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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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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lished:
2025-10-03
Completed:
2025-10-29
Words:
13,197
Chapters: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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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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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5

蚕食

Chapter 1: 一

Chapter Text

老宅总是弥漫着一种特殊的寂静,一种被厚重实木家具和过往岁月吸饱了声音的沉滞。

 

邱鼎杰住在这里,一个人。这宅子是他家族留下的,够大,也够空,填满它的不是回忆,而是一种无处不在的、缓慢流动的空旷。他对这里的记忆似乎并不清晰,每次试图回想,总伴随着令人不适的眩晕。

 

他外表是极讨喜的,杏眼,白皙皮肤,轮廓柔和,未语先带三分笑,看起来甜美又乖巧,像一枚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果子。他的信息素也是果香,甜暖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颇具欺骗性。

 

但近来,一种莫名的焦躁感如影随形,像是皮肤底下爬满了细小的静电,让他几乎难以维持外表的开朗。这感觉没有来源,却又无处不在,尤其在夜深人静时,啃噬着他的内心,露出底下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空缺。

 

下了班,他惯例瘫倒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地耍着手机。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钻入鼻腔。他下意识抬头——

 

那个房间。

 

在二楼走廊的尽头。一扇厚重的、暗沉颜色的木门,门把手是黄铜的,早已蒙上黯淡的氧化层。门上挂着一把老式黄铜锁,结实,冰冷,拒绝着一切窥探。

 

那是家里的禁忌。从他模糊记事起,似乎就被反复告诫过,不许靠近,不许询问。为什么?不记得了。

 

但越是禁止,越是疯长。邱鼎杰对那房间的病态好奇与日俱增。他每次上下楼,目光总会不受控制地滑向那扇门。有时他会故意在走廊上停留,假意看墙上的旧画,耳朵却捕捉着门后的任何一丝动静。可从未有过声音,他一度断定里面或许只是一间废弃的旧屋。

 

每当他控制不住想要打开门锁时,警告便像细针刺向他的脑袋,带起细密的痛。久而久之,他也懒得再去探寻那扇门背后的事了。

 

可是,此刻,又是这股气味……

 

最初极淡,似有还无。一缕极浓郁、极复调的花香,说不清是哪种花,像是晚香玉的稠媚揉碎了玫瑰的烈,又掺入了某些更具侵略性、更令人不安的香料尾调,华丽又腐朽。它正从那扇门的缝隙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邱鼎杰第一次清晰捕捉到它时,正站在走廊上看窗外下雨。那花香乘着雨水的湿气钻进他的鼻腔,他猛地一颤,咽喉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他的Alpha本能警铃大作,肌肉微微绷紧,信息素下意识地想要抵抗这种外来的、极具压制力的气息。

 

但这抵抗薄得像纸。

 

那花香里似乎有一种绝对的东西,超越了他所知的任何Alpha的压制,更高阶,更原始。缠绵地、无孔不入地浸润,瓦解他的警惕,带来近乎眩晕的沉迷,以及,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仿佛在久远的、被遗忘的梦里闻到过千万遍。

 

自那天起,那花香便缠上了他。时浓时淡,却从不真正消失。它总在他心神不宁时悄然浮现,像一个幽灵般的安慰。他开始频繁地产生幻觉——或许不是幻觉,只是感知被过度侵蚀后的错乱。

 

他总觉得被注视着。

 

不是在窗外,不是在门外,而是在这座老宅的空气里,在那无处不在的花香里。有一双眼睛,温柔得令人皮肤起栗,无处不在。他坐在客厅看书,那目光就落在他的后颈;他躺在床上假寐,那目光便流连在他的眼皮与嘴唇;他甚至于沐浴时,氤氲的水汽里都仿佛融入了那沉静的、贪婪的注视。

 

这感觉让他愉悦。是的,他必须承认,一种深藏的、他不愿剖析的部分,因为这专注到病态的注视而颤栗着苏醒,感到一种被填满的诡异满足。但同时,动物性的本能又让他恐惧,背脊发凉。

 

他的焦躁变本加厉。他试图用工作、用音乐、用一切声响填满房子,驱散那香气和注视感,但都是徒劳。那花香总能找到缝隙钻入,将他的神智密密地缠绕住,难以逃脱。

 

一个周末的午后,天气阴沉,室内光线昏暗。那花香似乎比平日更浓郁一些,像一条看不见的丝线,从门缝下蜿蜒而出,缠绕着他的脚踝,引诱着他。

 

他走上二楼,脚步落在厚地毯上,没有声音。心跳却很大声,撞击着耳膜。

 

他在那扇门前站定。黄铜锁冷冰冰地对着他。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到那冰凉的门板。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一刹那,他猛地缩回手,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烫了一下。

 

不行。禁忌。内心深处那个模糊的警告再次浮现。

 

他退后两步,呼吸有些急促。Alpha的好胜心与那股被引诱的沉迷感激烈交战。最终,他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楼,冲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冰水,一口气灌下去,试图冷却喉咙里那股被花香撩拨起的干渴。

 

晚上,他做了梦。混乱的,支离破碎。梦里也有浓郁的花香,窒息般包裹着他。还有疼痛,不是他的,却又真切得让他浑身发冷。有一个声音在哭喊,或者呻吟,扭曲变形,听不真切。他猛地惊醒,一身冷汗,心脏狂跳。

 

房间里寂静无声。但那股花香,在梦醒后的此刻,感知得格外清晰。它弥漫在卧室的空气里,温柔地,拥抱住他惊悸的身体。

 

他蜷缩起来,把脸埋进枕头。枕头柔软,却无法给他安慰。那种注视感又来了,几乎带上了实质的触感,像冰冷的指尖掠过他的太阳穴。

 

