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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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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lished:
2025-09-06
Updated:
2025-10-20
Words:
27,447
Chapters:
7/?
Comments:
38
Kudos: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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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its:
1,389

你的冥字

Summary:

表关,用词恶俗且重复度高,人设全瑕。
终于写到第二个剧情点力ʕ •ᴥ•ʔ

friends with benefits,身体互换

暂时停更,估计要很久了,忙准备期末外加现生突然有很好的机会……时间就像海绵挤挤万一就有了呢,还是放不下因为构思很喜欢,不定时写一点吧

Chapter Text

 
 
没有一场误会毫无来由,正如没有一次分手会发生在月黑风高夜的浓情蜜意时。
 
 
 
至少在今天以前,金建宇都是这么想的。
 
 
 
他顺了一把乱翘的头发,习惯性摸向枕边,当然不是期望摸到哪个人:恋情告吹可以再找,但手机没电就活不下去的现代生物,醒来后的第一个生理活动甚至不是晨勃,而是打开社交软件。天啊,堪比春药的社交软件。
 
 
 
然而,金建宇不止有会弹出无数凸起红点的应用;他确实交了正经的女朋友。一个月前刚刚谈妥,认识的时间比追求的过程短,会把kkt背景设置成两人合照、在instagram发表带有@用户名的十指相扣图的交往对象,金建宇觉得他们还没变成情侣头像素材库的唯一可能性就是两人还没公开露过脸。
 
 
 
有时候在网络上露脸是件极其露骨的事,毕竟不会有熟人认识你裤裆里那根鸡巴,但会认识你长了颗痣的下巴;如果有能分辨前者的,那么你们的关系是否止步于熟人已经踏入了有待商榷的范畴。
 
 
 
大学上到三年级,总算有点时间恋爱,金建宇对女友的满意度很高,听话,温和,最重要的是,长得漂亮。同时,即使随时提分手,也看起来不会纠缠他。
 
 
 
可金建宇不保证自己不会纠缠她,比如现在。
 
 
 
金建宇揉了揉眼角,近视度数没有加深,散光也未尝严重到会让他看错字。
 
 
你已被对方拉黑。
 
 
 
 
 
—你们知道秀珍在发什么疯吗?怎么突然一声不吭拉黑了我?
—建宇呀,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失忆了?
—这次是真的有点过分ㅋㅋㅋ
 
 
 
 
莫名其妙。他叹了口气,咬着牙打了半句“别打哑谜了”又一个个字删掉,改发了个疑问的表情包。亲和力是群居动物探索未知的第一要义,在别人有求于他的时候金建宇就深谙此道,没想到真的会有用上的一天。
 
 
 
—这么跟你说吧。建宇啊,你昨天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吗?
 
 
 
 
金建宇不认为体检报表上指标比下行股市还要绿的自己会有什么突发性的身体不适,硬要说的话,他久违地做了一场梦。
 
 
 
躺在装修风格迥异的房间里,头发呈现出漂完又染黑掉色的状态,往下一摸,引以为傲的长度也缩水小半,吓得他差点花容失色,躲在被子里玩了一上午愤怒的小鸟,眼睛感到太酸,于是又一觉睡到晚上。因为认知到大概是梦境,所以也没有搭理不断弹出的电话提示。
 
 
 
 
 
 
 
—算了建宇,说真的,你自己看吧ㅋㅋㅋㅋㅋ
—真要我们描述怕打字到一半就笑得手抖ㅋㅋㅋ
 
 
 
 
 
 
 
[视频]4:11
 
 
“哥,今天温柔一点动哦,还有,要戴套,危险期到了……”
 
拍摄视角剧烈地晃动,但不妨碍金建宇、或者说熟知金建宇的每个人认出屏幕上那个半裸的男性就是自己。
 
 
走完了近似邀请般欲拒还迎的流程,画面就仿佛被按下静止键,他整整一分钟都没动作。见金建宇真跟她客气起来,趴在床上的女友困惑地转过头,观察他的脸色。
 
 
 
接着,金建宇看到自己猛地睁开眼,似是总算睡醒了,花了点时间分析自己处于何种情形后,迅速移开目光,像处男一样脸红到了耳朵根,目眦欲裂地大叫:
 
 
 
“卧槽,逼!”
 
 
 
特别标准的非首尔口音,或者说可能并不是韩语。金建宇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简短有力的几个字,先替这种不可能从自己嘴里讲出来的腔调羞愧了一秒。
 
 
然后视频里的他就晕了过去。历时两分钟,好在比早泄慢点,不过还是比大学的网速快很多。
 
 
 
 
 
 
 
 
 
你的冥字 01
 
 
 
 
 
 
 
 
 
 
他的意思是说,那天晚上我们交换了身体?
 
 
 
 
“让你和女朋友分手了很对不起,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金建宇盯着手机备忘录上的一行字,有明显的韩语语病以及拼写错误,翻译器加工痕迹严重。如果是平常的他一定会不留情面地贬损对方,可惜现在的事态紧急到没有余裕给拥有通常体征的金建宇肆意发挥。
 
 
 
 
他也不是没作过类似的猜想,穿越进哪本曾经打过一颗星的无限流小说、丧失了临终记忆并在某一个正好想寻死的人身上重生……总之,镜子里的那张脸他从来没有过印象。各种方面的,带着笑脸接待过,戴着套操过,都没有。
 
 
 
另外哪有重生还变矮变短的,简直就像是在社交媒体上转发了下辈子投胎第一志愿美国洛杉矶,结果一路滑档到缅北园区,一出生就看见爸妈在旁边一个发牌一个蹬发电机。
金建宇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硬要说那具身体的优点就是脸还算对胃口,虽然他还是更青睐自己的原生脸。原生脸与原生家庭相似,再相形见绌也也要在外摆出我有这张脸很幸福的派头。况且大韩民国整容术盛行,隆鼻都只能排上个微创的号。那张脸应该微创过两三个地方。
 
 
 
原因不得而知,以前有过进娱乐圈的想法?还是出过事故?纯粹想变漂亮也可以理解;反正他懒得问。
 
 
 
 
 
 
 
随后一周过去,他们又交换了一次,而且时间增长到整整一天。接着是两天,最终演变为稳定的一周交替三天。
 
 
 
“我们要不要加上什么联络工具方便交流一下情况?kkt、skype,或者推特什么的总有吧?实在不行就手机号。”
 
 
 
 
继不靠谱的陌生人把座谈会办成随机舞蹈、且上台穿着他的皮囊亲自献唱不同的某HYBE七人男团经典曲目,从逼事件开始就被论坛讥讽为校史上最搞笑学生会长的金建宇忍无可忍地在他的手机语音信箱里录了一段留言。
 
 
 
 
 
 
 
“呃,对哦。其实我用QQ比较多,不知道你那边有没有,我的联络方式是……”
 
 
 
 
无论如何尝试,与个人信息相关的字符都会被屏蔽,终而无果,两人惨败而归,就像是这个世界产生了某种奇妙的规则,阻止着他们在同一时间线上与被他人灵魂鸠占鹊巢的自己联系,只能使用纸笔和不用连网的手机内置系统作为时效极慢的沟通方式。
 
 
 
 
 
如是的生活持续了半年,直到金建宇彻底受够灵魂互换的苦果,距崩溃只有一步之遥时方才结束。其中最主要的缘由倒不是在两具肉体里旅行来去有多难以适应,而是因为对面是个高考生,还是中国高考。
 
 
 
 
自己一穿过来就是免费代写,而且金建宇束手无策: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不敢忤逆谁。金建宇实在怕对方再顶着属于自己的脸向谁大喊一次令人难以启齿的生殖器官怕得要死;而在高考环境下,就算金建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只会被判定为压力太大导致偶然的失心疯,得到来自老师的嘘寒问暖与来自家庭的甜蜜鸡汤。
 
 
 
 
金建宇的中国字就已经被规训得炉火纯青,抄诗抄到腕骨都快断了的每个深夜,他都会思考这双手原来应该放在哪里。
 
 
 
在键盘上议论政治,在女孩的发丝之间,再不济点点同城软件,来一个或者几个小零陪他,不做爱,纯聊人生,万一聊出性欲,就在他们手指碰到建宇裆部或者屁股的时候把烟头烫在他们手背上,撂下一句我不是同性恋,摔门离开。反正房费不是先离开的人结。
 
 
 
在身体物归原主的几天,金建宇活得也越来越不像自己,路上遇到的学弟一见面就会勾上他的肩,从前在二月十四日收得盆满钵满的情书今年总计为一,来自室友的好心施舍。但当天有许多直截了当的约会邀请,主要地点是篮球场。
 
 
 
 
 
 
5月30日
 
 
 
—“昨天也辛苦你了。你们大学还挺好玩的,我昨天又替你加了个社团。”
 
 
5月31日
 
 
“你下次能不能不要这么自说自话?”金建宇感到自己太阳穴在突突直跳,本来就够忙的了,他还要花时间研究好多种洗发水功效。
 
 
6月1日
 
—“别生气啦,等身体稳定换回来,你来上海玩的话我请你吃这里最有排面的冰淇淋。”
 
 
6月2日
 
 
“什么冰淇淋?”金建宇闻言气消了一半,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感兴趣。主要是对能免费吃到异国特色贵价食物感兴趣。
 
 
6月3日
 
 
—“听过哈根达斯和星巴克吧,就是在中国比那俩还受欢迎,而且在我们上海人圈子里每吃一次都得藏着掖着,不敢发朋友圈,怕别人太羡慕。”
 
 
6月4日
 
“所以它是?”
 
 
6月5日
 
—“蜜雪冰城。”
 
 
6月6日
 
“那你们高考那天你能自己上身吗?我怕给你数学考出20分。”
 
 
6月7日
 
 
—“没事的,我自己来也是20分。”
 
 
 
他们的最后一段互动停滞于此。
 
 
 
 
在那之后,身体互换奇迹般地再没发生过。若非备忘录里的文字切实地彰显存在,金建宇一定会认为这只是一场长达半年的精神分裂。他甚至不想称之为梦,因为那就代表着他在正常的心智下也会像个未经人事的高中生,还性压抑。
 
 
 
 
由于和前女友的惨剧,金建宇没再谈过恋爱。有需求的时候凑合着用手解决,也想过找个固定炮友,却怕染病,左右都不合适,干脆一直单着;期间去给自己浇了个棕发,之后又掉色回来。他染黄棕色系不如亚洲人最经典的皮肤好看,但金建宇每天都需要确认今天没有要代写的作业,没有人会上他的身大叫“卧槽,逼”。
 
 
 
 
 
 
*
 
所以在欢迎会喝醉、还操了这个大一新生也是一时鬼迷心窍。
 
 
 
 
他们关着灯做,一进酒店房间金建宇就把对方抵在门上从后面脱他衣服,新生穿的白衬衫很繁复,金建宇摸了半天也就扯开一个扣子。那人身形小他一圈,看着也不是常锻炼的类型,被摁住还紧张兮兮地想往外钻:哥,我们不应该!
 
 
口音怪怪的,金建宇想,不是首尔人,也挺少听到类似的说话方式。光州的?还是大邱?好像名单上也有外国留学生。他醉得都忘记自己户籍在哪了。
 
 
金建宇开了瓶催情药给他闻,枕上瘦削的肩窝拍了两下年轻的脸蛋,问,不应该怎么?房卡也不是自己准备的吧,为什么正好就出现在哥哥的口袋里了呢?金建宇和人开房从不买单,最为爱痴狂的一次是自带套的AA制。
 
 
狐朋狗友在联谊开始前鬼祟地将全部装备塞进他登山包里,连带润滑还有防护措施一起,说是因为不知道他会看上学弟还是学妹,所以都准备了。今晚真得开张。
 
 
金建宇本来皱着眉说不要,助兴品剂如同在迈巴赫车窗前不斟上车载香水而是放只招财猫摆件般的拉低他格调,从来只有觊觎他后面的人,没有正对着他的脸和性征还觉得这一夜情吃亏的床伴。
 
 
催情用品见效很快,新生软脚虾一样贴着门滑下去半跪在地上,金建宇把阴茎打在他脸上,镜片凉飕飕地蹭着前端。
 
 
不想被插进去就帮哥舔出来,可以吧?
 
