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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eries:
Part 2 of 现代AU
Stats:
Published:
2025-08-24
Updated:
2025-09-14
Words:
16,056
Chapters:
4/?
Kudos:
10
Bookmarks:
1
Hits:
114

无事生非 For the Turnstiles

Summary:

接前篇“皆大欢喜”的群像,写写他们毕业之后的日常~

除了加隆和迪斯早早踏入社会当起十八线小明星,艾欧里亚也因专业特殊不需要博士学位之外,其余众人则清一色读博。撒加和米妙留校从事科研与教学工作,其中撒加还晋升为校长特助;穆读完MD目前在圣域医院进行住院医师培训专攻精神科;阿布进了圣域的生物自然研究所专心捣鼓玫瑰;修罗投身圣域的制药大厂成为社畜;艾俄洛斯读完JD,现在是知名交易律师;艾欧里亚也留校了,主攻智能控制方向。

什么?你问沙加去哪儿了?当代唐璜神出鬼没的,谁知道又在哪坑蒙拐骗呢!

分手预警出轨预警,洁癖慎入!

黄金全员出场,海斗士和冥斗士也会出场,剧情需要冥王势力大部分当反派炮灰,且有原创角色,介意慎入!

基本上是CP大乱炖,也会有BG向。CP包括不限于撒穆、米妙、迪布、拉隆、修沙、史童、冰瞬、朱苏、隆艾扎、米诺路尼、小艾魔铃、大艾OC

依旧会时不时和JoJo联动~

Chapter 1: Summer-Colored Skin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I'd like to call back summertime, and
Have her stay for just another month or so

—Joni Mitchell, Urge For Going

 

今年的纽约格外炎热。十月已至,夏季却仍盘踞在城市上空,迟迟不肯退场。每年此时,人总容易陷入一种悬置的眩晕——好像既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却又说不清这感觉从何而来。

今年的卡妙比往年任何时候都更贪恋夏天,贪恋她的烈日、辉煌、澎湃、激情、甜蜜、亲吻、生命力,也需要她的阴影、晦暗、哀痛、萎靡、苦楚、耳光以及至高无上。

米罗起床,把窗户打开,新的一天开始了。

他们今年博士毕业,留在了圣域。入职手续办妥,经费申请才刚提上日程,撒加却突然告诉他们,有人匿名举报卡妙与冰河存在师生恋。

所有人都很气愤。尤其是冰河。

撒加的办公室。

卡妙和米罗坐在一起,气氛有些凝重。

撒加坐在他们对面,双手交叉在胸前:“卡妙,学校已经收到针对你的正式举报,Title IX 办公室马上要开始调查了。”

卡妙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米罗。

“我必须坦诚地告诉你,这件事会很棘手。”撒加说,“即便调查证明你是清白的,哪怕冰河本人也为你作证,负面影响也很难完全根除。学术圈很小,流言蜚语一旦传开,人们只会记住’卡妙被调查过’这个事实。你未来的科研合作、项目申请,甚至招生,都可能受到影响。”

“所以学校打算怎么做?”卡妙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出奇。

“根据 Title IX 的相关规定,为了调查的公正性,你会被立即行政停职。”撒加拿出一份文件,“这是书面通知。你将暂时停止一切教学和科研工作,校方也会冻结你的校园卡权限,直到调查结束。我建议你立刻找一个有经验的律师,这是必要的程序。”

“这简直荒谬!”一直沉默的米罗站了起来,把桌上的水杯震得晃了晃。

“完全是无中生有!冰河自己都说了,根本没有这回事!甚至,他都不算卡妙的学生,卡妙只是在博士期间指导过他的实验而已!你们为什么不相信?”

“我当然相信卡妙,可是米罗,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撒加没有生气,他的目光甚至带上了一丝怜悯。“这是程序,Title IX 办公室必须对任何举报都做出回应。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配合调查,把伤害降到最低。”

“那如果最后证明卡妙是清白的,那个造谣生事的可以公开道歉吗?”

“恐怕不能,举报是匿名的。”

“可恶!你们在纵容作恶!”米罗重重坐下。

“这是规定。”撒加耐心地解释道,“卡妙,关于我之前所说的,你要有心理准备,这种举报影响很恶劣,就算最后证明是谣言,它的影响也难以根除。我听说在印度,有个城市被传将不复存在,结果去那个城市的车票都停售了。所以,你能明白吗?现在就开始找律师,我可以联系艾俄洛斯帮你......”

“艾俄洛斯那个混蛋,每次聚会都不来!”米罗突然打断。

卡妙站起身,看向撒加,眼中升起一丝疲惫,但很快又被一种固执的平静所取代。

“我明白,愿意配合调查。只是想确认一下,我是不是暂时不能来学校了?”

“抱歉,规定就是这样。行政停职期间,你不能和任何学生或同事接触,Title IX 调查员会安排其他人去处理你的实验室事务。”

有一瞬间,卡妙眼中似有绝望闪过。然后他拿起了那份文件。

纸张的重量很轻,但卡妙拿着它的样子却显得沉重。

米罗和卡妙离开了。撒加没有起身相送。

门关上了。

走廊里,米罗走在旁边,但卡妙感觉到的是一种奇怪的隔绝。

他被停职了。

他在化学系的存在已经被暂停,手里的纸张就是证明。实验室冰冷的门把手和冰河的脸在脑海里浮现。从现在起,学校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的身份变得模糊不清,成了一个等待判决的人,被排除在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之外。

 

一天的工作结束,修罗走出公司。

他的手习惯性地抬向鼻梁——在触到一片空荡后,才想起自己早就换了隐形眼镜。

这样的恍惚不是第一次。

他向家的方向走去。

行色匆匆的人群中,有人急着奔赴夜生活的喧嚣,有人赶地铁,而沙加就站在街对面的CitiBike旁边。

暮光漫过来,沙加的笑容灼眼,仿佛再靠近一寸,就会像冰淇淋般融化在他眼里。

是沙加,千真万确。

"你怎么在这?你回来了?"

"刚好路过。"沙加上前,牵着修罗的手。

他们并肩走着,微风掠过树叶的声响在头顶晃荡,纷纷扬扬,落在城市的地面上。

"等等,好像不是这个方向啊。”沙加说。

"我搬家了。现在住在公司附近,走路五分钟就到。"

"这样啊。"

沙加离开很久了。修罗的生活继续着。

他们一进门,就迅速纠缠在一起。数月之后的接吻迫不及待,拥抱用力到粗暴,仿佛要将所有分隔的时光一次性吞没。然而,他们的身体并不生疏,互相抚摸,挑起情欲。从门口到卧室的距离很近,他们却走得很慢...