“谁?”他哑声问,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微弱得可怜。

 

无人回应。

 

第二天,他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去上班。同事打趣他是不是熬夜玩了,他挤出惯有的笑容,说看了部电影忘了时间。

 

下班回家,推开大门的那一刻,那花香再度袭来,比昨日更鲜明。仿佛已彻底占领了这个空间,连同空间里的所有。

 

他甩上门,背靠着门板,微微喘息。

 

不行。必须找出源头。必须知道那后面是什么。

 

他找出老宅所有能找到的钥匙,一大串,锈的,亮的,新的,旧的。他一把一把地试。

 

没有一把能打开那把黄铜锁。

 

锁眼似乎被什么堵住了,或者,这锁需要的是另一把独一无二的钥匙。

 

他盯着那锁,一种极端的烦躁涌上来,几乎想找把斧子劈开这扇门。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残留的、对“禁忌”的畏惧拉住了他。

 

他转为更细致地观察门和锁的周围。门框、地板、墙壁……他用手仔细摸索。终于,在门框内侧接近地板的一条极不起眼的缝隙里,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极小、极冷硬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抠挖,一小片金属落在掌心。

 

是一把钥匙。非常小,古旧,铜色,形状奇特,像某种古老的符号。

 

心脏狂跳起来,血液冲上头顶,又迅速回落,留下冰冷的兴奋和恐惧。他捏着那枚小钥匙,它在他汗湿的掌心像一块冰,又像一块烧红的炭。

 

他抬头看着那巨大的黄铜锁。锁的下方,靠近锁体根部的地方,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孔。

 

原来如此。真正的锁中锁。

 

花香更浓了,如同一声无声的、鼓励的低吟,缠绕着他,推动着他。

 

他捏着钥匙,手指微微颤抖。Alpha的抵抗本能还在微弱地呐喊,警告他未知的危险。

 

他深吸一口气,那浓郁的花香灌满他的胸腔,带来一阵战栗的眩晕。

 

将那枚小钥匙,缓缓地,插进了那个隐秘的锁孔。

 

严丝合缝。

 

钥匙轻轻转动了一下,发出极轻微的一声“咔哒”。

 

他拉了拉那把大锁,门依旧纹丝不动。

但仿佛某个开关被启动了。不是门锁,而是别的什么。

 

邱鼎杰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周围的花香气味瞬间浓烈了数倍,几乎具有了实体,压迫着他的感官。那无所不在的注视感也骤然变得清晰、逼近,仿佛就在门后,隔着一层木板,静静地、期待地凝望着他。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钥匙掉在地毯上,没有发出声音。

 

是的。

 

答案就在门后。那香气,那注视,那纠缠他的一切,都在门后。

 

而他,已经触动了某个机关。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或者说,是那个门后的存在,选择何时真正为他敞开。

 

此后,老宅里的花香浓烈到了令人齿软的地步。它肆无忌惮地侵占,沉甸甸地弥漫在老宅的每一寸空气里。吸入一口,那浓郁复调的气息便直冲天灵盖,带来一阵短暂的眩晕与莫名的快意,随即更深的焦渴便从骨髓里钻出来。

 

邱鼎杰觉得自己像被浸泡在一瓮正在缓慢加热的、香气逼人的毒酒里。他的神智被这无孔不入的花香蒸得酥软,Alpha的理性防线一寸寸融化。最明显的征兆是,他的身体开始出现反常的反应。皮肤总是微微发烫,后颈的腺体时不时突突跳动,一种类似发热期前兆的、空虚又燥热的渴望在他血管里窜动。

 

这假性的发热,源头明确地指向二楼那扇锁死的门。渴望见到门后的什么,渴望被那香气更彻底地包裹,甚至……占有。

 

他越来越难以安坐。常常是半夜,被那花香和体内的燥热逼得无法入睡,赤着脚便走上二楼,如同梦游。他会停在那扇门前,额头抵着冰凉的门板,贪婪地汲取从缝隙里渗出的、更为精纯浓郁的香气。手指无意识地抠刮着门上的漆纹,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有时,他会低声呓语,对着门板说话。内容杂乱无章,有时是抱怨工作的烦闷,有时是空洞的安慰,有时只是难耐地喘息。

 

一次,在他难熬地哼出声时,门内忽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叩击声。

 

“叩。”

 

很轻,像是指节无意间碰了一下门板内壁。

 

邱鼎杰浑身一颤,所有迷乱的神智被瞬间拉回。他屏住呼吸,心脏狂跳,死死盯着门板。

 

寂静。仿佛刚才只是幻觉。

 

就在他即将被失望淹没时,里面又传来一声。

 

“叩。”

 

比刚才清晰了一些。

 

不是幻觉。

 

门后有人。并且,回应了他。

 

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慰藉感混合着更强烈的兴奋席卷了他。短暂的回应像一剂凉爽的甘露,稍稍浇熄了他体内的燥火,却让那渴望的根基扎得更深。此后,这成了他们之间的默契。他愈发频繁地来到门前,有时是诉说,有时只是沉默地陪伴。门内偶尔会回应一两声轻叩,或是在他情绪特别焦躁时,会有一缕格外缠绵的花香主动从门缝下流出,如同无形的、安抚的手。

 

这点小小的、不确定的恩惠,成了吊在他眼前的胡萝卜,抚平些许燥虑的同时,更变本加厉地勾着他,将他推向更彻底的沉迷。

 

终结,发生在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

 

狂风呼啸,砸得窗户玻璃哐哐作响。暴雨如瀑,冲刷着整个世界。闪电连绵不断地撕开天幕,将屋内照得一片青白,紧随其后的炸雷震得老宅的梁木都在嗡鸣。

 

