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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池年刚加入会馆时,就听过一些妖精谈论过无限——当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刚起步的会馆还只有一片不大的空间,夜晚妖精们聚集在一起喝酒,谈论起自己为何会聚集于此。一些妖精说,现在人类皇帝还算能干,吃人不再像乱世一样容易掩盖,他们的行为被当地的官府发现,有一个人类出来阻止,他们敌不过,于是转而寻找会馆的庇护。
一个人类,就打得你们毫无还手之力?没见过无限的妖精大笑着说,见过的妖精抢白道:是真的厉害,你上你也一样被揍!
池年在一旁默默喝酒,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他不亲近人类,虽然踩在成仙的门槛上,加入会馆也并非为了天明珠,纯粹是为了挑战斗帅宫的强者。一个人类强者他可能会感兴趣,但这些小妖们的口中的“强”恐怕需要打下折扣。直到他在斗帅宫连胜三场,进入蓝溪镇,碰见更多的强者,他才又从妖精们的嘴里拼凑出此人的一点线索。“很年轻,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但实力超强的嘞。”鸠老讲,“一上来就要求我的游地简,我大意了,还想逗他来抢,结果没打过。不过最后确实还回来了,看来是我自讨苦吃咯。”
二十来岁的御金系,很强,和会馆最初的许多妖精都打过照面,帮人类守城的大妖也没打过。这下池年是真的来了兴趣,古往今来人类修炼者稀少,这年纪放在人类里也算年轻的,拥有如此天赋,日后只会更强。他从消息灵通的妖精那里打听到了无限此时的所在——一处人类封地。他专程前往,于夜晚到达,远远停在城楼一角观察。
这个城镇治理的很好,正逢人类过节,巨大的花灯装饰在城内各处,商贩琳琅满目,小吃,表演,熙熙攘攘的人流交织在一起,还有一些妖精伪装混入在里面凑凑热闹。池年一眼就注意到那个符合描述的人类,正值壮年,能感受到很强大的灵力。虽然按照打听到的消息,他应该是城主一类的统治者,身边带着人像是仆从,但是却很好的融合在人群里,没引起任何骚动,正从小贩那里接过什么糕点,干什么也只是普通人的样子,没动用一点灵力。忽然一阵惊呼,巨大的烟花在夜空里炸开,人群的视线都被绚丽的光彩所吸引。池年抬头看了两眼,低下头去,发现那人正和自己对上视线。
远远的,二人对视了一会,随后那人先收回了目光,和同伴说了什么,继续随着人流行走。
这人看起来似乎并无什么争斗的心思,今天的场合也不太适合。池年想,如果他真如传言所说那般,那之后也还有机会。如果他名不副实,那也没什么接触必要。
他默默地看了一会,转身离开了。
****
再次听到无限的消息,是他已经成仙。
虽然很多妖精当初是奔着薅老君羊毛而来,但如此庞大的势力,一旦形成,也很少有人轻易退出,更何况老君提出的规矩并不难遵守。斗帅宫大会既是吸引妖精加入会馆的方式,也是筛选强者的手段,池年自己也在其中取得一席之地。这些年他修炼勤奋,加上斗帅宫奖品的助力,也顺利突破了成仙的门槛——不过三个仙人围攻还未成仙的玄离却战败而归也稍稍让他有点受打击。但细想这事就算胜了也不光彩,池年倒是很心平气和的接受了妖外有妖天外有天这一事实,有个目标在前,修炼起来也会更有动力不是吗?
与外表的冷淡不同,池年其实很好讲话,只要能顶住他那看似严厉的目光就会发现其实他并没有那么生人勿近。在会馆的这段日子,无论是大妖找他切磋喝酒还是小妖找他帮忙,只要他得空都会答应,渐渐的也在妖精中积累的一定的人气。不过西木子找上他时他还是本能地想拒绝这份差事。
“我又不喜欢和人类打交道,”池年皱眉,“这种事还是免了。”
“池年大人不是常说,会馆对一些事情的处理太偏向人类了吗?当上分馆馆长,在这些事情上就会拥有一些话语权。”西木子摇摇扇子,笑眯眯的开口。
池年总觉得被他那眯眯眼盯的如芒在背:“会馆如果只想找个厉害的、能管得住爱闹事妖精的人,不是还有很多人选吗?”
“哎呀,池年大人对自己的实力和在妖精中的威望都过分自谦了,”西木子说,“而且池长老虽然讨厌人类,却从未主动伤人,这份稳重克制才是最难得的。”
池年轻哼一声,稳重克制这种和他完全不搭边的词还能说出口,也不知道是捧他还是在损他。“我考虑一下,有决定了再去找你。”
“当然,这事不急。”西木子合起扇子,摆手告别。
池年没怎么想就把这事抛之脑后了,过了几月他准备再去斗帅宫挑战玄离,就听见聚集在武斗场的妖精们聊到无限成仙的事。池年一挑眉,无人助力,独自修炼,这个成仙速度对人类而言,好像也有点太快了。等他老样子被玄离揍趴在地,等着灵力恢复到可以行动的时候,他忽然提了一嘴这个事情。
“无限啊,我认识他,”出乎意料的,玄离接话了,平日总是杀气十足的眼里竟然流露出一点柔和的怀念,“他很强。”
池年想,看来这个人类是非见不可了。
再来当初的封地时似乎已经改朝换代,池年没在城内找到无限的踪影,围着周边转了几圈也没感受到什么强大灵力。这样下去找人得猴年马月,他一合计,在某天有人类经过之时显露真身,吓的那队人马屁滚尿流,此地妖祸再起的传闻不日间也变得沸沸扬扬。池年在山里等了半月,就等来了他想找的人。不过和他预想的一上来就斩妖除恶大打出手的发展不太相同,来人很有礼貌的走到他跟前,文绉绉的行了个礼。
“在下无限,敢问阁下大名。”
“你就是无限?”池年站起来,“池年。”
“池大人”,无限问,“寻在下何事?”
“听说你很强,”池年也没问为什么无限知道他此行目的,“你已经成仙了吧,和我打一架。”
话音刚落,地上的土块便凝成棱刺拔地而起。无限后撤躲开,棱刺却不依不饶,变换方向在无限脚下围成数圈,又猛得向被包围的无限刺去。无限轻松跃起,碎叶飞出斩断棱柱。碎裂的土块并未直接落下,而是悬浮在空中,从四面八方直冲无限而去,化零为整,企图合并成巨石将人埋入。但无限速度奇快,碎叶卡主几块土石,他瞬间飞出包围范围,收回剑柄,直冲池年而去。
池年吸附土石至手臂上,结结实实接了几下剑招,势大力沉,极其坚硬的土石直接碎裂。池年意识到近身恐怕不占优势,与无限斡旋几招,拉开两者距离,巨大的土墙随之升起挡住视线。无限向上飞去,穿行于土墙中的池年突然从预判路线的上方出现,狠狠发力飞踢出一腿,无限用手臂格挡,仍然被巨大的力道踢得下落。
无限刚一落地,脚底下接触的土地便立刻液化成流沙,将其包住又瞬间硬化,虽然只用一瞬便震裂桎梏,但池年只需要这一瞬,无数棱刺以无限为圆心拔地而起,如荆棘缠绕着刺去,上方还有巨石加速坠下,两面包夹,不可能躲过——但池年只听到几声闷响,靠近无限的土石便被吞出规整的圆形,根本无法近身。
空间系!池年一惊,嘴角微微上扬。这确实出乎他的预期,如此一个实力强劲的对手,他最好全力以赴认真对待。他摆好架势再次发力,一时间飞沙走石,山体震动。
可是对面却忽然停了下来,收回了剑缓缓下落。
“搞什么!”池年皱眉,他停下攻击,无限防多攻少并不积极,“怎么不打了。”
无限行礼,“池大人乃土系强者,真打起来怕是得地动山摇,会影响周边民生。”
池年嗤笑:“我是妖精,为何要顾及人类。你是怕你赢不了,还是怕我输不起?”
“池大人可以无所顾忌,但我会有所掣肘,如此一来也很难尽兴。”
“……那换个荒地,或者你随我去斗帅宫,我们可放开一战。”
“老君的斗帅宫?”无限问,“无关人员,不太好进入。”
啧,真是麻烦,这么一打岔,池年燃烧起来的战意也褪去了。他随手复原被打乱的地形,抖抖外袍,准备离开。
“既然扫了池大人的兴致,理应赔罪,”无限突然说,“不如我请客,到附近的小酒馆歇歇脚。”
池年一愣,一时没跟上无限的脑回路。
“这家的肘子是老板的独创秘方,很美味。”无限一本正经的介绍道。
鬼使神差的,池年答应了,于是此时此刻两人坐在城墙根下的小酒馆里,对着店小二刚端上来两盘肘子大眼瞪小眼。池年喝了口酒,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忽然把碗一拍,“如果我现在以此处的人类性命为要挟要与你一战,你怎么办?”
“池大人既然能进斗帅宫,想必是会馆的人,我不必有这种担忧。”
“你知道会馆?”
“年轻时与老君有过一面之缘。”
认识老君,和玄离交过手,知道会馆规矩,池年想起当年听到的妖精们有关“素回”的讨论,不约而同被某个人揍进会馆的经历,“你不会是……”,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会馆早期的雏形可能有点黑幕。
“……”无限有点尴尬,言多必失,虽然会馆现在发展和他当初所做细究起来并没什么关系,势力也早已成型,但早年的事情还是不要到处张扬的好。
“呵,敢情会馆的建立,是你和老君串通好的?”
