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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普通话 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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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lished:
2025-10-07
Updated:
2025-11-08
Words:
55,017
Chapters: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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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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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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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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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04

【3363】你夺走的我

Summary:

George离开了围场,从Max的生活里消失了整整十年,现在他们在摩纳哥重逢。

Notes:

超级老套的破镜重圆,3363从小一起长大,但无敌前任感。
基本上是个关于认清爱恨的故事。
/少量554提及

Chapter 1: Sunday

Chapter Text

Max

 

其实有快十年了,准确来说九年零五个月,老实说,我一直以为自己会忘记的,以为时间会稀释那种恨,就像你在家用车窗上哈气,然后写字,往往简短,因为肺活量不足以创造一片了不起的自由画布,过一会儿它不再清晰,再过一会儿它消失了,你知道它就在那儿,但是你不在乎。

 

kelly说她有时候会在那层雾上写些她平时不敢说的话和名字,kelly是个勇敢的人又快乐的人,她会有什么不敢写的名字?我不是反问,只是好奇,出于朋友关系。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写GR,George·Russell,我以为我会忘记他,但我没有,我知道他就在那,并且我在乎。

 

这很不好。

 

我喜欢开车,我四岁就开始开车了,现在我三十六岁,拿了七个WDC,赛车曾经撑起了我的全部生活,一般来说,当你和某个东西纠缠这么久的时候你就很难说清楚爱和恨的边界,很难坚决地说,不,我讨厌,就像撕开常温环境下的健达巧克力外包装,总有那么一点融化的巧克力粘在反光的包装纸内膜上。

 

但我不是一般人,我是Max·Verstappen,我喜欢吃健达巧克力,无论它是在南极和病毒一起被冻了一万年还是在赤道线上被晒得坚果粒和巧克力涂层打离异官司,我他妈都喜欢。我是Max·Verstappen,如果我允许你在我的生活里存在这么久,那我完全有信心说:是的,我的爱里没有一点恨。

 

这个规律在我的生活里很好找到验证,我喜欢吃健达巧克力,我就在每一个休假期像Bullebak一样吃健达巧克力,每一个;

 

我喜欢猫,从小就喜欢,小时候养了五只,现在养了三只,哪怕sassy是half dog,没有关系,我会砸烂我的门去救它;

 

我喜欢番茄汤和生牛肉片,我已经十年如一日地这么告诉每一个来打听赛车手私人喜好好让粉丝的狂热加倍的记者了,并且我确实爱吃,每周都吃。

 

我讨厌我爸,但我不恨他,所以他还是可以出现在红牛的p房,我还是会和他聊天,偶尔。

 

你看,这简直可以说是我世界里的万物理论,从前我也一直这样以为,直到出现了一个例外:

 

George·Russell

 

George·Fucking·Russell

 

但他总是例外,我五岁就认识他了,一直到我26岁,他25岁,我都爱他,哪怕我们总是在媒体前吵架,他撞我,我撞他,我都爱他,一开始是朋友,然后是爱人,他晚来了一年,比我的手碰到方向盘的第一次晚来了一年,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他总是抱怨我重视开车胜过爱他,我又总是只能哑口无言,因为我也在担心,但我还是不停告诉他我爱他,直到他离开。他总是例外,我的万物理论里没有谁会离开。

 

更例外的是,截止到今年,我三十六岁,他离开我快十年,三十一年的爱下蛰伏的恨在咆哮。

 

George·Fucking·Russell

 

我恨你。

 

 

 

Max

 

我们刚刚结束荷兰大奖赛,我毫无疑问地拿下第一名,并且提前锁定了今年的wdc,我的第八个wdc,现在站在领奖台上,正在喷香槟,我把对准台下的瓶口转了个向,我的隔壁,lando拿了第二名并且这个赛季表现相当亮眼,他看上去挺满意,我对着他的卷发乱浇一气,他难得没有像洗车一样喷我来反击,而是猛冲过来一把搂住我。

 

“八冠!老兄!八冠!做好准备,你今晚得请所有人喝酒了!荷兰之夜!”

 

我拍拍他的肩膀,也笑起来,“Sure!”

 

然后我们转身开始围攻第三名,是个刚进围场没两年的年轻人,金头发,叫Jasper,George走后我跟围场里新来的年轻人变得很熟,其实从前也是这样,他们喜欢我,我也愿意关心一下新人,但我从来不知道Geroge从前是怎么和那些新秀拉近距离的,处在他的位置,一切都变得艰难了,现在一想这真是经典的George·Russell风格,他总能天衣无缝地应对一切人际关系。

 

我看着Jasper,他也是蓝眼睛,也是金棕色的卷发,也在梅赛德斯奔驰,为什么没有人提过他长得像George呢,或者说为什么没有人再提起George呢?

 

那我呢,我应该提起George吗?

 

这好像是Jasper的第一个领奖台,他笑得好像台下坐着一帮子牙医,而他急着做牙模。

 

George从来不会这么笑,哪怕他真的很高兴,我想起来唯一一次我和他一起上领奖台,在加拿大,他拿了分站冠军,烈阳能把人晒的脱皮,但是他只是微笑,笑得恒温恒湿好像在什么星级酒店里,发梢是金色的,像奖杯才有的光泽,带着所有奢饰品都没有的胜利滋味,香槟淋在他的脸上,他还是微笑,笑容里也带着浅浅的金色,我隔着铺天盖地的银色和绿色的彩带,只是看着他,我不记得他有没有看我了,我当时也不在乎,在我的记忆里,我只是一刻不停地,看着他,他向台下挥手,他打开他的香槟,优雅的像…像…我想不出来,我生命里他永远是最优雅,最美丽的那一个。

 

那一场比赛后记者采访,有好事的来要我点评George的表现,我一反常态的温和,说“very beautiful”

 

Horner猛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反应过来我已经下了领奖台,正在被媒体拷问,我有些被回忆拽得太远了,lando说的对,这不是一般的胜利,这是第八冠,了不起的第八冠,我应该表现的高兴点。我倒也确实很高兴。

 

下一个问题是给Horner的,他语气不太好,大概是因为我刚刚不知不觉又浑浑噩噩的应付了两个记者,又说了点得罪人的话,可能不止一点,反正我现在拿下八冠了,我不在乎。

 

但我还是把视线从回忆里的Russell身上移走,我把他推到门外,又甩上大门,上锁,贴封条,目光移回来,决心不再想他,像一个真正的赛车英雄一样应对媒体。

 

George从前总说如果我突然在媒体面前看上去呆呆的,就说明我要开始讲难听的话了,原话是“变得相当激进并且十分强硬,充满惊喜”,我知道这就是讲话难听的意思,这是我为数不多真正明白他在说什么的时刻。

 

我又在想他了。

 

Russell开始试图推开混合采访室的大门,我听见金属合叶正在吱呀吱呀的响。

 

又有记者来提无关紧要的问题:

 

“Max,抛开你的F1事业不谈,你现在会在那些方面更进一步呢?”

 

我抛不开。

 

再说一遍我是Max·Verstappen,我爱开车,并且我讨厌重复说一句话。 

 

“纽北?iracing?我有很多样的选择。”

 

“作为有史以来第二个八冠王,我的意思是,即将是,你认为你的实力能够超过Lewis吗,Max?我们听说很多粉丝认为你不如他。”

 

我转头开始叫保安,我怕我撞死这个记者。

 

有史以来第二个第八冠,第一个是Lewis·Hamilton,他几年前退役和Nico好好过日子去了,我们关系还行。

 

George要是在就好了,他从前就是GPDA,又最会说车轱辘一样的话,能说的那些该下地狱的无良媒体全都哑口无言,我以前总说他虚伪,觉得他应该痛骂那些煽风点火的一顿,现在我也这么认为,但我不再觉得他是错的了。

 

我又在想他!

 

Russell借此机会撬开了混合采访室的大门,开始一点点的撕扯封条,胶面和大门开始分离,声音吱吱嘎嘎的,但我知道他不会得逞的,他没法闯进来,因为大门的钥匙在我的手里攥着,在和我一起等待一个不可能的契机。

 

契机。

 

我其实在期待着有人来问关于George的问题,是的,多么讽刺,从前我们还在一起时往往因为赛场上的一个碰撞十天半个月不讲哪怕一句话,但现在,在他离开十年后,在我职业生涯最光辉的一刻,我却在期待有人提起他。但我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再次露出那副呆呆的表情,心里明白,没有哪家媒体会在这样的日子关心一个早在10年前就因伤退役,且履历并不风光的前车手,不仅仅因为我们很不对付,还因为这个该死的围场已经忘记了George·Russell曾经存在,他选择离开,所以活该被遗忘。

 

George还说我开车时六亲不认,明明他才最擅长和残忍的东西打交道。

 

我看向前方,一阵阵的闪光灯照的我眼花,录音笔的红点在人和人相互挤压的角落里盯着我,这么多年了,我依旧无法习惯这一切,哪怕我知道这一切的疯狂应该是愉快的。

 

又有记者站起来了,我想走,想回去开模拟器。

 

“Max,我是来自Planet Sport的Clark,你还记得George·Russell吗?”

 

What the f……

 

潜意识里的Russell得逞了,他又得逞了,他刚刚一步跨进了采访室,此刻正抱着双臂站在最后一排,好整以暇的看着我,像从前我们争执时一样。

 

周围的记者和媒体工作者有些躁动,谁也没想到有人会提到这个名字。

 

我完全僵住了,随后又因为害怕被人看出异样而不得不开始动作,我靠近麦克风一点儿,顺便再把头埋的更深一些,试图掩盖我一塌糊涂的表情管理,心里明白这其实屁用没有,台下坐着的这帮人把每个月工资的一半都花在买高倍数镜头上。

 

“当然,我还记得George。”

 

我是不是不该叫他George,是不是太亲密了?可我们本来就很亲密。

 

Russell已经走到了观众席的第一排,嘲弄的看着我,他的眼睛在闪光灯旁居然依旧明亮。

 

“你会给他打电话吗?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拿了八冠,或许想打电话告诉从前的对手。”

 

在场的人开始发出促狭的笑,气氛不再那么僵直,我也笑起来,Clark是吧,我记住你了。

 

“Maybe?”

 

这就是车迷们能知道的关于这场闹剧的最后一句话了,因为随后Horner就宣布采访结束了,George出现在一个小小的玩笑里,一个明天没有谁会记得的玩笑,我开始起身向外走去,突然我看见Russell正站在门口,他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我猜不透,我想他在难过。

 

最终我擦着他的肩膀推门离开,Russell是五年前来的,冬休的一个夜晚,George的生日前夕,我喝了太多,醉倒在客厅的地板上,梦里我想去找George,他却既不在英国也不在意大利,我一个人在雪地里走了很久,雪打在我的脸上,我眨一下双眼,泪水从泪腺里涌出来又变成冰刺进我的瞳孔,我第二次眨下双眼,这次George正站在我的面前,笑容温暖得像撒丁岛的海,我的眼泪变成珍珠清脆的打在木地板上“哒…哒…哒…”,我们好像站在春天里,我问他这是哪,他抱住我说“home”。我不敢再眨眼,然而这一切都太温暖了,我倒在他让人眷恋的怀抱里,等我再次睁开眼时看见的是我客厅的天花板,George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穿着白色赛车服的Russell。

 

说实话,George,我多么希望你真的在这里,希望我们能一起上领奖台,希望你能再一次冲着我喷香槟,希望你能站在我的身旁,我们在彩带雨里看着彼此傻笑。

 

你为什么离开?为什么把我丢在身后?为什么放任我恨你?