 
新生跟个迈巴赫里的招财猫似的上下摇手,上挑的眼睛隔着眼镜瞪大了看他,鼻头被以化学方式滋养出的欲望腌得半红,还是没哭。金建宇喜欢擅长在情事中哭泣呻吟的伴侣,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光看见新生一副贞洁烈妇的模样有点索然无味,以为对方还要求饶,结果听到一句“我不会”。
 
 
哭也不会口也不会,也不愿意做,递房卡来干嘛?哥我想和你成为QQ空间情侣审批一晚上学生会申请登记表?
 
 
 
金建宇没回话,把他拽起来背对着自己重新压在玄关一侧的墙上,以免再看见扫兴的表情;要和第一次被操后面的男人做爱,这样也最轻松。他揉了几把那两片营养不良的臀肉,倒了一手润滑液,粘稠的物质顺着指缝往下淌,从脊骨流到大腿,好像对方全身上下都是可以被软化后捅进去的弹性容器,淡色弯弯曲曲地爬在新生的皮肤上,整个人被润滑成一个淫秽的洞。
 
 
哥你再考虑一下行不行,我不是女的,没有那个……
 
 
 
金建宇笑了:逼?
 
 
 
他进行性生活时不怎么讲dirty talk,但不知为何面对这个人就是想说出口,也有这个词当了他许久心理阴影的成分在,突然痛快地从嘴里倒出来,没多少下流的意味,只有恍若隔世的解脱感。
 
 
 
“呃。”新生脖子也跟被掐过似的泛出番茄色,默默点了点头。
 
 
 
“没关系。”进出的手指已经到三根了,畅通无阻地在刚成年的联谊对象穴里又抠又按,甬道紧缩,对入侵者的吸舔力度让金建宇很满意,“没有不也挺好的吗。”
 
 
作为同性,金建宇认为对方已经足够天赋异禀,内壁配合且热切地践行了前戏的全部步骤,自发地流水,纵使里面有催情药的九分功劳,也有一分是他能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干涸的河床不能陡然挖出一汪新泉眼。
 
 
新生被抬起腿插入,金建宇亲他打了钉的耳廓,故意很做作地喘,唇尖碰到比空调房还恼人的低温,那里的银质装饰有些歪了,不久后可能长出增生。
 
 
 
在哪里打的?
 
 
……韩国。那人似乎颠簸得有些晕,语言组织了半晌,还是像梦呓。不是上海,嗯……去年打的。
 
 
你不是韩国人?
 
 
新生忙着叫床,无暇搭理他接二连三的问题。金建宇难得地体贴起承受方,边继续大开大合地撞他,边短暂思索是不是用药过多了,本来对方也不是很聪明,会不会有副作用影响到智商什么的。
 
 
金建宇拔出来射了一次,内射处理起来太麻烦,他不想免费给人做清洁工。位置如愿,白精抹匀在那张面孔上,新生眼镜歪歪斜斜地挂着,吐出一小截舌头,之前招财猫一样的手此刻没什么力气地撑在地上。他们大干特干过的角落留下一小滩湿痕。金建宇依序套上外裤,系好皮带,碰到兜里的手机时,提醒事项弹出来。明天还有早会。他往下翻,不小心操作到底,一年半前的便签还没删除,随之唤起他对那杯还没兑现的蜜雪什么的记忆。
 
 
 
对方刚刚是不是提到了上海……
 
 
 
 
金建宇猛地福至心灵,高潮过一次后酒醒了八九成,乱性的魔力比醒酒茶强上不少。
 
 
 
他掰过新生的下颚,总算想起来开灯,室内登时大亮。金建宇摘下那副老土的黑框眼镜,扔到地毯上,端详炮友的五官,接着绝望地闭上眼。
 
 
 
 
“……周安信?”
 
 
 
 
 
 
 
 
 
被叫到名字的人也在休憩后从高潮里找回了点意识,他心疼地取回被粗暴对待的眼镜,拍了拍灰,礼尚往来地打量了一会儿金建宇。
 
 
 
 
“你是?”
 
 
 
 

Chapter 2

Summary:

一点leowon

Notes:

一对产品如果不是真寡到得罪我了那我一般不会用这种文风

Chapter Text

 

 

金建宇随手从一旁抓了张纸给周安信擦脸,越擦越郁闷,想着最好就这么把这个人擦得只剩橡皮屑。是自己睡了他,结果现在反而像是被迷奸了一样无助。

 

 

 

 

交换身体期间,无数次在他的试卷抬头写下的那个名字,连带着绝不可能忘记的相貌。

 

 

 

“哥把我弄痛了。”周安信别开头,还是坐在地上,没什么感情地说。

 

 

有挨操的时候痛?金建宇停了一下动作,怀疑对方是故意的,差点直接问出口。见到他就会想到逼和应试教育,但应试教育不让学生谈逼,所以阶段性应试教育结束后就将所学内容一忘皆空的周安信已经完全不记得曾经使用过的身体原主姓甚名谁,也已经忘了自己轻轻一句逼毁了一个装逼之王的大学生涯;然后现在这个拔逼无情的人再度闯入他风雨飘摇的小世界,把金建宇2025年的处男身夺走了。

 

 

 

金建宇眼眶发酸,像一只误食香蕉的豪猪,鼓嘴又瘪嘴,操过周安信的他不是一个好男孩了。然而这里没有人生四格模板也没有拍立得,他精心设计的可爱风表情管理失去了成为镜头下一匹珍稀保护动物的机会。

 

 

 

哥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又为什么那么惊讶?

 

 

 

金建宇腹诽,该疑惑的是我吧?才过去几个月,周安信就神清气爽地失忆了,还不知怎么跑到韩国来上学。虽然这所大学对于外国人来说确实给钱就送,但他也花了好些心思才爬过线。打一份工就能覆盖学费,也不用拼了命挑灯夜读,地处首都,万一想不开去站街也能得到十倍于全州的薪酬。最价廉物美的首尔学校只此一家。

 

 

 

金建宇决定跟着装傻:哦,没事。开灯后正好看到新生都会在胸前别的名卡,感觉这个名字不太常见。

 

 

 

周安信的视线挪到崩掉一颗扣子的衬衫正面,那张纸早已不翼而飞。金建宇后悔得喉结都在抖,他想起刚刚用来给对方擦脸上精液的纸好像印着些什么。

 

 

 

“其实我来找哥是因为有人让我帮忙把这张卡塞进哥的口袋。是个女孩子。”

 

 

 

金建宇瞄手机,源源不断的有人打他电话,从九点到半小时前。陌生号码,朋友,标记诈骗,银行推销投资组合。里面有一个来自前女友。

 

 

 

那你不早说?还和我睡了?

 

 

 

“我本来想说,也让哥再考虑一下。但是哥看着真的很饥渴。”周安信停止了对上衣的研究,抬起眼睛盯着他,很坦然地回答。

 

 

 

金建宇不懂他的贞操观念:“我们甚至都不认识,”又说:“你甚至才二十岁,”不到。

 

 

 

“反正之后有谁给明知是二十岁的后辈用了药。”

 

 

 

金建宇再次无言以对。他这辈子干过很多好事坏事,大多不会回头复盘,可单单这天就后悔了三次。

 

 

 

“那她呢?”

 

 

 

“刚刚有人敲门,听见哥今晚有性生活就走了。”

 

 

 

“你就不能放她进来,你自己出去吗?”

 

 

 

“不行。其实我有事要找哥。”

 

 

 

周安信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光着下半身拨弄了会儿软件,点开Wechat和WhatsApp又点开多邻国,费了点劲才找到同色系的短信图标,把上面的内容展示给金建宇看。金建宇后退了一步,最新款的苹果向他散发出压迫感。周安信的脸和字都凑得很近,眼球往下挪,又是他指印清晰的腿根。

 

 

 

“突然收到了讯息,说一定要打电话给这个号码,去见号码的主人,我有点好奇就试了。”

 

 

 

“那个时候,响起来的是哥的手机。”

 

 

 

醺蒙的味道为熟悉的一串数字盖上床单。金建宇才发现对方的眼睛很红。周安信也喝醉了。

 

 

 

 

 

 

你的冥字 02

 

 

 

 

“首先试试看用手机号联系吧,我的号码是****-****。记得加上韩国区号。假期有空的话干脆借着旅游的名头飞过来见我,说不定见上一面就能解决了。”

 

 

 

 

 

 

 

学生会从十月开始招新,美其名曰礼让其他社团,实际是开学初的退会申请太多,金建宇不想有太大工作量。他当了两年会长,再不了解也听上任聊过,深谙意向投递的规律。大一时如果感兴趣就会干一年然后走人,如果大一就不感兴趣,那么之后也不会报名。

 

 

金建宇和李理悟商议招人流程。李理悟坚持笔试过了就全给批准,本来学生会的名声也就在论坛年复一年的诋毁中每况愈下,有人就行。金建宇不同意,问他:今年不面试吗?给我个理由。

 

 

李理悟挠了挠下巴,努起嘴唇,看起来很困扰,最后老实巴交地要他开后门:相沅说要来帮忙。他不擅长那种问题。

 

 

那哥自己去面试他,或者直接登记进来不就行了。不是书记么,这点权力可以随便用啊。金建宇不认识这个相沅,可能姓朴也可能姓李,但他不喜欢李理悟提起他时的表情。他垂下眼睛,玻璃办公桌上光线描不出黑色T恤的轮廓,只剩建宇一颗孤零零的头,悲剧地倒映在几叠空白活动备案表旁边,无论哪个都像鬼片道具。成堆的文件和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上扬的微笑唇都惹人厌烦。

 

 

不擅长是太柔软包容的评价,仅仅能从关系好的人口中听到这种开脱。金建宇不擅长写中文也代写了起码六十张试卷。

 

 

我不想这样。李理悟取走备案表,相沅也不会想。你休息一下,这个我来写吧。

 

 

是吗?所以为了一个人把全部规则都改掉,理悟哥,李理悟,你言情小说他妈的看多了吧。金建宇闻言头痛欲裂,本来昨天就被周安信的事折腾得一晚都没睡好,做梦都是没免费吃上的上海奢侈品蜜雪冰城。

 

 

 

后门密谋未半,有人敲前门,声音被隔板压得低沉:“打扰了,送资料。”

 

 

金建宇在学生会办公室和周安信大眼瞪小眼,周安信即使记忆像鱼一样,也先反应过来昨天他的鸡巴插过自己屁股,于是往桌上一丢手上的东西,转身就要走。

 

 

金建宇伸出脚绊他,随即关切地扶起平衡不稳的一夜情对象,笑容纯良,苹果肌诡异,从李理悟的角度看如同把已经过街的老太硬搀回原处般体贴:“房间里温度好像很低,理悟哥你出去吧。”

 

 

李理悟识相地抱着几沓纸和倒在学生会长怀里的周安信擦肩而过,注意到他长得还可以,耳根烧红,对建宇有意思是没跑的。两个人在一起也算是般配,什么锅配什么盖。

 

 

建宇的春天来了。李理悟想到一部中国电视剧,心情美好,加快离开的脚步。

 

 

 

“昨天那个应该是恶作剧消息。”周安信说,“哥得罪过什么人吗?”

 

 

“哦,”金建宇往下摁他的肩膀,借力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重新坐到椅子上。不是金建宇没耐心陪他玩侦探游戏,主要是他得罪过的人太多了。“你酒醒了。”

 

 

早上也是周安信先走的,金建宇醒来时独自揪着被子,蜷成一条被切断的壁虎尾巴,枕头边只能摸到手机。没有人。金建宇只能在温暖的阳光里抱紧自己。

 

 

“哥不想知道是谁吗?”