“妖祸影响百姓为真,那些妖精打不过我也为真,只是老君给了一个避免鱼死网破的解法,”无限平静地说,“如此一来,这些妖精能不被我所杀,我也不必担心因为杀死妖精而四处树敌,遭到追杀,互惠互利,并非串通。”
池年哼了一声,没反驳这个说法。他端起酒杯,“既然和会馆没有联系,那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我任城主期间,这四周已经没有实力强劲的大妖了。普通的小妖精如果闹事,官兵也足够对付。”无限说,“最开始我当有拦路猛兽,但听说几次三番都没有人伤亡,只有货物损坏,看来并非滥杀无辜之人,想来也只能是借机寻人了。”
池年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被人类夸赞不滥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他抬眼扫了一圈城墙上的守卫,确实如无限所说,配备精良,训练有素,降服山林间的猛兽应该已不成问题,普通小妖如果对上,远远避开也是最优选择。
没来由的,他感到一阵隐隐的烦躁。
“最后一个问题,你和玄离,谁强?”
“上次交手已是八十年前,这数十年来我怠于修炼,”无限微微一笑,“应该是玄离大人更强。”
哼,池年一甩袖子,起身准备离开。
“肘子不吃了吗?”无限问。
“下次吧。”池年两三步就离开了无限的视野。无限看了一会,默默吃完了自己那份,将另一份打包带走了。
西木子坐在凉亭里,老远就感应到池年。他有点意外池年这么快就会来,“池年大人,这是有决定了?”
池年点了下头:“会馆要离人类的地盘远点。”
“当然,您随意挑。”
tbc.
Notes:
私设这时候无限刚成仙不久,虽然比池师傅强,但还没有拉开非常大的差距,后期才逐渐开挂,请自动想象罗小黑战斗风格(?)
如果西木子对话觉得眼熟不要孩怕,那个池年加入会馆的漫画也是我画的
想要评论!!(*'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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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年有时候会思考,他聚灵于山中,其实算下来和人类交集不多,如果有人类闯入他的地盘,绝大部分时候他也懒得理。他不会去吃人,那并非修炼的正途,但他也不是没杀过不识眼色的倒霉蛋。人类对于他而言,只是一群格外喧闹的走兽罢了,朝生暮死,蜉蝣一世。他理应对他们没有好恶,更遑论浪费精力去关注。那么,他想,究竟是什么导致了他对人类的厌恶——当他出山游走,看到王朝更迭,乱世之时尸殍遍野的景象,他也不免暗暗心惊。妖精不杀妖精,这是他们种族的共识,但人类却能如此干脆的对自己的同胞痛下杀手,这种对同类的残酷天性或许早早就在他心里埋下了对人类抗拒的种子。
他本以为会馆是老君为了进攻北域而聚集的势力,但逐渐发现并非如此:为了天明珠和法宝加入会馆的强者虽多,但真正受益的其实是更多闻风而来,实力一般的小妖。政权稳定的和平时期,人类恢复耕作,冶炼,人口数量和制造水平都在慢慢提升,城防组织再具规模,能够兼顾周边治安。普通小妖再想劫掠或者杀人,都不似从前那般轻易,加入会馆反而成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我还以为池长老会严令所有人类不得入内呢,没想到也挺热闹。”某天西木子来他的会馆串门,在里面逛了几圈后揶揄道。
“小商小贩,图个方便。”池年说,他总觉得这一切都在这狐狸的预料之内。
虽然讨厌人类,但池年并不会阻止会馆和人类的交流。也许初入会馆时他还只是抱着修炼的心思,但如今他也渐渐改变了看法:喜欢在人类中生活的妖精有很多,不喜欢的妖精也有很多,他不在乎这些妖精是喜欢人类还是讨厌人类,但是会馆是一股势力,有了这个后盾,喜欢人类的妖精,生活在人类世界里也更有底气;被人类伤害的妖精,也能在会馆找到庇护。
“多有意思,”狐狸笑眯眯的说到,“如果没有人类,只有妖精的世界还挺无聊的。”
平日里,池年处理完会馆的事情,就会去修炼。他很勤奋,不断得变强,每隔一段时间觉得有所突破,便会去找斗帅宫找玄离再战,如此循环,平静地度过了近百年的时光。期间他偶尔有几次突然想起无限,打听一番也没什么消息,人类似乎隐居起来不问世事,上次那场架没打完,池年总觉得有点可惜。
会馆的妖精在不断地增加,整体规模也扩展了很多。池年也说不上这样是好是坏,一方面,人类的新奇玩意和手段确实有趣,层出不穷,自身对灵力的匮乏感知让他们寻求别的手段来生存,短暂的寿命让他们的更新换代速度奇快,越来越多的妖精选择融入人类生活;另一方面,不断繁衍的人类,不断扩大生活范围,也在侵吞很多原属于妖精的地盘,大部分妖精会往更深的深山处躲藏,但也有很多有些实力的妖精,选择正面和人类对上。
从某一时间开始,会馆需要调停的事件多了起来,池年以前也参与几次过人类和当地大妖的调停,大多为妖精举止太张扬,引起了当地人类的恐慌和关注,他去调停,也主要是武力震慑一下。但逐渐的,类似的事件变成了人类开采资源侵占山林,住在这里的妖精不愿意,两边发生了冲突。
接到任务后,池年先私下里去找了当地领头的大妖。妖精气冲冲的向他抱怨:“我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人类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为什么是我离开?不长眼的人类来骚扰,杀了便是。”
“这样蹊跷的死亡,只会引来更多人调查。杀得完这个村子的,你能杀完这个城镇,这个国家的所有人吗?”池年说,“生活在这里的所有妖精都会背上和你同样的风险,但是他们没有你强,在人类的威胁下可能无法自保。”
“……池年,”大妖皱眉,“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叽叽歪歪了,是会馆派你来的?”
“这次是我自己来的。”池年叹气,他没说出口,但意思足够明显:事情得不到解决,下一步会馆会考虑强制介入,“我知道有几个好地方,还没有人类踏足,风景优美,灵力也很充沛,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意挑选。”
“要是我不愿意呢?”
大妖紧盯池年,蓄势待发,池年没有动作,但他俩都明白,谈判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能靠武力。
最后,短暂的对峙以大妖退让结束。“我就卖你个面子。”池年松了口气,他是真的不喜欢处理这种事情。他颇为感激地说:“我会找会馆的妖精帮忙在周围设阵,这样之后人类就不会找到。”
“但是,池年,今天我能听的了你的,总有妖精不会听你的,会馆难道狂妄到要管理所有妖精?”
总不能是妖精一直退让。池年明白大妖的未竟之言。
“当然。”池年攥紧了拳头。
“总不能是妖精一直退让。”
当月的会议,长老们在湖心的凉亭里围坐一圈,他们并非不明白现在的状况。在这场后来以工业革命命名的技术革新中,就算是以人类视角来看,所有的事情都变化的太快了,对长生种族来说,这更加不可思议。
“人类现在就像修炼到了一个时候,厚积薄发突破瓶颈,实力大增。”灵遥说,“很有意思。”
“也很可怕,”池年补充,“人类现在对资源,对环境的破坏,已经威胁到妖精们的生活了,我们还要维持现状到什么时候?”他烦躁地捏着茶杯,抬起又放下。
“但妖精也在从中受益,”雨笛说,“事实上,妖精才是那个被人类的科技文化影响更深的一方。”
“那为了让人类发展,就让所有妖精都搬离故土?”池年一拍茶杯,“就算有善后措施,总会有妖精不愿同意,会馆凭什么代表所有妖精?”
“不能不管,也不能全管,这可真是为难。”西木子合起扇子,“不过,提前预防总比被迫善后好,也许是时候考虑和人类的当权者开始交流了。”
“哼,不如直接和全人类交流,告诉他们这个地盘上不是只有他们在生活!”
“现在公开妖精的存在,不是一个好选择。”雨笛严肃地说,“妖精对于人类来讲,仍然是一个强大而神秘的存在,如果公开,会严重搅乱人类的文明进程。妖精会从此和人类的政治深度的绑定,成为国与国,国家内部斗争的工具。如果会馆想要代表全体妖精和人类政权建立联系,其他势力可能不太乐意,但是在当前隐藏妖精的存在,是普遍共识。”
“那我们就这样看着,什么也不做吗!”
“西木长老说的对,还是要提前预防,”雨笛捻捻胡子,“派出执行者统计会馆涉及范围内的所有妖精数量,说服并帮助他们在领地周围设立迷踪阵,让人类自动远离这些地方。”
“治标不治本,只怕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池年冷哼一声。
“也不一定这么悲观,”灵遥安慰道,“他们现在只是一味的投入到了对技术的狂热追求里,等发展到一定阶段,他们会意识到自然对于他们才是更重要的。”
“寄希望于人类的良心发现?但愿那个时候,妖精还没全被人类的自我毁灭拉着垫背。”池年嘲讽道,站起身一甩外袍,大踏步离去。
他从凉亭回到总馆,往传送门的方向走去。与凉亭里紧张忧虑的气氛不同,总馆里没受到什么影响,还是一片热闹的景象,不少妖精带着人类新发明的东西,现场演示,引起一片围观和惊呼。池年眉头紧皱,有点走神,没注意到对面向他走来的一队回复系妖精里,一个被救治的小兔妖老远就在兴奋地朝他打招呼。
“阿年,阿年!好久不见!是我呀!”