 

已经快十年了George,我还记得你,我好想念你。

 

 

George

 

我没再开车了,当然了,并不是我不愿意,是诊断书说的。肩锁关节损伤,韧带损伤,骨裂,还有很多,我记不清楚了,但十年前,我昏迷了整整一个月后,在醒来的第二天,医院的医生一个个念给我听了,是我要求的,我实在无法忍受在床上像个废人一样躺着,应对那些无关痛痒又带着怜悯的关心,与此同时我还对我的现状一无所知,对未来抱着不切实际的希冀。

 

他念了很久,尽管我当时浑身上下疼的好像被W14碾了一遍(实际情况跟这个其实也差不多),我还是颇具耐心的听着,直到他肯定了我未来四肢的健全和基本生活能力的完善,但给我的职业生涯下了死刑宣判。

 

“根据全面的医学评估,你目前的身体机能——包括反应时间、视动协调与耐力水平——已无法承受高强度赛车所带来的压力,你需要暂停一切赛事活动。”

 

平生第一次,在轮到我的社交回合里,我没有作出任何表示,只是沉默。

 

其实我前一天在看到toto的表情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前一天下午,他得知我醒了赶过来看我,那时候美国大奖赛应该刚结束没多久,从奥斯汀赶到伦敦要坐差不多十个小时的长途飞机,但他跟我说话时简直是温和到了惊悚的地步,并且我从没见过他那张老脸这么富有人文关怀,从没,唯一的可能是他在愧疚。

 

我有些想念我的头盔了,在护目镜下,有时候我可以放任自己恐惧。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医生已经走了,我一个人在白色的病房里咬紧牙关忍受痛苦,不完全是身体上的。赛车划走我人生的一大块领地,我从前以为这是永久地契,现在发现原来只有十八年产权。

 

三天后我在医院签署了和梅赛德斯奔驰的解约合同,签字的时候手还在抖,toto不在场,保险公司会支付我这个赛季的剩余薪资,FIA会封锁我的车号,这场人生尺度上的回收进行的很利索。

 

又过三天在我的坚持下,我出院了,走的时候没完全恢复,还有些一瘸一拐的,一个小护士偷偷告诉我,今天应该是Verstappen来看我的日子,她告诉我说他会在每个星期的星期三下午来一次,然后回去训练和比赛,鉴于车队还没有把我已经因伤退役的消息放出去,他也不知道我醒了,他今天还会来的。

 

她问我要不要多留一会儿,我想都没想就说不,至于为什么我当时也不知道,总之我不想见到他,一个月之前George·Russell会深究为什么不,但他现在出了车祸,被他爱的事业抛弃,他只想快逃。

 

Max?他估计以为我会好起来,哪怕昏迷三个月,哪怕被撞的鲜血淋漓,他以为我会复健,会豁出命来克服伤痛,错过几场比赛,哪怕一个赛季,然后再回去,他以为我是他。 

 

但我自己明白,我不能也不会回赛场了。

 

 

我住进了我在伦敦的公寓,说实话我之前从没来过这,刚进梅奔没多久的时候,我买下这栋房子,那时候以为一切都有新的希望。

 

我得重新置办家居。

 

我重要的东西一部分在摩纳哥一部分在赛场,现在都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Chapter 2: Monday

Chapter Text

George

 


我到事务所了。

 

伦敦今天是晴天,我决定提早结束工作后去机场接Kimi,我们可以一起去散步,去他喜欢的餐厅,前段时间我们都太忙了,我都没时间陪他。

 

九年前我收养了Kimi,那个时候事务所刚刚起步,要学的东西太多,我忙的天旋地转,他父母是我当时为数不多的客户,是在伦敦定居不久的意大利裔,家境殷实,姓氏显赫,但他们都是那种真正的无可指摘的好人。

 

空难发生后我赶到他们在伦敦购置的豪宅,Kimi被怕事的保姆丢在房间里关着,我情急之下直接把门踹开了,就看见他那个时候才九岁,一个人坐在床上,一张稚嫩的脸惨白色的,吓得发抖,但却镇静的像个成年人,一语不发的死盯着大门,看到来的人是我后才勉强放下防范,我并不生气,相反我当时就心软了,因为跨过久远的回忆,我记得在这世界上的某一处,另一个人也曾在这样的年龄,有这样的镇静。

 

我把车开进我的私人停车位,现在是上午十一点,25分钟之后有一个和客户的远程视讯洽谈,中午要见一个科技公司的创始人,相当年轻,我喜欢年轻人,尤其是富有的同时不丧失智力的那种,控制好流动性风险,收益兑现的窗口期会很短,我提早拿下我新看中的那处房产的概率也会很大。

 

说实话,我不是一个会说实话的人,但离开围场后我的生活其实好的要命,不用在高速弯轮对轮,不用早上五点起床健身,不用三年吃一样的食物,那甚至很难说是饭,不用应付该死的匈牙利人,并且我现在年收入远高于开车时领的那点年薪。我有时候会想,George·Russell或许不应该去开f1,或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错误的决定,还是那种你不得不一条路走到黑的固执的错误。

 

执念。

 

我注视着显示屏里一秒接一秒不断上升的楼层数。

 

算了,这一切都已经山摇地动的从我的生命里离开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爱我还能爱的一切。

 

电梯到了,办公室在33层,我进到办公室,跟Carmen确定今天的工作,再去水吧给自己泡一杯咖啡,一想到与此同时我账户上仍会不断增长的金额,啊,多么美好的一天,这就是Toto的快乐吗。

 

视讯会议进行的很顺利,Carrington是我的老客户了,英国本地贵族,高鼻梁,英俊,白皙而又有点神经质,合作快八年,我已经习惯他时不时脑子一抽做出一些“brilliant ”的决定,今天则是试图撤出我们精心规划后刚刚投入没两个月的一批海外投资,好让我们双方团队的长久努力毁于一旦。

 

大显示器上他还在不断表现他由于过得太好而滋生出的愚蠢担忧,再这样下去我的午餐时间就会变得很不堪,我得干预一下了。

 

“Harrison…”

 

Harrison·Carrington是他的全名,但目前他看起来完全没在听我说话,耳朵瞎掉了一样。

 

“Harrison!令兄和你这段时间关系怎么样?”

 

令人满意的安静,他一下子不再言语了,我在椅子上往后满意的一靠,Carrington这段时间在内斗,他哥哥Astair的海外势力远比他雄厚。

 

我耐心的等着他开口,毕竟我们都知道现在的撤出成本已经远高于潜在的风险。

 

“那再观察几个月吧…毕竟现在的情况也还算稳定。”

 

还算?我的生活里没有这么凑合的词,是很稳定,我压下一口气,放下咖啡,决定结束这场浪费时间的会议“很高兴我们能再次达成共识Harrison,那我想今天就到这里……”

 

“稍等,George稍等…”

 

他突然打断了我讲到一半的场面话,现在是十二点十四分,再过三十六分钟后我就要见那个科创小孩了,我有些不耐烦,Harrison患有胃病,目前看来他好像希望全世界都和他一样丧失味蕾对食物勃起的能力。

 

“哦George,有一件事,你得答应我,一定得答应我…我新收购了一个…一个公司”他讲到一半开始嚏鼻子,我压下恶心继续讲套话,“Harrison,我是你的顾问,评估你的产业是我的份内工作,我当然可以答应你。”

 

他终于放过了他那令人敬而远之的可怜鼻子,“那太棒了,下周六如何,我在摩纳哥等你。”

 

“等一下,摩纳哥?”

 

我怀疑我听错了的同时开始后悔几秒钟前一口揽下的瓷器活,摩纳哥和赛车有关,赛车和Max有关,和Max有关的就得和我无关。

 

“是啊!是个拍卖行,很不错吧,但你一定要来,George,否则我摸不清对方提出的条款能让我获益多久,我们谈完后还可以在摩纳哥玩一圈,想一想,游艇,地中海还有美女。”

 

我不想在摩纳哥玩一圈,我以前就住在那,我们两都有自己的游艇,我看腻地中海了,以及Harrison你是个gay!

 

但我当然不能这么告诉他,所以我装出犹豫的样子开始权衡利弊,一方面虽然从个人角度我宁愿被RB19也碾一遍都不愿意再去摩纳哥,但那里的高净值人群和潜在客户又确实相当吸引我;另一方面则是Harrison虽然烦人,但大部分时候都是个很好的客户,有时候甚至是个不错的朋友,我们以前也有一起去当地考察他名下资产的先例。

 

这么看我应该答应他。

 

但是不。

 

摩纳哥是Max·Verstappen的领地,我不想再领略“Unleash The Lion”的风范了,我从前看够了。

 

“Harrison,这听起来太棒了真的,但是下周…哦我也很不想这么说,相信我,但下周我有个很重要的项目,我想我脱不开身了,包括周末。”

 

我怕他还不死心什么,继续说道,“把相关资料发过来吧,我保证团队会提前开始对接,你去摩纳哥前就能拿到分析结果,到时候我们再现场视频会议,一切会很顺利的。”

 

他看上去还是有点遗憾,但也还算满意,“好吧,但你要是改变主意决定和超模和海风一起过周末了一定要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你是个gay,我也是个gay!

 

我笑着点点头,终于挂断视频。

 

已经十二点二十,我自然没时间再下楼享受午餐,我打内线电话拜托Carmen给我带点简餐来,随后开始看那个年轻创始人的资料。

 

我看不进去。

 

这很罕见,我叹口气走到落地窗边,伦敦的天今天是难得的鲜艳蓝色,云朵也明亮的出奇,但是秋天已经来了,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侵蚀一切,蓝天下伦敦看上去生锈了。

 

其实下周当然没有什么大项目,我不去摩纳哥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我知道Max在昨天的大奖赛上已经锁定了他的第八个WDC,下周六意大利大奖赛就会结束,他会有一周的空闲,而九月最后两周的赛程又很紧,所以这一周里哪怕是他,也不会把屁股黏在模拟器上太久,再加上我知道这两年里他对他电竞事业的投入程度逐渐下降,所以,综上,我在摩纳哥碰到他在到处游动的概率相当大,相当。

 

我不知不觉想完这一切才意识到不对,为什么我会记得今年的赛历,为什么我会关注他的成绩,为什么他已经消失了这么久还能影响我的生活,为什么我还会……

 

“在想前男友?”我被人说中,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是Carmen走进来了,手里端着的托盘上面放着我的午餐,她穿着一身细条纹的西装套装,看着相当干练又美丽。

 

我在退出围场前就认识Carmen了,那时候她还供职伦敦的一家小型金融机构,我成立事务所第三年的时候正式邀请了她加入,我们一直合作到现在,Carmen是那种你能有的最棒的下属。

 

我接过我的午餐,她带来了三明治和两个洗过外皮的猕猴桃,我拿起来一个,一口气带皮咬掉半个,“我认为鱼的智力不怎么高,你说呢?”