在这种近乎末日般的狂暴天气里,那花香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像被彻底激怒和激活的妖灵,疯狂地舞动、膨胀,充满了每一个角落,浓得几乎令人窒息。邱鼎杰蜷在沙发上,浑身滚烫,发热的症状在这一夜达到顶峰。每一次呼吸都吸入大量那令人癫狂的香气,血液奔流呼啸,冲击着他的耳膜。

 

又一道刺目的闪电,惨白的光芒瞬间照亮整个客厅,也清晰地照亮了通往二楼的楼梯,以及走廊尽头——

 

那扇门,那把巨大的黄铜锁,在电光下反射出冰冷、湿漉、充满诱惑又充满不祥的光泽。

像一个沉默的、吞噬一切的恶魔之口。

 

邱鼎杰猛地站起身,眼中布满血丝。一股疯狂的念头驱动着他踉跄地冲上楼。雷声在他头顶翻滚,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上。他停在门前,花香浓郁得几乎让他难以站立。

 

他抬手,狠狠一拳砸在门板上!

 

“开门!”他嘶吼,声音被雷声吞没大半。

 

门内寂静无声。

 

他更用力地捶打,手骨生疼。

 

就在他几乎要彻底癫狂时,他的手在烦躁中扯了扯那把黄铜大锁。

 

锁身冰冷。

 

然而,锁舌竟是松开的。

 

它只是虚挂在门鼻上,仿佛早就被人打开,静待着他的来临。

 

所有的疯狂和嘶吼瞬间卡在喉咙里。邱鼎杰僵在原地,血液似乎一下子冷了。恐惧如同冰水,兜头浇下。刚才那股同归于尽般的勇气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怯懦和预感成真的战栗。

 

他……真的要打开吗?

 

打开了,会看到什么?他潜意识里模糊畏惧又渴望的,究竟是什么?

 

闪电再起。他看到自己颤抖的手放在门把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最终,那蚀骨的渴望压倒了恐惧。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一推——

 

门轴发出干涩的“吱呀”一声,向内开启。

 

一股远比门外浓郁百倍、几乎化为实质的花香巨浪般扑面而来,将他彻底淹没。他踉跄一步,勉强站稳,睁大眼睛看向门内。

 

房间异常空旷,几乎没有家具,只有一张木椅,侧对着他。

 

窗外闪电频闪,青白的光一下下照亮房间。

 

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闪电亮起的刹那,邱鼎杰看到了那人的侧影。极美的侧脸线条,甚至带着一种锋利的精致。肤色是冷调的白,像上好的冷玉。黑发柔软,额发微微遮住眉眼。

 

闪电熄灭,眼前一片黑暗,只有那人的轮廓和浓郁的花香证明着他的存在。

 

闪电再次亮起。

 

这一次,那人缓缓转过头来。

 

邱鼎杰的心脏骤然停止。

 

那是一张美得极具攻击性的脸,艳丽甚至逼人。眉眼深邃,眼尾一颗小小的黑痣,如同滴落在白玉上的墨点,平添一份惊心动魄的妖异。他的眼神却是冷的,像结冰的湖面,带着一种非人的脆弱与疏离。黑色的丝质衬衫松垮地套在身上,领口微敞,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锁骨,喉结旁,另一颗小小的黑痣,如同另一个神秘的诱惑,牢牢锁住邱鼎杰的视线。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只停在月光下的、冷艳而脆弱的蝴蝶标本,美得令人窒息,又毫无生气。

 

四目相对。在明灭的雷电光芒中。

 

那人看着邱鼎杰,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冰冷的眼睛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扭曲的波澜。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低哑,却异常清晰,穿透雨声雷声,直接钉入邱鼎杰的耳膜。

 

“我等你好久了。”

 

他微微停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瞬不瞬地锁着邱鼎杰,唇瓣轻启,吐出一个亲昵又诡异的称呼。

 

“邱邱。”

Chapter 2: 二

Chapter Text

门在邱鼎杰身后轻轻关上。外面的风雨声立刻消失了,室内花香浓得化不开,他站在门口,深吸了几口气,花香让他有点站不稳。

黄星还坐在那张椅子上,姿势和刚才一样,只是抬着眼看他。闪电划过,那张脸在青白光线里显得锋利易碎。眼神很静,古井般吞掉他慌乱的倒影。

“你……”邱鼎杰清了清干涩的喉咙,“一直待在这儿?”

黄星轻轻点了点头,几缕黑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嗯。”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出不去。”他的目光扫过紧闭的门,又回到邱鼎杰脸上。那眼神里带着点疲惫,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依赖。

邱鼎杰往前走了两步。花香更浓了,他的腿有些发软,不得不放慢脚步。假性发热的余韵还在体内窜动,此刻被近在咫尺的香气源头撩拨,有复燃的趋势。

“为什么出不去?”

黄星沉默了一会儿,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不记得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只知道要在这里等。”

“等什么?”

