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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德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但是他能确定,他应该是回到了过去。
没什么靠谱的原因,甚至不是那些文学中经典的——问问别人今年是什么年份。
而是眼前这个小孩儿。
这个眨巴着眼睛,一脸严肃的看着他的小孩儿。
像一只毛茸茸,但是不知道自己毛茸茸,依旧板着张脸,冲潜在威胁汪汪大叫的小狗。
雇佣兵一阵恍惚,太像了,脸蛋,眉毛,鼻子,嘴唇,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还有眼睛,那双早已经刻印在他灵魂中的蓝眼睛。
这个‘小扎克斯’眨了眨眼,再次严肃的问眼前这个字面意义上从天而降的迷路青年,“你是谁啊,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他吸了一下鼻子,可能是冬天的原因,小孩子有些冻着了,再开口带着点瑟索,“你是不是被坏人扔下来了?”
这位小扎克斯看着眼前明明看着他,但是很明显在跑神的大哥哥,心中有点担心——不会他的耳朵被摔坏了吧,他是不是很疼啊,他还好吗?
他伸出肉嘟嘟的小胖手,想去摸摸眼前这位青年的额头,如果发烧了就太不妙了,他得拽着这位可怜的异乡人去镇子上的诊所看看,希望大叔还没休息。
哪想到手才伸到半路就被人扼住。
力道很大,他措不及防的哼出声,那力道于是一下就又消了下去
这位异乡人手腕一动,就从扼改成捧,那人半蹲下来,扎克斯这才发现他灰色兜帽下是一头很好看的金发。
这位陌生人颤抖着为他揉了揉之前不小心掐疼的手腕,很小心。
扎克斯转了转手腕,想说这没什么,他和邻居家的尹恩玩的时候受的伤都比这重。
他试图抽手,但是怎么都没成功
这位陌生人颤抖着给他揉手腕。
扎克斯本能地感到有点害羞,他今年六岁,就连妈妈,也只会在他三岁之前像眼前这位一样,像对待一个陶瓷娃娃一样对他。
但是他还是决定继续他想问的,“你是谁啊,你现在晕不晕,屁股疼不疼,饿不饿,要天黑了,附近会有狼的,跟我回家怎么样,妈妈会炖热汤给你的。”
小孩儿自以为隐晦的在这位陌生人的身上看了一圈,发现这个闷闷的倒霉蛋很单薄,加上他对菲尔夫人料理的自信:
“你太瘦啦”小孩儿人不大,但这不妨碍他此刻很理直气壮的‘教训’这位把自己养的很差的客人,“你得多吃一点,我叫扎克斯,扎克斯·菲尔,不是故事里会把你吃掉的狼,跟我回家吧,妈妈会给你做很多好吃的。”
这个客人什么都不说,只是呆呆的看着他的眼睛,扎克斯等了好久……或许也没有很久,总之过了一点让这个年纪小孩感到有点无聊的时间,一只手试探性的落在他的头上,揉了揉。
然后他得到了一个‘嗯’,还有这位陌生人的名字
“克劳德。”
和他的名字很像,像云一样的人。
菲尔夫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她在自己小儿子带回来一个‘风尘仆仆’‘斗篷角粘着可疑酱果酱’‘一脸腼腆’的陌生人发出了一点不太淑女的爆鸣,紧接着就是拉着他坐下,给他塞了一堆热烘烘的食物和自制饼干。
然后同时在看见克劳德展露出的肌肉时和小儿子一起下巴差点脱臼。
这点小插曲并不能决定或者改变什么,顶多是是让小扎克斯更崇拜他了一点。
这位异乡人就这么在贡加加里住了下来,每天帮菲尔夫人砍点柴,洗菜,看着扎克斯不让这个小子跑到太远的地方。
扎克斯像个小大人,尽职尽责的为克劳德介绍贡加加的一切,而雇佣兵也是一个很合格的倾听者,小孩子说,他就听,小孩子带他去捉鸡斗狗,他就跟着,在小扎克斯大大咧咧的转圈时拉一把他。
克劳德心中那双褪色的蓝眼睛渐渐被一点一滴重新上色。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克劳德有种感觉,他可能要回去了。他变得嗜睡,提不起精神,经常走神。
有时候甚至得扎克斯伸手抓一把他。
扎克斯不懂,但是他心中有个预感,他很可能要和这位新交的‘朋友’说再见了。
可是他有点不舍,但是他不能阻止他的朋友回到天上,回到他原本属于的地方。
于是他想了一个法子,或者说谁都没想到他能想出这个法子。
在‘逗留’的最后一天,克劳德是在颠簸中醒来的。
他躺在一个很简陋的木板车上,前面一个小小的身影,小小的身影前面是一个大大的、毛茸茸的身影。
他唔了一声,于是一大一小同时回过头看他。
是扎克斯还有一只很大的陆行鸟。
他们又同时‘咕’了一声。
扎克斯和他的新朋友说你是不是要回去啦,克劳德有些不解,于是这位小朋友指了指天上,故作老成的说,我懂,我和妈妈说啦,说你要回到原本的地方,去狠狠踢那个把你踢下来的人的屁股,他又凑过来,很神秘的像朋友保证没有和菲尔夫人说他是被别人扔下来的,我懂,小扎克斯说,他从诊所回来也从来不说身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妈妈和朋友会生气然后担心的。
于是克劳德点点头。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他问扎克斯。
他依稀记起来,这好像是扎克斯把他捡来的地方。
小扎克斯兴高采烈的回应
“就是我那天浴巾你的地方!”