 

她挑起眉毛, 看上去被我的饮食习惯和思维模式同时袭击,“我认为你应该休息一段时间,再谈个恋爱。我被三明治呛了一下,“不,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需要恋爱,也不需要休息。”

“这么说你刚刚确实在想你的前男友,你那个神秘的,超级富有的,毫无责任心的把你甩了的前男友。”

 

她在我对面坐下来,看上去饶有兴致,Max拿七冠的那一年,我在一次庆功宴上喝太多了,神智不清的骂了Max几句,结果被在场的所有同事听到了,简直是一次灾难,幸亏我没把名字说出来。

 

“Come on,George,反正现在没人,跟我讲讲,他也是赛车手吗?”

 

“首先,根本就没有这么个人,其次,就算有也只会是我甩了他。”

 

她看上去一个字都不信,好像我是什么被抛弃后胡言乱语的怨妇。

 

“放过我吧Montoya女士。”

 

我把最后一点猕猴桃塞进嘴里,看了看时间,还有五分钟,“哦,Carrington的助理有跟你对接吗,我们有一份评估要赶。”

 

她很有风范的翻了个白眼,开始起身往外走,邻到门口突然回头眯起眼睛看着我,“你肯定心里有鬼!肯定是个赛车手!”

 

我被她逗乐了,微笑着看她关上门。

 

突然我的电话响了,是Kimi,我接起来,他现在应该在飞机上才对,“George!!George!!”

 

我被他吵到耳膜痛,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我在Kimi,你不是应该在飞机上吗亲爱的。”

 

“是的,但是赛道测试!我们临时要回意大利做赛道测试了,但你猜我们这两天会在哪?”

 

怎么这么兴奋,为了让他见见世面,也为了显得我尽职尽责,这些年我哪儿没带他去过。

 

“摩纳哥!George,我们要去摩纳哥了!”

 

是我失职了。

 

Kimi才十八岁,根本不等我回应,吵的像只小狗一样继续往下讲,“George我想你来陪我,我问过Carmen姐了你这两周都不怎么忙,我们这周会留在摩纳哥,然后下周去意大利训练和观赛,求你了George,你知道的,下半个赛季我会很忙,求你了!!Dad!”

 

他只有求我的时候才会这么叫,Dad或者Papa,人在面前的话,就再配一双因为假哭看着更水润的圆眼睛,但我也真的没法拒绝他,况且从我刚收养他时,他说他要接着开卡丁车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

 

“当然亲爱的,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会去的。”

 

电话那头传来小孩的欢呼,我告诉他我还有客户要见,我们说了再见,我挂掉电话。

 

Carmen的内线电话接进来,告诉我Wetherby到了。我深呼一口气灌下去一杯冰水,工作,我跟自己说,工作,全力以赴。

 

我走进会议室,Marlon Wetherby一个人坐在靠门的位置,看见我来了,猛的一下子站起来,而后好像意识到他应该表现的更冷静点,往后略微的退了一步,我们微笑着握手,我挂上了我常用的社交笑脸,我们坐下来后我才有机会打量一下这个最近伦敦上流社会的风云人物,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还要小,戴一副细框眼镜,泪沟很深,几个矛盾要素叠加,整张脸居然意外的很和谐,抛去他现在正因为兴奋而微微的发抖外,这应该会是个很不错的开始。

 

他没让我等太久,“Mr.Russell,天呐我真不敢相信我真的见到您了,我是您的粉丝,从小就是。”

 

我保持着微笑但微微的蹙起眉头,思量着他小时候这个事务所应该还是个经营出口业务的装修材料公司,但紧跟着我就明白,他不是金融顾问Geroge·Russell的粉丝,他是F1车手Geroge·Russell的粉丝。

 

这个发现简直难以置信,我以为F1最擅长遗忘和更新。

 

我尽力表现出愉快,努力上扬我的眼尾加深我的笑弧,“这还真是让人意外,退出围场这么久还能碰到我的车迷,这感觉很棒,Mr.Wetherby”

 

他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黑皮面的,有些泛黄的本子,想要让我签名,这下我简直受宠若惊,这几年当了顾问,我重新找人设计了一个不那么“style”的签名,现在我接过他的笔,努力尝试签出我当年的样式。签完后,正当我尝试在脑子里和回忆对比时,年轻人的手突然伸过来,哗啦啦的把本子向前翻了几页,翻到了某一面时他停下来,我就这样毫无准备的看见那个我记忆里熟悉的,我的曾用签名,以及它下方,应该还正在服役的Max·Verstappen的签名。

 

我一下子僵住,办公室室内温度在27度,此刻我却如坠冰窟,全身的血液被一点一滴的冻住,血液带着冰渣涌向心脏,眼眶被架上刑台,迫使我一刻不停,目眦欲裂的看着那个签名,每一个字母都尖锐的竖起,而后又被一个圆圈温存的环绕,好像借此就能钝化他的锋锐。我看见这个签名好像看见他的脸庞,和那双狮子一般逼视我的瞳孔。

 

“看!这是21年的时候,你们一起帮我签的,我那个时候还在读小学呢,说实话,他们告诉我你的名字时我一开始以为是个重名或是什么玩笑,结果我搜索了之后发现居然是真的。”

 

我努力尝试矫正我的注意力,挣脱那双眼睛的束缚,却好像在一片狭小的天空下无处遁形,我几番尝试,精疲力尽却不能撼动他分毫,直到我一把合上那个本子,才终于感到自己还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四周磨砂玻璃泛着温和的光泽,带来单薄的安慰。

 

我看向对面的年轻人,他正带着些期盼浓稠的微笑。

 

“Mr.Wetherby…这太令人感动了…”

 

这是真话。

 

他没有提我当年的事故,我也没有提。我们之后回到了正事上,和我想的一样,他在不当我的粉丝时是个很好的客户,处事冷静,干脆利落又不失得体,我们当场就把合同签了,这会是一次长时间的合作。

 

我们双方把一式两份的合同收起来时,他开玩笑说“现在我有三个你的签名了,这一个还是限量版。”说完后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扶了扶眼镜,轻轻地笑起来。

 

我也笑起来,“早知道我们的合同签得这么顺利,我刚才就不帮你签那一个了。”

 

就在我以为今天会就这样结束了的时候,他突然递过来一份很精美的饰金信封,我出于礼貌接过来,有些不明所以。

 

“Mr.Russell,我们下周会举行一个闭门峰会——AIC,这是邀请函,到时候有很多行业内的精英都会莅临,尽管可能有些唐突,因为他们说你不常出席这些活动,但我实在希望你能来参加。”

 

我听过这个峰会的名字,相当排外并且与会人员都是核心人物,没想到Wetherby居然会是创始人员之一,这么难得的机会,要是能去自然再好不过。

 

“我会去的,一定到场,能被邀请是我的荣幸。”

 

我说完后,他看上去是真的很高兴,“那太好了,Mr.Russell,我稍后把电子邀请函也发给你,对了今年的地址定在…”

 

AIC每年的地址都不一样,这我知道,但当他说到这个时我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不会吧…

 

“摩纳哥。”

 

会的,上帝说,会的。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在过什么逃税节吗?

 

我坚持挂住微笑和他握手,感谢他的邀请,然后我把他送到事务所门外,路过Carmen办公室时告诉她给Harrison打电话说我会去摩纳哥,她有些意外,但也没问什么,我真感谢她。

 

我回到办公室坐下来,长舒一口气。

 

我应该笑,顺利的合同,意外之喜的邀请,都能让我的事业再上一层,我应该笑,但我做不到。他说他是我的车迷,那就意味着,外面或许还有人是我的车迷,或许一个,或许两个,或许很多,但他们都被当年的我抛弃了,被逃跑的我,可耻的抛弃了,当年我甚至都没有勇气去看梅奔pr发的公告,我只是注销我的账号,再也没回去。

 

眼泪突然淌下来,沁湿我的袖口。伦敦的秋天到了。

 

我能听见落地窗外传来的一点风声,呼啸着,15岁的时候Max告诉我他终于要搬去摩纳哥了,我们在意大利的赛道上跳起来欢呼,那时候家庭的压迫混合着频繁的比赛,我们带着让人干渴的急切希冀着胜利,而摩纳哥像是天堂的代名词,让我们能在此挥霍为数不多还属于彼此的青春。再过几年,我也搬去了,摩纳哥一下子清晰起来,抛去胜利的金色外壳,豪华游艇的海和衣香鬓影的一切,摩纳哥是Max那双带点儿绿的蓝眼睛,我像坠入深潭一般在其中溺毙。现在我三十五岁了,摩纳哥却已然变成那把高悬于颅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风声,潮湿的风声,回荡在二十年前的比利时边境公路的风声,回荡在意大利社区浅黄色的墙面间的风声,回荡在狭窄曲折的卡丁车赛道的风声,回荡在两双蓝色的眼睛之间的风声,以及回荡在头盔耳机和金属之间的,那辆RB19在我身旁飞驰而过时的风声。

 

“呜,呜,呜。”

 

我如同被审判般僵坐在原地,时隔十年,我再度被这样的风声抓到,当年我曾侥幸逃脱,而如今报应终于来到。

 

一切不过是徒劳。

 

 

 

Max

 

我倒在酒店的床上,现在是夏令时的凌晨两点,我摄入了太多酒精,困意涌上来。

 

酒店昏黄的床头灯开始褪色,我开始丢掉我的记忆。

 

光圈,海风,彩色大灯,城市绿化带,halo,方向盘,清醒梦,应该是叫这个,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我突然坐进了我的RB19里,并且赛道上什么也没有,观众席空无一人,烟花升天,夜赛,但我来不及多想了,一…二…三…四…五,红灯亮了。

 

我松开离合,冲过起跑线,周围一切都变成迷糊的速度线,这真是个美梦,引擎很好,赛道很好,轮胎很好,好到甚至没有暖胎就已经进入工作窗口,上一次开这辆车还是十年前,现在我看到狮子正在咆哮的心脏。

 

突然我感到双手被轻轻的敲打,护目镜模糊起来,霓虹色的的光晕消失,梦里开始下雨,金属外壳噼啪作响,我逐渐看不清方向盘。我向前推进,推进,雨滴砸在我的肩膀上,我认出来这是新加坡赛道,这正是第62圈,我到了T10,即将入弯。然后突然间雷鸣一样的声音劈进我的耳朵,劈的我眼前发黑,我的电话铃声,狂轰滥炸的电话铃声,我睁开眼看见我的手机闪烁的屏幕,是Lando,但没来得及关的酒店灯光又刺激的我飞快闭上眼睛,我摸索着一把按灭来电。

 

太晚了,我在T10弯失误,然后spin,spin,一切天旋地转。

 

没有人声沸腾和红旗出动,没有人奔跑的脚步,也没有工程师带着电流的呼喊,这是个安静的梦,雨还在下,水滴灌进我的衣领,我想几分钟后我就会不再滚烫。

 

我当然记得,十年前T10就是这样拦腰截断了George的职业生涯,截断了我们曾拥有的一切。

 