 

 

“不想。昨晚又不是恶作剧的人和我呆在同一间房。”

 

 

“……要不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重新认识一下也好,反正迄今为止我们就只知道彼此的名字而已。”

 

 

而已?如果什么东西都是想忘就忘,那么人生会变得格外幸福。穷人忘记钱,白领忘记上班,全社会忘记优绩主义。幸福就是烂死算了。

 

 

 

“你真的有什么选择性失忆的能力吧?”金建宇忍不住。

 

 

“对不起,应该没有。”

 

 

“那我实话实说了,我忘不了。”他冷笑,“你名字很难拼,但是人很好记。”

 

 

“……”周安信沉默,意识到他指哪方面,脸变得更红。

 

 

 

 

 

玻璃办公桌实在不是一个方便打炮的地方,金建宇觉得喝醉的周安信和清醒的版本就像中文与韩语,后者在语言中的遣用要直白透明。交换身体的那天,这狗崽子应该也是喝了酒,才会大喊出惊世骇俗的话又跟个原教旨柏拉图似的晕过去。

 

 

冰凉的台面上,金建宇舔他锁骨尽头接着脖颈的一小块皮肤,又去掐他的腰,下体被对方适应良好地吃入。周安信细细地尖叫,不明白为什么只做过一次金建宇就能找到他所有的敏感区域。

 

 

金建宇当然清楚,而且不能更清楚,他在那半年把周安信全身上下都摸了个遍,也没能回到一米八三点五的高度重新华丽破壳。

 

 

他们做得很随意,随意到周安信说玻璃太硌就干脆铺了一层废稿在身下再继续苟且,四散的纸张被水浸湿,或者斜对折,进出的动作幅度很大,不时带下几张,漂浮在地板上。不包括特别重要的文件,全是金建宇画过的思维导图,属于已结业的课,每根线的因果联系都很完美,他们可以把精液射进满绩的知识海洋里。金建宇此前对欲望之于男人能有多反复无常只有浅薄的理解,但周安信确实非常欠操。

 

 

欠操不是指性吸引意义上的,纯粹只有操才能稀释他心里对周安信从逼到忘了逼的悲愤和有口难言,就像杀伤力最低地向虚空开一炮,谁也不会伤害到,只有液态的焦痕流进对方原来就有的洞。

 

 

金建宇不打算喘了,吃力不讨好。周安信吸得太努力,金建宇一叫床他就紧张,昨天才插过,今天又像被医美修复了,金建宇寸步难行,暗骂他的屁股整感很重。

 

 

为了能成功拔出来,金建宇低头亲他的腕骨,又像中世纪公主等待骑士的吻手礼那样抬起手背,让周安信咬着自己薄薄的一层皮肉。性应该是用以放松发泄的,周安信总像是把交合也当作青年大学习般一板一眼。金建宇边为他舒缓脉搏,边跟炮友含含糊糊地输出软烂的甜言蜜语,夸周安信好乖,又说他的睫毛长,嘴巴也可爱,像,呃。猫。他把招财两个字咽回去。

 

 

周安信很受用地睁开眼睛,仔细回看金建宇的脸,尝试礼尚往来。

 

他的脉搏突然又加快了。金建宇下一句情话刚刚好不容易拼凑了两个字,顿时功亏一篑。

 

 

“哥也,很……好看。”周安信小声说。

 

瞳孔闪烁,像前女友在跟他告白。

 

 

 

 

 

 

 

金建宇反应了一下,感到一阵恶寒。

 

 

他这是喜欢我吗?什么都不记得的情况下?意思是他找炮友找到了一个早就看光半年了的黄花大闺男,上完后还要负责处理对方的一见钟情。

 

 

 

 

李理悟如果在场,大概会为如是的现象赋予一个文艺届学名:你们触碰了彼此的灵魂。然而金建宇暂时没有再触碰半年的意向。

 

 

 

他倾向于把周安信在情事上的予取予求解释为一种人有所操的补偿机制,——虽然周安信忘了他们的前尘往事,但是自己的身体对他产生的磁场仍然存在,所以他可能会在肢体接触时得到额外的快感,甚至与爱相关的幻觉。

 

 

 

金建宇讨厌被这种幻觉绑住;以前的交往对象也好,现在和周安信也罢,是什么名分不重要,他只是不想被迫回应游戏以上的交际深度,露出李理悟说起什么相沅时的恶心神情。

 

 

 

 

 

 

 

 

 

 

 

 

“……下次还能和哥一起么?”

 

 

事后纠缠果然来了。

 

 

“你和别人做过没有?”

 

 

周安信摇头:“没有。”

 

“那你去交个女朋友啊,或者男朋友。”金建宇烦躁地按着手机侧边的唤醒键,壁纸上的宠物犬出现又消失,一条新消息都没有显示。他现在说自己是狗派还来得及么?“条件又不差。我很忙。”

 

 

“哥交了吗?”

 

 

“单身。”

 

你以为是因为谁?

 

 

“那天那个女生呢?”

 

 

“前女友。”

 

 

“嗯。没问题了,以后也可以找哥吧?”

 

 

“别找我,”金建宇强调,“啊,真是的。什么事都别找我。”

 

 

周安信眨了眨眼,向他宣告:“那我要加入学生会。”

 

 

“我亲自面试,不会让安信通过的。知道的话就再也不见。”金建宇简直要吐。

 

 

“可是之前在门外听到那个学长跟建宇哥说今年取消面试。”

 

 

“你怎么听到的?”

 

 

“因为我有超能力哦。”周安信歪头,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酒窝,“其实是学生会办公室隔音很差。哥第一天知道?”

 

 

 

 

金建宇倒吸一口气。他们居然刚刚在这种地方做了;这一刻他决定招新不会有后门给任何人走。谁来求情都不会。

 

 

 

Chapter 3

Summary:

More than

Notes:

真不会这么勤快了,我恨两神人

Chapter Text

周安信在小隔间里抽烟。刘海低垂,吞一口气,又吐出来,尼古丁过肺,阳痿了一下午的眼皮重获新生。人最重要的器官真的是肺,他想,烟和氧气哪个都得经过它才能作用,连死得感人都需要肺。怎么把病床上的老父塑造成一个催泪点?让他濒死时挣扎着干的最后一件事是拔掉输氧管而不是留遗言,anyway,actions speak louder than words。

 

 

来韩国之前他抽得不频繁,但现在到了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压力太大,不挑时间来一口浑身难受。原来的浑身难受出于焦虑和忧郁,自发的,现在的浑身难受是像被上百只景区猴子踩踏过一样的痛,脖子痛脊椎痛后门痛,他就是个给猴子千里送炮的傻逼。

 

 

他挑了最靠外的一间,开窗散味,顺便欣赏风景,保护眼睛。哪里的大学都不会再放送眼保健操。九年义务制教育加上三年考试制劳改,每次周安信都要偷偷拿来写作业或者睡觉,但他现在怀念眼保健操,或者说怀念有一些无伤大雅的规矩可以打破的日子。

 

 

越过树丛,马路,红绿灯,再近些就是金建宇,身边跟着两个人。看起来关系很好,建宇哥和他们有说有笑,慢吞吞地走。

 

 

周安信穿过烟雾俯瞰那个角落,单手捧脸,仿佛怀春少女。会长欧巴,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自己头顶有人触犯校纪呢?

 

 

电子烟不是错误。十八岁,花一样的年纪,所有人的观念里,这个年纪的大一新生都是纯洁如纸的小屁孩。A4还是厕纸姑且不论,至少不是纸烟。他认为纸烟只有上了年纪的社畜抽,而自己喜欢的水果味电子烟很清纯,得出结论,他连人带烟也都是清白的。

 

 

清白的周安信盯着那三个小小的火柴人,很想碰见金建宇被表白一类的场面。欣赏完对方的反应,然后顺理成章地跑出去亲他的脸颊,发疯,让对方意识到建宇欧巴身边还有这种款式的精神病。

 

 

金建宇那边,不问则装傻,一问就惊讶:这是我们大中华的打招呼方式啊哥哥,贴面礼!周安信有八成把握,金建宇会被他诓过去。建宇很聪明,实际上那也不过是专耕学术的聪明,不是可以被比喻成人类的聪明。智商和情商天差地别。

 

 

建宇是他随口胡诌蜜雪冰城是上海贵价饮品都会相信的那种人。而且,借着笑起来和抽烟时都会凹进去的酒窝,自己的长相本来就适合装成楚楚可怜的小绿茶。

 

 

可惜没有顺应周安信的想象,他们的交际平凡又健康。金建宇的嘴巴在动,接着换其他人的动,跟把活塞运动换到脸上来做没什么两样的无聊。如果是告白,那也太不够浪漫了;如果是告白,旁边还有一个第三者,不知道起到什么作用。

 

 

感情的主谋,单恋的受害人,以及目击者?也说得过去,正好给杀人现场般的爱情搭建一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摄影棚。反正建宇哥最擅长装死,也不会对谁负责。

 

 

他略微把头探出窗外,想看得更清楚些。

 

 

不过还是好帅啊,建宇欧巴。

腿长,成绩好,活也不错。这是客观的。其他的部分也觉得帅,不知哪来的主观,就像丢了一段相识相爱的记忆。那么初恋就是一见钟情。周安信不是处男了,心还是处男的心。

 

 

金建宇似有所感,回头往上瞥了一眼,如同高速公路上的照相机捕捉到一间大开的车窗,人与机器同步地感到违和。

 

 

 

所以,我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他呢?

 

 

 

周安信猛地缩回墙体能够隔绝视线的范围内,贴着角落支起腿缩成一团,心跳得比刚刚有人经过还要快。衬衫被香精味粘在背上。

 

 

十八岁,狗一样的年纪。

 

 

 

 

 

 

 

你的冥字 03

 

 

 

 

 

星期一,两个噩耗。下大雨还得上课,金建宇交了新男友。

 

是林荫道上的火柴人之一,还是和哪一期前任复合,周安信懒得打听。

 

放了学,他回到出租屋,只在独处的空间里才敢很没礼貌地去翻金建宇男朋友的ins。研究半天,失望地发现从脸到爱好,和自己没有一点相似处。韩国男孩爱韩国男孩,最不崇洋媚外的一集。

 

 

好吧,不管怎样,建宇哥完全不喜欢他这个类型。

 

 

周安信对性的发生放任自流,却被这个事实日得人仰马翻。

 

 

怀着跳楼的心情,周安信选择坐电梯下去吃夜宵,缺点是这样抵达地面的速度会慢一些,优点是没那么血腥。

 

 

住房附近的商圈有家中餐馆,开到凌晨,加麻加辣的口味和油烟机的风味都很地道,能够短暂地为一个中国人的胃打上镇静剂。周安信戴上蓝牙耳机等菜,来了韩国还是习惯性打开网易云,每日推荐庸俗地给他赞助了一首“如果再看你一眼,是否还有感觉”,他发现自己年纪轻轻,居然可悲地与95后年代的网络三巨头产生了共鸣。

 

 

建宇哥应该听歌不看词。做人不缺爱,做爱不缺人,谁还用得着对歌词黯然神伤。

 

 

周安信划开锁屏,把音乐调成单曲循环。第二遍听到“那就拜托别跟我碰面”,金建宇端着还在冒油的加麻加辣红烧肉,笑得很假,蠕动到他面前。

 

 

“亲爱的顾客这是你点的菜祝你用餐愉快。”

 

 

语速快得仿佛赶着去投胎,换气口都没有。

 

 

哦。哥想当体面人。

 

 

周安信把歌掐了,大声拦他退路:“**大学大三经济学专业的金建宇前辈nim,那么巧在这里碰到……”

 

 

金建宇瞪了一眼跑出来看热闹的直属上级,后者被他吓得一哆嗦。金建宇趁机把周安信拖出店,拐角是监控路灯和清洁工的三不管地带,泔水自顾自往外排,四个垃圾桶靠墙站定,代替餐厅老板继续攫取八卦。

 

 

他围裙都没脱,香水味混着酱油和花椒:“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来吃饭。”周安信觉得自己非常诚实。

 

 

“不能装作不认识吗?我们很熟?”

 

 

周安信被他看得瘾又犯了。但要在金建宇面前忍住。他没搭话,低头翻起口袋。指尖别开电子烟,拎出硬糖的包装,他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塞了一颗。

 

 

成年人的世界怎么是这样的呢?周安信想,和朋友同床共枕两次就已经算很要好了,金建宇在他身体里进出了两次,还说要装作不认识。他妈的,像iPhone 11的初恋给了一根type-C充电线。

 

 

成年了三岁的金建宇此刻一定正在咒他患上糖尿病,不过肺癌应该来得更快。周安信笑了,含着甜腻的薄片模糊地问他:“原来哥和我不熟?”