结束之后,修罗快速洗了个澡。当他回到卧室时,沙加还赖在床上,赤裸的身体在床单上舒展。

暮色昏沉。

修罗倚着门框,看着沙加。他想问他这阵子是不是晒黑了,想问他那双看惯了风景的眼睛如今注视着什么。可这些问题之下的东西似乎无法准确表达。

沙加抬起头,抢先开口:“你今天射得好多。”

“嗯,禁欲了一阵子。我说的是自己弄。”

沙加只是轻笑,没有接话。他们彼此都太了解对方了,知道何时该戳破,何时该缄默。他们分开的时候,连接就断开了,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平行,互不相干,不会去特意过问对方的生活,更没有资格干涉。

“去吃点东西吧。我们半小时后出门。”

“不做饭了吗?”

“不了。”

“对了,我看到附近有家泰式餐厅?”

“不去那一家。”

“好吧,那我可以去那里买一杯Thai iced tea吗?”

“大概不可以,”修罗回他,“我要开车。”

“好吧好吧,不能在你车里吃喝,我知道。”

沙加开始穿衣服;“我还是更喜欢之前的公寓,因为没有墙。”

“Studio确实是这样,那套公寓现在阿布在住。“

当初阿布说要续租他的旧公寓的时候,修罗有些犹豫。他跟沙加几乎在那里的每个角落都做过,即使搬走了,也有大段遗留的回忆抛在那间不大不小的屋子里。

不过他立刻想到,他也不是那间公寓的第一个主人,换言之,他也在别人的回忆里生活。

这世上的一切都是这样循环往复,没有永恒的占有。

“对了,我在Staten Island买了一套2b,周末可以去那边。”

 

撒加回到公寓。

他看到客厅的桌上放着一瓶Macallan 18,一只Baccarat的酒杯,还有一本圣经。水声混着粉红胡椒和玫瑰的香气从浴室里悠悠传来。

他推开浴室的门,看到穆正躺在浴缸里,水雾淡淡的,遮住了他大半个身体。

“今天有个病人。一位患有严重抑郁症的女士,她已经服用了我们开的各种药物,但都没有效果。她的家人来问,为什么没有用。他们很绝望。”穆的双手在水中搅动着,水流跟他的身体一样柔软,带有一丝漠然。

“我能说什么?我告诉他们,现代医学还不能完全认识精神疾病,药物的作用机制很复杂,对个体差异很大。这些听起来很专业,很科学,但对一个正在受苦的人来说,这些话没有任何意义。”

撒加脱掉衣服,贴在穆的身边。单一麦芽威士忌的微醺注入彼此的呼吸。

“今天…很累吗?”撒加的声音很轻,“精神科医生的压力,有时来自患者,有时也会来自你自己,别想太多了。”

他握住穆的手,手指顺着穆的指缝,一点点地探入交织。彼此的体温透过湿润的肌肤,渗进更深的地方。穆的眼神微微涣散,他侧过头,断断续续地吻着撒加。

“可我没办法不去想,我们是如何了解这些疾病的?是通过无数次实验,无数个被当作样本的人。现代医学的发展,是如此理性、高效,却又如此不近人情。一想到这里,我甚至没法给那些真正受苦的患者开药。但我心里想的这些虚无的正义,却让患者在真实存在的煎熬中多撑了一秒。”

撒加懂得穆所说的道德困境。他轻叹:“你的心太过纯净了,穆。你所说的虚无的正义,正是我们所追求的。这可能无法立即解决患者的痛苦,但它是人类文明进步的唯一方式。”

浴室朦胧的光垂落下来,水汽在光线里细密可见。楼下的警笛声尖锐刺耳。

“你什么时候对圣经感兴趣了?”撒加的嘴唇在穆的耳根游移,抚着他的背,被水打湿的淡紫色头发粘在玉一般温润的皮肤上,随着穆轻颤。水声清脆如少年的笑声。

“今天下班之后随便走了走,就走到了圣帕特里克教堂,才想起来这么多年我都没进去过。来纽约这么久,还有好多地方我都没去过。”穆低低喘着,“不过我不觉得我会皈依宗教,只是觉得圣经很有意思。”

亲吻加深,欲望从温水之下挣脱,狂奔。心中的酸痛被压了下去。

穆用力擦了擦脸:“抱歉跟你说了这些,我们来做爱吧。”

床上的纠缠良久才平息,撒加刚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固执地震动。

来电接通。撒加站了起来:“好的,我知道了。”

他看着穆:“我要去迈阿密一趟,加隆出事了。”

 

几个小时前,迈阿密。

出租车载着加隆,从一家酒店驶向另一家。这段短暂的距离,刚好足够他完成一些回忆。

他来这里是因为海神的慈善演唱会。许多年前,本科毕业时,他与海神娱乐签约。他曾以为那是光明人生的起点。从某种意义上说,它确实是,只是那条路并未通往他期望的地方。

昨晚演唱会的主角是苏兰特和狄蒂丝。所有人都是为他们而来。终场在他们合唱的Amazing Grace中落幕。

同期进入公司的苏兰特,如今已是一线巨星。加隆并不觉得命运不公。苏兰特比他优秀十倍,努力一百倍。他的成功是必然的。

上帝或许在发笑。他又赢了一次,一如既往。祂用加隆证明了这个世界本身的美妙和精巧而荒诞的秩序,以及人在其中的不堪一击。

车窗外,棕榈树、商店、行人一片接一片流过,平滑而持续。这座数月前遭受飓风袭击的城市已修复如初。庞大的视觉信息被压缩,涌入他的视野。他模糊地瞥见一个穿明黄色背心的女人,站在一堵刺眼的白墙边打电话。她裸露的肩膀有着杏仁般的色泽。

跟拉达曼提斯分手一年了。当初没人看好他们,撒加强烈反对,就连迪斯都不支持。

“你们相差太远了。”

他们都是对的。

迪斯在做演员。他来迈阿密参加一个小型电影节。说起来,迪斯有种奇特的天赋:他能轻易让导演、制片人、投资人觉得他有趣,同时又无法真正喜欢他。他也是毕业即入行,至今名气不大,处境与加隆相仿。这次电影节的角色,已是他能获得的最好机会。

但迪斯似乎并不在意。除了阿布罗狄,他什么都不在乎。而阿布罗狄在博士的第三年成功研发了无香玫瑰,靠着这项专利,他不仅有了一笔可观的收入,还提前毕业了。

他们都闪闪发光。

目的地到了。加隆与迪斯击掌,拥抱。

“好久不见,”迪斯拍了拍他的肩,“怎么样?演唱会还顺利?”