黄星抬起眼睛直视着他。那双冰凉的眸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等你。”他说得很自然,好像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邱鼎杰的心跳漏了一拍。被这样一个既美丽又脆弱的人这样直白地说在等自己,他心里升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既有被需要的满足,又夹杂着对黄星的怜悯。作为Alpha的保护本能,还有内心深处那份他一直压抑着的疯狂,都在这一刻悄悄冒头。

他仔细打量着这个房间。很空,很简单。一张床,一面镜子,一把椅子,一个旧书架。厚重的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把外面的世界完全隔开。这里就像个精致的牢笼。

“你一个人……在这里很久了?”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嗯。”黄星轻声应道,微微偏过头,露出白皙的脖颈。肌肉微微鼓起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习惯了。就是……有时候怕黑。怕打雷。”他说话的方式很特别,总是很短,断断续续的,带着一种奇特的节奏感,让人心痒。

邱鼎杰立刻觉得心里一软。“以后不会了,”他脱口而出,“我陪你。”

黄星的嘴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他没说谢谢,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种态度反而让邱鼎杰很受用。他喜欢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尤其是被黄星这样的人需要。

从那天起,邱鼎杰的生活重心完全变了。下班后不再有任何耽搁,直接回老宅,上楼,推开那扇不再上锁的门。

房间里总是弥漫着黄星身上的花香。邱鼎杰渐渐习惯了,开始依赖这种气味。他开始给黄星带各种东西。零食,点心,水果。黄星每样都只尝一点点,像只挑食的猫。但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邱鼎杰,专注得仿佛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后来,邱鼎杰搬来一台小型投影仪。他们在空白的墙上看电影。黄星蜷在椅子或床上,邱鼎杰就坐在旁边的地毯上。黑暗中,只有屏幕的光影在闪烁,还有身边人轻轻的呼吸声。邱鼎杰会下意识地放轻呼吸,去捕捉那微弱的气息,混合着花香,钻进他的肺腑。有时看到某些画面,黄星会轻轻地笑一声,或者微微皱一下眉。每当这时,邱鼎杰的心跳就会加快几分。他沉迷于观察这些细微的变化。

他们开始聊天。大多是邱鼎杰在说。说外面的事,说工作,说烦恼。黄星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简短地回应一两句,往往能说中他未言明的情绪。但黄星很少谈论自己。他的过去像被迷雾笼罩着,偶尔透露的一星半点,都带着一种非人的痛苦和冰冷的空白。这让邱鼎杰更加怜惜,不敢多问,只想对他更好。

身体的接触是循序渐进,却又不可避免的。

起初是不经意的手指相触,递东西时短暂的接触。黄星的手指总是微凉,碰到邱鼎杰温热的手背时,会带来一丝细微的战栗。

后来是拥抱。邱鼎杰第一次鼓起勇气拥抱黄星的时候,紧张得手心出汗。黄星的身体先是僵硬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下来,甚至用几乎察觉不到的力道回抱了他一下。他的下巴抵在邱鼎杰的肩窝,温凉的呼吸拂过邱鼎杰的颈侧,浓郁的花香瞬间将他完全包裹。邱鼎杰感到一阵眩晕般的满足。

亲吻发生在一个午后。阳光被厚窗帘挡住大半,只在地板上投下昏暗的光斑。邱鼎杰正低头给黄星剥橘子,指尖染上了酸甜的气味。黄星安静地靠过来,微微仰起脸,闭上眼睛。他的睫毛又长又密,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显得美丽又乖巧。

邱鼎杰的心难以自制地跳动。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吻上那两片略显苍白的唇。凉的,软的,带着化不开的花香。黄星没有动,任由他亲吻,像一尊接受供奉的神像。黄星的顺从让邱鼎杰更加兴奋,动作不自觉地加深,带出了Alpha天生的侵略性。直到感觉到黄星的身体微微颤抖,他才如梦初醒地退开。

黄星缓缓睁开眼睛。深黑的眸子里情绪难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邱鼎杰被他看得脸发烫,心却跳得更快了。

“阿星……”他喃喃道。

黄星极轻微地弯了一下眼角,抬起手,用微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嘴角,说那里沾了一点橘子汁。然后收回手,低下头继续安静地吃他剥好的橘子瓣。

一切尽在不言中。他彻底沦陷了。

他几乎忘了去探究黄星的来历,忘了最初的危险预警,忘了这房间里浓得异常的花香对他日益加深的影响。假性发热发作得越来越频繁,每次都需要贴近黄星,吸入更多他的气息才能缓解。他为此感到羞耻,却无法抗拒。

他也没有注意到,黄星注视他的时间越来越长,目光里的冰冷和审视日益加深,那全神贯注的凝望里,贪婪的底色越来越浓。

黄星开始为他画画。

用的是炭笔,线条干净利落。他画他的轮廓,画他看不见的肌肉和骨骼。画他看电影时的侧影,低头削苹果时的专注,睡着时毫无防备的眉眼。黄星画得很好,捕捉神态很准。但画纸上的邱鼎杰总像是蒙着一层滤镜,带着黄星眼中强烈的占有欲。

那天上午,邱鼎杰窝在窗边的旧沙发里小憩。阳光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在他白色的衬衣上投下一道细窄的光带。风从窗缝钻进来,轻轻吹动他的衣摆和发梢。

他醒来时,黄星正坐在不远处,膝上放着速写本,炭笔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醒了?”黄星没有抬头。

“嗯。”邱鼎杰揉揉眼睛,凑过去,“在画什么?”

黄星把速写本转过来。

画上是方才小憩的邱鼎杰。线条勾勒出他放松的轮廓,慵懒又惬意。白色的衬衣被交叠的纽扣约束在身上,风拂过,衣摆扬起温柔的弧度,像欲飞的鸟翼,又像被无形丝线牵住的风筝。画的右下角,有一行漂亮却冷峻的字迹:

“我有福。我被选中。我被选中因而有福。”

落款是:“是永远属于你的星。”

邱鼎杰看着那行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又突然松开,一股滚烫的热流涌了上来。他抬起头,对上黄星的目光。黄星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深不见底。浓郁的花香无声地蔓延开来,将两人紧紧包裹。

邱鼎杰伸出手,紧紧抱住了黄星,把脸埋进他微凉的颈窝,深深地吸着那令人沉迷的气息。

“我是你的。”他闷声说,声音里带着沉溺的笃定。

黄星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轻轻回抱住他,手指缓缓插进他脑后的发丝里,力道温柔却不容挣脱。

他冰凉的唇瓣贴近邱鼎杰的耳朵,用极低极缓的气音轻轻说:

“永远。”

Chapter 3: 三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怎么又不开灯,阿星?”

