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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吕辽】候鸟炼金术

Summary:

现代au,90年代末,时隔七年张辽重遇吕布。他功半成名半就,他大车司机原地待机,他逃他不追,他追他不逃,爱人谈不上,亲人远超过。总的来说就是生活逼迫下的市侩辣妈与活人微死的前夫の重逢の糙汉文学。

⚠️张辽双🌟且主动,
辽辽酥老公有脸了,必须让安排草得明明白白🎉

Notes:

世纪更迭,新旧交叠。一只候鸟做了一个梦:有关第一千零一只候鸟。

Chapter 1: 天空一声巨响,前夫闪亮登场

Chapter Text

焰火轰燃,亮不过霓虹,在摩天楼宇间隙里落成尘霾。经济列车轰隆隆地往前奔,载着各式各样的梦和欲望。人群疯了一样狂欢,一个疯子预言千年之末即是世界末日,所有疯子都醒了,在巨大希望与骤然幻灭间彻夜舞蹈。

张辽也是其中一员。第一台彩电、第一辆进口车、第一套商品房,消费不再是生存所需,而是膨胀的欲望,推着他削尖脑袋也要挤进喧嚣奔腾、光怪陆离的时代里。时隔七年再回鹏城,他看见这座城市也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膨胀拔高,到处是工地,塔吊的影子像林立巨兽,而他要从中啃出一块肉。

 

这不容易。

商K门口,灯带招牌艳俗闪烁,被一场邪门冷空气带来的碎雪搅散、晃动。空气里味道复杂,昂贵或劣质的香水、雪茄烟、顽固的汽车尾气和大排档里冒出来的油烟味通通熏得他想吐。身边来往人影嘈杂,牙齿冻得打颤也要陪笑的小姐;夹着粤语高声阔论的生意人;穿着不合身西服疾言厉色的内保。人人脸上都带着一种急于攫取什么的焦灼,焦灼得催人心肝,也让他真的吐了一地。

食物发酵的酸气扑得张辽差点坐到地上。他使劲啐一口,理顺散乱的发尾,就着一拢薄雪擦净皮鞋尖。

 

“张总,这就不行啦?你不是那个那个、晋西来的喔?也不是那么能喝嘛。”黄老板不知什么时候凑到身边,拖着腋下把人扯起来,冷冰冰的金表链硌得肉疼,油腻腻的大肚子正顶在背后。

张辽赶紧摆摆手扯个笑脸,连声说着没事还能喝,转身要往门里走,又被扯住手臂。

“哎……不要急,知道你港岛呆久,喝不惯白酒喔。”

湿冷的风卷走叹息。张辽刚想推拒,马路边停下辆旧货车,溅起星点黑乎乎的泥水。耳边响句“丢拿马”,黄老板松开张辽,颇有气势地走去踹脚车门,从正卸货的纸箱里掏了瓶啤酒回来。

“喏,清清嘴巴。”

被酒精泡发的肿眼泡眯成两条细缝,边把绿酒瓶子塞进张辽手里,边自然地拍拍他后腰。张辽接下酒瓶,脸上笑容不仅没变甚至更亮。抬手指尖一弹,开了瓶盖也顺势挡开咸猪手,显然是久经沙场。无奈他身旁笑脸也油花似的漾开,是种赤裸裸的、吃准了你在规则里不得不懂事低头的洋洋得意。

廉价的粉紫光带旋转,被湿气氤氲得模糊不清,投在翠绿瓶身上恶俗又炫目,门前汽车尾灯川流,迷离闪烁,像一个个惶惑的、不真切的注脚。

他除了喝下喝口酒没别的选择。

 

“文远。”

 

突然马路边冒出声低喝,明明瞬息就被淹没在周围嘈杂里,却震得张辽脑子嗡嗡响。

太熟悉了,和那个旧名字一样,熟悉到心脏提溜到嗓子眼,要跟着翻涌酒气一起呕出来。

 

他的眼睛被扯过去,而后他就看见他。

商人的喋喋不休、汽车喇叭、霓虹灯电流的嗡鸣褪色了。被拉的很远,模糊成纷纷飞雪。他站在车厢后头,灯牌光晕勉强够得到他,却又被沉滞的旧日气息推开。

 