“还行。”加隆说。

迪斯知道加隆近来状态不佳。或许他一直以来都不快乐,只是最近懒得再掩饰。

“我出去透口气,”阿布罗狄说,“飞机坐得人难受。”

他起身,径直走向旋转门。迪斯和加隆留在原地聊天。

酒店门口,一个穿着昂贵白衬衫的男人拦在阿布罗狄面前。男人青蛙一样的脸上挂着令人不适的笑容,伸出手,试图去碰阿布的脸。

阿布侧头避开。接着,他抬脚,狠狠踹向男人的膝盖。男人发出一声闷哼,痛苦地后退。阿布毫不犹豫地抬手,扇了他一记耳光。

“臭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本大爷可是冥王的哲——”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完整的话。

因为迪斯和加隆冲了过来,对他拳打脚踢。阿布也加入。

世界开始失真。阳光变得破碎,将眼前的暴力模糊、扭曲,融入城市本身持续低鸣的嗡嗡电子背景音中。周围的人群从围观变为尖叫,有人拿出手机拍摄。他们三人没有理会。

迈阿密的天空血流不止。

 

纽约,入夜。多数店铺已关门,公寓楼下,七号线地铁轰鸣着驶过城市的平庸和暧昧。

浴室里水声淅沥,米罗正在洗澡。

卡妙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着。他找出那个被仔细藏起来的药瓶。

药片滚落在掌心,微小洁白又精确。

是他自己去找医生开的抗抑郁药,已经吃了一段时间。没有人知道。

Notes:

迪布小情侣和加隆一起进了石之海里的绿海豚监狱。。。

Chapter 2: Everybody Must Get Stoned

Chapter Text

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妈妈带我去看《白雪公主》,人人都爱白雪公主,而我却对恶毒的皇后一见倾心。

——Woody Allen, Annie Hall

 

布鲁克林的街道在雨后慢慢沉静下来。

街道两侧鳞次栉比的联排住宅大多由红砖砌筑,有的覆以米黄、浅棕、暖灰的涂料,每一栋都带着黑色铁艺楼梯扶手,弯曲的线条在略显狭窄的人行道旁划出优雅古朴的线。

高大的树木枝桠向路中间伸展交错,繁茂的枝叶成就了一片浓厚的绿荫帐篷,滤下柔和迷离的天光。湿漉漉的地面在树荫下显得颜色更深,积水处映着楼房和天空细碎的倒影,落叶贴服在上面。

卡妙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在不属于他的时刻里漂流,满腹心事。

米罗依然在学校工作。这件事会对他有什么影响,对冰河又有什么影响?最后又会如何结束?

无人知晓。

那时候的卡妙以为这就是人生中最坏的时刻了。后来才发现远远不是。

视线延伸向街道纵深的远处,绿树依然成荫,建筑的轮廓融化在略显朦胧的温柔里。在这寂寥的宁静中,有一个孤独的人影出现——穿着深色长袖,撑着一把伞,正独自漫步着。

好熟悉。是谁?

他们向彼此迎面而来。脚步声在空旷的雨巷里被轻柔地卷走。

艾尔扎克?

对方也看到了他。

“卡妙?是你?”

卡妙走近,两人之间隔着几步的距离。

“艾尔扎克。”他顿了顿,试图在绿发男孩的脸上捕捉那些年福利院阳光下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种都市打磨过的疏离。

“你还好吗?”

“还不错,”艾尔扎克回答得很快,“你呢?”

卡妙不知如何回答。工作日的下午,他在这里游荡,一切不言而明。

艾尔扎克的目光里带着询问,但没有深入探究的意图。这种恰到好处的距离,不知是体贴,还是冷漠。卡妙最终只是移开视线,望向街道对面咖啡馆的外墙,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静默轻轻安抚街头起伏的喧嚣。地铁在高架桥上驶过的隆隆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喝杯咖啡吧。”艾尔扎克收起了伞。

他们在咖啡馆里坐下,两杯卡布奇诺端上来,音乐声闷闷的。

卡妙记得从前在福利院,帮他们辅导功课,冰河沉默地听着,而艾尔扎克,眼神里总有些倔强和飘忽,像只不安于世的飞鸟。

那时的阳光淡淡的。后来卡妙说要去纽约上大学,他们就约定有一天会在这座全世界最繁华的小岛见面,生活。

未来明媚美好。

“你现在忙吗?”卡妙问道。

“不忙。”毕竟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公司的慈善演唱会,艾尔扎克就借口身体不舒服推脱了。

他至今依然不喜欢那些耀眼的东西,和辉煌背后的规则。

卡妙缄默片刻,开口道:“我在网上,听过你的歌。”

他关注了艾尔扎克的IG,对方没有回关。他至今还是觉得艾尔扎克直接从圣域辍学当歌手有些遗憾,既为他学业的中断惋惜,也为他在娱乐业的前途担忧。

“是吗?”艾尔扎克扯了扯嘴角,“我还以为没人听呢。”

卡妙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深深撞了一下。他想起那些微小的药片。

“你...后来有没有回过福利院?”

艾尔扎克摇了摇头,动作很轻很决绝。“没有。没回去过了。”

风穿过街道,托起地上的几片落叶,打着旋儿,又漫不经心地落下。

空气里,水雾盈盈,在绿叶上蜷曲。

两人之间再没有更多的话可说。卡妙意识到,此刻他只是在布鲁克林的街角,与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无言相对。

“我要走了,保重。”艾尔扎克说。

“嗯,你也是。”卡妙点点头。

两人渐行渐远。

“卡妙哥哥。”

遥远的称呼无声地在艾尔扎克心中碾过。

 

日落时分,撒加来到了迈阿密。

车子驶过跨海大桥,落日金红的光倾泻入海。飓风留下的隐秘创伤在城市昼夜交替的脉搏下隐隐若现。

抵达酒店后,撒加首先洗了个澡。

加隆和迪斯、阿布一起被卷入了严重的暴力袭击事件。受害者是冥王集团的哲洛斯,据说伤势严重,至今仍在ICU。

社交媒体上录像片段疯传,主流媒体也在滚动报道。标题非常煽动。

“州长之子与生物科技王子卷入迈阿密血腥斗殴!前纽约州长之子加隆、新药女王之子阿布罗狄涉嫌将商业对手殴至濒死!”

“名流二代暴行!监控录像曝光:歌手、演员、科技新贵当街围殴冥王集团高管!”

“商业战争升级为街头暴力?”

画面里,经过剪辑的视频片段播放着三人对哲洛斯的拳打脚踢,看起来像是主动持续的、群体性的暴力发泄。

撒加迅速扫过。

媒体的焦点精准地钉在“出身”和“商业背景”上。撒加相信事出必有因。

不过,无论真相如何,加隆、迪斯和阿布三人的公众形象已遭受打击。“权贵子弟”、“仗势欺人”的标签将长期挥之不去。

冥王集团必然借机发动公关战和法律战,打击圣域集团声誉,并可能以此为筹码,在商业谈判、政府许可、市场竞争中占据绝对道德和舆论高地。

哲洛斯仍在ICU,伤情是定罪的关键。如果构成重伤或死亡,三人面临的是重罪指控。迈阿密的司法系统在舆论风暴和冥王集团的压力下,处理此案将极其严苛。

巨额的保释金,备受瞩目的审判过程。这是都是显而易见的。

那位新药女王的公司股价今天就开始暴跌了。

想到这里,撒加才发现修罗到现在都没联系他。

难道他还不知道自己弟弟出事了?

