他从来就不是会煽情的人

“不，不是这样的。”金独子突然转过来，双手死死压在刘众赫的肩头，俯视他，游戏机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刘众赫想开口安抚，而金独仍在喋喋不休

“你现在还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他的尾音颤抖起来，隐隐有些哽咽

“我不该■样做的，我■自■了。”金独子的声音再度模糊起来，整个人也开始闪烁着不详的火花

“金独子？”刘众赫很久没这么害怕了，他伸出手想托住金独子的脸，在靠近时那张脸猛然变得漆黑，像是黑洞一般，慢慢将刘众赫的意识吸附再嚼碎

这个过程的感觉很奇特，刘众赫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只有困倦感一波一波冲进他的大脑。为了保持清醒，他死死捏紧拳头将指甲扣进肉里，金独子却又将自己的手镶进他的手掌，二人十指相扣，鲜血淋漓

“时间■到■。”

“刘■赫，对■起。”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刘众赫只听到了金独子的道歉，但那时他早已无法去理解语句的意思了

像是漂浮在大海上，波浪此起披伏，带着身体摇晃。眼皮沉的要命，整个人处于似是鬼压床的状态，大脑逐渐清醒身体却不能动

这就是爱上一个幽灵，一片碎片，一个胆小鬼的代价吗？刘众赫自嘲地想。所有的记忆他都想起来了，那快乐的，幸福的，珍贵的都只是金独子为他编织的梦罢了。真是个胆小鬼，吝啬鬼，只分给了自己一片小小的碎片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刘众赫慢慢感觉到自己的意识终于回到了躯体中，缓缓睁开双眼，却看到了熟悉的东西

一个纯白的空间，看来金独子是把所有的伪装都放弃了，只留下了桌椅

和一个蛋糕

“你不应该说出那句话的，不然我们可以用完一整天去打游戏。”作者本人就坐在他的对面，慵懒地用手撑着头，趴在桌子上

“金独子，与其这样大费周章，还不如你自己乖乖回来。”刘众赫面无表情，冷淡地看着这一切

“我做不到。”金独子带着无可奈何的笑脸，刘众赫只想好好给他一拳

“那我带你回去。”刘众赫脸上仍然没有表情，只是用眼睛注视着面前的人

到这里，金独子的笑容终于有了裂缝，他有些笑不出来了，却死撑着嘴角

“你不想回去吗。”

“闭嘴，刘众赫。”金独子终于放弃了那难看的笑容，脸皱在一起，好吧，更难看了

现在轮到刘众赫无可奈何了，他看着跳动的烛火，闭眼静默了会，才轻轻吹灭那几根蜡烛

“谢谢。”他一边说，一边切了小块蛋糕放进托盘里，推到金独子面前

“吃吧，这应该是你最后能掌控的一点盖然率了吧，别浪费了。”

“你开心吗？”金独子没有动眼前的蛋糕，低着头，冷不丁抛出一个像小孩一样的问题

“开心。”刘众赫也继续惯着他

“你不生气吗？”

“没什么好生气的。”

“你……”

“不打你，快吃吧。”

得到了保证，金独子才捧起那块蛋糕，用叉子一点一点挖着吃。刚刚还那么嚣张，现在又像个孩子

“刘众赫。”

“嗯。”

“生日快乐。”

金独子把头低下，脸隐在阴影中，刘众赫看不清楚他表情，不过也很好猜，肯定是在伤感

宇宙的流逝可以改变很多，倔强的金独子也能变得脆弱

“我会把你带回去，然后我们就像以前说的那样，买一个大房子，大家都住在一起。”

空间缓慢坍塌，白色的墙面开裂，堙灭，露出星空，唯一的家具也慢慢变成粉末，消失在空中，只有没吃完的蛋糕还漂浮着

金独子穿过蛋糕，走到刘众赫面前

“众■啊，我爱■。”

仰头，在唇上触碰了一下，和刘众赫给他的吻一样，轻轻的

“你一■要带■回■。”

眼前的一切转瞬即逝，刘众赫再次回到了太空舱中

“队长，队长！”比喻大声喊他

刘众赫抬手把贴在脸上的小团子推远了些

“我没事，前往下一个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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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结局:为了曾经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