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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普通话 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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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lished:
2025-10-04
Words:
3,8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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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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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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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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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法海说他可太懂爱了

Summary:

深夜看文看爽了遂补档
白蛇传au,清水无差,一哥友情出演

Work Text:

雷兰曦是条一千年修为的白蛇,化为人形的时候戴副眼镜儿,文绉绉的,但打羽毛球。一千年前,他是条捕鸟的蛇。

蛇有蛇的嗅觉,被他寻来时,李诗沣还只是条细幼的小青蛇,手指粗细,乍通灵性。五百年过去,化形竟只晚他两年。做蛇的时候缠缠绵绵,做人男子汉大豆腐总不好再忸怩,于是从水里爬到岸上,穿了裤子,学着进京赶考的书生,一并往北边儿去。

去哪儿其实也不晓得,然而不游历一番,岂可叫作修行?挺直了冷血动物的腰椎,舌头不劈叉,腿劈叉,怎样都觉得新奇。

不知走了好久,李诗沣这才慢吞吞地道,我头晕。近一米九的个子,竟然看出一点柔弱的神情。

长太高了,就这点不好。雷兰曦安慰道,挽住他的手。本来在桥洞底下盘着挺聪明的,一站起来,就缺氧。晕晕乎乎的,是不是?天可怜见的,沣沣小心肝儿,我在此地变一座宅子,咱俩先歇一歇罢。

 

桥洞底下修行,虾蟹河鲜营养好,他两个蛇形都长得有水井粗,做人自然也是人高马大、英俊不凡。然而因为的确没有读过几年书,脸上总带着点天真的冷艳。当朝当地民风开放,二蛇住在此地一段时日,被男女搭讪调戏,常有的事。不过觉得自己刚做人,忍气吞声的也就过去了。可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俩鸡蛋成板成板地买,不慎暴露了蛇的习性,某一日李诗沣竟然被那卖鸡蛋的贩子扯住了袖子。

鸡蛋贩子笑得淫邪,自上而下将人打量一遍:小郎君姓甚名谁,家居何方?日日都来光顾,不是谁家的采买,也不做生意,莫不是……

听说,蛇那东西都有两根……

第二日雷兰曦气势汹汹杀到摊上,老母鸡似的在身后护着个大鸟依人我见犹怜的李诗沣,险些呲出一口蛇牙:天杀的,成天惦记人家裤腰带底下那点事儿,信不信我抽了裤带做弹弓打你家窗户!没根的东西……两只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末了,还不忘指挥李诗沣多抱几板鸡蛋走。

两只鸡蛋在桌缘轻轻一磕,敲开两个小口子,流出晶莹滑腻的蛋清。再去掉些多余的壳,就能看见黄澄澄的蛋黄晃晃荡荡悬在蛋清之中,最好是完好无缺。李诗沣递了一只到雷兰曦面前,另一只留着自己吮,黏腻的蛋液沿着喉咙缓缓流进胃里,相顾无言,心里都明白此地不宜久留了。

我想去杭州看看。不坐船舫,沿运河,自北向南往下游,头脑才清明。

雷兰曦沉默了一下说,我必须挺你。

 

说游就游。西湖断桥底下前辈留下的巢穴被他俩钻了空,抬眼望碧绿水波柳叶翻飞,波光粼粼,江南好风景,说不出的满足。幻作人形,白衣书生惨绿少年,细雨纷纷里撑一把油纸伞漫步在河堤,心也婀娜,人也荡漾。

按照老祖宗的说法,也该发生一场浪漫邂逅了。然而他两个依偎在同一把伞下本就拥挤,已然没有第三个人的空间。眼见着桥上一青春小僧跑过来,跑过去,跑过来,又跑过去。李诗沣叹但少闲人如吾三者尔,雷兰曦却愣愣神,转头问道,沣沣,你的伞呢?

一条蛇,要把伞作甚?李诗沣翻了个白眼,化作一条拇指粗的小蛇,盘绕于雷兰曦宽袖下的手臂。心中恨恨,巴不得咬上一口。他是剧毒的竹叶青,一滴毒液就能取人性命。

可怎地,偏偏雷兰曦也是蛇?

小僧俗名姓石,雷兰曦不问法号,就唤他石生。

石生刚剃度不久,并没有什么法力,不怕他。两个人相谈甚欢,从佛家偈语一路谈到诗词歌赋,少年僧人眉眼凛凛,千年蛇妖目光似水,春花秋月,金风玉露,唯有李诗沣毒牙酸凉,哀怨地长吐一缕妖气。

偏偏他一心向佛。

趁那两个不注意,钻进草丛里梭梭游至岸边,变了个船夫模样。再扔一片柳叶进湖里,就是一只乌篷船。雷兰曦手腕骤松,远眺了一眼湖边,朝那小僧笑:石小师傅,这雨一时半会儿也不见停,乘船送你一程?——好巧有个船公。