撒加拨通了修罗的电话。

 

纽约。下班后的穆沿着东河散步。

从医院出来,穿过联合国总部,就到了他们的公寓。

穆发现自己很少这般抽离地看着这幢建筑。巨大的玻璃幕墙,在粉紫色的暮霭中闪烁着冰冷磅礴的光,像一扇发亮的窗口,悬于城市与水岸之间。

这个时候,人群三三两两,或站或坐,在河畔消磨着他们短暂的夜晚。空气里全是晚风、水汽和汗液的淡淡咸味。

短短几年,穆的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学生时期,他的心里全是理想,而现在,理想为现实压力腾出了位置。

他们的公寓距离圣域大学有些远,但却靠着医院。每月五位数的租金,撒加支付。

穆过意不去,但也没有解决办法。他每个月还要还助学贷,一年下来,他都想结束早点residency,正式当医生赚钱。

学生时代的清高是如此可笑。医生就是完成pre-med,完成md,完成residency,考核。只有医生与患者,无关救赎。

谁也救不了谁。

当初穆向家里摊牌性取向的时候,父母震怒了,说没有他这种丢人的儿子,要他把他们在他身上花的钱奉还。然而等他们知道撒加的身份之后态度又变得微妙起来。

穆回忆起三年前,撒加从他上东区的家里搬出来的场景。

他的信托本金被冻结了。穆问他后不后悔。

撒加摇摇头,说:“没有人可以掌控我的人生。”

原来,我们一直身处同样的漩涡里啊。

 

撒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沙加正跨坐在修罗身上。

“其实,我挺喜欢你的眼镜的。”

“眼镜不太方便。”

所以修罗换了隐形,一开始不太适应,不过现在也已经习惯了。

手机响了。两人皱了皱眉,这个时候接到电话总是不太开心。

看了一眼沙加,修罗微微侧身去够手机。他一手拿起手机接听,一手扣住沙加的腰,示意他控制一下动作的幅度和频率。

“撒加?有事吗?”

“阿布出事了...”

“什么?阿布他们?”修罗猛地坐了起来,沙加被他顶得往后一退,同时一声闷哼。修罗及时扶住他,一连串的动作让他又往沙加深处埋了几分。

“你在干嘛?抱歉,是我多事了。总之,你最好马上过来。”

一片昏黄中,沙加看到修罗的脸色变得严肃,于是抬腰离开了他的身体,在他身边坐下。

“发生什么事了?”

修罗彻底没了兴致。他正在订机票,手机的光投在他脸上。

“我要去迈阿密一趟,阿布出事了。”

“怎么了?”

“他跟迪斯、加隆一起因故意伤害罪入狱了。”

修罗迟疑地看了一眼沙加。他们这么快又要分离。

空气原本像羽毛一样轻,现在羽毛沾上了水,沉了下来。

“你去吧,没事,不用管我。”

“嗯,你先住这里。另一间公寓的钥匙我也会给你。”

“放心,我等你回来。”

订好机票酒店,写完请假的邮件,修罗搂住沙加赤裸的身体。

“抱歉,我没法跟你继续了。我们去吃饭吧。”

沙加笑了笑:“我都爽了一回了,怎么算都是你亏哦。”

他们交换了一个悠长的吻。

晚饭后,修罗和沙加沿着第七大道散步,避开了附近的中央公园,以及从那里传来的经年不息的马粪和大麻味。

回家以后,黑夜依旧漫长。他们一起用Woody Allen的电影填充这个心事重重的夜晚。

城市逐渐疲惫,路灯和霓虹溶作一团,沉醉在夜生活里的人却眷念地抱着浮华的幻影不肯松手。

关了灯,修罗的心思飘到了迈阿密。

沙加靠着他,想起了那部电影里关于白雪公主的桥段。

“对了,我小时候第一次看白雪公主的时候,立刻就爱上了那个猎人。”

Chapter 3: It Takes a Lot to Laugh

Notes:

有OC出场,有米诺路尼暗示。

Chapter Text

One hundred years from this time would anybody change their minds
And find out one thing or two about life
But people are always talking
You know they're always talking
Everybody's so wrong that I know it's gonna work out right
Nobody knows what kind of trouble we're in
Nobody seems to think it all might happen again

——Gram Parsons, One Hundred Years From Now

 

迈阿密的酒店套房一尘不染,空调漠然地压制着窗外的燥热。

“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撒加给修罗倒了一杯茶。

“谢谢,”修罗接过茶杯,浓郁的茶汤在白瓷的杯中显得明亮柔美。“正好手上的一个重要实验告一段落。”

撒加靠在吧台上,打量着他:“说真的,修罗,我还以为你会去你母亲那边,毕竟听起来顺理成章,真没想到你会留在圣域。”

修罗放下茶杯,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我不喜欢生物科技,只喜欢简单的化学药,更不懂管理公司,也没有任何兴趣。比起财报和人事,我还是宁愿呆在实验室研究小分子。”他语气平淡,不带任何情绪,“至于我母亲的公司,那是她的事业,与我无关。”

他跟他母亲不一样。修罗并不是个好胜心强且喜欢挑战的人,他只在自己的领域内追求真理。

“喜欢做实验的科学家?不过,责任有时候不是你想躲就能躲掉的。玛丽亚女士的公司,总有一天会轮到你和阿布罗狄接手。”撒加的话音里有一丝自身也身处类似困境的共鸣。

修罗转过头来看着他:“照这个说法,你不也一样吗?”

撒加笑了笑,心里有一种久违的兴奋,好像发现了新的乐趣。他从小就喜欢跟不同的人交流,并不是因为他是个害怕寂寞或者性格过分外向的人,而是他能从交流本身得到满足,能更好地认识自己和世界。父亲曾经说过:在极致的自私之前先要学会极致的无私。要想获取能够“自私”的资源,你要么成为商人,兜售欲望;要么成为政客,贩卖希望;要么就成为娱乐舞台上那个跳梁小丑,赠予幻梦。但无论哪种,你必须走入喧嚣的人群,让自己被他们塑造,才能最终有机会塑造他们。

虽然他们父子已经几年没说过话了,但这句话却没被放逐到记忆远郊。

平时,他最喜欢跟穆和艾俄洛斯聊天——他们都是聪明克制不越界的人,现在撒加也默默地把修罗归为这类人。

撒加突然想起来上次打电话的时候,修罗那边传来的声音,不过他并不打算揭别人的私事,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试图守护的边界,就像窗外横亘在璀璨繁华和无尽虚空之间的天际线一样。

修罗的手机响了,熟悉的铃声让他脸色微变。他看了一眼屏幕,立刻走到阳台接起。

“母亲。”

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晰冷静,语速很快,并没有多余的寒暄。

修罗大部分时间只是在听。

“好的,我明白了。我们马上过去。”

通话很短。修罗放下手机,向撒加走过来:“她到了,让我们过去,车都安排好了。”

撒加挑眉,对玛丽亚女士的到来并不太意外。事实上,他很期待和这位女王见面。不管怎么说,昨天跟加隆那场不愉快的会面之后,他就意识到这件事靠他自己是摆平不了的。

“走吧。”