那件黑夹克旧得连张辽都见过。拉链没拉全,那拉锁中间掉了颗齿。头发倒比从前精神,又短又硬的发尖上粘着冰粒。他叼着烟,没怎么吸,烟灰积了长长一截。整个人都灰突突的。唯二生动的还是那两颗小痣。墨痕似的唇下痣在锋利间添了一点风情,但眉心又一颗小痣让他看起来时时蹙着眉。没人会对这张脸说漂亮。不是不漂亮,是不敢,是他眼睛太狠戾,血水里摸爬出来的那种狠。这样的狠也曾在张辽脸上逗留过,张辽学会了藏起来,但此刻在他脸上消逝的狠劲儿绝不是以隐匿的方式,更像是被麻木泯没。

 

冷风吹着烟雾,绕过他沉静的脸,他的目光在张辽、黄老板间缓慢游移,和周遭急切流动的氛围格格不入。

好像一根被遗忘在高速发展轨道旁的旧铁桩,脚下泥水映着霓虹破碎、跳跃,扎得张辽骨头疼。

 

一个名字堵喉咙里,堵了整七年,吐不出也咽不下,堵得他都习惯了,以为都忘了。

 

是吕布。还是吕奉先?

 

嘴巴张了又合,张辽一个字也挤不出来,在最初的零点几秒里脑袋只有一片空白,干脆把酒对瓶吹了,两三秒就喝净,被顶得忍不住干呕。他擦把嘴,顺便擦掉化在脸上的雪花,拉起黄老板胳膊就往门里钻。想全当没听见也没看见。

 

可身后僵住,黄老板被窜上来的人影按住肩头。

 

“嗤。”

哪怕罩在悚然影子里,胖商人也根本懒得正眼瞧他,直接从吕布怀抱的酒箱里抽了瓶啤酒塞进半敞的旧皮衣里,“友仔,请你咯。等下我同你老板讲,喔?”

肩上的手没松。黄老板翻个白眼,掏出钱夹抽张百元钞撇进酒箱,满脸尖酸。

“总够了吧?……够了就滚。”

压在浓眉下的眼跟着飘转的黑票子低落,又抬起,死钉回张辽脸上。

 

那到底是怎样一种眼神?——把张辽整张脸摩挲一遍,好像依然是从前那样向他问询,或像疑惑他的纹面哪儿去了,为什么他看起来和从前那样不同?但也没多少波澜,沉得人心跟着下坠、跟着疲惫。

他看着他,像看一个本该沉没却又突兀浮现的旧谜题。

 

张辽嘴角细颤,差点骂出来叫他少倒打一耙,到底还是归于平静。有什么的,算不上谁对不起谁。

 

可刚庆幸二十多年的默契仍在,转眼心又凉了半截。

 

吕布原本是松了手的,任黄老板在他眼前故作姿态地掸平西服褶皱也没再有动作,却在一只手臂又圈上张辽后腰时,胖商人皮球似的弹摔进商K大门里。

一时尖叫怒骂齐响,周遭嘘声潮水似的扑得张辽脑门发凉。“死龟仔——!够胆打我?信唔信即刻叫人收你皮啊!”黄老板呲着一口沾血黄牙嚎得杀猪一样,紧跟着四五个安保朝僵立在门口的高大黑影涌去。

 

他到底是担心未谈成的生意,还是别的什么?

张辽没时间分辨清楚,已从人群间挤进去,一拳凿在吕布脸上。

 

那张脸上有一瞬间掠过一点凶光,像雪水濯洗过的快刀闪光,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是马上在拳头下化成了泥巴汤。烟蒂划出亮红线又滋滋熄灭。沉闷的皮肉撞击声。一拳结结实实夯在颧骨上,打得他头猛地偏向一侧,脚下踉跄半步,踩进石阶下的泥水,溅起一片脏水花。

接着是第二拳、第三拳……主要集中在脸上。吕布只抬起过手臂略挡一下头脸,在拳头捣进腹部后弓了弓腰,就再只摇摇摆摆地挨打了。酒瓶趟啷炸响碎了满地,他站在一地绿玻璃碴里沉默得吓人,好像他也是块潮冷冬日里的破石砖。

 

吕布能躲吗?