石生神色一凝,旋即微笑摇头:多谢施主好意。只是回寺里,不用坐船。贫僧与施主的缘,大抵如此了。

天公迟来一步,催花雨下,正是绵绵不绝之时,小僧却走了。油纸伞下空落落矗着一个人,显得有点伶仃。李诗沣方才生出几分胆怯,急急赶过去,打湿一身青衫。好在雷兰曦只是站着发了会儿呆,并不生他的气。见他来了还大吃一惊:怎么一会儿不见,弄得这样狼狈?拉人进伞下,袖子揩了头发又揩了脸,水珠洇灰一大片。

一点小雨,淋不坏。再怎么说也是五百岁的妖,哪里有这么脆弱?李诗沣柔弱,清冷,倔强。

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浮起一种难以言说的喜悦。你瞧,不过一时的心念一动,有什么可牵挂?雷子可是一千岁的妖,见过的鱼儿吃过的人,阅历长着哪。就算我今日幼稚淘气些又怎样,说到底,我也就区区五百岁。

雷兰曦稍稍蹙眉,面露心疼之色:来杭州几日,都瘦脱相了。一会儿我给你煮两板鸡蛋,好好补补。

他好似是铁了心要修炼成人,往日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渐渐地化成了蛇蜕。鸡蛋不吃生的要吃煮熟了的,连吃鱼也要加工,煎炒烹炸煲鱼汤总得安排上一样(醋鱼除外),决不再过前一千年茹毛饮血的生活。究竟是为何如此心向往之,李诗沣并不懂得,只知道鸡蛋煮熟了,壳里摇摇晃晃的一枚鸡子黄,就只能安定在浑圆的一处空间里,再无流动的可能。

 

煮鸡蛋不好么?我就爱吃煮鸡蛋。金山寺山脚下,一只乌云盖雪的小狸懒洋洋翻着肚皮,自在得意:阿铿常常带给我吃呢。嗳,红包皮儿,你又在这里等你那道侣?

他和李诗沣一样都是五百年的道行,寺里的小和尚心软,背着方丈偷偷养着一大群猫儿狗儿,叫不少他们这般的小妖混了进来。香客熙攘,日日有人供养着,来去又自如,别处哪里有这样的好日子!因此,迟迟不肯变成人。

算不得道侣呀,人家岁数是我的两倍还多。

他们这些猫儿狗儿修成的妖怪,天然沾染有人的习性,最喜结道侣,讲什么缘分天注定。金山寺百余级台阶,李诗沣坐在最下一阶,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那算什么!虽说我和阿铿的确是差不多年岁,但也不是没有别的好例子……

冯小狗儿的姊姊,是两千多岁的大妖,长他足足一千五百年;菜阿柏的那位,化形得早,其实才三百岁!年纪只有他一半大哩;就连风云二老,之间还差了千百年岁月呢。长生不老的妖,又不会生老病死,永生永世都能在一起,怕什么?

他想成人。李诗沣叹气。

狸猫没听见,望着远处出神。长街那头哒哒地跑来一只黄耳小犬,口中衔篮,见了他,欢快地扑过来——阿畅!一猫一狗,嬉闹作一团。

蛇不一样,蛇是冷血动物,独居动物,冬日里抱着尾巴相拥而眠也是冷的。幻了人形,也没有人的心跳,人的温度。若真想成人,必是要脱胎换骨,以永生,才得换一世……

——咦,他家那一位?

——且与寺里的小和尚,攀谈着呢。

雷兰曦日日去寺庙,不曾再见到那小僧。后来,唯恐方丈看出破绽,慢慢也不再前去。自己在家烧香念佛,做粤圈蛇子。凭空造了三进三出的院子,阴冷雅致,夏天躺竹床,冬天睡房梁,如此日子倒也松快。他两个夜里吸食灵气,白日就睡懒觉。睡醒了洒扫庭院,玩儿羽毛球,蛇尾拂去一截佛龛上的香灰,落到地上,泯作尘土。

 

李诗沣终于吃惯煮鸡蛋,是五十年后的事。

五十年由盛转衰,北边战乱渐起,当朝皇帝昏庸无能,竟将一切归咎到妖怪戏弄人间,全国上下大规模展开捉妖行动,号召道家佛家等各路人士积极参与,管你道士还是方丈,一径都得斩妖除魔去。杭州城里妖心惶惶,鸟兽四散。金山寺下的狸猫阿畅被阿铿聘回了家,静悄悄不知哪儿去了;别的小妖也纷纷奔逃,一时间,出门连个能说话儿的妖都没有了。雷兰曦执着李诗沣的手,飘飘渺渺,静寂无声,穿过青石板的街巷,匆匆躲回家。李诗沣眼巴巴望着身后:本来逛街逛得好好的,簪朵花的功夫便来了群道士道童,手持法器朱砂,招摇过市,真假不分——真真儿是民不聊生!