邱鼎杰拎着袋子,在门口迟疑了一瞬,转身按下开关。

“啪”的一声轻响,灯光驱散卧室昏暗的暧昧,他眯了眯眼,看清了坐在地毯上的身影。

黄星背靠床沿,周围散落着些凌乱的画稿。听见声响也不回应,静默地像一尊人偶。

“怎么了?不舒服吗?”邱鼎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掌心自然地贴上他的额头。温度正常。黄星却抓住了他的手腕,冰凉的唇在那片皮肤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摇头。

一种无端的怜悯涌上邱鼎杰的心头。他伸手将人揽入怀中,低声安慰了几句,随即献宝似的从袋子里拿出两样东西。

“看,给你解闷的。摄像机,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用它记录点什么。”他将那台小巧的机器塞进黄星手里,嘴角扬起一个故作轻松的笑,“或者,你也可以拍拍我。想我的时候,就能看见了。”

他夸张地摆了个姿势,眼神明晶晶的看着眼前的人。

“咔嗒。”

“哎!别!别急嘛,这样也用不了……”邱鼎杰被突然的快门声弄得脸上有些发烫,连忙按下黄星的手。“先不管这个!看看这个吧!”他像转移注意力般,捧出一盏星空灯。多边形的玻璃球体内,细碎的箔片悬浮着。

他有些慌乱地将灯打开。然而在明亮的顶光下,星空灯只投下一圈苍白模糊的光晕,星辰黯然无光。

“光线太强了,等我一下。”他起身要去关灯。

“邱邱。”

沉默了许久的黄星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浓郁的花香随之涌出,将人的步伐逼停。

邱鼎杰感到一阵莫名的腿软。“你知不知道……”黄星不知何时已贴在他身后,微微低下头,冰冷的气息拂过耳廓。“自己身上,有很重的……别人的味道……?”

邱鼎杰一怔,下意识抬起袖子闻了闻,嗅到点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存在的气味。他愕然:“啊?只是不小心沾到的吧?同事差点摔倒,我扶了一下……”

“骗子。”耳后的声音压得更低,“你让我忍耐……让甘愿为你承受伤害……现在却要抛弃我吗……”

“不是!”邱鼎杰猛地转身想反驳,后颈却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吃痛地将黄星推开,连日积压的焦躁与此刻被误解的委屈轰然爆发,“你到底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伤害过你了?!”

尽管身体因那浓郁的花香而本能地战栗,他的声音却因愤怒而强硬起来:“你今天是疯了吗?!”

黄星站在原地,既不认可,也不反对,只是缄默不语。周围的花香却越发浓烈了,带着一种近乎腐败的甜。

后颈被咬伤的腺体突突直跳,带来一阵阵眩晕。熟悉的燥热再次从骨髓深处窜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邱鼎杰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他下意识屏息,蜷缩起身体。

眼前的场景变得模糊,他甩了甩头,朦胧中看到黄星缓缓走近。

冰凉的手指顺着他的腰部,从衣服里面滑上去。被触碰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掺杂着被安抚的、可耻的快感,让他不自觉地向那冰冷的源头靠近。

酥麻的感觉随着抚摸蔓延,意识在抵抗与沉溺间摇摆。不知不觉间,上衣已被撩开,皮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激起细小的颗粒。

吻落了下来,冰冷而缠绵。从他的耳廓蜿蜒而下,掠过下颌,啮咬过喉结,最后停留在剧烈起伏的胸膛。

邱鼎杰觉却得自己正在融化。

那游走的唇舌仿佛带着奇异的毒素,每一个触碰都让他更加麻痹、更加软烂、更加灼热。大脑被一片空白的浪潮反复冲刷。

黄星似乎相当喜欢他的身体,不断按捏他的肌肉、感受着他骨骼的形状。最终恋恋不舍地滑下他的腹部,开始缓慢地刺激起来。

汹涌的快感席卷而来,然而,不够。

被花香长久熏染出的干渴与空洞,在这短暂的填塞下,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化作一种近乎野蛮的贪婪。邱鼎杰难耐地向后仰起头,泪水划过潮红的脸颊,在灯光下闪烁。

“阿星……你亲亲我…….”

他祈求着。

但回应他的,不是亲吻。

而是——痛!

剧烈的疼痛从后颈的腺体炸开,仿佛按上烧红的烙铁。信息素强横地涌入他的血液,冲刷着他的每一根血管,每一个细胞,粗暴地覆盖、改写一切印记。

邱鼎杰的身体剧烈地痉挛着,眼前阵阵发黑,痛苦的嘶吼被堵在喉咙里,只剩下破碎的哽咽。视野模糊,意识在纯粹的痛苦与被强行绑定的陌生快感中浮沉。

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Alpha特质正在被无情地剥离、碾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浓郁花香的陌生气息,如同跑骨之蛆,深深钻入骨髓,刻上灵魂。

过程漫长而酷烈。

黄星终于松开他时,邱鼎杰无力地瘫软在地毯上,眼神空洞,身体不住地颤抖。后颈的伤口灼痛难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果香被绞碎后的残败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的剧颤才渐渐平息,留下一种被虚脱般的无力。后颈的伤口灼烫着,呼吸牵扯着那片被强行烙下印记的皮肤,传来尖锐的刺痛。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那浓郁的花香混合在一起,甜腻又腥膻,令他胃里翻江倒海。

黄星不在身边。

剧痛与愤怒是最初的浪潮,将他淹没。

他挣扎着爬起来,身体软得不像自己的。视线避开站在阴影里的黄星,踉跄着冲向门口,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门把。拉开门,逃也似的冲下楼梯,回到自己的卧室,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喘息。