 

迈阿密机场接客区的空地边,两辆Escalade ESV已在原地等候。

玛丽亚比新闻照片里显得更高大,也更有压迫感。她穿着一条剪裁利落的黑色长裤,搭配一件基础的白色棉质T恤,脚上是一双简单随意的运动鞋,而那一头黑色短发和棱角分明的脸跟修罗很像,或者说,是修罗像她。

她此行只带了助理和律师。

Teresa,她的助理,一个脸上挂着得体淡漠微笑的女人,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手里拎着Moynat的手提包。穿着套装的律师Harley站在她旁边。

修罗先走过去:“母亲。”

母子二人的拥抱短暂而克制,有些许疏离。

“好久不见,真想你。”

分开后,玛丽亚的目光越过儿子,落到走过来的撒加身上。她伸出手,动作干脆有力。

“久仰大名。”

“久仰大名。”

两人同时笑了。一种心照不宣的笑。

司机拉开了车门。玛丽亚和修罗、撒加共乘一辆车。

车开动,安全带扣好的声音落下。玛丽亚扫了一眼副驾的撒加,突然凑到修罗耳边轻笑着问:“你最近怎么样?有稳定对象了吗?”

修罗僵了一下。在母亲的注视下,他无法撒谎,但更无法在此刻说出沙加的存在——那会引来他此刻难以应对的盘问。他选择了沉默。

玛丽亚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无所谓,但没有追问。她给Teresa发了一条语音信息。

「都确认过了吧,我要立刻见到阿布。」

「是的,董事长。」

黑色的ESV汇入到机场高架洋洋洒洒的车流之中。

 

绿海豚监狱的探视室弥漫着不安的气味。荧光灯在木质桌椅和破败的水泥地上投下青白色的光,一种过分压抑的安静敞开来。

玛丽亚和修罗坐在椅子上,门开的瞬间,他们同时抬起头。

阿布罗狄被带了进来。门在他身后关上,落锁的声音格外清脆。

他穿着绿色的囚服,更衬得脸色苍白如纸,淡蓝色的头发有些凌乱,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惊惶和一点倔强。

看到母亲和哥哥,阿布反而不知所措,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妈妈…哥…”阿布的声音发颤。

玛丽亚立刻握住他冰凉的手:“感觉怎么样?”

阿布似乎被这问题刺了一下,眼圈微微发红,但强忍着:“目前为止还能忍受,不过这里…这里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记住这种感觉。”玛丽亚有些心疼,但还是坚定地说道,“这会让你的头脑在未来保持必要的清醒。”

阿布咬了一下嘴唇。

“还有,阿布,”玛丽亚的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距离,声音压得更低,“ICU里那个人死了,冥王集团的CFO已经过来了。”

阿布的肩膀忍不住颤抖起来,他闭上眼,仿佛想隔绝这个消息。

玛丽亚手上的力道松了一瞬,随即又锁紧:“我只需要你再做一件事:你要强调是对方性骚扰在先,其他什么都不要说,尤其是对任何穿着制服的人。律师到来之前,你有权保持沉默。”

“他们一直在问话…”

“那就让他们问。”玛丽亚打断他,“你的坚持和沉默,现在是你最好的武器。明白吗?”

阿布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明白。”

“很好。”玛丽亚的语调稍微放缓了一些,“其他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我们会处理一切。”玛丽亚做出了最终承诺,“我一定会把你们接出来。很快。”

就在这时,阿布突然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急切地往前凑了凑,声音充满了担忧:“妈!他们把迪斯带去了别的地方!我听狱警说是特别惩戒房…他怎么样了?他…”

玛丽亚沉默了一瞬。她当然知道阿布的这位男友因为更具攻击性的表现而被单独关押,处境更严酷。但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他的事情,修罗会关注。你现在只需要管好你自己。记住我说的话。”

修罗惊讶地几乎要站起来。这件事什么时候成了他的责任?

阿布罗狄还想问什么,但看着母亲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最终把话咽了回去。

探视时间到了。狱警上前示意。

玛丽亚松开手,最后看了阿布一眼:“很快,很快就能出去了。”

阿布又被带走了。

探视室冰冷的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而在特别惩戒房的迪斯,处境并不坏。监狱里也自有一套规则,迪斯很快就掌握了它。

 

Spree酒店。

高大的棕榈树与低矮的修剪绿植错落有致,泳池内清透的绿松石色池水完美地映照出池底的浅色瓷砖纹路,岸边的植物、摩洛哥风格的淡粉色石墙拱廊以及天空的云影。

泳池边,纯白的遮阳伞惬意地撑开,小木桌上放着两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透明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玛丽亚和米诺斯坐在鲜绿色的躺椅上。

“玛丽亚女士,Teresa女士,Harley女士,”米诺斯率先开口,语气是精心调制的优雅敬重,“久闻大名。”

“冥王集团的CFO找我,难道只是为了说这些?”

米诺斯面色微变,语调更沉:“哲洛斯的不幸离世,令我们所有人都深感痛心。冥王集团失去了一位优秀的成员。”他顿了顿,话锋微妙一转,“当然,我们更关心的是,如何妥善处理这起悲剧带来的后续影响,尤其是对几位年轻人未来的影响。”

他刻意避开了“指控”、“入狱”,显得仿佛只在商讨一场意外。

玛丽亚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米诺斯先生,省去那些无用的场面话。现在的局面我们都很清楚,你们的条件是什么?”

米诺斯脸上的谦逊剥落,他倨傲起来,身体微微向后靠了靠,十指交叉:“您果然快人快语。那么,恕我直言,鉴于哲洛斯的去世以及确凿的暴力录像证据,冥王集团承受着巨大的舆论和法律压力。要平息这一切,需要贵方展现足够的诚意。”

见对方没说话,米诺斯故作姿态地笑了笑:“当然在您面前,我自然不敢班门弄斧,至于您的二公子犯了错,公开声明表达忏悔是最起码的对已逝生命的尊重,也能为令公子未来的回归铺平道路。”

玛丽亚脸上没有任何被激怒的迹象。她甚至微微笑了一下。

Harley立刻起身,从手提包里抽出厚厚的文件,转到米诺斯面前。

是一份用心整理的、标注着编号和日期的文件。

米诺斯拿起文件,眼神扫过几个标题。他翻页的速度很快,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凝重逐渐变成一种冰冷的了然。

全是哲洛斯性骚扰和性侵指控的证据——详尽的时间地点和指控人编号。

冥王集团早就全部压下来了,没想到真被她弄到手了。

“这里是哲洛斯在过去七年里,27起性骚扰、性侵指控的核心证据链,我想不仅足够让哲洛斯本人走得不安宁,也够让冥王集团的商业形象一夜崩塌。我的条件很简单:立刻无条件释放我的儿子阿布罗狄以及他的朋友,撤销所有指控。冥王集团动用一切资源,在24小时内发布声明,澄清当晚哲洛斯意图性骚扰在先,三位年轻人是正当防卫和阻止犯罪,冲突升级导致不幸死亡是一场意外。你们的诚意,就是闭嘴并配合。”

“玛丽亚女士,”米诺斯放下文件,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优雅,“您收集资料的能力,确实令人印象深刻。哲洛斯个人的品行问题,是我们内部的遗憾。不过,您似乎忽略了一点,这些陈年旧事,无论真假,其证据链的完整性和法律效力——尤其是在哲洛斯本人已经无法对质的情况下,都需要经过严格的司法审查。冥王集团有能力也有资源应对任何基于匿名指控和来源不明文件的诽谤。”

玛丽亚盯着米诺斯丝毫不让的脸:“那么,冥王集团是需要我奉上一份关于你们如何系统性包庇性犯罪者的长篇调查报告了?我想,SEC和新党会非常感兴趣,毕竟你们不是和公民党走得很近吗?”