有人在拽我,试图把我从车里架出去,但我不想出去,我十年没开这车了,我要和他待在一起,生死存亡,然后那个力道加大,转而卸我的头盔,别无他法,我扭过我被撞的发麻的脖子往外看,用我还很模糊的瞳孔,看见车外有一双和我一样的蓝眼睛,我看见Jos·Verstappen,我看见了我爸爸。

 

我把我自己从车里拖出来,头盔还在我脑袋上,我甚至没放下护目镜,他看着我,我知道他在失望。我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也没有开口,然后世界开始变得高大,疼痛开始消失,赛道变得宽阔,我爸突然一下子像年轻时一样魁梧,我往旁边看,我和我的车一样高,一阵熟悉的童年时对于成长的急切灌进了我的身体,这可不好,我紧闭上双眼想要醒过来,梦里不该痛,梦里不该失误,梦里也不该重新对抗被遗忘的童年创伤。

 

我翻了个身,成功的看见了酒店白色的床单,又伸手关上灯,黑暗里窗帘缝隙透进来一条月光的直线,我最终还是回到赛道上,寂静的阵痛里,又变回了成人的身躯,Jos不见了,残破的赛车也不见了,弯道变成直道,不再下雨了,我向前走,一直走,走向远方光亮的尽头,走到烈阳刺进我的瞳孔,走到肩头的雨水蒸发,走到一片绿色的庭院,白色的栅栏像天使的羽毛,我认出这是我童年的天堂,我几经遗忘的上帝,我爱的第一律。

 

我走进了2013年的意大利社区,走进了George·Russell家的庭院,走到了16岁的George·Russell面前。

 

我知道这是哪一天。

 

他正坐在他家那栋浅黄色房子门前的木头台阶上,穿着印满赞助的赛车服,头盔放在脚边,我看着他的蓝眼睛,风暴前的海浪一般的蓝眼睛,他向我举起他的F4奖杯,笑容像他们庭院里的小小喷泉,永远洁净的蓝色水柱。他往我的身后看去,于是我也回头,看见17岁的我闯进来,迈开大步向前奔跑,奔跑,金色的头发在太阳下摇曳几近透明,我开始流泪,我好多年不流泪了,泪水让一切变得朦胧而又刺眼,我用袖子摩擦我的眼睑,世界再次清晰时,喷泉正变成潟湖,草地正长出鲜花,蓝鹭正扇动翅膀,16岁的Max·Verstappen和15岁的George·Russell正站在海的中央,岸的尽头,彼时他们已经相逢十年,却从未有过嫌隙,爱的澄澈胜过未来一切难以言说的痛。

 

然后我醒过来,套房里月光的直线已经转动到地板上,我看一眼时间,凌晨四点,我想起来梦里George的笑,想起来他熠熠闪光的奖杯,我在那真挚的弧度里却烙印一样看见新加坡的T10弯,拦截他毕生梦想的T10弯,我开始为我经年的恨感到羞愧。

 

他被夺走一切后,我却怨恨他无法给我他的爱。

 

 

我一直在床上坐到月亮消失,清晨的光照进来,我按下床头按钮,窗帘被拉开,终于看清房间里的一片狼藉,空酒瓶和手柄数据线缠在一起,昨晚穿的外套正挂在套房客厅的吊扇上,我麻木的走到茶几前把装饰假花从我的头盔里拿出来,又把它收到包里,Lando的电话这个时候打进来了,我才想起来几个小时之前他那通新加坡梦魇来电,我接起来,他分贝一如既往的高。

 

“Max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也不回信息!你知道这有多重要吗!”

 

“如果你指的重要是在凌晨三点多打扰我的睡眠的话,那么我已经感受到了。”我甚至没退出去看他说的消息,反正他会告诉我的。

 

“算了,总之你现在快下楼吃早餐,我已经到了你们酒店了,靠窗最里面那桌,你要是五分钟之内没下来我就去敲你的门。”他听上去真的很急迫,很严肃,这很少见,严肃的Lando在围场属sss级稀有动物。

 

“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我问他。

 

“What?是George!Max,George·Russell,我弄到他的地址了,或许还有联系方式。你不会失忆了吧,下周还要比赛呢。”他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明显压低了,而我终于清楚的记起来我昨晚都说了些什么。

 

Fuck!

 

我扔下手里解到一半的数据线,套上外套和牛仔裤就开始往外跑,冲进餐厅的时候差点撞倒一列装了果汁的玻璃罐,我看见Lando了,他正坐在最里面喝牛奶,我三步并两步的跨过去,吱呀一声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你找到了?”

 

他把杯子放下,隔着桌子往我这边凑,又左顾右盼一圈,看上去神神叨叨的,“不是我,记得我跟你说他可能在伦敦吗?我想起来是谁告诉我的了,是我爸的一个朋友。”

 

“你爸?”我拿起他桌上的苹果片咬一口,半信半疑他的信息源。

 

“对!而且你猜他是怎么知道George的,老天你不会相信的。”他眼睛睁的溜圆看上去相当好笑。

 

“怎么?”我又拿起一块苹果。

 

“我爸这个朋友家里的两个儿子正在争权,家里是鸡飞蛋打,George现在是他小儿子的金融顾问,不是重名,是货真价实的George·Russell,我看了照片的!而且我爸这个朋友一直在夸他,说要不是George不同意,他原本打算花高价把他挖来给自己工作的。”

 

我把苹果咽下去,表情没什么波澜,我知道George哪怕不开车了也会是最优秀的那一类人,他一向是我们当中最有野心又最被低估的那一个。但Lando很明显不满意我的反应,他找了半天,从背包里掏出来一张名片递给我,我接过来,白色的纸片上一面有浅浅的浮雕字母,拼写出来一个事务所的名字,我看不懂,是一个法文单词,最底下的角落标志着一个伦敦的地址,我翻过另一面,金色的装饰线条和黑色的印刷字体,George·Russell,没有介绍,下面唯一的字是一串电话号码,我的手指抵着名片的尖角,感觉像拿着一件不能打褶的西装外套,这是那种连我,现在的我,拨那个电话之前都要先看一下账户余额的名片。

 

“你看这个,这是他的助理今天早上送来给我的。”

 

我看一眼时间,才早上九点不到,“你是怎么问到那么多的,你去骚扰别人了?”

 

“不不不。”他昂着脑袋摇头,“你太小看我了,我问我爸爸要了他的电话,并且我爸告诉我他朋友这段时间在日本,日本现在是下午,所以我就打电话去问他本人,结束后他把名片让他的助理送过来了,他助理正好在荷兰。”

 

我一边听他讲脑筋急转弯一样的话,一边看着名片上的金色的字,一尘不染的白色纸片上他温和的,金光粼粼的名字,好像看见了那个我从没见过的,作为金融顾问的George·Russell,看见他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穿着细条纹西装,像他所喜好的一样优雅而又体面,背后的玻璃落地窗透进来伦敦的阴雨,但是他的蓝眼珠明亮又深邃,看见他终于甩开烦人的领队,围场的资本,永远不会来的长合同和稀巴烂的破车,看见他穿黑色的羊毛大衣走在伦敦的雨里,看见他和他的客户微笑,握手,周旋里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他的微笑,他可恨的微笑,永远贪婪的微笑。

 

模糊的想象来回交错,让我在这张突如其来的名片里感到自己正真真实实的,彻彻底底的错过他十年的生活,十年的笑,十年里没有我的一切美好。

 

“Max…Max…”Lando又开始叫唤了,但我这次确实欠他一大笔。

 

“他看上去过的很好。”我低着头,把那张名片翻来覆去的看。

 

“哦这不关键,你看我发给你的资料,倒数第二条。”

 

我照做,我点开被轰炸过的列表,在一连串的祝福和工作信息里找到Lando的头像,未读信息的红点数字大的惊人,我翻动聊天框,倒数第二条是一个文件,文件名是一个2024年的日期,也就是九年前,“这是什么?”

 

“别管了,你快点进去。”

 

“知道了知道了,这是一个…呃…起诉状?”这词是这么说吗,我皱起眉头,在一连串的法律术语中试图找到George的名字,啊,我看到了,在…呃…原告那一栏?

 

“没错!我查了一下这个事务所,九年前,George起诉了一个建筑公司,理由是老板从事非法活动,但是他在此之前和这个公司没有任何交集,你觉得他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知道。”可能是穿的太难看了吧,反正他以前老指着我的衣柜说再这么穿就去法院告我,让我去坐牢穿囚服,但我衣柜里只有红牛啊,我唯一做的只是每天早上去随机拿一件,冷了穿红牛夹克,热了穿红牛T恤,根本就不用我搭配啊,怎么能怪我穿的不好看。

 

“你再看一眼名片就知道了,这家建筑公司老板被告垮了之后就搬走了,猜猜之后谁搬进来了?”我又看了看名片,上面写的地址和起诉状上建筑公司的地址一模一样。

 

“George的事务所?”

 

“没错!那你猜为什么他要把一家毫不相关的公司大费周章的告垮,就为了他们的办公地址吗?”

 

“可能因为他们地址格外好?”我挑起眉头,让他接着享受卖关子的乐趣。

 

“No!no!no!”他连着甩头说了三个no,“至少我觉得不是,不是地址特别好,是楼层。”

 

“什么意思?”我这时才发现名片上只标住了事务所所在大厦的名字,没有详细的楼层。

 

Lando这时候拿出来他的手机,要给我听一段音频,“他们的私密性太高了,我到处也查不到更详细的地址,所以我打了那个电话说我要预约咨询,当然了都约满了压根排不上号,但是呢…”他点下播放键,是一个女声,只有短短三秒。

 

“33层,我们在33层。”

 

Lando这时候放烟花一样炸开来,“怎么样!不准说这是巧合,怎么可能嘛,费尽心思打官司就为了一个地址,还有就是这个地址的租金高的吓人,我爸说了没有人会在刚创业的时候就选这种层次的地段,而且我查了,当年同一座大厦里明明还有几个闲置的楼层,他绝对就是冲着这个数字去的!33!别告诉我你当了几年1号就忘本了!”

 

我得承认我觉得他很有说服力,为了八卦Lando可以改姓福尔摩斯我们几个朋友都知道,但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不过我真的不相信,或者说不愿意去信,这太…太不George·Russell了,也太…

 

“太不明智了,他肯定有别的理由,这不像他会做的事,况且哪怕他真的是因为我选这个楼层,也不能说明什么,顶多可以证明他确实恨我。”

 

“Max你真的醒酒了吗?”Lando看上去已经想给我买药了。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他讨厌我才会想要选这个楼层,这样他就会在成功的时候想到跟我在一起的时候的失败,会觉得一雪前耻…难道不是吗?你到底为什么这个表情?”

 

“因为你像个蠢货,然后呢,一雪前耻,但同时花大代价就为了每天上班的时候都看见前男友的车号,每天都想起他一遍,成功的时候还着重想是吗,Max正常人不会这样恨的好吗?我跟Carlos吵架的时候连西班牙菜都不想吃。”

 

哇他今天真的很有说服力。

 

我要好好想一想。

 

George·Russell和我的车号,George·Russell和xx,我好多年没机会用这个句式了。

 

不管怎样我感谢了Lando帮忙,我们说好下午他和Carlos,我们三个人一起坐我的飞机回去摩纳哥,晚上叫上Charles一起吃饭顺便打打游戏。

 

现在是上午十点,太阳早就出来了,我回到了套房。在餐厅坐了一个多小时却什么也没吃上,我正打算打电话叫客房服务,但鬼使神差的,我摸出了那张Lando留给我的名片,看着那个现在在我脑子已经变得完整的地址,手从座机挪向了我的私人手机。

 

我给自己订了最近去伦敦的航班。阳光洒在我的脚边,这是个温暖的秋天,万一呢?