茫然。委屈。难以置信的背叛感在他血管里奔流。他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后颈的剧痛,黄星的冷漠和残忍,在他脑中反复上演,激起一阵阵恶心与暴怒。

接下来的几天,邱鼎杰将自己囚禁在一楼的卧室里。他靠着库存的速食度日,向公司告假。他试图用工作和经文塞满思绪,但字句入眼不入心,只留下一片冰冷的麻木。

他的意志在愤怒中绷紧,像一根拉到极致的弦。

但身体却在背叛。

被强行注入的信息素,并未因他的抗拒而消散,反而日夜不停地蚕食着他。最初的剧痛过后,是一种更深层的、磨人的空虚与燥热。他被覆盖的Alpha本能并未死去,而是在这强权的改造下扭曲变形,反生出一种悖逆的、病态的渴望。

他似乎对黄星的信息素,产生了病态的渴求。

尤其是在夜晚。

他会从混乱的梦境中惊醒,浑身冷汗,后颈的标记突突跳动,身体深处涌起熟悉的、却更加凶猛的潮热。空气中仿佛总是萦绕着那若有若无的花香,勾缠着他的神经。一次,两次……他发现自己会在无意识的状态下离开卧室。

如同梦游。身体脱离了清醒意志的掌控,被一种更原始、更卑劣的本能驱动着。等他从浑噩中稍稍回神,往往发现自己已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或者,更可怕的,就伫立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外,手指甚至已经搭上了冰凉的门把。

惊醒的瞬间,巨大的羞耻与恐惧会将他淹没。他仓皇逃回,反锁房门,为自己的失控感到阵阵作呕。

黄星始终没有主动露面。

那扇门沉默着,像最初那样。如同一个耐心等待猎物自己走回陷阱的猎人,傲慢而笃定。

邱鼎杰的精神在这拉锯中迅速耗竭。睡眠不足,食欲尽失,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混乱的梦中,花香如影随形,化作无数灼热的手,缠绕他的四肢。身体不由自主地兴奋,他感到自己的信息素在卑微地溢出、回应。一种甜美的虚弱感从骨髓深处蔓延,他忍不住仰头,想要更多。细密难耐的快感从四肢百骸升起,他难耐地自我抚慰,却只得到粗糙的摩擦,无法满足。后颈的腺体在疯狂尖啸。

他不再思考,只想要被填满,被那冰冷的气息彻底贯穿……

意识在一阵剧烈的心跳和极度的潮热中被拽回现实。

邱鼎杰猛地睁开眼,视野先是模糊,随即在刺眼的灯光下,他对上了一面巨大的镜子。

镜子里,他被黄星从身后紧紧拥着,黑色的丝质睡袍凌地挂在臂弯,露出大片泛着情动红晕的皮肤。他自己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清醒时的抗拒?那双杏眼里水汽氤氲,瞳孔涣散,脸颊潮红,嘴唇微张,正断断续续地溢出黏腻而甜软的呻吟。

他听到自己用带着哭腔的鼻音抱怨着:"……快、快点……阿星……受不住了……"

而镜中的黄星,美艳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有一层细密的汗珠缀在额角。他深黑的眼眸正透过镜子,淡淡地看着邱鼎杰惊醒后茫然又震惊的脸。

一只手牢牢箍着邱鼎杰的腰,另一只手,正一下一下,抚摸着邱鼎杰平坦的小腹,感受着其下激烈动作带来的细微震颤。

“好看吗,邱邱?”

邱鼎杰浑身一僵,巨大的羞耻感将他淹没。他挣扎起来,试图摆脱这令人绝望的境地。“放开……混蛋!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喘息带着的沙哑情欲,毫无威慑力。

黄星的抚摸没有停,反而因为他的挣扎,指尖微微用力,嵌入柔软的皮肉。细微的痛感混合着身体内部被填满、被摩擦带来的灭顶快感,像电流一样窜遍四肢百骸。

邱鼎杰不受控制地颤抖,喉咙里溢出呜咽,腰肢违背意志地、下意识地向上抬了抬,迎合着略显疯狂的节奏。

他快要到了。身体绷紧,脚趾蜷缩,所有的感官都汇聚向即将爆发的顶点。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被快感淹没的临界点,黄星忽然低下头,冰冷的唇贴上他后颈那个早已结痂却依旧敏感的标记,然后,毫不留情地,用力咬了下去。

“呃啊——!”

尖锐的刺痛与汹涌的高潮同时炸开。极致的痛苦与极致的快感猛烈碰撞,如同冰火交煎,瞬间将邱鼎杰混沌的意识撕裂、冲刷得一片空白,又骤然清醒。他剧烈地喘息着,身体还在余韵中不住颤抖,眼神却已经恢复了清明,映满了惊恐、羞耻和难以置信。

黄星缓缓松开齿关,舌尖舔去那细微的血珠。他依旧透过镜子看着邱鼎杰,亲昵地蹭了他的侧脸,声音低哑,带着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邱邱每晚都会来找我啊。”他微微歪头,气息拂过邱通红的耳廓,“你就这么想……跟我在一起么?”

这番话砸得邱鼎杰头晕目眩。他想挣脱,却被黄星的手臂牢牢锁住。

“你胡说!我……我没有……”反驳苍白无力。

黄星的手指再次动了起来,缓缓向上,抚过他剧烈起伏的胸口,凸起的锁骨,最后停留在他的下颌,强迫他抬起脸,更清晰地看向镜中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

“没有?”黄星轻笑一声,手指在怀中的身体上轻抚,“那这些…..是什么?”