米诺斯嘴角勾起:“您指控的系统性包庇,更是需要如山铁证。冥王集团的企业形象,不是靠几页纸就能轻易动摇的。SEC?新党?您觉得,在这个圈子里,谁会真的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旧闻,去撼动冥王集团?代价,您算过吗?”

玛丽亚摇了摇头:“你很会转移焦点。这份文件确实不能在法庭上立刻定罪,可舆论能让你们公司声名扫地。想想看,‘冥王集团高层性侵惯犯,公司包庇七年’配上精心挑选的受害者证词,即使匿名,也足够了。公众的情绪,媒体的狂欢,政客的借题发挥……这些,才是真正的代价。至于证据?到那个时候,自然有人会站出来补充细节。塔纳托斯会赞赏你在这种风口浪尖上,还在跟他算法律成本吗?”

米诺斯顿住了。玛丽亚刺中了要害——塔纳托斯的绝对权威和对集团声誉的极端敏感。他脸上的优雅面具出现一丝裂痕。

“所以,我的条件不变。”玛丽亚的声音斩钉截铁,“24小时内,我儿子和他的朋友走出绿海豚监狱,冥王集团发布声明,澄清事实。否则,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会在未来72小时内,出现在所有主流媒体、社交平台的热搜头条,并附赠一份关于你们如何内部处理这类投诉的流程分析报告——我相信,总会有离职员工愿意匿名聊聊的。”

米诺斯沉默了几秒,眼神阴鸷,冰冷的眸光跌落在散发着黑樱桃、皮革、橡木和巧克力混合香气的威士忌里。他似乎在快速权衡。

“玛丽亚女士,您的手段一如既往的凌厉。这件事,牵涉甚广,我需要向董事长做详细汇报,并协调法务和公关资源。24小时太紧了,48小时。”

“36小时,这是我最后的耐心。记住,是‘无条件释放’和‘澄清声明’。别在字眼上玩花样,Harley 会盯着。另外,塔纳托斯不是已经授权你全权处理此事了吗?还是说,你这个CFO的头衔,以及塔纳托斯对你的信任,都只是徒有虚名?连处理一个死去的、满身污点的员工留下的烂摊子,都需要事事请示?这就是冥王集团高层的效率和担当?”

米诺斯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意,站起身:“我会尽力协调。但您也应该明白,事情没这么简单。冥王集团的诚意,也需要看到您这边的诚意——那些文件,在事情妥善解决之前,必须绝对封存。否则后果您清楚。”

玛丽亚也站了起来,与他针锋相对:“文件的安全,是我的事。你们的动作,才是我关心的。36小时。”

玛丽亚率先转身。Harley利落地收拾好东西跟上。

Teresa落在最后。在离开前,她回头看了一眼米诺斯,眼神复杂。

穿过酒店的旋转门,热浪立刻包裹上来。玛丽亚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句话显然是问Teresa的。

“这样真的好吗?这种交易?”Teresa的声音很低。

哲洛斯的文件是她负责收集的,桩桩件件触目惊心。她能感受到受害者的绝望,以及那个记者把文件交给自己时目光里的信任。

将它当作救自己儿子的筹码,算什么?

“什么交易?”玛丽亚转过身,双手搭在Teresa肩上,“你跟了我这么久,难道不知道我从来不跟这种货色做交易。那份文件,一定会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酒店房间内。

血红色的丝绒帐幔、镀金的茶具、巴洛克式的艺术品也无法平息米诺斯的怒火。

水晶烟灰缸被狠狠地砸向地面,落在厚重的地毯上,沉闷地滚了几圈,没有碎。

“装腔作势的臭娘们!等拉达处理好股权问题,我要你们全部下地狱!”

里间的门开了。一个银色长发的男人走了出来,悄无声息。

看到他,米诺斯的狂怒稍稍收敛,表情变得轻佻:“路尼啊,我现在心情非常不好......”

路尼走到他身边,跪在他双腿之间。

 

纽约的十月如同八月尾声,看不到一点秋天的征兆,只有夏末倦怠的喘息。

年轻的红发女孩正从人行道走来。她怀里抱着沉甸甸的设计图稿,臂弯里挂着塞得鼓鼓囊囊的托特包。

她微微蹙眉,额头沁出细小汗珠,一边走一边低声嘟囔了一句:“搞什么?十月了还这么热…”

深棕色头发的男人正在路边停车。喉际感受到领带结的微压,他抬手松了松束缚。就在这心神游离的刹那,一个身影蓦然侵入他的视野。

“小心!”

红发女孩正全神贯注地对抗炎热和怀里的重物,被突如其来的刹车声惊得浑身一颤。她轻呼出声,手下意识一松。

图稿和托特包掉在地上。

女孩顾不上其他,立刻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捡拾那些滑向四面八方的画稿,焦急的目光在纸张与来往鞋履间穿梭,生怕它们被践踏或被风卷走。

男人快速将白色的Panamera GTS停好,推开车门下车。

“小姐!非常抱歉!”他快步走到女孩身边,语气带着真诚的歉意,“你没事吧?是我的疏忽。”

他边说边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帮她收拾散落的画稿。他的动作很快,但很小心,避免弄皱画纸。他看到一些画稿上是精美的室内设计草图,线条流畅和谐。

女孩闻声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男人这才注意到一双明亮而匆忙的棕色眼睛。

“我没事。”她的声音透着不想在此过多纠缠的疏离。她整理好托特包,迅速地从男人手中接过那些画稿,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重新抱好东西站了起来。

“真的非常抱歉。”男人也站起身,再次道歉。

女孩只是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就准备离开。她的注意力显然完全在她的画稿和即将要去的地方上。

夹杂着城市余温的风吹过,带来她身上一缕淡淡的香气,轻盈地在他的鼻尖缠绕。

男人微微一怔。

湿润的紫罗兰叶片,微涩的绿茶,新生的玫瑰。

他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不断旋转穿梭又离散的汹涌人流之中,她的红发浮动如半透明的水母,纤柔的触须在梦里悠然游荡。