池年终于反应过来,看到了担架上的小兔妖,“阿茶?你怎么在这里。”池年问。这是他从刚化形时,就一起在山林生活的妖精。斗帅宫开放后,他和一部分人决定加入会馆,但也有半数妖精选择留在山间。当上长老后,事情逐渐繁忙,他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回去看看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受伤了?”
“池长老,”回复系的妖精队长行礼道,“这是被人类炸山开矿时所用的炸药冲击导致的。总馆收到求救消息,派我们前去救援。”
池年愣了一下,脸色逐渐暗了下去。
小兔妖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安慰道,“是我们大意了,应该再往深处躲躲,没想到现在他们的炸药范围比以前大了那么多。”
“……嗯,其他人呢?”
“大家都没事,已经被安排去休息了。”
“好,”池年说,“别担心,会馆生活会很适合你的。”
他没有回自己的会馆,而是绕道去了一趟旧日的居所。
月光下,曾经的密林已经有一大半被砍光,炸药将山体炸出深浅不一坑洞,黑色的矿石顺着光秃秃的山体流下,仿佛黑色的泪水。人类在矿山附近就地建立工厂,高耸的烟囱冒出滚滚黑烟,夜晚也不曾停歇,隐隐约约遮住月光,让一切都变得如噩梦般朦胧不清。
池年想起自己刚化形不久,第一次运用灵力操控土石时,山林给他热切的回应,那时幼小的他躺在土地上,仿佛能听到整座山体温暖的低语。
他停在半空,静静地看了很久,然后轻轻挥手,将矿山掩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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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刚开始的时候,大家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人类的政权相对于妖精来讲实在很不稳定,长则百年,短则几十年,就会开始新一轮的斗争。每到此时,妖精们往往隐匿起来,等待又一次的战争结束,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因此,等到意识到不对时,事情的走向已经无可避免,战争的规模变得史无前例。从单个国家内部的斗争,演变成国家和国家之间的屠杀,战火不断的升级,伤亡的数字每天都在刷新历史的记录。他们这样隐蔽了几年,炮声逐渐停止,大家都松了口气,庆幸这规模空前的战争终于结束——但短短十几年后,更加惨烈的战争又在一夜之间打响,规模之庞大,完全无法看见结束的迹象。
那段时间,会馆里每天都在接受新的妖精——被人类的炮火摧毁了家园,杀害了家人的无辜妖精。会馆里拥有回复能力的妖精忙的不可开交,即使如此,也有很多妖精没能撑住,在被救回来的途中就散了灵。
池年觉得人类这个种族又一次用毫无底线的行径刷新了他的认知。这是不是因为他们太过傲慢,盲目自信,没有预见人类爆炸一样的发展速度,以至于错过最佳的现世时机;或者太过天真,天真地相信人类会在强大后选择和平的生活,最后却被连带着卷进人类铸就的深渊。会馆成立时,约束大妖,团结小妖,人类是老君保护的对象;而如今,面对如此惨烈的情况,他们能做却只是一忍再忍。
他每天都在愤怒,愤怒,每天都在见证妖精在人类的炮火里死亡。明明妖精什么也没做,只是生活在那里,但现在,躲进深山已经没有办法阻止人类的炮火和毒气了。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种族能如此残忍的对待自己的同胞,为什么有种族能如此傲慢的摧毁土地上的一切。他摸过被炮弹轰炸过的地方,鲜血浸透了土壤,他能听到大地的悲鸣。土地上的灵力正在飘散,周围的一切都在缓慢的死去。
也许过上很久,这片大地还能恢复如初,但百年以内,不会再有新的妖精在这里聚灵。
如果人类仅仅是为了争夺资源便能对同一种族的同胞进行如此残忍的行为,那么真的等到妖精现世的那一天,拿什么相信他们,相信他们会愿意和不同种族的妖精和平共处?拿什么相信他们,相信他们不会用残忍千百倍的手段,对付非我族类的妖精?
尽管结界将会馆与外界的战火隔离,但阻止不了内部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仍然有不少人类居住在这里,会馆严令禁止私下打架斗殴,得益于池年平常总是冷着脸的严厉样子,妖精和人类之间虽然气氛紧张,但没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挑事。
但也有他难以阻止的事情,从战场上被救下的妖精恢复后,很多人会选择不辞而别,离开会馆,去寻找人类复仇,然后就再也没人听过他们的消息。
“我并没有迁怒会馆里的人类,我只是想找毁掉我家园的人复仇,”妖精对挡在面前的池年说,“你有什么立场阻止我离开?”
“救你不是让你出去送死的,”池年说,“还没走到人类跟前,你就会先死在战场上!”
“我没有能力!我很弱小!”妖精被刺激到,忽然爆发出崩溃的大叫,朝池年冲来,“那你们呢,你们这些有能力的,为什么只是看着!你们会帮我们复仇吗?”
池年打晕了这个妖精。
“先……控制住,别让他离开会馆,”他对接手的治疗妖精说,“等他能清醒的做出决定再说。”但他如何能评判他此刻的决定不清醒?如何知道他不是清醒地决定去送死,去复仇。
“干脆把这些人全都杀光好了,反正他们也只会自相残杀不是吗?被人类杀和被妖精杀,有什么区别。”当晚,在会议上交换完最新的情况后,池年忽然说。
“池年,冷静一下,”雨笛看着他,“这是人类内部的战争,我们没有立场干预。”
池年猛地站起身:“立场?就凭他们生活的地方也是我们的住处,当那些无辜的妖精被人类的炮火炸死的时候,你怎么不问问他们有什么立场!”
“然后呢?”雨笛放下茶杯,“人类的内部斗争,你要帮哪一边?还是要对整个人类宣战,把战场扩大到妖精和人类之间,再死上成百上千的妖精吗?”
池年一言不发,正因为他清楚这些,所以才格外痛苦。妖精的聚灵越来越艰难,而人类却能一代又一代地繁衍。他们会赢下每场战斗,但可能会输掉整个战争。
“当务之急,是尽量保全会馆能触及范围内的所有妖精。”灵遥担忧的说,“能救一个是一个,所有的执行者都要出动。”
一时之间,大家都没有再说话。
“说到执行者,有件事需要你们知道。”雨笛说。
池年没想到再见到无限是在这种情况下,当雨笛在会议上说出有个人类要当会馆的执行者时,他和灵遥都吃了一惊。
“各位长老,”无限对在总馆迎接他的妖精一一行礼,到池年处,微笑道:“池长老,别来无恙。”
“哦,你们认识?”西木子摇摇扇子。
池年打量了一下无限,成仙之后样貌不再改变,他看起来毫无变化,但池年能感觉到无限变得更强,实力深不可测。
“执行者?为什么我不知道?”,他没有回应无限的问候和西木子的调侃,却问雨笛。
“事实上,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雨笛说,“无限情况特殊,老君特批的。”
池年重新看向无限,冷冷地说,“在这个节骨眼,一个成了仙的人类来当妖精的执行者,你是打算重操旧业,和老君一起来管教妖精吗?”
“池年!”雨笛出声警告。
“池长老误会了,”无限正色道,他直视池年审视的目光,“既然当了执行者,我自然和会馆站在一起。”
“哼,你最好是。”池年头也不回,恶狠狠的摔门而去。
“唉,本来以为你俩认识,能让事情好办一些。”西木子说。
“最近局势紧张,池年这样也是焦虑所致,”雨笛说,“别放在心上。”
“不会。”无限看着池年离去的背影,垂下目光,“我能理解。”
无限的加入,犹如在沸腾前的水里投入了一枚石子,霎时间炸开了锅,会馆内压抑如死水一般的氛围竟然神奇地又重新流动起来。无论是妖精还是人类,大家仿佛都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个新加入的人类执行者。一时之间,无限成了会馆的焦点。但他只是平静地接受了所有的目光和言论,无论是好奇的,困惑的,轻蔑的,或者针锋相对的。
很多妖精看到了机会,会馆不让对普通人类动手,这可不是普通人。妖精们堵在无限的必经之路上:同为执行者,比试一下如何?无限淡淡地点头,好。在玄离离开后变得冷清不少的斗帅宫又活跃起来,很多妖精跃跃欲试——随后这股热潮在所有挑战者都被无限轻松放倒后迅速冷却了,妖精们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类,似乎完全不比曾经的斗帅宫噩梦弱。
这个人类,怕是要成为如今会馆最强的执行者。
池年看过无限的战斗,招式凌厉,绝不拖泥带水,比起初见,他的御金已经出神入化,两块随身金属如蝴蝶般上下翻飞,轻轻松松就将对手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但他极有分寸,即使在斗帅宫里,他也从来不给挑战者留下什么严重的损伤。只有断层的实力才能将力道控制的如此精准和从容。这样天差地别的战斗,他判断不了无限到底有多强。
池年找到无限:“既然你加入了会馆,”他说,“之前和你的架还没打完。”
但无限却干脆的直接拒绝。池年正欲发作,就被无限打断。“池长老,我加入会馆,不是为了破坏会馆的秩序,也不是在妖精面前立威,现在的我,只是妖精的执行者而已。”无限认真地说,眉毛微微压低,却没有显露攻击的气势,“我的心情和您是一样的。”
池年在无限温和的目光里握紧了拳头。
“笑话,”他紧紧皱眉,“怎么可能一样。”
自此,会馆里妖精们也都习惯了无限的存在。他很强,交给他的任务从不出错。他救了很多人,有很多妖精喜欢他。他不住在会馆,因为也有很多妖精讨厌他。听说他收下鹿野为徒时,池年紧张了一阵,担心一个人类能否将一个妖精照顾好——事实证明,无限教导的太好了,当未来的感知组组长几次三番在他面前开口呛人时,池年总是会忘记将她和当初从战场上救下来的小妖精联系起来。
但即使挑不出无限的什么错处,池年面对无限时,也总是给不出好脸色。他之后又尝试过几次,试图逼迫无限和他打一场,但无限总是避而不战。这是什么意思,他咬牙切齿,难道是觉得我不配和你打一场?无限只是否认,没多做更多解释。
他也问过无限。你不是人类吗,你为什么不阻止这场人类的战争?无限摇摇头,池长老,我没有那么强大,现在战争的规模太庞大了,一旦开始,就不是个人能够阻止的了。我所能做的,只是尽量避免战场的扩大。
哼,还不是帮着人类防着妖精。池年冷笑。无限依旧是那副平淡的样子。池年烦躁的啧了一声,他的针锋相对次次打在棉花上,心中的烦躁愈演愈烈。
“你是不是对无限太在意了?”大松问。
“这么强一个人类,谁能不在意。”池年半躺在流石会馆的石头椅子上,“他只要一转变立场,就会成为妖精最大的威胁。”
“那我换个问法,你是不是对他太严苛了,”大松说,“你不能把对全人类的敌意都投射到他一个人身上。无限为妖精做的事,我们都看在眼里。”
池年噎了一下,他不是没看到无限对妖精做的一切,平心而论,他无论如何也不该以这样的态度对他。那他究竟为什么会对无限展现出这么大的敌意,他是在害怕吗。
“有什么区别,”最后他哼哼两声,“不都是人类。”
“你对普通人类可不会这样,是不是觉得自己打不过着急了?”