当然能,他孩子时就能在拳头到来之前轻易撂倒对方。但他没躲。

 

张辽听见擂鼓样的心跳,指节火辣辣的疼,很快吕布的脸变得很狼狈。颧骨迅速红肿,嘴角破裂,血水盖住那两颗同样沉默的小痣。

但触目的不是这些伤,是他挨打时的眼睛。他不说话,也不动弹,只有目光灼灼闪烁。疑惑未散,更浓稠间又掺进别的东西,同七年前那么相似,又更萧索,好像一只丢了家的狗。张辽看见自己口中粗喘呵气化成一团团白烟掩住他的脸,觉得有点庆幸,可无论那张脸有多泥泞、模糊,目光始终清晰地落进张辽的眼睛里。

 

最后最后,张辽觉得眼下发痒。是吕布抬手在他脸颊轻轻蹭过。一小片青色花纹从拇指头下被刮出来,吕布跟着笑一下。

仅管嘴角弧度很浅,但被血污染得鲜艳,像一梭子打穿张辽脑袋。崩出来的热血变成死命狠的一击溅回吕布身上。张辽一脚重踹在腰侧,踹得人跌坐进脏雪汤和玻璃碴里。

现在他看起来真真正正像条在肮脏街道里流浪的土狗了。

 

张辽没再看他,只是摸出巾帕擦手时双手一直抖。

周围从静默又渐渐恢复平日吵杂,人群都不约而同绕着他们走,仿佛司空见惯。黄老板凑到身后嘟囔别出人命。张辽从钱夹里扯出全部钞票,和沾血的手帕一起甩在吕布身上。

“滚。”冷梆梆一个字掉在地上,他头也没回进了商K。

 

不知道是喜是忧,在见过张辽眼下露出的一点纹面后黄老板缩起不干净的手脚,捎带一桌子人也变得客客气气。

是没人灌他酒了,可张辽又不得不拼了老命地把酒往肚里咽,也只得来句:尽快、尽快给你准信。

 

 

 

他是扶着墙走出去的。

 

霓虹灯终于熄灭,只剩功率不足的路灯还亮,圈圈昏黄惨淡的光晕勉强对抗黎明前沉灰色的天幕。雪花变成碎冰碴子,混在雨里半死不活地往下掉,和潮湿晨雾与垃圾桶里满溢出来的酸馊气沉沉混合在一起,模糊掉零星远走的人影。

一只断了根的高跟鞋静静躺在排水沟边,是个狼狈的隐喻。

 

踩过黏鞋底的台阶,张辽趴在满是水的车顶喘粗气。

肯定是开不成车,摸出大哥大想喊人来接,数字按键在他眼前转圈。好不容易拨通电话,对面传来一句神精病,气得张辽差点把黑砖头摔出去,也只悻悻揣回衣兜里,顺便丢了压扁的烟盒。

他盯着手指缝里最后两支香烟,行啊,抽吧,他现在愁得很。

不对…好像是四支、六支……那抽不完。又扶着车门蹲下去,想把烟盒捡回来。

 

“给我一根。”

耳边一响,一个大黑影子倏的从车前冒出来凑到跟前。

吓了张辽一跳,以为碰上劫道的,挥拳要打,拳头还没碰上肉,先被一只手攥住,冰凉的、铁拷似的。

“还没打够?”

还是那个熟悉声音,魔怔一样往脑子里钻。这声音已经在他耳朵里绕一晚上,阴魂不散。手里的烟被抽走一根,他跟着抬眼。

 

又对上那张脸。

 

满脸挂彩,却因为那骇人身量而垂脸睨看张辽,上挑的眼稍里藏着湿漉漉的冷光。还有他的头发尖、他的外套,全都沾着化开的雪水,衣兜里漏个花白的尖角。是块被弄脏的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