“请等一下。”

他追了上去。

Chapter 4: It Takes a Train to Cry

Notes:

螃蟹“入赘”倒计时😎

Chapter Text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谈不上谁的更好。总之,我会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冥王集团的声明发布了。

措辞极其谨慎,出自他们法务部和公关部之手,标题很克制:“关于冥王集团前员工哲洛斯先生意外事件的声明”。

声明中,冥王集团对哲洛斯的不幸离世表示深切哀悼,并称其为“一场令人痛心的意外”。文中轻描淡写地提及事件起因于一场由误会引发的冲突,并强调经全面复查并与相关方沟通后,冥王集团决定基于人道主义精神与事实情况,撤回对阿布罗狄、迪斯马斯克及加隆先生的所有指控,并祝愿三位年轻人早日从此次事件的影响中恢复。

只字未提“性骚扰”。

 

阿布、迪斯和加隆出狱之后,玛丽亚立刻安排了医生给他们检查身体,结果一切正常。

体检结束,加隆和撒加一起离开了,阿布则带着迪斯去买衣服逛街,为晚餐的“战役”做准备。

在监狱里呆了几天,他们现在急需改头换面。

男士沙龙内。

宽大的皮质座椅边,理发师小心地为贵宾服务。热毛巾敷在阿布脸上,软化着冒出头的胡茬。接着,直剃刀沾着白色的泡沫,沿着他的下巴和下颌精准地刮过,带走细小的芜杂,留下极度光滑的皮肤。

带有雪松气息的须后水拍上,冰凉刺激得阿布微微眯起眼。

整套流程结束后,阿布看着镜中的自己,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精致。他又看了看迪斯,男友现在的面容干净,在精心的打理之后甚至有了冷峻的精英感。

“哈哈哈,果然人靠衣装。”

迪斯敷衍地回了阿布一句。他在想晚上跟阿布母亲——某种程度上也是他们恩人的玛丽亚女士的会面。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迪斯并非自卑,他只是需要评估,评估即将面对的人,评估环境,这是他生存的本能。

阿布看穿了他的心思,走过来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别担心,我妈没你想得那么可怕,她只是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强硬,其实私底下很随和的,而且她很重视家人,特别宠我。”

迪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他看着窗外,迈阿密的天空依旧湛蓝,仿佛一切混乱从未发生。

 

就在迪斯和阿布逛街的时候,玛丽亚和撒加一起享受着酒店的下午茶。她原本也邀请了加隆,但是加隆推脱头疼婉拒了。

玛丽亚和撒加分坐在两张单人沙发里。之前的紧张和高效似乎暂时被搁置,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更为舒缓,但依然不容懈怠的气息。

套房客厅的茶几上,一套精致的英式骨瓷茶具已然排开,茶壶里沏着上好的伯爵红茶,旁边,手指三明治、司康和小甜点依次摆在银质的三层点心架上。

“自动主张请你喝茶,希望没有打扰到你。”玛丽亚率先开口,“年纪大了,反而更喜欢喝茶,能让人静下来。”

撒加摇摇头:“您救了我弟弟,本应我请您。这份人情,我记下了,另外,受教了。”

玛丽亚笑了笑:“我并没有什么能教给你的,世界永远属于年轻人。不过,让你欠我个人情,听起来似乎也不是一桩坏买卖。”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撒加也笑了,这是一种聪明人之间无需多言的默契。“看来我以后得更努力地证明自己的价值了,再次感谢您的邀请。”

有那么几个瞬间,玛丽亚感觉撒加让她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将茶饮尽,直截了当地问道:“撒加,说实话,你让我想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不过世界已经变了太多,现在,你想要什么呢?”

撒加倾身为玛丽亚倒茶,听到她的话,他沉思片刻,开口道:“我想过很久政治和商业的关系,如果政治家像商人一样考虑成本,我们就该销毁武器解散军队,如果商人像政治家一样思考责任,这世上就不应该存在‘专利’,我现在想要调和这两种愚蠢。”

“不愧是年轻人,用理性驾驭世界吗?这个世界可是十分感性的啊。”玛丽亚的声音里有赞赏,也有些遗憾怅然。

“确实如此,毕竟没人愿意乖乖配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所以需要等。”

先做欲望的仆人,才能成为欲望的主人;先实现众人的梦,才能最后实现自己的梦。这也是父亲的教诲。

“或许是天真,”撒加饮了一口茶,“或许是狂妄,但我想您能理解的。”

短暂的沉默。两人都在衡量对方话中的深意和分量。

玛丽亚放下茶杯,语气稍稍放缓,有些感慨:“其实,到了我这个年纪,才明白最难的部分不在于别人,而在于自己,人类太容易得意忘形太容易迷失,再怎么执着于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可能得到以后才发现那并不是真正需要的。今天提到加隆的时候,你好像有些困扰。”

撒加能感受到这段话里隐藏的复杂情感,他斟酌着开口:“正如您所说,这个世界是感性的,人在理性之外还有情感。我跟我弟弟之间……我们……确实有些分歧。”他没有透露自己已脱离家族三年未归。

玛丽亚立刻听出了其中的保留和隐衷。兄弟之间隔阂至此,母子又该如何呢。

她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回安全区,下午茶在一种相互试探又彼此钦佩的微妙氛围中继续。他们谈论商业趋势,谈论科技前沿以及明年的大选。

“很高兴能和你聊聊,撒加。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她站起身,恢复了女董事长的姿态,“希望以后有机会合作。”

“这是我的荣幸,玛丽亚女士。”撒加也站起身,真诚地回应。

 

夜幕降临,餐厅内,玛丽亚和修罗坐在一起,阿布和迪斯坐在他们对面。

德彪西的月光缓缓流淌,奢华而克制的灯光落在铺着雪白桌布的方桌和晶莹剔透的水晶杯上。

阿布有些心神不宁,目光不时在母亲和迪斯之间悄悄流转,期待着他们之间有谁能先开口。偏偏这时一段乐曲终了,短暂的间隙里,餐桌上的寂静显得更加突兀。

玛丽亚有些无奈,阿布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她暗自叹了一口气,打破了沉默。

“阿布,回到研究所,要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你不要在意。”

阿布被突然的“教导”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但是表情放松了些:“知道,有人管不住嘴,我就用研究成果让他们闭嘴。不过,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老是说我……”最后一句他说得很轻。

玛丽亚微笑了一瞬。她转向迪斯:“迪斯马斯克先生,你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经历了这样的事,演艺圈的工作恐怕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迪斯轻轻放下手中的刀叉,坐正了些。他先看了一眼身旁的阿布,然后迎向玛丽亚的目光:“首先,再次感谢您,玛丽亚女士。没有您,我现在不可能坐在这里。关于工作,我不打算再当演员了。”

“什么?”阿布几乎脱口而出,惊讶地转过头看向迪斯,之前的一点不安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冲散了,“你不演戏了?为什么?那你打算干什么?”他话没说完,似乎意识到场合,又抿住了唇。

迪斯感受到他的目光,在桌下踢了踢他的脚,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继续对玛丽亚说道:“我并不适合那个圈子,也已经厌倦了。我真正喜欢,并且适合我的,还是戏剧,我想重回戏剧届。”

阿布怔怔地看着迪斯的侧脸,忍不住小声问:“什么时候决定的?我都不知道。”

迪斯小声地回答他:“就在来的路上。”

玛丽亚静静地听着。

“你清楚自己要走的路吗?或者说,你对你和阿布的未来有信心吗?”