“闭嘴吧!”池年假意恼怒,抓住酒坛子一把甩过去。大松稳稳接住,就势喝了两口。
“如果他是妖精,我用得着这么担心?偏偏是个人类。”
“我倒是觉得,人类和妖精没什么太大区别。”大松说,在收获了池年不赞同的眼刀后连忙笑着摆手,“不说了,最近会馆准备和人类高层打交道,你忙前期准备工作肯定也累了,到我这儿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不如看看这几次战争,”池年说,“妖精永远不会干这种事。”
“好在战争快要结束了,人类自己也元气大伤,”大松看向屋外,小雪已停,阳光洒在积雪上映出一片金色。“经过这一次,应该能和平很久吧。”
tbc.
Notes:
好像没看见别的人类执行者那我私设无限就是唯一一个x以及关于无限什么时候加入会馆是我编的
(我觉得大爽不是执行者只是拉出来应急用的(如果是当我没吃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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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啊年,”哪吒笑嘻嘻地对迎面走来的池年说,“千届大会冠军,老君给了什么好宝贝?”
“别拿我开玩笑了,”池年叹气,“你和玄离都不在,这算什么冠军?”
“还有无限。”过会他又承认道。他原以为这次能有机会和无限比试一场,哪怕看清实力差距也好。
“别这么沮丧,当然还是很有含金量的,”哪吒说,“这次搞这么大阵仗,你不会不知道是要干什么吧?”
“所以,老君是真的要去北域? ”池年问。这消息不知道被哪个长舌头说漏了嘴,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妖精们意见各异,有的群情激奋誓死追随,有的则落井下石随时准备提桶跑路,大部分则持观望态度。会馆成立至今,竟然出现了一波最大的离馆热潮,老君倒是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肯多说,对这现状也未加制止。
在这个时间举办斗帅宫的千届大会,并要求所有执行者和馆长都参加,会馆将直接产生一个新的战力排名——如果不是要宣战,就是在威慑了。
仙神级别的战斗,实力一般的妖精根本起不了什么用处。池年知道,老君不会让这么多妖精去给他当炮灰,他这是要亲自去了。
“对。”哪吒干脆地承认了,“如果他失败了,会馆接下来的稳定就得靠我们了。”
知道池年接下来要问什么,他直接说:“我不进去。”
池年皱眉,他并没有接到前往北域的任务。加入会馆前,他也只是听说过清凝仙子的事情,并非直接受益者或相识之人。在妖精当中,愿意为清凝仙子冒险的,恐怕只有当年关系匪浅的玄离和明王。如果哪吒不去,只有三人,可以无视领域的限制吗。他不是不相信老君这三百年的准备,但进入别人的灵质空间中,风险还是太大了。
“怎么还担心上这个了,”哪吒拍了一把池年,打断了他的思绪,“这不是你我该操心的部分。不过,不只是明王和玄离,还有一人会去。”
池年微微睁大了眼睛。
当池年他们赶到北域时,战斗已经打响,明王,玄离和无限对上那伽的手下,领域内战况激烈,一片昏天黑地。
为什么是无限?当哪吒示意他无限将与老君同行时,池年很是意外。现在这个问题得到了答案——在领域之内,实力被大大压制的情况下,无限仍然能轻松地解决掉那伽的手下,北域圣王之首帕陀和他对上,看起来毫无招架之力。
年啊,看清楚了吗?哪吒问他,池年有些说不出话。他为什么这么强?虽然同是成仙,但无限和玄离已然进入到神的层次。他和玄离,谁强?最终他只能问到,然后模糊的回想起,自己和无限第一次见面时,似乎问过同样的话。
“让我判断的话,”哪吒说,“我觉得无限更强。”
池年清楚无限实力在自己之上,但当如此明显的差距具象化在眼前时,他还是不免感到心惊。起码在无限加入会馆的这段日子,他从未看到无限像玄离那般不顾一切地修炼,似乎也从未得到老君的助力。他的突破和成长似乎全凭一呼一吸。朝夕之间,已经难以望其项背。这惊人的修炼速度,实在有些突破池年的认知。
但这场让老君为之准备了三百年的战斗打破的会是所有妖精的认知——当那伽的分身加入战斗时,池年才刚从玄离展现冰火双修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早已没有心思去关注细枝末节的问题。领域的限制之下,区区一个分身就需要三个神级战力拼尽全力地对抗,战斗的激烈和焦灼让他全神贯注,冷汗直冒,担忧却无能为力的感觉难以控制地涌上心头,只能寄希望于老君的留有后手。等到那伽的本体显现,他对领域内的绝对掌控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仿佛同处领域之内,池年的呼吸都停了一瞬——
——然后,随着老君出手,电光火石之间,一切都结束了。
这一击震惊了所有人,一时之间,场外落针可闻。
这样就结束了吗?妖精们瞪大了眼睛。
直到灵誓成立,那伽永世不可离开北域,会馆的妖精们才猛然惊醒,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没有后手,没有转折,老君只用一击就粉碎了那伽的领域。这的的确确是彻底的胜利,是老君赢了。
赢了——没人在目睹这样的战斗后还能保持心情平静。被这热烈的气氛所感染,池年紧蹙一整局的眉眼放松下来,一种纯粹的,温暖的振奋瞬间流过四肢百骸,让他也情不自禁露出微笑。尘埃落定之后,方才来不及思考的种种细节涌入脑海,这场战斗凶险万分,稍有差池就会全部殒命,所有人都抱着决意,毫无保留的应战。
太强了。
起码在这一刻,他短暂的忘却了其他,心底只剩下对参与这场战斗的人真心实意的赞叹。
包括无限。
***
当会馆的妖精们还沉醉在北域一战带来的眩晕般的兴奋和欢腾时,清凝仙子破誓失败的消息,却如同冰水迎头浇下。酒意瞬间消散,喧嚣化为死寂。池年有些不敢相信。古往今来,灵誓虽然公认无法可解,但老君一向考虑周全,在部分妖精的眼里,他是无所不能的存在。既然决定将清凝仙子接回,那必然已经想好对策。是对外宣布的假消息以求稳妥吗?但所有的馆长和执行者都接到了集合的消息,紧迫程度,不像有假。
他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预期,跟随谛听前往老君的灵质空间,却不想除了确认破誓失败的消息,还见证了老君立下百年不出君阁,不管外界之事的誓言。
从仙子逝去消息传出时开始退却的兴奋,在听到老君的回应时彻底冷静了下来。池年看着老君消失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之间难以消化。不去劝劝吗?他只能小声问雨笛,雨笛沉默着摇头,三百年的努力功败垂成,任谁都难以接受。
“会馆接下来要靠我们了。”离开前,雨笛对众人说道。
在雨笛交代完所有事情后,池年独自找了处僻静的凉亭,但酒杯握在手里,很长时间也难动一口。短短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斜倚在栏杆上,盯着湖面沉思,柔和的晚风也没能抚平他纷乱的思绪。
“池长老好雅兴,”西木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竟然在这里一个人喝闷酒。”
池年没有负责消息的传播和后续工作,他不擅长那些,这个重要的任务被雨笛安排给了西木子。显然,安抚会馆妖精的情绪也花了他不少时间。
“这是顺道来安抚我的情绪?”池年挑眉。
“老君立誓一事,对我们都影响重大。”西木子仍是一副笑眯眯样子,很自然地在亭中的石凳上坐下,丝毫没有走的意思,却也没急着催池年开口。
池年沉默地盯着杯口,月色倒映在清酒里,让他回想起今日在星夜湖中那清冷的夜色,和伫立在柔和星光中的,石山刻成的雕像。
很难形容他第一眼看到借火岩时的感受。妖精是长生种族,分离十年百年,也终有再见的机会,鲜少借物思人,老君更是活了上千年,竟然也会用这样的办法来寄托思念。一种近似于同情的幽微感怀充斥了他,老君是抱着什么心情刻下每一笔,雕刻的时候,又可曾想过,这山如今却成为了清凝仙子的墓碑。
墓碑。他竟然也会用这种人类词汇。妖精聚灵而生散灵而亡,又何来墓碑一说。
“我不是不理解老君的感受,”池年斟酌着开口,“只是,北域一战,会馆已然成为妖精中的最大势力,老君在此刻却立下百年之誓……”
若只是因仙子破誓失败而心灰意冷,何苦立下誓言。池年盯着西木子,这位追随老君最久的妖精,问道:“老君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
“说了一些,但并不是关于这件事。”西木子夸张地叹气,“老君当甩手掌柜也不是一天两天,无论立誓一事背后有无隐情,池长老都不必过于担忧。”
池年明白老君已经活了上千年,百年对于老君可能只是弹指一挥间。但曾经的百年,也不过是刀耕火种,王朝兴衰;如今再过一百年,他甚至想象不出人类能发展成什么样子。会馆的日常运作虽然早已脱离老君,但毕竟是老君创建的,在重要的方向上,妖精们仍然会默认遵循老君的意思。现在的会馆,一举一动都将影响所有的妖精。在这关口,创建会馆三神中的两位却都要选择神隐吗?