 

 

“我们只是知道彼此名字的关系,是谁先提的来着。”

 

 

“那多做几次可以跟哥变得更熟吗?”他凑近金建宇,嘴唇猫一样地蹭着对方的喉结,“我反悔了。”

 

 

 

 

 

深夜的中餐馆门庭冷落,十几分钟前又打了烊,无需担心路人经过。金建宇插入他的后穴,没戴套,周安信叫得很爽,丢掉了羞耻心似的无所顾忌,放在半夜类似女鬼索命,金建宇被那把细嗓子折腾烦了,用指甲重重地刮他舌尖。

 

 

金建宇手腕的青筋和阴茎上的脉络都把周安信操到要死,他感到自己的肠肉抽搐得厉害,没碰前端就高潮了几次。周安信快被过量的快感甩下去,于是紧紧攀着金建宇的背,留下抓痕。

 

 

有的事也只能现在问。

 

“建宇哥有男朋友了吧。”

 

 

说完就后悔,他又变得在意。在意就会被动。

 

 

“算是。”

 

 

金建宇不打算避讳这个话题。哪怕扯句谎哄哄自己也好,那不是有了正牌对象还要出轨炮友的基本礼节吗?周安信垂眼,卫衣下摆已经沾上了不知名的液体。

 

 

即使身体契合,射进他里面还是第一次。性器还停在体内,胀大,周安信喘着气,精水和爱一起往外流,金建宇折起他的腿,让他挂在自己身上。周安信抬起头吻他,勾着金建宇的舌头,仅剩小块的糖糊在口腔中,又被捅到底。

 

 

他后知后觉地尝出今天带的糖是橘子味的。周安信不觉得金建宇会喜欢橘子,像中学生春游会分发给同伴用以巩固友谊的东西。果然金建宇皱起眉。

 

 

呵呵,还挑上了。猜测被证实,周安信咬了金建宇一口。血丝从肉红色的组织里冒出来,随后被他包裹着吃掉。

 

 

说到底他根本不了解金建宇,就自说自话地喜欢对方,喜欢上不想被他喜欢的人。

 

 

那个与哥更合拍的家伙,金建宇的新男朋友,也肯定是没那么了解这么恶劣的哥,才会那么爱他吧?

 

 

 

 

 

 

 

穿好衣服,他们并肩离开巷口,住宅在反方向。

 

 

走到分岔路花费的时间如一节高等数学课般漫长。周安信停下脚步。聊到恋爱的话题总让人很疲倦,但人们还是孜孜不倦地描述爱是什么、恋人是什么。他还只是孩子时,觉得年长自己许多的大人笨嘴拙舌描述不上的样子比爱本身有趣,现在却好像在期待从金建宇口中得到的答案能够更具体,用某种什么都说明不了的标准来度量也足够。

 

 

“所以哥和他上过床了。”

 

 

“……没必要告诉你。”

 

 

不否认就代表发生过,周安信明白语言的艺术。爱是放手,爱是双向的选择,哪怕是网络三巨头的情歌都在传递这种普世的大道理。

 

他试着说服自己哥哥找到幸福是件好事,再如何付出感情,对于有夫之夫也该点到为止。但他又控制不住地胃里泛酸。宽容让他反胃,自己说出来的话也一句比一句让自己反胃,像是在抠着喉咙口催吐。吐出什么,无法预料,身不由己。

 

 

 

 

“那操他和操我,哪个更舒服?”

 

 

 

路灯照在他们中间,今年的秋季来得格外晚,连夜晚都停留在闷热的夏天。

 

金建宇没有回答。他看着周安信,仿佛透过这一秒的他看着一个从前就认识的人。

 

 

 

 

“不要再抽烟了。”

 

 

 

 

Chapter 4

Summary:

一点马骑马

Chapter Text

 

 

— 扣你鸡哇亲爱的,好久不见,你在韩国过得好吗?

 

 

周安信斜了一眼漂着对话框的手机壁纸。他的“好久”大概只隔了半晚。

 

 

重点当然不在时间。对方最近迷恋上了这种讲话腔调,听说是打游戏认识了个日本网友,每天用翻译器推心置腹地从诗词歌赋聊到风俗网站,还学了点基础日语,最终哪个领域都没进军明白。

 

 

 

周安信前几天刷到他的朋友圈,觉得陈凯文这样可能比之前好点,面对外国同龄人时好歹从游牧民族的自闭坐骑变成了中日友好外交官。

 

从动物到人,陈凯文的一小步,进化论的一大步,太他妈的了不起了。反观自己,睡一头金建宇都要拿着爱情旅馆的号码牌。

 

于是他百分百真情实感地留言:我好佩服你。陈凯文装模作样,没回。

 

 

周安信还记着这件事,所以本来不打算搭理他,但不幸地嗅到陈凯文急切的分享欲。

 

 

—我要过得好能不给你发消息?

 

 

 

想了想又删除,周安信手肘撑着膝盖,按了个意犹未尽高深莫测的笑脸,打字,“:)我交到了很多新朋友”。

 

 

周安信当然可以活得不好,但他得比陈凯文活得聪明;实际上比现在的陈凯文活得聪明也不需要动脑,比如这句幼儿园式的表达,任谁来都能听出言不由衷,被网恋蒙了心的陈凯文不能。

 

 

 

“你交女朋友了。”陈凯文笃定地下了个结论,之后又输入了半天,周安信看到他的状态变成正在讲话,一秒的语音忸怩了三分钟。“看看图。”

 

 

能不能不要把想看照片说得像看看逼啊,周安信想,紧接着悲哀地意识到自己染上了金建宇那套逼来逼去的性交辞令。他那天回去后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幻觉,也许他和新男朋友没上过床。谁能挨着操还要忍受他这种羞辱?哥哥真的只有我了。

 

 

“不是,纯友谊。”

 

 

“哪种?”陈凯文用叹惋的语气恶心他,“天啊,我明白,唇友谊也算纯友谊。”

 

 

 

“就像我和你的那种。”周安信诚挚地说。

 

 

“挺好。恭喜你回归单身。”陈凯文迅速撇清关系。

 

 

“……”

 

 

 

“总之你过得不错瓦塔西就放心了,”陈凯文跃跃欲试,“现在有空打越洋电话不?”

 

 

“什么啊?”

 

 

对面发来一张图,密密麻麻写满了难以辨认的某种语言,一笔一划十分端庄。

 

 

“你帮我看看这个啥意思。”

 

 

周安信面无表情,长按,调出微信翻译。标准的情书,读了三行就知道陈凯文的心怀鬼胎是已经准备好怀上鬼子的胎。

 

 

“你要嫁人了,新郎不是我。”他像chatgpt一样总结重点。

 

 

“你可以当伴郎。”陈凯文爽了,继续不要脸地发号施令,“我保证你是我生命里最美的伴郎。”

 

 

伴郎这会儿没心思听他拐弯抹角,叮的一声提醒,好似当头一棒。就在刚刚,金建宇新男友的ins更新了。

 

 

绷紧面部肌肉的周安信和照片里大笑也不用捂住嘴的清秀人像对视,然后阴暗地为访客零星的post留下第一个爱心。访问速度比金建宇这个正牌还要称职。

 

 

相片定位在海边。阳光普照的蓝天之上,幸福的陈凯文还在发来喋喋不休的通知框,像几片带了文字的云。周安信用两根中指扒拉屏幕,放大,角落果然拍到穿着all black屌丝工装的建宇哥。衣品差成这样的也不能是其他人。

 

 

 

“信日本人的话会分手八次。”他没有立场去骂和金建宇看起来很恩爱的博主,但愤怒能转移。

 

 

 

“你不懂,”陈凯文批评周安信的刻薄,“他不一样。没有过性生活的小男孩才能写出这么富有幻想力的纯洁作品。

 

 

 

“嗯嗯。”周安信从社交媒体界面退出来,难得赞同他的观点。做爱太消磨从前对感情的美好幻想了,就好像只有做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有某一部分爱着自己;即使那个部分是鸡巴。

 

 

“所以现在打电话吗?我必须给你说我们怎么认识的。文字无法传递那种浪漫。”

 

 

“不了,忙线中。”

 

 

“怎么会?”陈凯文震惊道,“刚刚不还有空听我犯贱?”

 

 

周安信残酷地吊起单边嘴角,按下几个数字。听筒那头传来拉长的忙音,很快被接起。

 

 

“我现在要去找一个比你还贱的人。”

 

 

 

 

 

 

 

你的冥字 04

 

 

 

“昨天我没打通你给的号码。”

 

 

 

 

——

 

“你干嘛?”金建宇警惕道。

 

 

“哥知道我是谁?”

 

 

“莫名其妙就出现在我通讯录里了,还自带备注。”

 

 

“我也是。我发现草稿箱里有一条没编辑完的短信,写着昨天没能打通哥的号码。”周安信跟金建宇说话总是乖乖的,“上次那个恶作剧的人是黑客吧?计算机系的学长?”

 

 

“……有可能。”他答得不情愿。

 

 

“是这样的,我遇到了大麻烦。”

 

 

“安信你知道哥没钱。”

 

 

“建宇哥你听我说。我朋友说要在xx酒店301号大床房强制爱我,你来救我好不好?房已经开了。”周安信随口扯了个谎。不过房间号是真的。他约了人打扫出租屋,在钟点房暂住一下午。

 

 

金建宇领悟他的言外之意,惊恐地压低音调:“我今天有事,而且我几把很痛,全身都很痛。真的不能再做了。安信我求你了,可怜可怜我吧。”

 

 

其实周安信对于做不做无所谓,找个由头打电话也一样,他只是想听金建宇的声音。周安信为金建宇戒了一天烟,所以金建宇必须负责取代它的地位;如果建宇哥说要操翻这个世界,他会觉得如果这个世界里包括自己,那也还不错。

 

 

问题在于金建宇始终在提醒周安信,他和自己最多也就做个爱了。金建宇在海边和别人约会,马上到最浪漫的傍晚,手拉手看夕阳,堆沙堡,讲适合白天的温和情话。原来纯情的约会比约炮更能勾引哥哥。周安信想哭,但他想哭的时候总是哭不出来。妈的,金建宇就不能早点说?

 

 

“我没有那个意思。”

 

 

 

周安信把通话换成免提模式,挤了些床头柜上的面霜往下探。他并着腿,手指掠过稍微翘起的阴茎,直直地插入穴口。

 

 

扩张寸步难行,周安信弯着腰干了几下,被自己气笑了,头和脊椎比下面还疼。他发誓自己以后和男人做绝对不要当1。周安信的职业目标是一切不费劲的工作,找对象也一样,金建宇身上有难能可贵的床品,准许他当枕头王子、豌豆公主。所以他真的要和金建宇谈恋爱。不是要,是必须。

 

 

周安信拿起手机,侧躺上清洁没那么到位的床,棉麻颗粒磨蹭起性器前端,偶尔会碰到还没揭开的床尾垫。断层的布料边缘与被罩接壤,质地都相当烂,嵌进阴茎褶皱,勉强辅助手活的顺利推进。

 

 

 

“呃嗯……哥、建宇哥……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吗?”

 

 

 

“……没有,真的。”对同一个问题反复求证,周安信能想象到对方皱着眉不耐烦的模样。金建宇快射的时候也会皱眉。他拢着指尖重重朝里摸索,后知后觉地体味到愉悦。

 

 

“可哥为什么那么喜欢我呢?”

 

 

“……你在做梦?”

 

 

“我有理有据。”他反驳,“首先就是,哥肯定喜欢我的脸。每次看着都会不自觉地笑。”

 

 

“你比我前任还离谱。”金建宇说,“她之前追哪个男团的两个成员,就天天给我发这种东西,说什么他超爱呜呜呜我还要再吃一百年。”

 

“然后呢?”

 

“我给她介绍了微笑唇是什么,介绍完之后她和我闹分手。”

 

“好吧。”年轻人的三大错觉:聊天软件上的红点来自金建宇而不是公众号提醒该领外卖神券了,陈凯文能不打游戏,以及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

 

 

对了,他根本就还没加上金建宇的kkt。

 

 

“你真听进去了的话就挂断。”金建宇冷酷地下了最后通牒。

 

 

 

“哥真的很有意思。”自慰太舒服了,周安信的指甲盖上全是淫水和被搅得稀烂的面霜,“说不想跟我打电话,还是会接起来。说不想见到我,啊、……结果每次还是愿意操我。”

 

 

“你能不能小点声?”金建宇越来越痛苦,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用牙签从缝里抠出来的,他就快断气了。

 

 

“为什么?”等他们在一起后应该可以和建宇哥玩SM。把他掐到窒息,但不掐死,再来一遍这种半死不活的语调。

 

 

“我们这种关系很光彩吗?”