 

 

 

George

 

 

我还住在刚回伦敦时的那套公寓,尽管我已经有足够的财力,也有很多的理由可以搬走,但我一个都不想用。

 

屋子里带着一股寒气,我按下开关,灯一盏盏亮起来,哪怕都快十年了,但我仍旧觉得自己住不熟这儿,就好像在试图温暖一颗已经落地的流星。我脱掉外套,回来的路上凑合吃了点,我现在只想快点洗个澡。

 

 

擦头发的时候我把电视打开了,打算找点什么东西看看消磨时间,然后早早入睡,明天赶夜晚的飞机前,我要去金斯林。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地毯上,背后靠着我的沙发,布艺总让人安心。快速地跳过一串浮夸的惊悚片,然后是真人秀…纪录片…少儿动画…天知道为什么但Kimi真的会看这些玩意儿。少儿动画后跟着的是…体育赛事,我一切进去,一个巨大的弹窗就跳出来占满了整个屏幕,与此同时我听到Max的声音,大地惊雷一样响亮但沙哑地在我的客厅响起来“是的,拿到八冠感觉或许很棒,但这真的不是必要的,我的意思是我这辈子还有很多事想要做,比如,和我爱的人在一起,你知道因为他们不会永远在这里,你的朋友、你爱的人,我想要的不仅仅是一级方程式赛车,我想花时间和他们在一起…”

 

旁边的标题很醒目地写明这是他昨天的赛前采访,节选的片段里他站在赛道附近,太阳照得他睫毛末端是金色的。谁会是他爱的人?他又会爱谁?这是我从来都找不到答案的问题,我有些失神,Max的脸倒没怎么变,没有皱纹,压低的眉骨,高挺的鼻梁,带一点胡茬,他有一张很适合被胜利修饰的脸。

 

当然或许是我不记得他从前的样子了,这些年我处处回避Max的消息,但总有那么些时候你无法控制,第三年的时候在商场看见一次他的代言海报,后来我再也不戴那个品牌的表;第五年的时候到荷兰出差,被他和珍宝超市包围的惊悚一周,但我死也不愿意因为他和该死的荷兰就放弃这个客户;第六年回米兰,妈妈突然翻出来我们小时候的照片,我花一个下午翻遍了家里的相册,把Maxies流放到阁楼去了;然后就是今年,就是现在,离开围场后我第四次看见他的脸,他在我的记忆里阶段性的更迭,26/29/31/32/36,时间的砝码逐渐加重,错位的爱恨时起时落。

 

我每看见一次他的近照,我记忆里Max的脸就更新一遍,我忘记的过去的他就多一点,而只有过去的他是属于我的。采访还在继续。

 

“…在一天结束后,在赛场上的每一次成功都很棒,我喜欢这一切,我喜欢赢得比赛,但我想再次回归我爱的生活的一部分,你真的要好好享受的那些时刻。”

 

接下来就是不断的循环,我拿起遥控器,我应该退出去了,但是现在,一切都偏离了原定的轨道,我站在天平的中间来回摇摆,反正我已经知道了Max拿下了八冠,Max现在的长相,Max不变的声音,Max,Max,Max,我想着他的名字,按下圆形的确认键。

 

电视转播,人声喧嚣。我突然真正的意识到这场比赛就在昨天,我无声无觉的错过了它,就像我错过了过去十年里所有原本可以属于我的比赛一样。

 

我的电话又响了,我接起来,是Alex的,电视上昨天的比赛回放,Verstappen在杆位发车,引擎咆哮,他冲出去,像一头雄狮,“Alex?”

 

“George,我在,你还好吗?在干什么?”

 

领跑,防守,p2是Norris的迈凯轮,两辆车咬的很紧,我看着排行榜上Ver右侧的leader,一贯如此,无论是在伦敦还是摩纳哥,我付出一切才能获得那么一点成就,而他却永远都是那个垄断一切胜利的,谁也不用讨好的,理所当然的,天经地义的,带着可耻的迟钝,压倒所有人的Maximilian

 

暴君,我在心里说。

 

“没什么,你知道的,事务所今天一塌糊涂,我刚刚洗完澡打算看看资料。”这是不是有点敷衍?但我说实话了Alex,起码一部分。

 

Verstappen刚刚在T3打滑,和Norris有一瞬间并排。但我的窃喜没能持续哪怕一圈,下一个弯道Max就延迟刹车,外线切入重回领跑。

 

“那你可以开始感谢我了。”

 

我挑起眉头,“怎么,你要从希腊飞回来帮我看客户资料吗?”他这礼拜去希腊度假,退役赛车手的生活很明显比现役金融顾问要安逸的多。

 

“不,但我帮你叫了外卖,因为我知道你晚餐肯定没认真吃,或者压根没吃。”

 

“Alex”

 

“Yeah?”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距离我凑凑合合的晚餐已经过去快三个小时了,忍着饿看比赛是很难受的。以前开车的时候一天的主食只有果蔬汁和只能给仓鼠果腹的水果,体能师又无时无刻不在叮嘱,在这样的情况下,承认饥饿会让你有负罪感。我现在还这样,但有时候Alex比我还了解我的胃。

 

门铃就在这个时候天籁一样响起来,我们匆匆挂断电话,我没告诉他我这周要去摩纳哥,Alex接下来小半年都会住在摩纳哥,我要吓他一下。我把我的外卖接进来,打开纸袋,油光水滑的汉堡冒着香气。

 

电视上排行榜没有什么太大变化,我一边吃汉堡一边看他持续领跑全场,车内视角里,炽阳下他白金色涂装的头盔像一顶王冠,我想起来那个赛前采访,有些想要发笑,无论Max在场下看上去多么不具备他作为天才应有的光环,总是想纯粹而又迟钝的回归生活,然而一旦他的双手握住方向盘,五盏红灯熄灭,他就又变回了那头原始动物,unleash the lion.

 

我念出这三个词,舌尖两次抵住上颚,如同我们再次接吻。

 

我收好桌上的垃圾,比赛进入尾声,黑白旗挥动,车手依次冲线,p1不出意外的是那辆见鬼的红牛,p2是Norris的迈凯轮,p3是一辆…梅奔,顶着我不熟悉的车号,和我不熟悉的姓氏字母。

 

我起身去了卧室,有点冷,我要去拿一条毯子。

 

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赛后的混采,Max坐在正中心,闪光灯此起彼伏,就一个刚拿下世纪冠军的人来说,他看上去相较于喜悦更像是想要搏击,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很好笑,然后我也真的开始大笑,波纹一样扩散,笑的停不下来,笑到喘不上气,此起彼伏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毫无来由并且我停不下来,只是看着他面对镜头的那张脸我就想要接着不停的笑,笑的在沙发上前仰后合,笑的脸颊发热,好像赞德沃特的太阳也照在了我身上。

 

直到我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George·Russell”我坐起来,嘴角平下去,一切变得安静,新风系统和我的心一起喘息,那个人在问Max,“你记得George·Russell吗?”

 

我眼前开始一阵阵的发白,天旋地转,心跳敲在耳膜上,胸膛起伏,世界只剩下面前的彩色荧幕,一切从清晰到模糊又从迷糊到清晰,Max终于开了金口,他的脸色很难看,他说“我记得。”

 

那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我是他人生里唯一失败的那一块,纠葛的情爱,可耻的叛逃,Max·Verstappen金光灿烂,光鲜亮丽的人生里唯一灰暗的污点,是我留下的。

 

这真是…真是…太棒了。我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他最重要的那个第一优先级,但是此刻,我切切实实的从这个不光辉的成就里获得了肮脏的快感。

 

那个记者没有停下,我的客厅在呼吸里起伏,“你会给他打电话吗?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拿了八冠,或许想打电话告诉从前的对手。”

 

死寂,我的死寂。

 

说实话,如果我不是那个无能的,笑话一样的前,或者是前前对手的话,我也会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的,但是可惜,George·Russell有一颗脆弱的心,他摁掉了电视,黑屏的那一秒,我听到Max的声音清晰的逃离出来,冷漠而又平淡,他说“Maybe”

 

我关上灯,走进卧室,上床躺下来,被子僵硬的包裹住我,泪水涌出来,温热的烫伤我的脸颊。月光靠近床沿,一切都晶莹剔透。

 

我想起来多年以前,一个意大利的下午。

 

 

 

 

Chapter 3: Still Monday

Notes:

看这篇的时候推荐代入十五岁潘的脸

Chapter Text

George

 

“well done!”有人在拍我的背,好多人,周围一片嘈杂,香槟淋在我的头发上,又流淌进我的眼睛里,酒精刺激让我看不清,太阳…人…赛车…爸爸妈妈…我的奖杯…还有一切。

 

发生什么了?

 

哦。

 

我刚拿下了F4冠军。

 

!!!

 

属于我的F4冠军!

 

我终于反应过来,开始拥抱我能碰到的一切,握住所有伸过来的手,彩带飘下来,香槟在我的舌尖炸开,台下站着我的家人,所有人都在微笑,我也并不在乎没有笑容那一部分,和那缺席的一部分。两天后,他们给我颁布了BRDC的青年车手奖和十万英镑,我在台上紧张到被我自己的衣服勒住,背后大荧幕上放着噼啪作响的电子烟花,我看着台下,水晶吊灯和衣冠楚楚的所有人,获奖感言一度失语,手里提着一张硕大的支票,喜悦从头充斥到脚,这是我人生里最棒的一天。

 

第二天我们坐飞机回米兰,我还浸在喜悦里没办法停下微笑,爸爸一直在劝我不要放松,我只是胡乱地点头然后靠在妈妈肩上。

 

“George,Max现在已经开上F1了,你明白吗?”