当这种决定全妖精未来的权力交到了他们自己手里,如何不让人如履薄冰。
“你倒是悠闲。”
“我这人向来随心所欲,可不像池长老这么有责任心。”西木子看出了池年的顾虑:“会馆如今已成体系,更是强者如林,大事小事,都会有人一起商议。”
“强者?是说无限吗?”
“我还以为北域的表现,能稍稍打消池长老的戒心呢。”
池年冷哼一声,偏过头去,重新看向幽深的湖心。
能够被老君选中,在和清凝仙子没有什么深刻牵连的情况下,甘愿冒着巨大的风险进入那伽的领域,这种行为是否本身也能代表一种可信?再往前追溯数十年,无限也从未逾越会馆的规矩,从未做出任何伤害妖精的事情。
他应该相信吗?
但一个这么强的人类——人类。这个种族已经用无数次的历史循环证明了他们不配拥有力量。当他们用匪夷所思的速度发展时,妖精们曾给予乐观的期望,收获的却是战争的牵连。人类得到的远超他们能支配的,他们发展,他们创造,他们扩张——最终一次次的导向毁灭。
一种深切且直白的担忧咬紧了他,他如何能够知道,无限此刻的模样是否只是力量“发展时期”的和平假象;如何能够知道,当没有妖精再能打败他后,拥有绝对力量的无限,还能保持如今的心态和立场。
他能相信吗?
池长老。无限的声音回响在他脑海里,温润如玉,目光平和地看向他。
我和您的心情是一样。
为何偏偏是个人类。
Notes:
西木子原来是会馆的政委!(尼玛
感觉饺子包的有点太多了五章搞不定了但是不管了先完成后完美,写完有机会再大修一番……怎么还没写到饺子醋作者要写破防了。
Chapter 5
Summary:
本章含有对电影2大量的个人理解和过度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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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池年看到监控上出现在流石会馆的无限时,第一反应甚至不是愤怒。一种异样的冷静攫住了他,他感到自己整个人被劈作两半,仿佛魂灵出窍,正从高处冷眼俯视这一切。一半的他惊疑不定,既无法相信流石会馆全灭的消息,也无法相信这是无限所为。不是他,他听到自己说,以他的能力,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神态,步伐,相似但仍有细微的差别。这是极其高明的模仿和有针对性的嫁祸,但并非不能做到;另一半的他在嘶声怒吼——明知道人类不值得相信,却非要等到这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才有所行动吗?如果不是他,还有谁会干这种事?整整一个会馆的妖精,连预警都无法发出。人类新研究的技术,用若木做成的弹头,这种东西就能打败大松吗?
如果不是他,还有谁有能力干这种事?
“师父……”他听到芷清的声音,才恍然惊醒,意识到两位徒弟一直在等候自己的指示。
池年放下平板,手指抵住额头,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先回去休息,”他说,声音不像是自己的,“明天会有很多事情要忙。”
他不愿细想下去,更不会承认另一种可能。
必须是无限。
只能是无限。
他一夜未眠,倚靠在门边,望着庭院中的园林景色出神,等着无限赴会。经过一晚的商讨,长老们仍然决定先以沟通为主,如果无限来了,事情就仍有转圜余地。他不禁想起无限刚加入会馆时对他说的:不是为了破坏会馆的秩序,也不是为了在妖精前立威。但真出了事,谁又能把他当单纯的执行者看待——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妖精的执行者。
“如果真的是他,难道不是在引狼入室?”池年冷笑一声。
“如果真的是无限,他又何必前来赴约。”雨笛叹息。
雨笛讲述经过时,池年全神贯注,盯着无限一举一动,他看起来真的现在才得知此事,震惊的模样不像有假。他开始施压,提出一个又一个苛刻到近乎无理的条件,企图逼迫无限露出点破绽,哪怕只有一瞬,也能印证他内心的设定。但无限仍旧是那副不温不火,无动于衷的样子,令池年怒火愈发难以遏制。但在无限开口之前,却是鹿野打断了他的攻势:这里的每个人都比大松强。
这里的所有人都有嫌疑。她轻飘飘地就说出了他不敢承认的可能。
池年呼吸一顿,猛地站起。那我们又有什么动机!他问,声音因愤怒和抗拒而压得极低。会有妖精做这种事?
最终,哪吒打破了僵局。到我那去吧。哪吒安抚似的拍了他一下,却也是在示意他到此为止。池年转过头去嗤了一声,没再反对。
他看着无限安抚住他新收的小徒弟,对鹿野交代完事情,平静的目光最后向他望来,池长老,那目光仿佛已经将他看透,你真的觉得是我吗?池年死死地皱着眉头,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他把自己投入到对人类武器和若木的追查中去。无论幕后黑手是不是无限,所有参与的人类都要付出代价——如果可以,他希望所有人类都付出代价。这次可能只有几个组织,几个国家参与,但以后呢?当妖精已经抵挡不住人类的常规武器,当人类早已开始针对妖精的弱点进行特殊研究,下一次的袭击,又会有哪些新的国家参与,又会有多少妖精死于他们的不作为?
你们根本不是大松的对手。他睥睨着眼前的男人,冷漠地开口。当若木子弹打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就知道,如果只有这种强度,不可能团灭一个会馆的妖精。他一度希望能在基地中和杀害大松的凶手正面对上,但这里只有孱弱的,不值一提的人类佣兵。从出事后压抑已久怒火再也无法控制,他的力度越来越大,几乎是残暴的推平了整个基地。最终出现在他眼前的,只是一个瑟瑟发抖的,被吓破了胆的人类。
他可以掩埋一个阔伦托的基地,但这样基地,又将会存在多少?
***
最终,池年同意了无限的要求。传送门已经被敌人发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所有的执行者都被无限拦下,他不得不再一次直面他们之间断层的实力差距。哪吒和无限的战斗还波及到了传送门,稍有差池,对面的妖精将失去支援,无法返回。哪吒选择相信无限,选择平息事端,他俩这是在逼他松口。
“多谢池长老。”无限从空中落回,双手抱拳向他行礼,转身走进传送门。“那我继续去看着他。”哪吒也紧跟着收回武器,双手插兜跟了上去,仿佛和无限串通一气的事情从没存在过。池年瞪了他一眼,被哪吒笑嘻嘻的躲过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之前的冷静。执行者们跟在他在后面,穿过传送门,接替守门的妖精们,将发射的导弹一一摧毁。
“听说对面火力还挺猛的,”他泄愤似的对无限说,“你们最好能同归于尽。”
“好。”无限淡淡地回他。
无数的子弹和炮火倾斜在无限身上,却不能伤他分毫,导弹被御金的能力控制着转向,激光和爆炸的冲击在接触前就直接被吞噬掉,人类所有的武器在无限面前,都成了摆设。爆炸的余浪一波波袭来,身后的妖精全都瞪大眼睛,被眼前的场景吸引。他死了吗?恐怕此时此刻,妖精和人类带着同样的疑问和震惊。他就这样直白地飘过去,成为最显眼的靶子,既是给人类看,也是给妖精看。
“你希望他存在吗?”他问。西木子摇摇扇子,似笑非笑:“这个问题,是不能被讨论的。”
如果能确定你是敌人,也是一件好事。传送门前,他对无限这样说。如此一个强大的“人类”,谁能保证他一直站在会馆这边?与其提心吊胆地担忧他在某一天突然转变立场,不如趁早明确,划清界限。尽管他的潜意识早已清楚,幕后之人通常希望事态扩大,而不会冒险前来平息。
他害怕无限变成敌人,他期待无限变成敌人。当无限无视了他的警告,真的在传送门前动手,他却发现自己内心掠过一丝慌乱。他觉得无限会权衡,会妥协,会在他之前一直竭力避免的困境面前退让,或者……至少会露出一丝犹豫。但最终他发现,无论是视作妖精的朋友,还是妖精的敌人,无限其实都不会在乎。他站在一个更高的角度看待所有问题,无关身份,无关立场。
其实,对付他也不难。西木子说,死几百个执行者,或者死一个哪吒。
你希望是哪种?你能接受哪种?西木子静静地望着他。当所有人的存在都变成可以衡量的战力,当所有人都被异化为可以容忍的牺牲,你会怎么选择?是为了更加亲近的妖精选择牺牲其他人,还是为了大多数的利益牺牲掉一个人?