这位小探险家超他的朋友解释其实他那天是想偷偷出去探险的,他从绘本上直到一种叫‘海’的地方,都是水,很蓝,妈妈说比他的眼睛还要蓝,他有点不服,叫着想去,但每次都被母亲大人否决,于是只能偷偷摸摸的去。
也不是很远啊!小扎很得意,他得意洋洋的指挥着陆行鸟拉着他和他的朋友,“我问过我们村子最聪明的人啦,他说只要翻过我们这里最大的山脉,海,就在眼前!”
克劳德若有所思的点头。
但贡加加周围是没有海的,一个森林城市周围是没有海的,那些人都是在骗这个小扎克斯,但如果他的身体好一点,他可以骑摩托带着扎克斯去看海,真正的海。他们还可以一起去逛逛沿途的城市,欣赏那些钢筋水泥之外的自由,像一对真正的老朋友那样做各种各样的事,最终去看他想看的海。
但——
“海没有你的眼睛好看。”
轻飘飘的一句话,消散在空中,不知道扎克斯有没有听见。
但是小扎克斯不在乎,他摸摸陆行鸟的脖子,拜托他的动物朋友再快一点,这样才好在克劳德走之前一起看海,他回过头又给克劳德盖了盖毯子,顺便偷偷望他朋友的口袋里又塞了几块饼干。
别担心,我会,他顿了顿,我们一定会看到海的!
他们最终看到了‘海’。
代价是扎克斯的动物朋友差点累瘫了。
但这很值得。
那只是一个湖,凌晨的雾气却很巧妙的遮掩住远方的山脉,一眼看过去,倒是和‘海’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扎克斯将他昏昏欲睡的人类朋友小心翼翼的抱下车,小小年纪就已经显露出日后拖着一把破坏剑到处乱跑的资质。
太阳一点点升起,秘密一点点变得透明。
克劳德看着扎克斯,那双蓝眼睛闪着细碎的光,这位来自边缘小镇的男孩儿,在六岁,连十岁都不到的年纪,拖着他的朋友来了一次各种意义上都足够出格的冒险,让他熟悉又陌生。
而他就像是童话中的人鱼,即将消散。
或者最后他应该送扎克斯一份礼物。
“扎克斯”
他轻唤他
一个轻柔的吻,在额头,扎克斯感觉仿佛有海风吹过,没人告诉他什么是海风,但他就是在这一瞬间从脑子中没由来的蹦出了这个念头。
克劳德看着他的蓝眼睛,他的表情让扎克斯很奇怪的难受
但是克劳德看起来也很难过。
扎克斯想说点什么,他遵从直觉开口
“你回家后,可以帮我看海吗,带着我的心愿——拜托啦——————”
雇佣兵终于从一场足够买走他命的高热中惊醒,身边的医护小姐凑上前来,她很关切。
克劳德不怎么礼貌的挥走了她,又在其他人的私语中恍然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小扎克斯那双蓝眼睛还在雇佣兵眼前徘徊,怀揣着名为希望和祝福的光,和那天扎克斯将重剑抵在他怀中那最后一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