 

我慢慢坐直了,扭头沉默地看着我爸爸想要他继续往下说。

 

“他现在在铃鹿赛道,进行第一次试跑。”

 

我还是什么也没有说,Max上一次和我通电话,是三天前,那天我在训练的间隙里跟他讲了一大堆闲话,第二天我拿到冠军,他没有打电话来,我想他应该正忙着训练。我去英国参加比赛前他刚拿下了F3伊莫拉的冠军,我们还在一起庆祝。我不知道他现在已经在日本,还开上了一级方程式。

 

或许是我脸色难看的太直白,爸爸最后叹了一口气,“还差的很远呢George,别松懈。”我知道这已经是他婉转后的说法,但这还是一句刺耳的话。

 

妈妈瞪了爸爸一眼,然后搂住了我,我冲她笑一笑。

 

别担心George,你很努力,也很有天赋,你会有机会赶上他的,Max是你的朋友,你不要忘记为他感到高兴,我跟自己说。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正带着怎样的天真来面对冷酷的未来。

 

 

四岁的时候,父母的工作原因,我们离开英国搬来米兰,在此之前我狭窄的生活里和这个国家唯一的关联是三周一次的意大利面之夜,第三个月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Max,其实他就住在离我家两条街的那栋大白房子里,每天早上我妈妈送我去上学我们都会路过的那栋白房子,我听她说那里面住着一个叔叔是赛车手,他的儿子四岁就开始开车,是个天才,他们从荷兰搬过来;听隔壁住的Gary叔叔用大舌头英语说那个叔叔是个世界冠军,他儿子生下来就开始拿机油当饮料;听自行车店的美女姐姐Lilth一边用我听不懂的意大利语骂前男友一边用一塌糊涂的英语说那个赛车手杀过人,他儿子也有暴力倾向爱乱撞人;听我也开卡丁车的哥哥用英伦腔说那个小孩的爸是个变态,就算他有天赋但有这么个爸,也太可怜了。一大堆胡说八道里唯一不变的部分是天才,但是谁在乎?我才四岁,我觉得车轮会动是因为里面有仓鼠在跑步,我只想找个和我一样大的小孩陪我玩,如果他也是从别的地方搬来的,那他一定也讲英语,毕竟幼儿园里的小朋友说的话我一句也不懂。

 

就因为这个,我每次路过那栋房子都会往里望试图看见那个小小天才,但我从来没成功过,直到第三个月我和妈妈一起去看哥哥的卡丁车训练,我坐在赛道边,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在我面前撞上轮胎墙,我有点担心里面仓鼠的安全,然后那个小男孩摘下了头盔,我看见一个金色的脑袋,蓝色的眼睛,鼓鼓的脸颊,我知道他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可怜天才。

 

他翻过轮胎向我走过来,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他说“你好。”

 

我记得,那天的太阳也是金色的。

 

我们坐在一起聊天,他真的会讲英语,我问他为什么从来不在家,他说他前三个月去和妈妈住了,他妈妈和他爸爸分开了,不能见面,我那时候四岁,点点头就接受了这个凄凉的回答,说“那你爸妈让你玩橡皮泥吗?”

 

我那个时候上幼儿园,老师说橡皮泥和橡皮泥不能混在一起。

 

他比我大一岁,但他说他不怎么上幼儿园,他爸爸要他开车,我那时候四岁,又点点头接受了这个更凄凉的回答,还羡慕的说,“那太好了,幼儿园里的人都是傻蛋。”这个词是Gary叔叔教我的。

 

他笑起来,我也笑起来。

 

小小的George·Russell就这样认识了小小的Max·Emilian·Verstappen

 

我们一起玩游戏,一起吃巧克力和一切甜食,再到后来一起开卡丁车,哪怕我的意大利语已经讲的和英语一样好了,我们还是待在一起,有些时候我仍然要三个月才能见他一次,有些时候他又会穿着赛车服拎着头盔,突然出现在我家庭院的门口,一语不发,我踮起脚,打开大门把他放进来,妈妈会给我们做番茄汤给他切牛肉片,我的衣柜里不知不觉的出现一小块他的飞地。

 

我刚开始开卡丁车的时候实在幸福,爸爸陪我训练的同时还要陪哥哥比赛,我又是个还算天赋异禀的小孩,所以我能有时间在学校坐在后排反抗老师,同时和Alex一起试图重写校规,我姐姐还抱回了一只小小的拉布拉多,我和Max给她起名叫poppy。那时候的Max已经在跑比赛,Jos的脾气越来越差,会在比赛结束后因为他的名次劈头盖脸的在所有人面前骂他。

 

唯一轻松的是一些周三,Jos要回荷兰顺便酗酒,Max会举着两个冰淇淋到我家门口等我,一个巧克力的和一个卡布奇诺的,巧克力的给他卡布奇诺的给我,然后我们一起去他家玩他的游戏机,Max输的时候会用荷兰语讲一句脏话,当然了,他很少输。一开始他会在午饭结束再来,后来变成上午,再后来周二的晚上我们会一起在我的房间逗poppy玩,她这个小叛徒喜欢Max要超过我了,然后睡在一张床上,第二天一起去赛道练车或者在家里缠着妈妈给我们买垃圾食品。

 

十三四岁的那几年,我们都在到处跑比赛,我哥哥渐渐的不再开车了,爸爸把重心放到我身上,给我的每一次练习掐表,后来我才知道他故意掐晚就为了不让我松懈哪怕一天,Max也没好到哪去有一次他没拿到冠军,被他爸丢在加油站不管,后来他打电话到我家,妈妈开车把他接回来,我们一起吃了晚餐,又在床上乱丢玩具,他看上去和平常一样,我那天把我的甜点冰淇淋让给他,我知道他不会为此流泪,但我不知为何更加难过。

 

为数不多可以重合的休息日里我们凑在庭院里的喷泉旁边,一年又一年,太阳从东到西,院子里的苦楝树越来越高大,意大利的酷夏在飞溅的水雾和浅色的树荫里被遗忘,Max小时候讲话其实和我一样多,他会在这个时候告诉我他想他的妈妈和妹妹了,他说他想让我见见他们,我那时往往爱半躺在水池的大理石边上昏昏欲睡,蓝色的水柱循环往复,听到这句话后郑重其事地坐起来,像屠龙勇士接过国王的宝剑一样,说“好”。

 

他其实是个不怎么能忍受别人夸赞的人,每次赛后有人夸他他就开始挠他的脑袋,浑身不自在像鬃毛里有虱子,他总是很坚硬。我不一样,我小时候一般赢了就笑,然后等着别人来夸我,输了就难过,更早一点要是没拿到好名次还会躲起来哭。Max会在我哭的时候拿着那个我失之交臂的,我流泪病灶的奖杯突然驾到,开始用参杂着荷兰比喻的话术安慰我,然后我会因为这个安慰的毫无作用而笑起来,可能这也算是有用吧,但他就是这样好的一个人。

 

飞机是中午到的,米兰很晴朗,太阳照的所有人都想寻找墨镜,但秋天快来了,我们开车回家,小小的枯树叶飘落在挡风玻璃上。

 

第二天要去工厂和工程师一起复盘,还有细节要商讨,这个赛季太紧张了,今天我要好好休息一下。下午的时候姐姐去上班了,我哥几年前已经搬去了伦敦,爸妈去看望朋友,家里就我一个人,我穿着我最喜欢的那件浅色亚麻衬衫,摊在客厅的沙发上,poppy在我的脚边打转,她有些老了,黑色的毛发不再那么有光泽,我伸手胡乱地摸一摸她。

 

Max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进来,我接起来,他声音很急促,很明亮,“George你在家吗,快出来!George!”

 

我听出来他在跑步,但我还是有些气他在我拿冠军的时候不给我打电话也没发消息,“怎么了?Max,你在跑步吗?”

 

“冰淇淋!George!快出来!”该死的我没法拒绝他,我一个字也没听懂但我还是走出去了,走进我的庭院,坐在木头台阶上,阳光灿烂,喷泉波光粼粼,草木还没有衰颓,一切都光芒万丈,我有些睁不开眼。

 

“怎么回事?”我问“你在意大利吗,Max?你不是应该在日本吗?”都怪他,我的语调也开始急促,但这不重要了。

 

“不”Max说。

 

他说“不,我在你家门口。”

 

然后我抬起头,Max·Verstappen,史上最年轻的f1签约车手,昨天在铃鹿开着价值两千万美金的赛车大放光彩的绝世天才,此刻站在我的庭院前,两只手各拿着一个冰淇淋,巧克力的给他,卡布奇诺的给我,脖子和肩膀那还夹着一个正打给我的电话。我看着他,一步步走进我的庭院,他有金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睛,金色的笑容,太阳正偏爱他。从今往后的一切都不一样了,我想,因为我找到了我的那个“the one”

 

2013年,就在那个下午,我爱上了我的朋友,我爱上了我的对手,我爱上了Max·Verstappen

 

Max走到我的面前,我接过冰淇淋,再舔一口,问他“你什么时候回的?”

 

“昨天晚上,我听说你拿到了冠军!太棒了!”

 

我不吃他这一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去日本?”我转动我的甜筒,浅褐色的固体奶油在我的嘴巴里融化。

 

他又开始挠头,“哦…呃…太快了…”还结结巴巴,“我也没想到…他们临时通知…哦,对不起。”说这话时他蓝色的眼睛看着我,光芒照耀带着一点浅浅的绿。

 

F**k.

 

我靠近他一步,然后微微的前倾,吻住了他,唇舌柔软,他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手里半融化的巧克力冰淇凌沾上了我最喜欢的衬衫的前襟,但他没有推开我。他加深了这个吻,太阳照的我脸颊发烫,他轻轻地咬住了我的舌尖,作为一个初吻来讲,这可以进Q3了。

 

等到我们分开,我终于开始不好意思,又不想被他看出来,于是就继续吃我惨不忍睹的冰淇淋。

 

Max没有说话,他直直地盯着我看,目光灼热,好像我刚刚不是吻了他而是超了他的车,并且他居然心甘情愿,我被他看得要升温,打算往屋里走,一回头,poppy不知道什么时候遛到了门口来,坐在木地板上歪着脑袋看我们。

 

“Oops”Max终于开口了。

 

 

Max

 

 

 

我坐在我的私人飞机上,即将起飞,和Lando还有Carlos一起,英国行程被我取消了,我被荷兰的秋天拦下来,不顾一切的闯进George的生活里质问他听起来很棒,很有火花,但那是26岁的我会做的事了,26岁的我失去了他,现在是需要策略的时候了,我看着那张名片上的电话,飞机在这时结束滑行,我想我正好需要一个金融顾问,并且我有充足的预算。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讨论昨天的比赛,最后几圈新秀的超车,FIA该死的药检,我问Carlos退役生活怎么样,他一脸滋润的告诉我说相当棒,一边说一边看Lando,我朋友这时候笑得像好莱坞特工片里被男主角大特工的脸骗过去的女前台一样,我跟他们说我打算这个赛季结束就退役,然后女前台把刚喝下的香槟呛进了气管,大特工一边给她急救一边用眼神对我表示了疑惑。

 

“what?我就是觉得是时候了。”

 

“Max…咳咳…这话…谁说都行,除了你,这太诡异了。”

 

Carlos比他男朋友冷静多了,他看着我, “Max,你想好了吗?”

 

“Yeah.”我靠在不怎么舒服的椅背上,“ It’s enough.”

 

这不是冲动决定,我已经开了三十二年车了,就像我在那个采访里说的,八冠很棒,我喜欢这一切,我喜欢赢得比赛,但我想要的不仅仅只有一级方程式,现在,我更想找回我错过的某一部分,我想回到我爱的人的生活中…嗯…尝试回到。

 

西班牙人拧起一边眉头,很关切地问,“你告诉车队了吗?”