池年没有回答。西奥兰莫大雪纷飞,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无限在枪林弹雨中从容的穿行,看着火光中那粒无法撼动的人影,像是要把每一秒的画面都牢牢刻在心里。
此情此景,一如多年前的北域。
***
从灵遥那里出来后,他短暂地驻足了一会。
他能理解灵遥的忧虑,某种程度上,他们担心的是同一件事。灵遥说,送给人类一件他们自己也很想要的东西,是多么的轻易。他对此毫不怀疑,倘若人类拥有能打败妖精的办法,他们不会有一分的犹豫;但他无法理解灵遥的做法。在湖心亭的那晚,池年所言并非夸张或气话,如果妖精和人类必有一战,他希望就是现在,在这妖精的力量还能胜过人类的时刻。而灵遥直接选择了去挑起,去将这场战争变成必然。这是选择参与的人类的错,还是进行诱惑的妖精的错?如果战争注定来临,那么此刻爆发和未来进行,是不是毫无区别。哪一种选择,才是“正确”?
池年不知道答案,但唯有一点他无比清楚,无论如何,这场战争的起点不该是这样,不该是以妖精的阴谋开始。一股深重的苦涩在他心中蔓延。他想到鹿野,能轻易的接受妖精会残害妖精的事实,他想到在监狱中看到的皆逆荒,这个年轻的妖精似乎根本并不在意自己做了什么。他甚至想到风息,在步步紧逼下,最终也差点害死一个新生的小妖精……他想要抓住灵遥的领子向他怒吼:你为什么背叛了妖精,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但脑海里的灵遥只会对他微微一笑,我从未背叛。
曾经他以为人妖之间清晰明了的底线似乎早已模糊,妖精们,正变得越来越像人类。一种更为无力的恐惧深深地攥住了他:如果妖精连自己的同类也能伤害,也能算计,也能堂而皇之的视作代价,视作牺牲,那他们和人类,又有什么区别?
“这两天你也辛苦了”,雨笛声音将他从思绪中唤醒,小小的馆长似乎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担忧地望向他,“好好休息一下。”
“……知道了。”罕见的,池年没有反驳。
他独自来到流石会馆,这里的废墟已经被清扫干净,建筑的修缮工作也即将开始。曾经热闹的会如今空空荡荡,只剩下清冷的回声。他缓步走到会馆外的碑林处,在最大的石碑前停下脚步,上面镌刻着会馆的发展历史:某年某月,流石会馆建成,馆长大松。
他想起大松的脸,大松说,我觉得人类和妖精没有什么区别。
大松。池年苦痛地想,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可曾想到如今这个结局。
他的怒火该向谁去发泄,他的疑惑该向谁去求解。
他没有尝试像人类那样,为流石会馆的妖精们建立墓碑。长生种,活着才是一切,死亡之后的铭记,毫无意义。
“小黑,”快到家时,无限突然说,“今晚,就先去总馆那边找师姐玩吧。师父有事要做。”
送走小黑后,无限一个人回到小屋。他看到池年倚靠在门外角落的阴影里。他没有隐藏气息,落日的余晖恰好停在他脚前半尺,将他的身形切割成明暗两半。
“无限,”他从阴影中迈出一步。无限微微欠身行礼示意,“池长老。”话音未落,土棱拔地而起,无限吞噬掉直冲面门而来的尖锐棱角,神色微动。
“和我打一架。”池年伸出手。
有别于平时愤怒外显剑拔弩张的模样,池年此刻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安静的。一切都恍如三百年前他们初见时的场景,只是那时候,池年眼中还没有如今这般沉重的阴翳。他的半边身子仍然在阴影中,金色的瞳孔在影子里缓慢的燃烧,脚下的土地开始嗡鸣震动,仿佛整片山林都在黄昏中苏醒。
无限知道这次将和之前所有的挑衅都不相同。
“好。”无限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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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尘暴凭空而起,细如尘埃的飞沙遮天蔽日,瞬间包裹了战场。周围的一切都因为沙暴而变得模糊不清。无限与那双金色的双眸静静地对视几秒,看着他缓缓隐于尘暴之后。
无限浮空而起,立于风眼中心,衣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和土系强者交战,不接触大地是首要原则。他不是专精灵力追踪的妖精,在这种视野不清的环境里只能大概感知灵力的方位。而此时环境中的沙子都附着着细微的灵力,无数躁动的、散发着相似灵力的光点,如同置身于一片沸腾的海洋。池年有意干扰他的感知,他只能勉强捕捉到几个特别浓郁、正在高速移动的轮廓。
突然,尖锐的破空声撕开风幕,一颗高度压缩的石子如同强弩射出的弹丸般向他冲来。无限侧身闪过,下一秒,数十颗石子以更加刁钻的角度朝着他的要害处射来。随身金属飞出,挡掉几颗石子,剩下的在触及身体前便直接被吞噬掉。紧接着,攻击开始不再有间隙,变得源源不绝,沙暴本身仿佛活了过来,石子变得越来越细小,凝聚成更细密尖锐的石针,暴雨般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间或掺杂着坚硬如铁的石子。无限感受了一下硬度,石针打在身上,如针刺般的细密疼痛,还算可以忍受,他索性放弃防御。但麻烦的是,细如尘埃的沙粒直直的往他的眼耳口鼻中钻去,逼迫他不间断地在要害部位周围维持着吞噬,灵力在细微却频繁地消耗。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从他左侧的沙幕中骤然冲出。无限侧身抬手格挡,随身金属化作细丝迅速缠上身后的手臂,但那手臂却一瞬间化作齑粉,融入沙暴消失不见。
是分身!在沙暴之中,无限无法清晰分辨出本体与灵力造物的细微差别。池年制造的分身完美地融入了环境,每一个都携带着相当分量的灵力。剩余的分身从不同方向发起突袭,尖锐的沙矛同时从地下刺出。无限闪躲格挡掉大多数攻击,躲不开的便直接吞噬。他把随身金属凝聚成剑,看准时机,向最后一个袭来的身影猛地刺去。
锋利的刃直直扎进池年的左肩,池年被逼的向后倒去,双手紧紧握住剑刃。下一秒,这具身体却化作土石,死死锁住剑刃,一时之间无法拔出。与此同时,真正的本体从身后闪现,拳风裹挟着万钧之力,直击无限后心。
就是现在!无限以剑柄为支撑,拧腰发力,腾空躲过直直的拳风,顺势一记旋扫踢中池年的手臂。池年被这一踢带偏方向,被迫转身格挡无限紧接着的迎面一拳。随身金属从土石中破出,又被生成的土棱打偏方向。池年被巨大的力道击的后退,吞噬破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无限直接吞掉了足球场大小的空间,所有的沙尘、碎石被瞬间抹除,天空重现,在沙暴中心形成了一片突兀的空窗地带。
不给池年任何重新隐藏身形的机会,无限直直追了上去。
池年啧了一声,双手虚抬,土墙拔地而起,横亘在他与无限之间。无限紧随而上,抬手间,墙体上便出现被吞噬出边缘光滑的圆形缺口。没了尘暴的干扰,他精准地捕捉到墙后的灵力波动,吞噬全开,飞速冲入。
短兵相接,金铁交鸣,青白色的火花四散喷溅,巨大的冲击扬起一阵飞尘。短短几秒,两人已经交手数十回合。近身角力,在纯粹的战斗技巧和吞噬的结合下,池年逐渐不敌无限,被抓住破绽,并一记重踢将池年击飞出去。
借着这股力道,池年迅速拉开两人距离。与此同时,四面无比厚重的土墙在无限四周轰然升起,将无限团团围住,并迅速合拢。无限面无表情,直接冲向最外围的土墙,吞噬再次发动,在墙上开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孔洞。他闪身而入,但几乎在他进入的瞬间,身后的孔洞便被涌来的土石瞬间填补,前方的开辟的道路也被立刻封死。
这是两人速度的比拼,无限没有迟疑,笔直的吞噬前方新生成的土石,继续前进,身后的石墙如活物般死死的追咬,一时之间,这黑暗的通道内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但无限的吞噬最终更胜一筹,他撕开了最后的屏障,光线涌入,池年正等在无限的最终落点上,右臂上凝结着坚硬如铁的石铠,已经蓄力完毕,池年蹬地加速,腾空跃起,直冲无限而来。
两人相接前瞬间,无限抬手发动吞噬,再次吞掉了池年手上凝结的石铠,随身金属化作丝线,如银蛇般向池年飞去。但池年的反应超出了无限的预料——他非但没有躲闪,反而将失去保护的手臂猛地向前一探,紧紧绕住,任由锋利的金属丝深深勒入血肉之中。
池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竟借着金属丝被绷紧的力道,猛然发力回拉,整个人再次加速,不顾一切朝无限冲去。
无限一惊,只看到白色的灵体如同血液般从割开的伤口终迸发出来。
他犹疑了一瞬。池年没放过这个机会,那完好无损的左手才是真正的杀招,凝聚了全身的力量,结结实实地轰在了无限的胸膛上!