 

 

“是哦。我和哥是偷情关系。嗯,——……”大费周章地找到前列腺,一小块,比蚊子包小,比金建宇喉结底下的痣大。周安信想起金建宇那身偏白的皮肤,跟他打炮时海浪似的环抱自己。他低着头,被按在桌子上、墙上压着操的回忆和高潮一起拍打过来。像假睫毛掉进眼睛里,他的生理泪水不停地流,没忍住呻吟。

 

 

“我草。”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你……”

 

 

周安信缓了一会儿,坐起身,从紫色书包的夹层里捞出一小包纸巾。

 

 

“在想着建宇哥自慰。”

 

“……疯了吧?”

 

 

“他在旁边?”

 

“什么他?”

 

周安信擦拭着脏兮兮的屏幕。如果金建宇还能记得那个天真的男朋友,那么自己明天就入籍韩国。

 

 

“哥哥,你那里下雨了。记得带伞。”

 

 

 

 

 

Chapter 5: RESET

Notes:

拨乱反正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收起的长柄雨伞指着周安信鼻尖。玄关性暗示似的积了一滩水,那是他刚找人打扫完的房子,见到金建宇要付出的代偿总是格外多。钱,时间,不存在的处男膜,被这些打磨得光亮的、廉价又无价的爱。

 

 

 

自己金子一样的心在发光。周安信感动,同时美瞳有些硌眼睛。

 

 

 

金建宇沉默片刻:“你翻我白眼?”

 

“我怎么会?”

 

 

 

 

金建宇没和周安信废话,慢慢上前,想抓住他的手腕。周安信扁起嘴,反而往后退,这时候的建宇比平常恐怖,性欲被一通电话拔擢,看起来随时可能拉开裤子拉链就操他。

 

 

 

事实上金建宇也这么做了。周安信被甩上床,像喝完的饮料包装一样被环保大使建宇对折。也许在使用寿命结束前还能再回收利用几次,不用来装早餐奶,而是精液。周安信比起屁股的健康状态更担心骨架发育。他不想因为精液长不高。

 

 

 

 

正面位可以看到对方的脸,也方便交流和小范围的叫床。于是安信问建宇,今天可以不内射吗?特地讲韩语,一个一个字往外蹦,附赠几声不得要领的调情,欧巴,亲爱的,但是没说要他停下或者慢点。有人说过他说韩语可爱,但可爱地提出过分要求就是作。他们还没有把感情做到有空间用来作的地步。

 

 

 

 

建宇歪头,凹了一边的酒窝,阴恻恻地:每少用一盒避孕套,就多一只北极熊找到它的家。上海人都这么铺张?垃圾分类前几年就开始试点了吧。然后扶着周安信的腰,免得他像泥鳅似的滑走,头埋在颈窝里舔舐打满洞的耳廓。

 

为了好看才戴上的耳钉依序擦过建宇的舌苔,像在演奏乐器。周安信替他觉得痛,也再顾不上好看与否,心疼和穴疼的生理泪水流到下巴,知道哥会来还化了淡妆,现在糊得只剩下嘴唇的部分还完满。因为金建宇不打算吻他。

 

 

 

 

他们之间的亲吻只发生在自己索取的时候。初恋,初夜,初吻,中学生还要定义什么初牵、初抱、初音未来;周安信认定自己把这些第一次都给了建宇,就像建宇认定他2025年的处男身死在了周安信的肠道里。相识才半个多月的建宇哥,有趣的人。

 

 

 

 

但周安信真的不是那种easy boy。他塌着腰被入得眼白往上翻,汗水淋漓,唾液挂在嘴角,把最后一点唇釉浪费掉,即使如此,也是爱的献身。家人们,这是纯爱战神。

 

 

 

 

原来现在才是真的在翻白眼。金建宇在他耳边说,很漂亮,比刚刚全妆的时候还要漂亮。我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脸蛋变得更性感,对他乖,不像电话里那样骚,让他重新把握住主动权。有征服欲加成的漂亮。上一个男孩子的同时也在上一个性交合法的成年人,买一送一的好折扣。

 

 

 

 

 

凉凉的呼吸爬过颊侧,蛇一样;周安信下意识痉挛,分不清是被捅出应激还是被他的鼻息吹出空调病。眼球复位后,周安信垂下眼,余光扫上自己扁平的腹部。金建宇很慢地在他肚脐周围揉搓,黄种人肤色盖在鸡巴的轮廓上像一块颜色风化的棺材布。

 

 

 

 

 

“我要去打脐钉。”于是周安信来了灵感,不着边际地回应金建宇难得的调情。文艺电影里总该有这种桥段,烟灰的疤痕,为你写诗又纹身,情人的名字缩写趴在蝴蝶骨上脚踝上,偶尔还能纹在逼上。分手后找新的1,对方还会问这啥意思,听完来龙去脉惊呼哇哦老公好浪漫哦。你他妈有主了?周安信打心底里看不起那样赔本的感情联系,另辟了一条更土的蹊径。

 

 

“为什么要征求我的意见,”金建宇捞了一把刘海,额头亮闪闪,眼神无精打采。他操周安信操流汗了。“你的身体又不是我的财产。”

 

 

 

 

周安信抬起手,摸着他的腕骨:“哥可以插到最里面么?”

 

 

“最里面是哪里。我又不是医学生。”

 

 

 

 

周安信没回话,直着腰撑起上半身,坐到底。金建宇反应慢了半拍,周安信该死地觉得他表情有点萌,阴茎停在凹陷下方几厘米。他太瘦,腹肌不是练出来的而是瘦出来的,金建宇原本呆滞的面色随即变坏,上一次他们打完炮明明还一起吃过海底捞。阴险的十八岁年轻中国人,让二十代独自承受新陈代谢的苦楚。

 

 

 

 

脐钉像没那么愚蠢的记号,周安信当下很喜欢金建宇,可他不能保证自己明天、下个月、期末考试时还喜欢,在三年、五年后,等金建宇入伍了,还能记得对方的名字。

 

 

 

他只是有一种刚开始记笔记的幼儿一样的冲动。分辨不了哪里是该停顿的重点,却想要挽留生理课堂上的所有知识,仿佛不在这具空空如也的身体上书写些痕迹,自己就会拿不到作业簿上的优。恋爱这门功课太难了,他不喜欢学习。

 

 

 

 

“因为哥的长度正好到可以打脐钉的位置。”周安信捂住脸,朝金建宇露出虎牙,“哥给我挑一个,可以吗?”

 

 

 

 

金建宇不可置信:“为了我?你怎么那么不自爱?”

 

 

 

 

周安信想,当然爱。金建宇还是不了解他,或者说从来没有打算了解他过。他最爱也最在意的就是自己,比如有很多瞬间他其实想推开建宇,把自己整个人都从不合理的、无休止的性爱里摘出去,以法庭上无罪的被告申辩的方式。维护联系只能靠操逼也太可悲了。

 

 

 

 

没有落款的短信是谁的恶作剧,他的草稿箱里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周安信又为什么会那么喜欢金建宇。

 

 

 

 

 

问题太多太多,他们一个都没解决;来由不明的冲动又如同酒精,把握着醉鬼的方向盘,执意要他忽视身前的断崖,为一条末路买单。

 

 

 

 

 

“可是我觉得我爱自己更多些,真的。”

 

 

 

 

“……”

 

 

 

“哥吃醋了?”

 

 

 

“吃个毛。”

 

 

 

“我也爱哥哥。”周安信凑近,抬起金建宇的下巴,吻他的嘴唇。那上面气味纯洁,不是在中餐馆打工的围裙爸爸,海边的气味也被雨水洗刷干净。周安信每天都把放置着不同身份金建宇的娃娃机当成许愿池,虔诚地投币,他今天终于抓到了一个不属于其他人的金建宇。“所以和他分手吧。为了我。”

 

 

 

 

 

 

 

金建宇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周安信,从秋天到初冬,十二月中旬,提前下起纤细的雪。他没有可以抱着取暖的人,围巾焊死在脖子上,又网购了一箱暖宝宝,防止宫寒般半天换一次。

 

 

 

金建宇和所谓的新男朋友是学生会共事,管账的,学期初留了一堆上年度的破事没干完,提出想跑路。金建宇死活不愿松开一匹与李理悟势均力敌的优质牛马,原本快谈到崩盘,于是气急,说他做假账侵吞学生会经费,平时是让他,现在不想让了;对方寻思了两天反击手段,踩到金建宇更痛的脚,扬言要把那个周安信上身他的视频发到Y站P站逼站。

 

 

 

撕得很难看,李理悟围观了全程,对建宇表示同情。建宇和他骂了半天那人,最后感激地说谢谢你leo哥,下辈子我一定减少你的工作量。

 

 

 

 

李理悟高深莫测地一笑。金建宇隔天发现他在给备注叫相沅宝宝酱的发视频,配文卧槽。金建宇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没出声,站在他背后静静地压下阴影。对面回了个表情包:讨厌,文字补充,我不想说视频里那个字眼。李理悟安慰ta:没事宝宝,我们不和这么恶俗的货玩。

 

 

 

 

然而罪魁祸首周安信像一颗日穿地球的陨石分裂成几个碎片,强行为自己本就不如意的生活再一次砸出坑。金建宇晚上推开优质牛马的宿舍门,底边明星为事业献身般毅然,心在滴血。隔着泡面桶升腾出的热气,他在书立的面叉前起誓,希望牛马假装自己男友劝退周安信,事成以后一定放对方自由。

 

 

 

 

现在当然也不需要继续演戏了。太久没有为了操而见面,金建宇以为周安信终于放弃,或者一见钟情上了其他人,另寻到新欢。他暗自松口气,摒除微妙的不舍,衷心祝周安信过上好生活。大韩民国幅员辽阔,他值得更好的。

 

 

 

 

但金建宇也在学生会室惯用的桌子上处理账务时不敢正视那块玻璃,拒绝朋友去海边玩的邀约,辞掉服务员的兼职。出于最模糊的原因,出于最清楚的原因。一次喝完酒在外过夜,淋浴房传来事前清洁的水声,透过毛玻璃能看到的是,宽肩,健身过度的手臂肌肉和胯,或许和自己差不多高。金建宇感到意兴阑珊。属于标准同性恋的身材,没办法与一张足够漂亮,可爱,耐操的脸匹配,也充当不了降温天气里可以抱在怀中的热水袋。

 

 

 

 

毛玻璃那头的声线是低音,如同指甲刮过黑板。

 

“我忘记拿毛巾了。”

 

几乎等同于别磨叽了你快操吧的邀请。建宇被打醒似的,猛地从床上弹射起来,推开一条门缝。

 

 

毛巾被挂在把手上,他掖好衬衫的衣角,逃之夭夭。

 

 

 

 

 

 

 

 

 

变得独来独往之后,金建宇意外攒下不少钱。学生会长在外人设温柔亲切,却从不是爱心人士,最近倒莫名其妙对喂猫有了兴趣,存着的钱一部分上供给它们,另一部分在校外租了间房,离周安信住的公寓很近,但从没碰见过对方。附近野猫有个聚落,其中一只很亲人,建宇来喂了几次后就自来熟地擅自认识了他,用毛茸茸的脑袋拱裤腿,咪咪喵喵地叫,尾巴翘起来。

 

 

 

橘猫的皮毛发灰,简直就是某人掉了色的头发。金建宇摸小动物的头顶。橘猫不蹭了,躲开他的手,睁圆眼睛。

 

 

金建宇喂猫的时候被偷拍,反响倒是不错。先前八卦提起他,称为盘靓条顺的学生会长,183.5的小帅哥,如今更新迭代成感动韩国十大男神。金建宇收到的表白比之前还多,又一一推拒过去,还没能习惯额外的瞩目。

 

 

 

然而投喂几乎变成习惯。他结束一天的行程,在猫那里平复心情,雪落在通红的鼻尖上。

 

 

披着一大衣的小结晶,金建宇在门前捡到超大号纸箱。失物招领,纸面如此写道。

 

 

 

 

 

嗨。周安信坐在里面,抱着膝盖,跟建宇打招呼。

 

 

荒谬得无可复加。这家伙。金建宇一时找不到能应对的语句。

 

 

 

 

我给了自己一点时间思考,最后还是很想哥。

 

 

 

 

金建宇麻木地看着他的嘴唇张合,麻木地掏出钥匙,无视乱动的纸箱,迈过门槛。

 

 

 

 

周安信鼓腮,扯住他的手腕。“哥不说些什么?那拜拜?”

 

 

 

 

“……为什么偏偏要今天来见我?”

为什么今天才来见我?