 

我摇头,“还没有。”

 

Lando又灌了一口香槟,说,“这会是那种头版头条中的头版头条的新闻Max,你最好早点告诉Horner,他肯定不会轻轻松松放你走的。”

 

我耸耸肩,“他不能把我怎么样的。”而且我的合同今年也该到期了。

 

“哇哦世界冠军,好久没看你这么嚣张了,”他说完之后停了一下,“他可以没收你的衣柜。”

 

我低头看一看我自己,今天有点冷,我穿了一件红牛T恤,又外面套了一件…呃…红牛夹克。

 

然后我们都大笑起来,Carlos举起他的杯子,我们碰杯,“好吧,mi amigo,提前祝你退休快乐,希望你之后还能有衣服穿。”

 

三点多的时候我们到了摩纳哥。

 

方维耶区。

 

我走进我家,或者说从前我和George的家,扔下背包,走到阳台的藤编靠椅上坐下,带着咸味的风涌过来,摩纳哥的太阳很大,但海风是凉的,往前数很多年的早晨,George会坐在这个位置上,我记得晨风掠过他金棕色的卷发,他穿白色的衬衣,在还带着蓝色的日出里,我们接那一天的第一次吻,在那时越过阳台的大理石栏杆往外看去,利古里亚海会泛着丝绒一样的金光。

 

16年的夏天,George终于搬来摩纳哥,我顺理成章地舍弃掉住了好几年的青年车手寄宿处,和他一起看了几处房产,我记得那时候太阳像火,他却像海,穿着浅蓝色的短袖衬衫,时不时用躲在墨镜下的蓝眼睛和我若有若无地对视。

 

这是当时的最后一处,也最昂贵,对还不满20岁的我们来说真是天价,但没办法,我们都喜欢客厅那个带大转角的阳台,,有那么点粗糙的米色墙面,带着一点冰冷的橘色地砖和地中海不变的风,于是第二年冬休前,我一咬牙,偷偷用我开F1第一年的年薪买下了这座方维耶区的顶层公寓,在George生日那天把他带了过来。

 

那是个有明亮星星的夜晚,港口白色的风帆飘飘荡荡,有银色的细线拴住我们的脚踝。

 

现在一想已经是十七年前了,那时我们只用爱就好了,我爱你,你爱我,后来才发现除了爱以外还有很多东西,有输赢,有冷遇,有舆论,有开不好的车,有越来越远的我们,有我不在乎却能伤害到你的一切。

 

降温了,天在变成紫色,我有些冷,走进屋子里,打算去吃我喜欢的那家土耳其烤肉,回来按计划和Lando直播开一晚上GT3模拟器,或者和Crane玩玩游戏。

 

明天要去接猫,我想着,这个时候我的电话开始震动,八成是Lando,我打开一看,却是一个红色的头像,是Charles,我按下接听键。

 

“Charles?”

 

“Max—x…你在家吗?”我听见背景里的闹哄哄的人声。

 

“Lando?你们在一起吗?”我还没问完,那边的电话又换了一个声音,这次是正版Charles。

 

“Max,来玩…派对…”太吵了,音乐混杂着节奏鼓点,我只能听清几个词。

 

我拔高嗓子,“把地址发过来!”

 

电话挂断了,手机再次震动,Charles发过来一个酒吧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串花哨的emoji。

 

我换了身衣服,穿了蓝色的衬衫,好吧,看来今晚不会有GT3和土耳其烤肉了,我要听天由命的泡在酒精里。

Chapter 4: Tuesday

Chapter Text

 

 

Geroge

 

金斯林的气候其实很好,相当温和,我每年回去两次,一次在冬天,在我的生日前夕,一次在七月,英国大奖赛期间。

 

不幸的是23年的事故后我突然开始畏寒,因此每一年二月都要带去不少厚外套,不当赛车手之后有一个好处,就是你终于可以随心所欲的买自己喜欢的衣服了,不论上面是否有未赞助品牌的超大logo。

 

只是开个玩笑,我不会买任何有超大logo的衣服的,那太亵渎我的品味了。

 

我下了火车,站台很冷清。我固定租车的车行就在附近,我步行过去,街上人很少,车也很少,砖石铺就的路上风卷起枯叶,薄脆的边缘扫过路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往远处看,有略微起伏的山坡伏在薄雾里。

 

四岁之前我在这里长大,我其实已经不记得什么了,但我还是喜欢这,田野上的晨雾,灰色阴霾的天,只绿两个月的树和草地上细细的车辙。这是我的故乡,我可以在这寄存一些寒冷的回忆,一些不那么适合沐浴米兰阳光的回忆。风又吹过来了,我竖起我的衣领。

 

车行到了,我推开玻璃门,老式门铃清脆的响起来,店里没有别的客人,落地玻璃带着一点寒凉的气息。

 

“Mr.Russell?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你好Josh,临时有事,希望我的车还在。”

 

“当然了。”他取下钥匙递给我,我们短暂的寒暄。

 

 

 

我沿着大道一路往前开,两边断断续续出现整齐的木头围栏,有一两头牛在远处的草坪上吃草,薄雾让他们变得渺小了,两年前的这个时候,Max其实有过一次事故,就在英国,就在银石赛道。

 

我那时为了逃开大奖赛期间疯狂的伦敦,照常例躲在金斯林。

 

是一个上午,我刚起床没多久,一年里的这一周也是我难得的长假,我要好好享受,室内的冷气很足,少有的太阳晒得木头窗框发烫,玻璃由于温差起了水雾,滚烫的晨光被关在外面,我穿着薄薄的睡衣,光脚踩在木地板上,一切都舒适的恰到好处。Alex那时候还没退役,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我刚泡好一壶茶,漫不经心的从糖盅里夹起几块方糖,“你看比赛了吗?George”

 

“没有,Alex我怎么会去看比赛。”

 

我松开夹子,糖块落下去。

 

“哦…是的…,但是George…”他声音听上去很犹疑,我以为是因为他正赛没跑好。

 

“怎么,你退赛了?在你的半个主场吗?”我半开玩笑的问。

 

又一块糖落下去,随后被茶水温柔地吞噬,餐厅突然变暗了,光线游走,金斯林晴转阴很常见,我不以为然。

 

“不,不是我…”他听上去更迟疑了,“是Max·Verstappen,他撞车了。”

 

我拿起奶盅的手一抖,乳白色的牛奶在昂贵的亚麻制绣花桌布上蜿蜒,我默不作声地拿起一旁的纸巾擦干,赛车碰撞太常见了,不会有大事的,我想。

 

“严重吗?”我问道,并且我知道我的声音在发抖。

 

“发车的时候出了意外,在一号弯,George…他陷入昏迷两天了…”沉默,沉默“你想去看看他吗?”

 

我的茶翻了,杯托在木地板上摔得粉碎。

 

“George…George?你还好吗,我听见有什么打碎了,George,你在吗?”Alex听上去那么紧张,我不想让我朋友觉得告诉我是个错误决定然后怪罪他自己。

 

“我在Alex,我在,我没事。”我扶正我的杯子,潮湿的还没化完的糖块沾上我的指尖,“是的,我会去看看他的,你告诉我地址好吗?”

 

“不不,没关系,真的,我可以自己去,Alex你忘记我是个成年人了真的,”我看着窗外,成片的阴云,灰色的天,今天不会再出太阳了,但也没有雨可下,“别担心,能有什么事呢…”我最后说道。

 

 

 

到农场了,我把车停在前门,往屋里走,这里一向有人定期打扫,倒不用担心灰尘问题。我推开大门径直上楼,隔着地毯,木头楼梯发出迟钝的吱呀声,然后走进我的卧室,原先是我父母住的,但他们和我哥哥姐姐都没人打算再回来了,所以我小小的按我的口味重装了一下。

 

窗户外的田地有很倦怠的深绿色混杂着浅黄色的枯草,远处树林的老枝和乌云渐渐飘荡在一起,金斯林总让人忧愁。

 

我在窗前的橡木写字桌旁坐下来,打开台灯,浅黄色的灯光照亮下午就已经日渐阴郁的室内,我抽出来一个大封皮本,翻开来看,侧面的签条标注着年月日期,从2025年2月开始,到今年的七月。

 

我摊开到最新的一页,每次回金斯林我就这样抛下一点什么,赛车让我的人生有了一大块缺口,这是我的伤口清创。

 

抽出钢笔,再看一看表。

 

2033/8/29/11:31

 

2031年,Max在医院。

 

我穿过白色的走廊,白色的金属门,白色的人群,白色的海里有些角落因为维护不当而隐隐发黄,坐电梯到顶层,在前台用假名登记,再拿出Alex给我的电子通行证,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有点名利场关系的狂热车迷,跟着一个护士走两分钟的路,然后她为我推开门,我隔着口罩小声说谢谢,再反身关上门,转过身来,我就看到了他,Max·Verstappen正插着呼吸管躺在病床上,心电图平稳地上升,下降,上升。

 

我拉过一旁的凳子,明知道他不会听到声音但动作还是小心翼翼,潜意识里我想我希望他会被吵醒,我看着他,躺在一层白色被褥和一件条纹病号服里,带着诡异的违和感。

 

我把手伸过去,轻轻地放在他的脸颊上,七月的伦敦很炎热,我的手指难得的触碰到他并不温暖时的脸颊,和我手心的温度差不多,有些发凉。我再靠近一点,再施加一点力,修理的并不精细的胡茬扎的我的手心发痒,他的双眼闭的很紧,我看不见他蓝绿色的眼睛,金色末端的睫毛此刻也因为室内昏暗的灯光而变成浅棕褐色,这一切的虚弱表象,叠加在一起凑出来了一个我并不熟悉的人,我记忆里没有的人。Max不再鲜活,失血和高温燃烧带走了他的一部分生命,时隔漫长的七年我再一次亲眼见到他,真奇怪,我们居然如此平静。

 

我看着他,心想,Max,你也会离开围场吗?你怎么能离开围场呢?快醒过来,我看着他,轻轻的说,快醒过来,我可无法为一个我一无所知的人流泪,快醒过来,Max,今天我不恨你。

 

我的眼泪淌下来了,我想刚刚我说的都是胡话,我太了解他才会对他的伤痛生疏,我太想延续我的恨才会为他的苍白担忧。快站起来Verstappen,快好起来,快重回赛场,快把手放在方向盘上,你不是七冠王吗?快去用你的天赋摧毁别人的希望!就像你当年对我做的一样!

 

心电监护仪还在发出循环往复的提示音。

 

我开始大喘气,又因为不愿发出声音而拼命压抑,泪水模糊我的视线,Max还是躺在那,昂贵的机器在他身边不断运转,几步开外的房间就有一队医护人员随时待命,我有些怀疑我是不是操心太多,他正接受最好的治疗,正被数不清的爱等待,他或许明天就会醒,或许下一秒就会醒,看到我站在他床边流泪后,就若无其事的发问,“What’s wrong?princess George .”

 

你这个混蛋会比我幸运的,我想。

 

我暂停我的假期,搬回伦敦,在每个星期三的下午来看他,七年前的一切开始错位。那一年伦敦的夏天走得很急,我第八次去的时候,天下着小雨,我立起风衣的领子,医院楼下人山人海的聚集着记者和穿红牛制服的车迷,我拉住一个举着相机的男人,假装内行地问,“他醒了吗?”