可他并不畏惧,修行五百五十年,他已足够像个人了。再者,他两个加起来一千六百年的修为,还会怕这些赤脚光头不成?只觉得手心里冷冷的汗,凉丝丝,甜津津。

雷兰曦的步伐骤然刹住,他随之转过头,抬眼望去,心下一震,不禁惊叫出声。

僧!

石生。雷兰曦掀起眼皮,轻声细语地唤他,似是呢喃。眼前的高僧宝相庄严,身着大红葛布袈裟,手提一根红漆禅杖,眉须花白,两眼灼灼,不怒自威的气势。身后众徒弟着褐色袈裟,一个个十余岁的年纪,睁着清亮的眼睛四处好奇张望。五十年人间百态,彼时小僧,已不复青春年少。

怎能不叹——春风若有怜花意,可否许他再少年?

故人重逢,难免落一滴黏泪。一时失神,待反应过来,竟已被团团包围,逃也逃不开了。失算!李诗沣急得要跳脚,雷兰曦不动声色,与他打手势安抚——

相信我,莫要紧张。

将他护在身后,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愤懑,一双眼睛怔怔地望住这昔日的爱慕之人。人世间的爱恨嗔痴,本想着学了图个好玩儿,为何会落到如此境地?饶是修行千年,亦参不透这其中道理。怪自己傻,一心想问个明白,想成人……

 

只听一小僧高喝:大胆妖孽,这是我们金山寺住持,法海方丈,岂是你两个胡乱叫的?

他是法海!

一瞬间什么心神都乱了,慌慌张张,囿在方寸间周旋不开。如此剑拔弩张,早知如此,那伞还是不借他的好!肚里胃里翻江倒海泛着酸,猛然大梦初醒。雷兰曦低声道,沣沣,快走!石生他……不识得你……

二位施主,贫僧曾见过的。俗名石生的高僧不疾不徐。五十年前那场瓢泼大雨,我道行尚浅,尚且看不破真身,想不到今日还能再见。降妖伏魔,乃僧之职责,免得业畜妖怪,杀生害命!

言毕,从袖中取出一钵盂,通体金光。法海将其高举于前,射出一束精光来。一时间二妖均是贯穿胸腹,痛彻心肠。

禅师慈悲,只是沣沣他不曾……

话只说了半句,就已原形尽显。一旁李诗沣看得呆愣住,来不及走,亦露了本相。一条白蛇,一条青蛇,盘根错节,生死相依。

法海扯下相衫一幅,封了钵盂口,将其永镇雷峰塔下。

 

雷兰曦想成人的执念,出于怎样的动机,已然不记得了。只记得初次见李诗沣化形后的模样,目色迷蒙,光溜溜两条胳膊,没有鳞,亲昵地缠在他脖颈。软的,凉的,雷兰曦纵着他,任由那新长出的十根手指沿着自己脊梁骨乱爬。四肢发痒,情意酥麻,一副俊美躯体托住另一副的重量,两条蛇的呼吸细细密密地纠缠在一处。李诗沣偎着他嘟嘟囔囔,阿雷,同我一道游戏人间,永享天伦,好不好?

自然是好。

 

言偈道,西湖水干,江潮不起,雷峰塔倒,白蛇出世。

还有青蛇呢。李诗沣昏昏沉沉,一觉睡醒,只见雷兰曦愤愤吐着信子,四处叩叩打打,光洁莹白的蛇鳞将要磨出血来。心中顿时苦涩,然而也没有泪腺器官,无法替他流泪。于是也一甩尾巴,出一口地动山摇的恶气。

三十年前屠蛟龙,二十年前救干旱,哪一件的功德抵不过囚禁塔底的冤屈?不过是平日与世无争些罢了,今日他非掀了这塔不可!历史上雷峰塔几经战乱年久失修,几百年前还被前辈闹过一番,又有愚民盗砖,塔基早不如以前牢靠。二蛇横冲直撞,抖落沙土砖砾,不消几日已颇有成效。

妈的,不做人了!雷兰曦血淋淋一口银牙,蛇眼竖瞪。去他妈的羁绊,真是错看这人间。沣沣,你且放心,交给我,我一定拿那条龙筋做个大点儿的弹弓,给这塔上铜瓦一片片崩下来!

等出来了,咱们只管到处逍遥去,湖底徜徉,你和我,一千年,一万年……

 

那厢法海正盘坐冥思,身后霞光奕奕,万籁寂静。刚入定,兀然睁开双眼,口中话语掷地有声:

“雷峰塔,磕了!”

几个小僧慌慌张张跑去查看,原本地基处不知何时竟真被凿开了个小洞,早不见蛇影。最后只好带两副弓,一只玉杯回去交代。法海凝神注视良久,笑而不语,最终只道:

罢了,缘起缘灭,皆是因果。

就当我补喝一场喜酒。

 

自此青白二蛇,再无踪迹,逍遥人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