 

 

 

 

“想来就来了。”

 

 

 

任性妄为。金建宇认为他应该对周安信生气。心情好的时候发疯要他过来做爱,心情不好的时候一个多月都不见面。而且前提是,他们不是情侣。

 

 

 

 

“怎么知道的我住在哪?”

 

 

 

“不是说过嘛,我有超能力。”

 

 

 

 

“……”

 

 

 

 

“对不起。我问的leo哥。”周安信坦白,“进了学生会之后,我和他聊了有关建宇哥的事。”

 

 

 

 

金建宇叹气,李理悟果然偷偷放人了,动用之前不齿的权限。他变了好多,明明才过去没多久。

 

 

 

 

 

不准许除自己以外生物进屋的守则并不如计划进行。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客厅里,满身脏兮兮瓦楞纸屑的周安信脱光衣服,解开他的皮带,给金建宇口,手还有点抖,但和第一次时青涩的技巧相比,进步神速。

 

 

 

他没准备第二双拖鞋,安全套也是。金建宇揉他和橘猫如出一辙的发丝。周安信没有躲开。

 

 

 

“今天不做到底,知道了吧。”

 

 

 

周安信嘟嘟囔囔地抱怨,嘴里还叼着他的鸡巴,金建宇往里顶,权当听不清。

 

 

口腔包裹着阴茎,周安信不整齐的齿端刮过马眼,主动深喉。金建宇浑身发烫,扯下围巾,织物轻飘飘地落向茶几。

 

 

金建宇好想用这条围巾勒死他。但他最后把它搭在周安信裸露的脖颈上。

 

 

精液也完美地复刻第一次打炮的轨迹,唯一的区别在于周安信改戴了美瞳。被射了满脸,糊着糟糕液体的睫毛下,眼睛还是像黑夜里的橘猫,亮亮地仰头注视建宇。

 

 

 

金建宇以为他要撒娇,要求亲他,或者帮他擦干净。

 

 

 

但周安信指尖绞着围巾的脉络,说:“我真的喜欢哥。”

 

 

 

 

 

答应短暂相恋来打发他、打发时间也未尝不可,金建宇只是不认为这样单方面的迷恋是正常的。

 

 

给追求者一点爱情的甜头然后弃置一旁曾经是他的拿手好戏,面对周安信时却从未想过快刀斩乱麻,只选择逃离,躲避他。不能归因于单纯的厌烦,也许带一点操出来的感情,或者更直白些,爱惜。无论如何,他曾经成为过周安信;可不单纯如此。

 

 

分明哪里都是谬误。参与中国高考却来韩国读书,那天打开酒店的房门,喜欢上自己。仿佛周安信是一个出错的程序节点,森林空地上一捧昭示着迷路的烧尽柴薪,原本就不该出现。

 

 

 

 

 

不该出现在自己面前,甚至觉得他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但除了记忆以外,感情也能依据他胡编乱造出的理论而运行到证毕的尽头吗?

 

 

 

 

 

金建宇感到一阵晕眩。他伸出手,搭上身下人不宽裕的肩膀。

 

 

 

 

 

 

仿若被按下暂停键,脱口而出的话如同互换身体后的第一条、第二条,以及无数次奋不顾身地投入电子海洋中、又沉没得杳无音讯的短信般,消失殆尽。

 

 

 

 

 

 

他没有预测周安信会回答什么的本领,但预感自己必须制止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为了对方可以……

 

 

 

……

 

 

 

 

可以什么?

 

 

 

 

 

 

思绪骤然断裂。随之停摆的是单方面的叙事。

 

 

 

 

 

交换过生活,给他添了太多麻烦。还说要请我吃上海高档冰淇淋,虽然已经知道那根本就是玩笑话。然后再次见面,变成现在的关系。其实我也有点想你。换到一半就老老实实回到各自身体的灵魂也很奇怪。呃、……

 

 

 

 

 

之前安静听着他倾诉的年下一直在捧场地微笑;此时他终于从紧凑又难以理解的描述中捕捉到断点,堪称迫不及待地打破听取与讲述的平衡。

 

 

 

 

 

 

“哥,和我交往吧。”

 

 

 

周安信说。

 

 

 

 

 

 

 

 

 

 

 

 

 

 

 


 

 

 

 

 

 

 

 

 

 

 

 

没有一场误会毫无来由,正如没有一次分手会发生在月黑风高夜的浓情蜜意时。

 

 

 

 

 

至少在今天以前,周安信都是这么想的。……

 

 

 

 

 

 

 

 

 

 

 

你的冥字 05

 

 

 

你的名字 00

 

 

 

 

 


 

tbc

 

 

Notes:

有想过是这样的故事吗
不管怎样,目标都是希望能足够有趣……
暂时停更,估计要很久了,忙准备期末外加现生突然有很好的机会

Chapter 6: Reverse

Notes:

时间就像海绵挤挤万一就有了呢,还是放不下不定时写一点吧……
过渡,没有槽

Chapter Text

 

站在空荡荡的校门前,周安信右手边站着一个贴满卡通猫爪的行李箱,左侧则空出来,留给手机屏幕里的联系人。


他会接,还是会敷衍地挂断,周安信没有把握。

 

10月11日。


头上枯焦的落叶,迟交的交换生报道表,发尾为了入学特意剪短过。周安信五分钟前借着反光看清自己此刻的样貌。哪有好不容易上了四个月课,还要忽然回到自己与金建宇相遇的那一天的道理,命运再热衷于摆弄人偶身上的丝线,也该将戏剧局限于科学常理的舞台幕布之内。


数以百计的年轻男女从他身旁经过,拿着书本、咖啡与自拍杆,谈资朦胧地绕过蓝牙耳机,细微的电流杂音活埋其中。被拒绝的交流有如关系的坟场,再先进的通讯手段在失去联络对象时也沦为死物。


他还没有完全接受重新度过某一段人生,虽然幻想过它的发生,譬如世上存在时光机、生来便具有《About Time》中主角能力的那样甜蜜而稚气的幻想,在对金建宇最感兴趣的那段时间出现得格外频繁。当假设成真,反而会变成比错误更沉重的负担。

如果经历能够轻而易举地一笔勾销,那么太多重要的抉择都显得儿戏。周安信可以不断地存档、读档,预支一年的生活费环球旅行,欣赏完极光的瞬间回到起点,精打细算过日子;也可以和金建宇随波逐流地相识,健康恋爱,不为了性而性,而是为了爱而性。他会更早地说出“喜欢”,而且相信对方也会回应,毕竟感情能生长到何种程度,在见面时就已经定好了上限的标尺。


有太多需要确认的事。也许他只有这一次回到过去的机会,自己才是那个忘记了什么的人,也许金建宇仍保留着记忆,也急于寻找自己,为那句交往推敲确凿的答复。

 

 

 

 

当然现实的可能性远不如想象中丰富。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再尝试输入了一次号码,依然无人接听。周安信抿了抿唇角。深秋的风与初冬没有什么不同。

 

在原本的世界里也是如此。只有一条孤零零的信息,要他参与新生联谊,取走放在置物柜里的房卡。连发送者姓甚名谁都无从追究,自己却下意识地执行,像是注定要与金建宇在这一晚相逢。


在大道上伫立太久,又是过分显眼的长相,周安信察觉到好奇的目光,有些窘迫,于是将手机随意塞进大衣口袋,走向印象中登记处所在的位置。


倒也不急于一时。

他从未怀疑过他们能否再次见面,命运的指引也好,先前没能来得及得到定论的关系也罢,一定不是只有他在介怀,世界很小,更何况一座校园,想要相见也因此而容易,但是如果——

 

“……喂、……等一等。”

 

越来越近的呼吸声。那条再眼熟不过的围巾,总是在拒绝他的亲吻的嘴唇。

 

周安信停下脚步。


身后的人气喘吁吁,指尖搭上肩膀。他偏过头,看见对方愣了一下之后微微发红的颊侧。这是一个阴天,本不该有阳光照在谁的身上。

 

“……说了让你别走那么快呀,”在周安信需要稍仰起脸的距离,他顿了顿,说,“新生?”

 

哥果然还是这个时候最好看。

 

“啊、就是想说……你忘记拿行李了。”

 

 

 

 

但是如果变成现在这样又该怎么办呢。

 

周安信向他点点头,本想从对方那里接管被遗忘的行李箱拉杆,偏低的体温却从善如流地覆上手背。

 


我好像讨厌起忘记我的名字的你了。

 

 

 

 

 

你的名字 06

 

 

 

 

 

周安信能及时地觉察初次见面的人对他是否好感、又大致有多喜欢或者讨厌自己。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可以被称作天生优于常人的能力,能保护他免于卷入人际关系的麻烦。


面前的金建宇是四个月前的金建宇,但又有哪里变了:他不认识周安信,却喜欢他。没来由的恶意和天然的好感都应退避,就像在Twitter上我同情你和我想睡你是类似的外显表达。

 

周安信开始觉得回到过去是件好事,对金建宇生理性的依恋似乎减少了。他也要借机修复这段关系。如果能有成为情人的缘分,就大方地交往;倘若还是欠缺,保持在合理的社交距离也可以。在床上谈爱的时效性太弱,上一段人生又每每面临不上床就见不到对方的情境,连自己有时都没法被自己的表白说服。


可事与愿违,金建宇帮他拖着行李箱,阴魂不散地跟在他身后。感谢开学时帮忙的前辈是基本礼节,即使无法付出实际行动,口头上也要做足。而年轻的中国交换生故作不解风情。入乡随俗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文化多元的世界。

 


“你好,我是大三的金建宇。”

“金建宇前辈nim。”

“叫建宇哥就好了。”

“……嗯。”

“你不打算介绍一下自己吗?”

“……”

“……不愿意说的话换个主题好了。你会出席晚上的联谊吧?”

“大概。没有别的安排的话。”

“那给我你的kkt账号吧。联谊是学生会主办的,我会提前知道举办地点。”


他给周安信留了很多提问的空间。一个温和、熨帖的引诱,善于社交的成年人在照顾似乎寡言内向的后辈。金建宇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提前知道举办地点。还有那样自然而然地问他要kkt号,他原来会向每一张喜欢的面孔都这么做吗?


“……不想随便加人。”


“在你看来哥哥是随便谁的kkt都会主动加的类型啊。”


“不是那样。”周安信与他对视,金建宇眼里的笑意浓到令他不想说实话。“我的韩语还不熟练。kkt……不太会用。”


“怪不得一直没有说敬语。”


“哥。哥在乎这个?”于是刻意改口。


“本来不是很在乎,”金建宇向他眨了眨眼,用空余的手拍周安信的头顶,“但听完刚刚那声有点了。”

行李箱在水泥地上拖出冗长的闷响。周安信没立刻接话,他从来不知道金建宇喜欢自己喊他哥。

 

“是吗。”


“不过虽然我不算在乎,但有些人是顽固派。晚上不想得罪谁的话,你要小心一点。”


早晨的对话到此为止,周安信要去办理手续,对方也有事要忙。

 


先前在学校里遇到的同级生与前辈都十分亲切,所以他原本对金建宇所说的“顽固派”不以为意,直到酒桌文化的受害者不幸地轮到周安信时,他才切实体会到什么叫作需要小心。

 

 

和不熟悉也兴趣不合的同学交际是相当煎熬的过程。周安信走神了一晚上,注意力全交给无聊的消消乐。金建宇不在他们这里、韩语还是太困难、自己被丢进全是陌生人的环境里容易束手束脚,种种原因。纵使许多人对他感兴趣,也被他难堪的语言系统磋磨得敬而远之。


电量随着一次漂亮的清屏快要见底,有人提议玩“你有我没有”的那种老套游戏,周安信丧失了防御社交的武器,不得不假作合群,加入其中。

 

韩国人真可怕。折下最后一根手指后他由衷地想,以为金建宇和自己已经算该干的都干过了,没想到其实他们还算纯情派。


惩罚倒是没那么新颖,对自尊的伤害却直截了当。喝酒或者脱衣服,叫人进退两难。

 

“安……安信?是这么读吧,好奇怪的名字。留学生?”