随着他指尖的游走,那些被强行压抑、在黑夜中滋生的记忆碎片,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凶猛地扑向邱鼎杰——

在门外昏暗的过道里,是他主动缠上黄星的身躯,急切地索吻;在那扇紧闭的门前,是他将黄星推靠在墙上,双手不受控制地探入对方的衣襟;在卧室的床上,是他自己褪下睡裤,引导着黄星的触碰;而就在这片暗花地毯上,是他一次次主动敞开身体,在呻吟与哭泣中祈求着更深的占有……

画面清晰得残忍,连同当时身体感受到的、那令人绝望的欢愉,一起席卷而来。

邱鼎杰的脸霎时失去血色,又迅速涨得通红。

是他。

一直,都是他主动走向这个深渊。

黄星感受着他的崩溃,手臂收得更紧,冰冷的唇贴着他的耳廓,如同恶魔的低语:

“邱邱要是不相信的话,”他极轻地扳过邱鼎杰的脸,转向房间角落的书架,“我全都……为你记录下来了哦。”

邱鼎杰在他怀里剧烈地颤抖着,被迫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到一抹反射的光。

在书架的阴影里,一点微弱的红光,正稳定地闪烁着,像是一颗被囚在方形牢笼里的眼球——它正在工作,正在看着他。

邱鼎杰不再颤抖,只是僵在那里,瞳孔里倒映着那微小却无比刺目的光点。

到底是为什么呢?他第一次走上二楼,陷阱就已经布下。他莫名的发热,那些自愿的沉沦,所有不堪的、被迫的迎合,都是注定的结果吗?

黄星的手臂依然环着他。他能感觉到黄星埋在他颈间的呼吸,平稳而悠长,却让他感到不安。

“为什么……”邱鼎杰的声音干涩,几乎听不见。

黄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他汗湿的鬓角,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情:“因为你需要记住,邱邱。记住你是谁,记住你属于谁。”他的手指轻轻划过邱鼎杰后颈上那个反复被咬破、已经有些狰狞的标记,“记忆会欺骗你,意志会动摇你,但总有东西会告诉你……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是他作为一个Alpha被强行改造、标记的真相?还是他意志薄弱,身体卑劣地背叛自己的真相?

邱鼎杰闭上眼,不再去看那红光,也不再去看镜中那个陌生的自己。一种深彻骨髓的疲惫,混合着某种诡异的平静,席卷了他。

抵抗是徒劳的,挣扎只会带来更深的羞辱和更剧烈的、夹杂着痛楚的快感。他的身体,他的本能,甚至他的一部分灵魂,都已经被打上了无法磨灭的烙印。

黄星似乎察觉到了他精神的溃散,手臂的力道微微放松,转而用一种更轻柔的方式拥住他,仿佛在安抚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关掉灯,房间重新陷入适合隐藏一切的黑暗。

Notes:

我手记里写的标记过程好像不要浓情蜜意的,但我搞忘了原本是要咋发展了。
那个摄像机和投影仪好像应该一起用的,但这档口好像有点奇怪。
哈哈。

Chapter 4: 终章

Chapter Text

那真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欢愉,玫瑰像在唱着歌儿。一丛一丛,挤挤挨挨地开着,有红的,有黄的,有白的,交织成一片翻涌的浪潮。

他坐在秋千上,身子一高一低的晃悠着。风吹过发丝,把玫瑰的花瓣卷向空中,拂来一阵甜蜜的香气。

风越吹越大了,花朵被卷起来,漫天像下着绚烂的花雨。他快活地笑着,转过头呼喊着身后人的名字。秋千越荡越高,花瓣落在他的头发上,沉甸甸地,又覆上眼帘、钻入唇齿。他依然幸福地笑着,在花的芬芳里近乎窒息。

一个双手紧紧握住了他垂落的手腕,明快而天真地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样我们就永远分不开了!”

他从虚无的黑暗中醒来。

空荡的房间几乎什么都没有,却不知为何放了一面镜子。正安静的接收窗缝渗入的微光,又空洞地把它反射到室内。

他下了床,朝着被钉死的窗户的走去。他想看看外面的花园,应该是有的。他闻到花香,浓烈的,是玫瑰的气味。于是他用手将窗户上腐朽的木条扯下,贴着玻璃,他向下望去。

是邱鼎杰家宅外的空地,铺着一片干净而翠绿的草。中央长着一棵巨大的枝叶繁茂的树,下面悬着一个破旧的、孤零零的秋千,像一艘小小的船。

他久久的地望着草地,那一片草地看上去更加坚硬,像是地上长出的刺。草地在流淌吗?秋千微微晃动着,要被冲向远方,像是秋天的落叶被水远远地带走。

曾有一个柔软的故事发生在这里。然后,第二天就被遗忘,连带着满园的玫瑰也变为草地。

是永别吗?他看到了永别吗?不,不是的。偶然的命运之鸟一齐飞落他的肩头,他的苏醒便意味着不可能有退路了。

他转身离开窗户。路过镜子,一道过于明亮的光照在他眼睛里,他没有在意。径直的走向他的床,重新平躺上去。

“啊!”

一声尖叫和书架碰撞的巨响,把他从梦中吵醒。

邱鼎杰倒在书桌附近,周围散落着凌乱地散落着许多东西。

一枚褪色的金属徽章。

几张泛黄的、写满改造性别的复杂步骤和观测数据的纸页。

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少年。背景是纯白的走廊。一个少年笑得开朗,杏眼弯起,亲昵地勾着另一个少年的肩膀。另一个少年容貌已然出众,眉头轻蹙,带着些许不安,却全然信任地靠着另少年的肩头。

邱鼎杰跪倒在地毯上,双手抱着头,痛苦地呻吟着,哭泣着,颤抖着,像一个迷失的信徒。他茫然地看着地上黄星温和而略带羞涩的笑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什么。

轻微的脚步声靠近。黄星缓缓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冰冷的指尖轻柔地插入他汗湿的发间,抚摸着。

“邱邱,在找什么?还是,想起什么了?”