“那我们大可不必这样说话,玛丽亚女士。”迪斯说道:“‘为了配得上您的儿子,我一定会好好努力’这样的话我说不出口,我并不擅长赚钱,就算是全年无休不停工作,再加上中十次彩票头奖,也不可能有您十分之一的财力。那我为什么要去发展自己的弱点,试图在一个我注定惨败的领域里证明自己?”

餐桌上的空气瞬间冻结了,连一直低头的修罗都抬起头来。

阿布瞪大眼睛。

玛丽亚盯着迪斯,脸上看不出喜怒:“你这样跟我说话,合适吗?”

迪斯感到阿布也轻轻踢了他一下,但他没有退缩。

“不合适。”他承认,“但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打算发展自己的弱点。伪装成另一个人,对您、对阿布、对我自己,都毫无意义。”

令人意外的是,玛丽亚并没有发怒。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起来。

“太合适了!我该说什么?不愧是阿布看上的人?其实你要是发挥一下你精湛的演技,说些虚与委蛇的漂亮话,说不定我也会被糊弄过去。”

迪斯摇了摇头:“演员只是我的工作,不代表我在现实生活中要当个骗子。”

玛丽亚的笑意未减,甚至带上了一丝真实的欣赏:“有意思。我已经开始有点喜欢你了,迪斯马斯克。”

“喂!”阿布立刻抗议,“你在跟我男朋友调情吗?”

玛丽亚笑着说:“你怎么能这样说妈妈?”她的目光扫过身边一直沉默的修罗,语气变得有些探究和玩味,“不过还真是好奇,修罗,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修罗拿着刀叉的手一顿。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沙加的脸,什么也没说。

侍应生上前倒酒。

玛丽亚也没有追问,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迪斯和阿布身上,神态回到之前的利落。

“好了,说回正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已经很清楚了,我相信迪斯对你是认真的,阿布。”她看向自己的小儿子,“当然,我也相信你的判断。”

她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好了,之后我就不陪你们回纽约了。”

“为什么?”阿布惊讶地问。

玛丽亚的眼神掠过窗外沉沉的夜色:“因为这件事没完。哲洛斯死了,但被他伤害的人还活着。这件事,不会就这样过去。”

 

晚餐结束后,客人陆续离去。

玛丽亚和修罗并肩走着,沉默持续了一段路,只有海浪拍岸的声音。

“你喜欢迪斯吗?”玛丽亚忽然开口。

修罗似乎没料到母亲会问这个,他淡淡回应:“不喜欢。不过我喜不喜欢他,好像不重要吧。”

在他眼里,迪斯轻浮冲动,不正经。他们互相讨厌对方。

“那我也不喜欢好了。”

玛丽亚侧头看了儿子一眼。路灯在他神似她的侧脸上投下晦暗的光,让他看起来更加沉默和疏离。她有些恍惚,还记得他小时候的模样,居然一转眼已然长大,某种程度上,他现在已经比他父亲都要大上好几岁了。

那个男人十九岁离开,之后就销声匿迹。他在她的记忆里永远十九岁,而她至今未婚,与他无关,也不为此感到遗憾。

她想起自己十八岁时的手足无措,突如其来的怀孕,男友的逃离,父母的责骂,学业的中断,还有最初创业时那些挣扎求存、看不到明天的日子。那时,修罗是被朋友轮流帮忙带大的,她甚至记不清他第一次走路、第一次说话是什么时候。

她记得有一年,他过生日,说他想要一个弟弟。她想他一定是太孤独了,孤独得无法忍受,才想要一个可以彼此陪伴的弟弟。后来,她事业稳定了,几乎是怀着一种补偿的心理,去收养了阿布。那个孩子那样漂亮脆弱,又是养子,她自然而然地倾注了更多的关注和显而易见的宠爱。

而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或许潜意识里觉得有着无法割裂的血缘纽带,便可以仗着这份联结而有所忽视,甚至伤害。人似乎总是这样,伤害自己可以伤害的人,伤害最亲近的人,哪怕心底终究是更爱他们的,但那份心意,总是无法恰当地表达出来,最终变成了横亘其中的冰冷隔阂。

她知道,修罗一定恨过她。她又何尝没有在那些疲惫不堪的深夜里,对他产生过一丝怨恨——如果不是因为他,她的人生也许不会如此艰难。尽管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一切,从头到尾,都不是对方的错。

“修罗,好像从小到大,从没听你抱怨过什么。哪怕是最难的时候。”

修罗依旧看着前方:“抱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玛丽亚忽然停下脚步。她走到修罗面前,伸出手,用力地揽住了他的肩膀,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颈处。

“修罗,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以后你会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修罗静静地站着,任由母亲抱着自己。海风吹来,试图跨越两人之间漫长的距离。

他应了一声:“嗯。”

 

前往机场的车上。车外是倒退的夜景,车内是一片沉默,只有引擎低沉的声音。

加隆靠在车窗边,望着窗外,整个人透着一股筋疲力尽的冷漠,仿佛刚从一场恶战里脱身,灵魂却遗失在了某个角落。

撒加坐在他旁边,直到机场的指示牌开始出现在路边,他才开口,声音平静:“这段时间,辛苦了。”

加隆嗤笑一声,头也没回,语气懒散带着刺:“还好,绿海豚的伙食确实不怎么样,但至少清静。”

他现在拒绝任何形式的关怀或打探,尤其是来自撒加的。他跟他又不一样。加隆人生的顶点就是投了个好胎,之后的每一天都在走下坡路。

撒加没有接他的话,片刻后,他忽然问了一句:“加隆,你想要什么?”

加隆的身体僵了一下。他依旧看着窗外,维持着满不在乎的腔调:“想要好好睡一觉,最好能换个公寓……”

“不是这些。”撒加打断他,“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加隆终于转过头来看向撒加,哥哥的眼神让他永世难忘。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再被这样注视下去,仿佛灵魂都要被刺穿了,仿佛有些东西再也无法用伪装推开。

他下意识地想躲开那种目光。

撒加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继续用平静到残忍的语调说道:“你不是一直都认为,我们的世界庸俗虚伪,充满铜臭和算计吗?所以你想做些深沉不平凡的事,好证明你的理念远胜于我们的理念,你选择的生活优于我们选择的这种生活。你有想过你真的想要什么吗?”

加隆生气了,因为他觉得撒加说的是对的。为了报复回去,他在此刻决定永远不再跟撒加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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