“他成年了吗?长得像高中生,怎么混进来的?别给未成年人灌酒啊。”


“说得好像脱就更好……哈哈……”

 

话题中心仿佛事不关己,盯着玻璃中摇晃的海平面,仿佛一帆迷路的船。他对自己的酒品了如指掌,睡醒后都不知道会在谁床上;脱衣服更是过分的要求,现在还没有到布料件数多得可以任凭折腾的季节。

 

一杯也不会怎么样。所有始料未及的醉鬼都从这个想法开始养成。


起初还能尝到酒液灼烧喉管的甜辣味,但周安信低估了烧酒的后劲。

 

被捡尸好像比见到金建宇还糟糕。他也不是没有草率地经历一夜情,虽然认真回想起来,一夜情对象都是同一个人;不过既然人生从这个时间点重新开始了,那现在他应该还保留着珍贵的第一次吧。


陌生的压感碾过他的手臂、再到大腿。周安信想支起身,离开半晌都找不到能够支撑体重的着力点,又被身边的前辈按回原位,听见对方正在开不知轻重的玩笑。酒如同麻醉剂般分解着他骨血的感知。


上一次要他去找金建宇的短信,到底是想救他还是有其它企图,周安信在白天重新站在校门前时坚定地以为是后者,才会不拿那张房卡。

 

难道他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吗?


就算周安信不常玩游戏,也感到自己大概走向了bad end。

 

“原来在这里。”

 

门被推开的声响。

 

……那为什么他还是会来?

 

 

“失陪。我找这孩子有点事。”

 

手腕被拽得好痛。周安信踉跄着走出包间,卫生间、走廊、楼梯依序闪过,本身就有些散光,美瞳在脸上被扑了一捧水之后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他感到自己在往上漂浮,越来越轻,宛如一簇云,被榨取完降雨的价值。

 

重影的图像再合而为一时,周安信的视野固定在酒店某座房间的小阳台之外。


近景被雾蒙上粗糙的帘布,透过窗户能望见树丛无所事事地恪守着装饰环境的本职。


身旁是抽着烟的金建宇。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吓人,周安信甚至能听见他吐烟时绵长清晰的抽气声轻飘飘地降落,紧贴着自己的鼻尖。

 

他先前一直以为金建宇的长相偏柔和,此时在相同的高度审视对方,周安信不合时宜地想,原来建宇哥的确有一双特别的内眼角,大抵是他全身上下弧度最锐利的部位。

 


“周安信。”

 

他有一瞬间以为金建宇找回了记忆,于是想回应他,近似巴甫洛夫的狗那样用惯性来反馈,然后想起之前在相同的房间里,还没有交换过信息他就知晓了自己的名字。


其实有奇特能力的是哥才对。

 


“……哥。谢谢。”

 

烟草气化的过程像是短暂地抽离出盘踞在心头的云雾。周安信的记忆中,每一个对尼古丁成瘾的人都把烟草当作轻便的现代酒精,排遣烦闷,不过前者让人清醒,酒精则更奢侈,需要为它留下可以尽情宿醉或的时间。


“你抽烟吗?”

“不。”周安信不认为自己有烟瘾,“没有试过。”


“试试看?我教你。”

 

 

周安信的记忆里,自己真的是第一次抽烟,有和心脏一样健康的肺叶。他只吸了一口就呛到,咳嗽了很久;金建宇也被他吓得掐了火星,猛拍他的背,等平复下来后两人先是沉默,又大笑起来。抽烟和哥都是沾染上后永劫不复的坏毛病。都是酒精的错。


“你要学会拒绝啊。”
拒绝他递来的烟、被灌酒。拒绝有百害无一益的人际关系。

 

“哥肯定没什么朋友才会这么说。”


“那要看怎么定义了。比如朋友是什么,能变成男朋友的朋友又是什么。”


过度的面部肌肉运动后,窒息感再次迫向鼻腔。周安信趴在护栏上,发丝被晚间沙沙作响的风吹得混乱,金建宇背对着空旷广袤的城市夜景,靠在他身边。


“哥想和我做吧。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在想。”


“我要不要承认呢?”


“……哥承不承认都没关系。不承认的话我打算睡觉了。”


“再陪陪我嘛。”金建宇抬起他的下巴,周安信被迫仰着头,忍受食指描摹嘴唇的力度,“先聊会儿天。”

 

“前戏的前戏?”


他不愿让自己的表情再被金建宇的目光探究地钻研,干脆掩耳盗铃般闭上眼。


“嗯,算是。”


“还以为哥要说自己是异性恋,单纯是学弟被欺负看不过去呢。”


“我没有那么善良,让安信失望了吗?”


“不是。”

 

因为早就知道哥哥是这样的人。
但被注视时,还是下意识地紧张,睫毛颤抖。


包间与酒、金建宇与烟草。没有地方容许他逃往。

 

“可你现在看起来好像想要我吻你。”


“……我不知道。”

 

“安信没有和别人谈过恋爱?”金建宇松开手,触碰着他脖颈下方。周安信有一颗痣长在与他相同的地方。

 

 

“喜欢谁一定要和他接吻或上床吗?”

 

“那些的确都是次要的。我真的喜欢你。从早上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金建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凹进去的酒窝,“怎么描述比较好……就像不是第一次和你说话一样,怀念的感觉。”

 


周安信笑了一声。金建宇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不久前,上一条时间线的四个月后,他对金建宇说过同样的话。他们就像是在扮演同一出木偶戏里的两个主角,照本宣科地朗读台词。

 


“哥。”


“怎么了?”

 

 


周安信不知道,不知道还可不可以抱着纯净的喜欢与他亲吻,不知道这条轨迹是否是正确的,不知道和金建宇的感情应该倾倒在熟人还是恋人的容器里,不知道抽中了再来一瓶的人生会不会比上一次更圆满。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好不容易走到了能够说出“交往吧”的位置,又要他们回到刚刚认识彼此的交叉路口。

 


曾经的此时他们在共享一场没头没尾的荒谬性爱,但只要让联系就断在今晚,就可以有借口把这个世界里的金建宇忘记了和周安信度过的一切这件事合理化。

 


但是,如果在下一秒咬牙切齿地吐露谎言、不去看他的眼睛,不去接收言语传递的信息,告诉他,“我不喜欢哥”,自己的鼻尖一定会像匹诺曹那样长长到戳穿哥哥丢人的哭脸。

 

 

金建宇还在耐心地等待他的下文。比起早上那身像从衣柜里随便扯了两件的穿搭,剪裁简约的西装与他更相称。

 

要怎么办呢。在纷乱零碎的思绪与两度经历同一天的记忆彻底破坏逻辑之前,周安信低头看着被雨润湿的烟蒂,自己和对方的嘴唇在相差几十秒的遗憾中先后吻过它。

 


皱着眉,周安信伸出手,梳理金建宇留到一半的刘海。它们被指尖黏腻的汗水轻轻一拨,就足以让额头与眉眼完整地重见天日。

 

所以只好避而不答,只好为未来提前写好结局,就也报复般地对哥说一次,

 

“金建宇,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Chapter 7: reply

Summary:

平行恋线

Notes:

写得有点不顺手……昨天上传后删除了一次,今天修改了,还是不太满意(算了就这样吧)

Chapter Text

 

一杯热美式放进冰箱后只需三小时便可以冷却,那么一颗心要被冷藏多久才会失温?

 

 

 

 

 

周安信从未想象过金建宇可以这么喜欢自己。选到相同选修后找老师更改成员,硬是挤到同组;揽下小组作业的大部分责任,假作摇摆不定地询问周安信的意见;让行政给他编排任务,为了在学生会室里打一个照面……金建宇比他大三岁,追求手段也高明得多,道貌岸然的骚扰几乎无从躲避。

 

 

 

 

 

起初的一个月,他询问金建宇对自己的想法,不厌其烦地,形成某种执念。金建宇没有在见周安信的约定中迟到过,却没有一次不以恶劣的态度判断他,最后周安信才发现这样的问答没有意义。告白或批评都称不上恶劣,含糊其辞才是最拒人千里的表达。

 

 

 

安信呢,很可爱,也漂亮,真的。

更喜欢你冷着脸的样子,想见到你,想一整天都和你在一起。

 

 

 

金建宇语气温和地倾倒出甜言蜜语,偏头笑着看向他,眼睛弯弯,似有若无地触碰周安信颈侧。

 

 

周安信忍住想叫出声的冲动。记不得他的金建宇无师自通地找到他身体最敏感的部分。

 

 

 

 

慷慨地阐述要和自己一起做些什么,可还是不会直截了当地说“当我的男朋友吧”。金建宇在说“喜欢”之前要加上关于表情的限定词,“可爱”而不是“爱”,仿佛透过装帧精美的彩色照片观察他,只赞许周安信定格在某一瞬间的生命。可爱对于他来说,也仅仅是可堪被爱。

 

 

 

哥哥的感情戏演得不够到位。对他的相貌感兴趣,轮到性格和内涵时反而闭口不谈。笼统的情话谁都会讲,换一个名字就能套用给别人,原来世界上八十亿人口,以为该有八十亿种活法,多不过是换头段子的主人公。

 

 

 

切断联系不难。

 

 

哥那天说的话还作数吗?

 

什么呀?

 

就是要学会拒绝。

 

当然。

 

那我从今天开始要保留拒绝回复哥的权利。

 

 

 

 

周安信过得很好,多亏能够拒绝见金建宇,所以每一步都将踩在最合衬的跳板上。照片与信息被私下传播,中国交换生,成绩、人缘、活动,除了语言水平尚存瑕疵以外面面俱到。

 

 

但他清楚再完美的表象亦不过是自娱自乐。做每一件事的时候都会想着会不会被金建宇看见,希望哥哥知道没有他,自己也可以度过充实的人生,也尝试体会和之前的自己一样思而不得的感受,为一个叫周安信的人能享受与金建宇无关的幸福而辗转反侧。

 

 

夜晚蒙进被子盯着手机屏幕里没有删掉的短信往来,他又会感到挫败。时间停在两周前,十四天,加上十五个小时,以及二十六分钟。思念让人变成时钟。

 

 

 

事实证明金建宇大概也没有那么喜欢他。狂热的攻势收效甚微,对方就不再会全心全意地投入成本了。哥哥是谁都可以的人,带有记忆的周安信从一开始就深以为然

 

 

正式入冬后,周安信时常在学校里偶遇金建宇,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巧合。他身边总有伴侣,穿着光鲜的男男女女,金建宇与他们交谈,擦肩而过时不动声色地审视周安信朴素的ootd,最后停在他的脸上。除了漂亮可爱这种打了折甩卖都没人要的形容词以外、没能让金建宇再多产生一些感触的周安信不想利用朋友报复对方的暧昧态度,但视而不见容易,见而不视却是另一回事。

 

 

所以他回应起邀约,和不同的人外出约会,来者不拒;将生活塞满其他人的身影,也算是一种摆脱金建宇的捷径。

 

 

 

 

还是不愿意见哥吗?明明都答应了那么多还不如哥哥的家伙,谁都可以和你一起出去,区别对待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有人说他是你的男朋友……想确认一下这件事。

 

 

不是想干涉安信的感情生活,就是好奇>w<

 

 

 

照相机前,周安信和那个看起来对他有意思的同学拍着大头贴。手机不断振动,他面不改色地按下免打扰键,深吸一口气,抚平狂跳的心脏。

 

 

 

 

“安信呀,不笑一笑吗?”

 

 

八千韩元买来的两次摄影结束得很快,同伴低头检查成片。周安信对屏幕上故作亲昵的人像实在提不起兴趣,耷着眼皮,盯着沉默的社交软件界面发呆。对方靠过来时心思因过热的脸颊而昭然若揭,周安信与他保持距离,又不可避免地记起从前纠缠金建宇的自己,远到像是上辈子的事,但满打满算也才过去半年。

 

 

 

“我笑起来没那么好看。”

 

 

 

还带着油墨处理温度的相纸被递到手上,周安信瞥了一眼。比枪,爱心,摸头,也不是没拍更特别、更像普通朋友的动作,但他选了那几张常规得不能再常规的姿势。和他正常谈恋爱应该也就是这么无聊吧。

 

 

“原来是有偶像包袱那种东西?”