邱鼎杰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他看到黄星近在咫尺的脸。花香飘散出来,几乎是本能,他颤抖地伸出手,死死抓住了黄星抚弄他头发的那只手腕。

“不……不是……”邱鼎杰混乱地摇头,头痛欲裂,记忆疯狂冲撞,却拼凑不出全貌,“那是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对你做了什么?”黄星柔柔地重复着,伸出手拭去他脸颊上的泪痕“不如问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黄星俯身像是给予他一个拥抱,嘴却贴近他的后颈。

刺痛和回忆一起涌现。

阴暗的地下实验室,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味。黄星被禁锢在冰冷的金属椅上,面色苍白,四肢被皮带勒出深痕,身体因剧痛而剧烈痉挛,喉咙里挤出绝望的嘶鸣。

黑色的身影从房间进出,像模糊的鬼影。数据被记录,电流声、机械运转声刺耳欲聋。

而年轻的邱鼎杰,就站在观察玻璃外。脸上带着好奇、兴奋。他紧紧盯着床上难以自控的身影,像在看捏在手里挣扎的蝴蝶。实验结束后,他贴在黄星的身旁,摇着那只垂落的手,一次次追问“我们会在一起的,对吧?”

后来,是实验失败的混乱,警报尖鸣。黄星奄奄一息地被丢弃在角落。组织人员清理现场,走向尚在惊恐中的邱鼎杰……

记忆变成了轻盈而模糊的空白。

链接骤然断开。邱鼎杰脱力地瘫软下去,身体蜷缩成一团,无法控制地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剧烈的颤抖着。

黄星依然在他的旁边,伸手在他的背上安抚,“这个房间的锁,是用你的信息素才可以打开的。”

“不……不……”邱鼎杰哽咽着,语无伦次,视野里一片模糊,只能感觉到黄星蹲在一旁的、沉默的身影,像一座压在他灵魂上的黑色山峦。

他什么也看不到,只是更用力地抱住自己,指甲几乎要掐进手臂的皮肉里,像个即将被抛弃的孩子般绝望地喃喃自语:“不……不准离开……求你……”

黄星低头看着那双虚弱地、徒劳地抓住他衣角的手。终于,极轻、极缓地,将蜷缩在地上的邱鼎杰揽了起来,让他虚脱般地靠在自己怀里。

邱鼎杰没有反抗,温顺地将滚烫的脸颊埋进黄星的颈窝,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轻轻发抖。

“都结束了。”黄星抱着他,手臂缓缓收紧,落下轻如叹息的一句。

邱鼎杰于是不再离开老宅。他的世界收缩了,从广阔的外部缩成这栋宅邸,最终凝固在二楼这间弥漫着永恒花香的房间里。

外界的一切——工作、朋友、社会身份——都变成了模糊褪色的背景噪点,偶尔从记忆深处浮起,也很快被眼前更强烈的存在感覆盖。

起初,也会有外界的涟漪试图打破这片平静。楼下沙发上,静默许久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不知道是谁,却执着地响了一遍又一遍。

邱鼎杰就坐在二楼的房间里,黄星在他身旁,指尖漫不经心地卷着他的发梢。铃声清晰地传上来,让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黄星没有阻止,甚至没有看他。邱鼎杰就听着那持续不断的铃声,眼神从最初的微澜,逐渐归于一片死寂的麻木。

他最终没有动,也没有下楼。只是微微侧过头,将脸颊更深地埋进黄星微凉的掌心,像一个寻求安慰的孩子。

铃声终于停了。老宅恢复了令人安心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开始染上黄昏的颜色。

邱鼎杰缓缓站起身,动作有些迟缓。他走到窗边,拉紧了那厚重的窗帘,将最后一丝天光隔绝在外。

然后,他伸手搂住阴影里的黄星。

花香变得浓郁。

邱鼎杰切断了与外面的联系。手机被丢弃在角落,电量耗尽,屏幕再未亮起。他穿着黄星给他的衣服,通常是柔软的、款式简单的棉质或丝质衣裤,颜色素净,像一件被精心擦拭保管的私有物品。

吃饭也大多由黄星准备。他往往看着邱鼎杰吃,自己动得很少。邱鼎杰便吃得格外认真,吃完后就抬起眼看向黄星,像等待评价的小动物。

黄星有时俯身,用舌尖舔去他唇角残留的奶油。看到邱鼎杰抬头,就垂着眼睛,浅浅地笑起来。手指撬开他的嘴,给予一个缠绵而温柔的吻。

被花香浸透的昏昧里,黄星引领着他。沉睡的泥土被注入生命的汁液,漂泊的孤舟终于系回了命定的礁岸。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花香,混合着情动时分分泌物的腥甜,多么堕落的神圣。邱鼎杰在眩晕中闭上双眼,视野内里却爆开更为绚烂、更为扭曲的色彩漩涡,他感到自己正向下坠落,又被紧密的连接固执地挽留在这具躯壳之内。

在那漫长到近乎永恒的结合中,时间本身似乎也溶解了,唯有黄星凝视着他的、那双清醒的眼睛。战栗席卷全身,邱鼎杰的身体如绷紧的弓弦般猛然弹起,随即彻底松软下去,仿佛内里的一切都被汲取一空。黄星伏在他身上,并未立即退出,只是用嘴唇轻贴着他汗湿的额角,像一个仁慈的征服者在安抚他俘获的、并且心甘情愿被俘获的领土。

没有什么再会打扰这片宁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