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传来,无限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狠狠撞在池年早已预设好、骤然升起的最后一道土墙上。撞击力度之大,直接砸出一个深坑。但不等无限落下,那面土墙又瞬间融化,厚重的土石如同泥沼般迅速包裹上来,将他死死禁锢其中。紧接着,土石在强大灵力的作用下急速压缩,密度疯狂增加,恐怖的挤压力度试图直接将内部的无限碾碎。
但这高密度的压缩并未持续几秒,巨大的土球瞬间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无限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吞噬的中心。除了呼吸略显急促,衣袍被擦破边角,他看起来一切如常。
池年也落在了不远处,右臂上,被金属丝切割出的伤口正在飞速愈合。
“池长老,”无限微微皱眉,“这里不是斗帅宫。”
“这才哪到哪。”池年冷笑一声。
无限沉默了一会,再抬头时,眼神中温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锐利。他明白,这场战斗需要尽快结束,拖的越久,事情的走向将变得无法控制。
池年彻底放弃了防守,战斗再次开启时,他的每一次交锋都带着以伤换伤的决绝。当两人角力之时,他不再与之硬抗,受击部位的石铠在接触后瞬间化作流沙,紧紧缠住无限的手臂。随身金属化作的长剑失去阻力,直直地刺入了池年的左肩,白色的灵力飘散而出,温热的血液溅在无限的脸上。但池年只是闷哼一声,反击的速度丝毫不受影响。下一秒,大量灵力迅速涌入伤口,血液止住,筋肉重生,愈合速度快的惊人。
当排山倒海的力量向池年袭来,他也不再躲闪,全盘接下这股力量,把自身当做媒介,利用身体将着巨大的力道传导到大地中,无数石笋从无限侧后方拔地而起,借着他自己的力道进行反击,骨骼错位的声音被掩盖在巨大的轰鸣声里。
池年的战意愈发的失控,他如土俑一样不断地主动打碎又重组,疯狂地榨取着身体的极限,只为找到攻击无限的机会。在这样以命相博的攻势下,无限的身上也多出很多擦伤和淤青。无限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他调整了姿态,下定决心一般,剑刃向池年的要害刺去——但池年对着这致命一击竟然也毫无反应,金色的兽瞳里燃烧着平静的疯狂。
最后关头,剑锋偏移,凌厉的杀招只堪堪划伤了池年的胸膛。而反击的力道直接将他击飞,在地面拖行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烟尘稍散。无限擦了一下嘴角血迹,再次浮空而起。剑刃在叮咛的脆响中分解成数片金属,游鱼一般环绕在他周围。
“为什么不下手!?”池年喘息着,嗤笑着质问,“是在可怜我!?”
高强度的消耗下,他回复速度已经明显减缓,没来的及愈合的伤口处,透明的灵力正在一点点逸散。
无限没有言语。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池年。他不再试图近身攻击。随身金属猛然飞出,直冲池年飞去。池年皱眉,操控飞石与金属片缠斗起来。他的双手同时猛地覆上大地,准备掀起巨大的石浪攻击空中的无限——
——就在土地轰鸣即将暴起的刹那,无限猛然抬手发力,巨大的规则圆坑以池年为中心展开,吞噬掉了周围所有的土地。这是他所能展开的最大吞噬范围。池年一惊,迅速反应过来,直接试图操控更远距离的土地,但无限的吞噬紧随其后,总能在他成功的前一秒吞掉范围内的所有物质。
控土被强行中断,他的动作出现了致命的短暂凝滞。在这瞬间,两块金属以沉重的力道精准无比地击打他关节的薄弱之处,一支利箭射穿了他的右腿。池年身形一软,支撑不住,金属迅速化为柔软的镣铐,死死扣住了池年的手腕,彻底剥夺了他的行动能力。
无限缓缓落下,刚才的连续最大吞噬让他也消耗巨大。他来到被制住的妖精面前,看着对方因疼痛和不甘而低着头,剧烈喘息的样子。
你输了。
无限没有说话,但池年听的清清楚楚。
“……闭嘴!”池年发出痛苦的嘶吼,猛地抬头,金色的双眼里隐约透露出鲜红,全然充满疯狂和痛楚。他周身的灵力开始变得狂暴,身形变得极不稳定,骤然爆发出的气浪竟挣开了紧紧桎梏着的镣铐。模糊的身形急速的膨胀——头足有两层楼高的巨虎出现在无限面前,赤红的毛发如火焰般流动燃烧。巨大的金瞳死死地盯着无限,发出的咆哮撕裂长空,连空气都为之震颤。
无限瞪大了双眼——这是池年的本体。他能感觉到,在暴走状态下,池年的灵力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燃烧。这样的消耗,会对本身也带来无可挽回的损伤。
赤虎以与庞大体型毫不相符的敏捷一爪拍向无限,无限飞身闪开,利爪他原先站立之处,直接将大地震裂出数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一时间,地动山摇,无限难以近身。
他谨慎地在赤虎的周围闪转腾挪,引导着丧失理智的巨兽的攻击,即使如此,一股股巨大的冲击也在不断摧毁着周围的山体,碎岩滚滚崩落。无限无法控制住它的行动,只能先加速赤虎的消耗,寄希望于池年本身灵力支撑不住他的化形。他控制随身金属在赤虎的眼睛等薄弱之处进行攻击和干扰,每一次挥爪落空和细微痛楚,都让赤虎的愤怒更盛,灵力燃烧得也更加剧烈。
如此消耗下,它的动作开始越来越迟缓,呼吸变得沉重,夹杂着破碎的杂音。
无限深吸一口气,将随身金属延展到极致,柔韧的金属丝线拧成一股,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巨兽的脖颈。在赤虎再次抬爪准备发动攻击时,无限吞噬掉了它脚下用于支撑的土地,庞大的身躯重心不稳,金属绳索趁机发力,巨大的力道让它失去平衡,被狠狠地掼倒在地。
无限发力,绳索散开化为一张铺天盖地的网,牢牢困住了它。赤虎咆哮着挣扎,发出不甘的怒吼,细密的丝线深深勒紧他的四肢。
但它体内澎湃的灵力已在先前的暴走中消耗殆尽,再也无法提供挣脱这精准桎梏的力量。
赤红的光芒如潮水般退去,巨大的虎身寸寸瓦解,最终,只余下一个渺小的人影跪倒在地。
金属丝线仍然紧紧缠绕,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tbc—
Notes:
竟然写打架写了一整章,作者也没想到(昏倒)
(以及限师傅的房子已经渣都不剩了
Chapter Text
无限背手而立,除了被损坏的衣物边角,身上只有些许伤痕。
他静静地注视着池年的挣扎平息下去,只余沉重的如破旧风箱般的呼吸声。池年的模样狼狈不堪,脸上狰狞的虎纹仍未消退,赤金的兽瞳恶狠狠地瞪向他。如果视线可以杀人,无限恐怕早就被池年千刀万剐。那双眼睛里,赤裸的,汹涌的情绪扑面而来,令无限一瞬恍惚。
池年看着无限走近,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他的全部视线死死地钉在无限身上,周围的一切都模糊失色,唯独无限的身影异常清晰。现在,他的性命完全掌握在无限的手里了——对方只需要轻轻一动,就能结束自己的生命,了却一个百年来一直纠缠不休,处处针对,今日还不自量力妄图杀了他的无名小卒。来啊,池年想,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输的彻底。
“池长老,”池年只觉得手臂一松,无限轻轻解开了随身金属,一时没了束缚,池年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我……理解你的心情。”池年看见无限走到自己身边,朝自己轻轻伸出了手。
池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暴起,无限没有反抗,任凭他一下子扑倒了自己。池年跨坐在无限身上,双手青筋暴起,死死地掐着无限的脖子,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还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傲慢。
“谁给你的胆子——”池年嘶吼道,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抖,“——说能理解我的感受!?”
为什么理解!凭什么理解?