 

 

 

“小时候干过类似的工作,可能有影响,那会儿发展势头其实还不错,后来不想继续下去就不做了。”

 

 

 

“那很不容易呢,放弃掉进展顺利的事还是需要很大的决心。”

 

 

放弃进展不顺利的事也需要。自己和金建宇在上一条时间线里明明都快要交往了,现在他却打算放弃。寸步难行的道路在最初就不会被纳入考虑,半途而废是及时止损,也是周安信不想再沉没感情的正当理由。

 

 

“不再是那个年纪了之后,每一个表情都会被评判美丑,而不是有'还是个孩子所以很可爱'这块挡箭牌。”

 

 

 

对方忸怩起来,良久才说:“但我还是觉得你笑起来很可爱。”

 

 

“……谢谢。”

 

 

他们怎么能把可爱滥用得像在说可惜一样。

 

周安信听得头疼,忽然希望这场并不愉快的约会能尽快结束。他焦躁地别过视线,余光扫到大头贴多出的色块,方才后知后觉自己揪着它角落的动作恰巧将最后一格挡住大半。

 

好奇心使然,他挪开拇指。被遗漏的影像上自己盯着镜头外的某处,身边人则偏过头看向他。

 

 

那是专注的、偏爱的,如同即将念出自己名字般的目光。

 

 

 

异于人生四格通常计算好角度与矫饰的摆拍,周安信对它没印象,也没想到对方会留用这样一张相片。

 

 

 

喜欢着谁就足以为静止的画面赋予情感,因此在现实中所能体会的一切只会更令人难过。一切本该复杂丰富的情感都将变成“喜欢”的增生物。

 

 

眼球背面的神经攀上针扎似的痛感,他无暇维护两人之间的关系,极快地扔下一句“抱歉”,音量惊天动地,像是单方面分手发起者,快步离开非故意肇事的现场。

 

在脑内把自己粉饰成temple run里的主角埋头跑了许久,周安信不幸在车站前迎面撞到一块过不去的城墙空缺。

 

早知道出门前该看看天气预报和今日运势。

 

 

 

“刚刚那句抱歉不是对哥说的啊。”

 

 

“……我有需要向你道歉的任何一件事吗?”

 

 

也许有。他缩了缩脖子。

 

周安信戒断金建宇的二十一天法则:刻意不回消息,上课穿带兜帽的衣服坐在角落,偶遇就径直绕过去。要这个世界的金建宇为已经清空的记忆买单对他并不公平,但自私些起码能让自己痛快。周安信小心翼翼地回绝与金建宇的交集,唯一的纰漏是在新生登记填写档案时泄露了校外居住地址。

 

 

从他发表拒绝宣言的那天起,金建宇识趣地闭嘴,而周安信开始陆续收到各种各样的快递。化妆镜、护肤品、青涩的玫瑰花苞,附带画着奇怪颜表情的卡片。周安信把它们放在床底的置物箱里,准备挑某个晴朗的日子丢进垃圾桶。喜欢谁就为他花一笔无意义的钱,装饰他,再浪费另一笔钱,无远弗届地送到那个人面前。金建宇的恋爱观有时也就是这么陈腐。

 

 

 

今天是第十五天。胜利在望,周安信自以为快要忘记金建宇,对方又偏要出现,好祝他功亏一篑。

 

 

“哎呀,哥难受得连入伍的心都有了。”

 

 

 

“和我没关系。反正我又不是韩国人,建宇哥自己去剃光头好了。”

 

 

“不要。就算去死也会拖着安信一起的。”

 

 

“原来我对哥哥这么重要,”周安信在脑中模拟了一下两人殉情的场景,不打算和他一起成为法治新闻素材,“都没见过几面的重要性。”

 

 

“短信不是有一段时间经常发吗?中文里有个词来着,叫见信如面。”

 

 

“我们都断联两个礼拜了。”

 

 

金建宇摸摸他的头顶,意料之中地被躲开,于是鼓起嘴:“我在断联的那段时间里也一直想着你。你应该也知道我的心意吧?”

 

 

如果是指那些把“他”当作“它”的物件,周安信实在无法接受。理想中的两情相悦符合十九岁的幻想,平等,浪漫,经常肢体接触,意味着经常见到彼此。金建宇一直来找他,周安信或许会心软,但送些不占时间和空间的东西给自己,家里是不是干净多了?

 

 

周安信忍着咽下示弱般的质问:“哥也不是专程过来吧,偶然碰到而已,没必要装得那么深情。”

 

 

 

路边开过一辆破旧的轿车,引擎更换过,轰鸣声将说破的尾音拆吃入腹。他闭了闭眼。

 

 

 

“哥以为我们已经很亲近了呢。”金建宇走到人行道外侧,和周安信交换了位置。长风衣飘起又落下,金建宇牵起他的左手,“可我就是来见安信的。”

 

 

 

周安信甩开他。金建宇笑笑,转而搂住前者的肩膀,用了点力气将他钉在原地,周安信挣不脱,被带着往前几步,正对车站牌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线路名称、起点与终点交错纵横,重合的站点越多,目的地越南辕北辙。接吻、牵手和拥抱,接触面越大,关系越生疏。

 

 

 

“哥怎么知道我在哪里?黑客,跟踪狂,这样也能算是品行端正的学生会长?我会向教务处举报你。”自己小时候最讨厌跟老师打报告的同桌,处理金建宇的第一反应却是如法炮制。就好像他需要一个比他们都年长得多的成年人来解开这团徒增烦恼的乱麻,告诉周安信你没有做错。前一次是如此,现在也没那么失败。

 

 

 

“托人问了你今天的约会对象而已。”对方全然不在乎那一连串发泄似的形容,他的耳垂被轻轻捏了一下,“约会怎么样?”

 

 

 

“拜哥所赐,搞砸了。”

 

 

 

“不喜欢拍照片?”

 

 

 

“不喜欢他,”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特征值得他一直露出笑容,又不是宠物,“也不想在这里见到建宇哥。”

 

 

 

“不喜欢他还答应他出去玩。”

 

 

 

“我也不想在这里见到哥,结果还是见到了。”

 

 

 

“那么安信想在哪里见到我呢?”

 

 

亲爱的,我们还是只在床上见面吧。

不想看到他的那个金建宇说过如是潇洒的话,倚仗着上一次周安信对他的喜欢。但挂着炮友的名头,他们有理由在任何地点相会。

 

 

 

“哪里……”

 

 

周安信的嘴唇被按住。在哪里都想见到金建宇,还是在哪里都不能见到他,都无所谓。眼前的这个人一点都没变,他之前对自己冷淡或此刻佯作温柔,只是需要周安信推拒或真心的言语都难以为继。

 

 

金建宇像是一直在观赏着他依照设定的方向前行的模样。

 

 

 

无论如何,我和你现在不是呆在一起嘛。

 

 

哥在耍我吗?

周安信觉得他的脑回路简直不可理喻。

 

 

忘记那些家伙,一起做安信真的想做的事吧。

 

 

虎口摩挲着唇瓣,金建宇手腕皮肤下的淡青血管清晰可见,仿佛伺机于海面下的剑鱼。

 

 

 

入世久得多的金建宇在打量周安信时可以读懂周安信的一部分生活,比如较两个月前消瘦、憔悴,自己凭借上一次人生的记忆勉强塑造出的好形象,参与良莠不齐的联谊会留下的黑眼圈;不停地答应约会请求,还没记住名字就在一周内删除联系方式,泡在低浓度的气泡酒和电子烟里,望向天花板,抑制住茫然的泪腺。他变得很会抽烟,对酒精也没那么不耐受了。但金建宇永远会知道他的情非得已是为了谁。

 

 

 

自己为什么能把再来一回的人生过得那么凄惨?

 

 

 

 

“看电影?散步?或者什么都不做,窝在家里打游戏……实在不想见到我,我也可以离开。”

 

金建宇兀自掰着手指,一件件事历数过去。

 

 

“金建宇。”周安信抬头看着他。不能彻底放下他,那就恢复最熟悉的联系。同一具肉体就像被反复端上餐桌的家常菜,总会腻到一别两宽。

 

 

“怎么了?连敬语都不用。”

 

 

“哥还想和现在的我做吗?”

 

 

 

“……噗。看来我认识你的那天晚上说错了话,才让安信对我没有一点改观。”

 

周安信把刘海留长到快盖过眼睛,此刻他庆幸尚未作出修葺它的决策,从而能够抵住几乎要金建宇快把他烫穿的目光。

 

“我不是为了和你做才说喜欢你。”

 

 

“……”

 

 

“而且,现在的安信也是安信,之前的安信也是安信呀。”

 

 

金建宇是被活了第二次的他所蒙骗的人之一,才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否定,把承诺编造得足够动听。

 

 

“如果我真的不是之前的我了,哥会怎么想呢?比如我经历了二重身那样的都市传闻,世界上有两个我,其中一个取代了另一个,自私地度过第二次……”

 

 

“你最近在读网络小说?”金建宇打断他。

 

 

 

他不相信。

周安信想,他就算再按下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的重来键,他们也不能理解彼此。可以如齿轮般精密啮合的共性始终限于身体,也是最适合周安信与金建宇的、浮于表面的肤浅联系。

 

 

 

 

 

 

你的名字 07

 

 

 

 

 

 

照顾承受方的性事相较先前亡命徒似的操法加入了人文关怀;两人终于可以告别酒店玄关、学生会室的桌子、小巷与出租屋的沙发,找张床来上。不是多贵的床,三小时四万二千韩元,租给学生谈得上公道,金建宇付了全款,不知怎么压价到四万,周安信托着腮看他和老板娘聊天,夸她通情达理。他联想到市集,待价而沽的肉贩与顾客都留出折衷的空间,但那也比性爱体面,金钱交易的波动好过抹掉的零头是初夜的价格。

 

 

 

金建宇解开周安信的领口,在裸露的皮肤上印出吻痕,简洁地扩张,下身捅进他湿热的穴。周安信被抱着插了十几分钟,脱力地趴在金建宇白皙的肩上,他许久没有沉沦在床笫,全身上下的水都几乎要流光。床单被体液与润滑浸泡得黏腻恶心,阴茎随着颠簸起落硬起来,往外一小口一小口地吐精。高潮很长。

 

 

 

 

柱头稍微退出,隔了一层塑料薄膜深深浅浅地服务着他的甬道。金建宇安抚周安信痉挛的小腿,压低嗓音。“喜欢”、“宝贝”……舒服吗?要哥慢一点吗?中文调情勾起周安信的母语羞耻,净是叫他牙酸的称呼。

 

 

 

可他还没满足。期待着金建宇顶得更深,摘掉避孕套,咬住乳头的同时射在里面,用性器折磨还处于不应期的自己,疼痛和快感从亲密无间的缝隙中沿神经末端溯流,灌满除了记忆以外一无所有的躯壳;周安信和这一条时间线上的金建宇也真的做了爱。

 

 

 

“你之前说的事,我也曾经想过。”交换过吻,金建宇环着他的腰,缓慢地动,接着重提未竟的话题。周安信的手不小,金建宇的尺寸还要大些,单纯丈量腰部的宽度甚至不需要手臂的参与,容许他有一边保持拥抱的状态一边紧扣周安信十指的余裕。

 

 

金建宇操他仿佛拆一份礼物,白炽灯的亮度披在阴茎上,细细的反光被尖端向外推,从中间分开周安信;但性交无法完整地裁剪他,只能抖出窸窣沙哑的声响。

 

 

“什么……”

 

 

 

 

“世界上有第二个安信。我也曾经想过可能会有第二个金建宇。”

 

 

 

 

“很不现实吧?”

 

 

“不。这种可能性也不是完全不存在……毕竟人的感情更替也像是死过无数次一样,前一天还郁结的烦恼,第二天早晨就想开了,产生与寂灭都毫无道理。某一天蹦出来一个继承了除却那种感情以外所有记忆的、全新的自己,然后偷偷把之前那个替换成更新后的版本,听起来就是不错的进化。”

 

 

 

 

“哥是这样考虑的啊。”

 

 

 

“安信拒绝我的理解也没关系。”

 

安信说要行使拒绝权的时候,我先是为自己的话会被当成武器而心情低落。之后又想,安信拒绝我多少次,我就再尝试多少次。

 

 

 

 

“我不想继续聊了。专心地做,拜托哥有点眼色。”

 

被重重干进去的穴肉吸吮着性器,将周安信架在欲望与逻辑的度量尺上,生硬的威胁也因而软下去。

 

 

 

 

——所以你问我介不介意如果你不是之前的你,现在我看着安信,在想的是……

 

 

 

 

哥认为在床上说谎很有趣,很好玩是吗?

 

 

 

 

 

交握的手突然变得空荡,金建宇抽离被指甲划破的掌心。几道血迹牵连起铁锈气味,伤口摩挲着周安信的脸颊,在他洁净的五官上描绘暗红色的纹路。

 

 

金建宇在书写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