如果连这个敌人都失去,他还有什么可以自持。
他的手发力到颤抖,但无法在这个人类脆弱的脖颈上留下丝毫痕迹。无限抬起手,却没有去掰开池年覆在他脖颈上的手,指腹轻轻擦过池年的眼下——那里不知何时,混合着汗水、血水,或许还有失控的泪水,一滴一滴砸在无限身上。
池年愣住了,他的脑子里像炸开一道惊雷。指腹一触即离,轻柔的触感却无比清晰。
“池长老,我……”
无限依旧平静地看着他,试图继续说点什么,但池年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目光和这张嘴里出现的任何话了。他以最原始的冲动咬上了无限的嘴唇,恨不得直接撕下一块肉来。他感觉到身下的人微微一僵,这大概是今晚唯一让他震惊的事了,池年自嘲地想。他更加凶狠地啃咬着无限的唇舌,粗暴、笨拙,毫无技巧,纯粹凭借着一腔怒火和野性,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无法言说的痛苦强行渡给对方,或者干脆将两人一起拖入深渊。他尝到了一股腥甜的味道,原来,这个该死的人类也是血肉之躯,也会流血吗。
最初的震惊过后,无限温和地配合起他的动作来。他的一只手环上池年的腰,另一只手扣住池年的后颈,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将毫无章法的撕咬转化成更加湿热的纠缠,像水一样温柔地接受、转化了接受了池年的所有攻势,却又带着绝对的掌控。池年的手终于从无限的脖子上松开,转而死死抓住了他的肩头,像是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他所有的挣扎和攻击,愤怒和痛苦,都被无限一一回应,一一接纳了。
池年将自己从这个对两人关系而言有点过分暧昧的吻里拉扯出来,粗暴地撕扯两人的衣服,泛着薄汗的肌肉在月光下隐隐的闪动,刚才战斗所致的伤口因为灵力的匮乏,还大半没有恢复。无限微微皱眉,手顺着腰线摸上去,停留在伤口处,被池年一把拍开。他把手探向无限的裤子,惊讶地发现无限竟然已经有所反应。
“你这不是也硬了吗?”池年哼笑,“别装什么君子。”他扯下无限的裤子,刚粗暴地揉弄了两下,却被无限的随身金属扣住左手手腕拉开,一把掀翻在地。
“池长老,”无限控制着两人的距离,呼吸有些不稳,眼里透露着担忧,“……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池年一拳揍上了无限的左脸。
比起缠绵的亲密,这更像是一场搏斗,一场延续的厮杀。两个人毫无章法的扭打翻滚在一起,没有运用灵力,纯粹是肉体的碰撞。但不过一会,池年就体力不支,被无限牢牢制住。他剧烈地喘息着,金色的眼睛里翻滚着不甘和渴望。
无限慢慢地开拓着他,扩张的手指缓慢而坚定。池年紧咬牙关,绷直身体。“少来这套……”他嘶声咒骂。他抗拒这种怜悯一般的温柔,他需要清楚明了的鲜血和疼痛。他催促无限直接进入正题,但无限岿然不动,坚持以一种近乎残忍的耐心折磨他,快感如同细密的电流,开始在池年的体内慢慢的积累,扩散,让他的喘息染上了更多情欲的色彩。
当无限进入他时,他的后穴已经泥泞不堪,饶是如此,接纳也费了一番功夫。过于饱胀的酸楚从后腰一路爬上脊椎,仿佛要把他劈成两半。与危险对手过近的接触让他全身每根汗毛都在叫嚣着抵抗,肌肉死死的绞紧。一时之间,无限进退两难。他正想后退,但池年的双腿环上了无限的后腰,并猛地发力,强硬地将无限整根吞了下去。
“呃……!”撕裂般的感觉传来,池年仰起头,喉间溢出一声介于痛楚与满足之间的短促气音。
无限也因这突然的举动而闷哼一声。他缓过神来,开始试探着动作,并根据池年的表情调整方向和力度。最初的锐痛过去,隐藏在水面下的快感就如同涟漪一般一圈圈扩散开来,搅得池年头昏脑涨。无限敏锐的捕捉到池年的变化,随即开始以一种沉稳的节奏动作起来,每一次顶撞都碾磨过最要命的软肉。
在这样直白且精准的攻势下,池年很快就被拖入情欲的漩涡。他的前端笔直的翘起,溢出透明的清液。无限覆上一只手虚虚的套弄,用虎口的剑茧刺激着冠头,池年呼吸一滞,在这直白的刺激下小幅度的挣扎起来,没能坚持多久,就直接泄在无限的手里。
无限想要退出,但池年的双腿仍然死死地扣着他。“……不准停。”池年从高潮中回过神来,嘶声命令道。
无限看向池年,眼睛里流露着幽微难言的复杂情绪。他沉默了一会,重新开始了动作,但这一次却不再有所收敛。他大开大合地进攻,每一次都碾过软肉深入到最里,像是要将池年从内部凿开。猛然激烈的节奏带来更加狂暴的快感,克制不住的喘息和呻吟开始从池年嘴里漏出。他死死抠着身下的地面,指节深陷泥土,仿佛只有连接着大地才能给他带来一丝安全感。无限看着他那双用力到指节泛白的手,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掌也紧贴在一旁的地面上。掌心的温度通过大地的传导,无声地进行十指交扣。
池年的理智逐渐被捣碎,在又一次被狠狠钉住时,池年忍受不了般地溢出一两句破碎而模糊的妖精语,无限听不懂,却能清晰感受到其中潜藏的失控。那双金色的眼瞳因过载的快感而开始涣散、失焦,神智渐渐远去,过多的刺激让池年本能的反抗。整个地面随着池年的喘息不停的振动,碎石如同波浪一般起起伏伏,蓄势待发。池长老。无限轻轻唤了他几声,但收效甚微。他分出两片随身金属吊起池年的手腕,搭在自己的脑后,以减少他对周遭环境的控制。
池年已经没有力气夹住他的腰了,右腿上被利箭射穿的伤口随着动作,一股一股,持续不断地逸散着灵力。无限微微皱眉,分出一片随身金属变换成圆环,紧紧勒住伤口,以减缓灵力逸散的速度。疼痛拉回了池年的一点神智,却也催生出更多的快感。他的前端无人抚慰,只凭后穴的刺激就要到达顶峰——但就在此刻,无限却轻巧地堵住了他宣泄的途径,剥夺了他的高潮。
池年从喉咙深处发出困兽般的哽咽,过多的积累变成了难以忍受的煎熬。无限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动作没有减缓,反而更加快速,逼迫着池年一次次逼近那无法翻越的高峰。
池年难受得弓起腰身,浑身颤抖弹动,尖利的指甲在无限背上抓出凌乱的血痕,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分担这令人崩溃的焦灼。他没有求饶,而是一遍又一遍地嘶吼着无限的名字,像是咒骂,像是祈祷,像是寄托。
在灭顶的快感里,池年迎来了最终的高潮。
***
他感觉自己短暂的失去了一会意识,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无限安顿在一块整理出的空地上。他的体力和灵力完全耗尽,累得一根手指也不想动弹。此地灵力还算丰沛,他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饥渴地从大地里汲取、补充灵力了。
灵力渗透进身体的感觉温暖舒适,让他平静下来。长久以来一直萦绕在他心中的焦躁在今晚也变得偃旗息鼓,微不可查。
大地向他传来另一个呼吸的轻微振动,池年转头,无限也躺在旁边,正安静地望着月亮。他们的衣服都在刚才的激情之中被完全撕坏,只能堪堪蔽体。池年觉得两人这样赤身裸体地躺在野外有点惊悚,但疲惫剥夺了他胡思乱想的能力。
四周的山体和地面因他俩的打斗已经变得坑坑洼洼,惨不忍睹。尽管池年在战斗开始前就设立了结界,但是这么大动静,会馆不可能发现不了。无限感受了一下远处,从战斗开始不久就一直在结界外徘徊的几个灵力,现在已经知趣地退开了。
“今晚的事,我们……”
“和你没关系,”池年打断他,“明天我自己会去解释。”
无限微微睁大了眼睛,看起来想说点什么,但最后放弃了。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躺了一会,无限突然说到:“池长老,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吃肘子。”
什么?池年有点呆住了。话题突然转换,他近乎停摆的大脑有点反应不过来。
“很多年以前,在我还是城主那会,我喜欢吃城墙根下一家酒馆的肘子。但普通人类寿命有限,那家小酒馆传承三代后,后人也另谋生路,肘子的配方就这么失传了,后来我吃过很多种,但总感觉不像当年的味道。”无限说道,“早知道,我应该重金买下他们家的配方。”
池年看向无限,今晚的月色很明亮。月光下,无限的平淡表情被晕染出一种落寞。他仿佛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类,活的和妖精一样久,这也意味着,他熟悉的所有事和人都不在了。
“就算是同样的配方,味道也未必相同。”池年说。
“池长老说的在理。”无限轻轻地说。“不过,人或许只是需要个念想,就像这栋房子,也是故友留下的,我基本维持着原样。”
池年噎了一下,想到了渣都不剩的房子,感到有点抱歉。“……我会尽力还原的。”他承诺道。
“那就有劳池长老。”
“不过,你的那群鸡,”过了一会,池年说,“我收在灵质空间里了。”
无限倏地睁大眼睛,看起来是真没想到,随后忍不住笑出声来。池年感到一阵恼火:“笑什么笑,你不是很宝贝它们吗?”
“多谢池长老。”无限笑够了,说,“其实那群鸡,早就不是原先故人留下那几只的后代了,我之前不太会养,养死了好多,好不容易留下来的一只血脉,最后……也被鹿野抓去吃了。”
池年一时语塞,无限没有等他回应,目光投向夜空,继续说了下去。
“当所有相识之人都离去后,我曾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甚至……恐惧。”无限轻轻地说,“整个世界似乎与我再无牵连,我该如何维系世界和我的联系?我该如何定义自己在世界中的位置?我变得越来越不像人类,而像妖精,我需要学会用妖精的方式去思考一些问题,但同时,我也需要保留对自我的认知。人类的世界,变化的真的很快,我必须不停地学习,才能勉强不被原本属于我的这一半的世界所抛弃。
“幸运的是,我最终发现,尽管自身在不停的改变,但总有东西是可以不变的。就像这个房子,虽然它会老化,会损毁,但只要和故友的这份情谊在我的心中不变,它就是最初的样子。
池年的手微微的攥紧。他想开口说点什么,但缓慢却汹涌的情绪让他无法言明,他看向无限,正对上无限的双眼。
“池长老,”无限真诚地看着他:“不要抗拒它,不要害怕它。”
池年像被那视线烫到一般偏过头,“……你又怎么能保证,”他的嘴角泛起苦涩的弧度,“所有的人都能像你一样,保有初心?”
“我无法保证,”无限坦然地回应,“人类也好,妖精也好,大家都在变化,不少人都在其中迷失了。但主动拥抱,一定是好过被迫裹挟。接纳彼此,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我能做的,只是帮双方尽量争取这个时间罢了。幸好,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池年轻声说。
“其实在漫长的历史里,人类也深深被妖精所影响,只是太过久远,大家都已经遗忘了。
“我觉得,”无限说,“也许是时候让人类重新认识妖精,再次被妖精所改变了。”
两人都没有再言语。夜风吹过,带起树叶的沙沙声,整个世界都在这份静谧里缓缓睡去。
“好。”
在温和的晚风里,无限听到了一声梦呓般的回应,轻柔的像是一声叹息。
—fin—
Notes:
好吧作者的xp其实是做完之后光屁股聊天
竟然写完了,一时之间想说的都忘记了,如果喜欢的话,请留下求评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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