 

那男人很不耐烦的说,“你们怎么回事,没拿到消息来干嘛,前天上午就醒了,听说今天就要转院了。”

 

我说谢谢,然后转身就走。

 

第二天上午我在insta上刷到红牛的公关博文,大意是他们的一号车手已经从昏迷中醒来,不日将返回赛场,希望车迷不要担心之类的废话,配图是一张Verstappen做检查时的照片,脸上的表情呆滞的好像还没从他的母星塞伯坦回来一样。那天我心情很好,事务所又签了一笔大单。

 

2031赛季Max缺席了四场比赛,最终拿下车手积分榜的季军。

 

我把钢笔塞回本子的侧面,看向窗外,天更阴了,我该动身去机场了。

 

 

 

 

 

Chapter 5: Wednesday

Notes:

这一篇Max的时间有点混乱,是从周二的夜晚到周三,考虑到衔接问题,放在周三里

Chapter Text

Max

 

我到的时候酒吧已经狂热的像个邪教现场,Lando在舞池中央热舞,Charles坐在吧台边,一只胳膊搭上旁边坐着的…呃…那是个未成年吗?

 

我走过去坐在他另一侧,看看那个小孩又看看我朋友,“你什么时候开始…转变口味的?”

 

Charles扯一扯嘴角,看上去不是很想搭理我,然后那个小孩开口了,英式英语带着一点意大利口音,听上去被误解了太多次,十分自觉,又有点可怜,“你好,Mr.Verstappen,我满18岁了,可以进来。”

 

“Max这是Kimi,他现在FDA青训,Kimi这是Max”Charles开口介绍完,又冲我挑一挑眉头,“他是你的粉丝。”

 

“Andrea Kimi Antonelli?”我问道,那个小孩用力点点头,我告诉他我听过他的名字,事实上是Marko告诉我的,说他很有天分,他想要签他到红牛来。

 

我们握手,然后Charles就突然被一群不知道哪冒出来的男男女女拽走了,留下我和那个小孩面面相觑。我往右坐到他旁边,他一脸热切的看着我,“所以,你是意大利人还是英国人?”

 

“我是双国籍,Mr.Verstappen, 我爸爸是英国人,但我小时候在意大利长大。”

 

哇哦,好熟悉的剧本,我伸手给自己拿了一杯威士忌,又招来酒保给Kimi倒一杯无酒精的葡萄汁,“Max,就叫我Max就好。”

 

随后我们聊了聊他的青训,法拉利的车,他跟我拍了合照,告诉我他和法拉利只签了今年一年的合同,明年他和他的经纪人在考虑加入梅奔,我说梅奔不错,但别来红牛。Kimi说话会在结尾收音时语调下压一点,在句子的中间拖长音停顿,会让我有意无意的想起某个人,但总的来说,这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小孩。

 

“Well…我爸爸也不喜欢红牛,他说不太适合我,但他也不想让我去梅奔,他说梅奔太压榨了。”Kimi开始揉他的卷发。

 

“你爸爸?”我有点惊讶。

 

“是的,他以前在梅奔待过。”

 

我没往下细问,被压榨估计是F3或者F4车手吧,我们转而开始谈这个赛季的几起事故,我开了几个意大利玩笑,他说他从小就违背他爸的意愿一直喜欢我,我哈哈大笑,告诉他我很期待他加入F1。

 

接下来的整晚我们都坐在一起聊天,我一直在判断他给我的熟悉感是不是错觉,几个小时后我把Kimi送上车,他给我找的代驾侍者报了个酒店名字,“VERTEX”

 

“Hi,Kimi!”车即将开走的时候我想起来件事,急忙叫住。

 

“Yeah?”他把半个身子探出来。

 

“既然周三你还在摩纳哥,晚上我们会有一个小型的车手聚会,你想来吗?”

 

“当然!我当然想去!”我拍一拍他的肩膀,“谢谢你邀请我Max。”

 

我伸手把他塞回车里,“我到时候去接你,VERTEX对吧?”

 

他猛猛点头,我们挥手告别,我看着车慢慢的开出去,夜风刮得我眼睛痛,正想要返回酒吧去告诉Charles他们我要走了,“哇哦”我转过身,他就站在我身后,一脸叹为观止。

 

“What?”

 

“知道你喜欢照顾小孩,没想到十八岁的也不放过。”他挪揄的说。

 

这话给他一说就很不对劲,“你的英语这么多年了真的有在变好吗?”我质疑的问。

 

“之前可没见你对哪个后辈这么好过,还要去接他。”我们慢慢的走回到酒吧门口,“他性格不错,成绩也不错。” 

 

“后悔没自己生一个了?”

 

我撇一撇嘴,“有点吧。”

 

Charles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始大笑,我被他一激,一把箍住他的脖子,也开始笑。

 

这个晚上我一口气睡了十几个小时,梦里浑浑噩噩,Russell的脸时隐时现,我记得我问他“你说呢?”他没有答话,只是看向我的对面,但那里只有闪光灯和玻璃幕墙,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见我的脸在幕墙上逐渐成像,蓝色的焰火在我们脚下灼烧。

 

醒来的时候我已是满身大汗,看一眼时间,已经是十一点,靠,我想起来十五分钟后我有一个和车组的视频会议,意大利大奖赛的车今年我们也要特调,有些技术问题今天要确定下来。

 

我洗漱完,打开冰箱拿出来巧克力和几杯酸奶,电话这时候打进来,“Mr.Verstappen?”

 

“Yeah?”他正在拆酸奶。

 

“您今天还来接您的猫吗?”

 

Oh…shit…

 

我已经迟到快三个小时了。

 

“当然当然,我会来的,抱歉,大概一点左右可以吗?”

 

“好的。”我挂掉电话往旁边一扔,把巧克力塞进嘴里。

 

会议不是很顺利,碍于今年的规则,车组没法做出太多改动,我们最后决定等到练习赛结束再做下一次调整。

 

我合上电脑盖子,往沙发上一倒。随后又赶紧站起来,套上外套和牛仔裤去接我的猫。

 

 

今天又是晴天,摩纳哥总有漫无尽头的晴天,我从猫舍走出来,往蒙特卡洛开,打算外带一份什么回去,突然有人敲我的窗户,我侧头去看,是Charles,我有些意外,推开门下车,“Charles?”我们打招呼,他说他来这边拍宣传照,又告诉我明天的聚会改到Albon家了,我们谈了谈他新创立的公司,然后我们说再见,我拉开车门,“Oh!Max,有件事,你猜我下午碰到谁了?”

 

“Yeah?”Dount在挠她的猫包,我笑起来。

 

“George!George·Russell!”

 

我转过身,一瞬间好像被美杜莎的蛇发咬住了,僵直着问我的朋友,“什么?”

 

“他来摩纳哥办事,我在餐厅碰到他,就去打招呼,他在等人,我们还拍照了。”

 

什么?什么?谁在摩纳哥?George!?

 

我像拧发条一样低头去看Charles给我展示的照片,新鲜的高清快照在猛烈的太阳下有些黯淡,George·Russell可恨的笑脸占据了一半屏幕,笑容年轻的好像我的十年不过是他漫长的一天。

 

“哦…”我说,然后调动我的全部关节转身,上车,透过车窗跟Charles最后一次说再见,他看上去很困惑,但我已经没有精力去顾及我的朋友了。

 

我往蒙特卡洛开,一路上控制不住想起那张照片,那张笑脸,金色的卷发,蓝色的眼睛,光彩熠熠,我一想到他就在这里,就在几公里内的某个地方,就在我生活范围的风暴眼里,我就一阵阵恼火,这不是他第一次在不告而别后潜进我的生活了。

 

两年前,我发车失误撞进了医院,昏迷了两个月,醒过来的第二天,有人告诉我有个高个子男人每周都来看我,我下意识觉得就是他,哪怕我们当时已经七年不见,为了搞清楚我甚至还去查了医院监控,果不其然,录像被开到四倍速,但我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George,穿着深蓝色的外套,步履匆匆,幽魂一样出现在监视器屏幕里的George。

 

他每一周都来,我那天坐在监控室里,一周一周往前倒,直到监控上一次被覆盖,再也找不到记录,那就是他,我看着那道在荧亮的屏幕里来回穿梭的蓝色的影子,那就是他。

 

8-31-33,这是他最后一次被拍到,监控室在地下,被伦敦的雨水浇的满是潮气,我再一次按下播放键,George走出了医院大门。

 

然后,他就消失了,再一次离开我的生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个周三没有来,下一个也没有。我问了所有能问的人,一无所获,又打电话给Albon,他斩钉截铁的告诉我George那段时间不在英国,我一度认为他是在用这种留置来折磨我。

 

我超过一辆前车,那这一次又算什么呢,又想大张旗鼓的来到我的生活里然后再一次按下删除键吗?我想着那张照片,那张笑脸,无往不利的笑脸,好像一切都是他光彩的面孔上的阴影,是鲜花不值一提的背面,而我只是那阴影里最不值得一提的过客。

 

我一向讨厌他这么笑,尤其是对我,微笑的弧度先是一平然后上扬,再上扬,像一条计算好了悬挂在George·Russell心里的函数曲线,那双过大的蓝色的眼睛又那么冰冷,像是铰链一样缠在我的脖子上,让我窒息的同时脊背发凉,好像我也是那个被他机关算尽的世界的一员,在天堂的尽头我们从未亲密,也从未相爱。George就连野心都和我不一样,他的野心像毒蛇,在他温和的鞘下是他尖锐的毒牙,锋锐的鳞片划伤我凝视着他的双眼,他站在太阳下,那条蛇就像他的影子,跟他一比我的野心简直贪婪的有些笨拙,我只是想赢,赢得我能赢得的一切,以前我认为我甚至能赢得他。后来我才发现我真是错的彻底。

 

街上的人更多了,我喜欢的餐厅到了,但我没有下车,引擎声逐渐退散,车里很安静。我们原本可以一起应对一切,然而你离开了,每一次,我想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

 

我讨厌George这么对我笑,是因为我厌恶虚伪和不坦诚的一切,而这恰巧又是他的生存法则,如果他甚至不愿意对我展现这一面,就意味着我被他抛弃了。

 

我讨厌被抛弃。我希望用我的胜利留下他,胜利一向是我的万能钥匙,但如果说这十年我学到什么了的话,那就是这一定让他痛苦。

 

 

 

Geroge

 

我打电话给Kimi,告诉他餐厅的名字,摩纳哥还是和从前没有区别,豪车,海,年轻男女,年轻男女急于追捧另一张年轻面孔的脸。我们那一桌近落地窗边,我透过浅茶色的玻璃往外看,今天是晴天,英国少有的晴天,太阳光灿,云像雕塑,砖石的人行道上所有人的影子清晰的像刀切出来的。我侧坐着,百无聊赖的巡视,那辆法拉利SF90就在这个时候挤进了我的视野范围,黑色的车身,周围是一圈举着手机按快门键的男男女女,然后车门向上打开,光芒落在优越的鼻梁上,哦…我认出来那张脸,是Charles

 

他被人群和粉丝绊住,从车门到餐厅的几步路走得断断续续,不得不说,看前同事跟个八爪鱼一样到处签名还是挺有意思的。他最终还是成功挤进了餐厅的大门,近在咫尺的安全地带。我原本以为他不会看见我的,结果Charles突然抛开领座员向这边走过来,我有些慌乱的把墨镜取下来。

 

“George!真的是你!我以为我看错了。”他走到我面前。

 

“Charles…见到你真高兴。”我们拥抱,我告诉他我来摩纳哥办事,随后不可避免的,我们聊了聊今年的比赛和车,“Max和我们都很想你George”

 

“Max?”我一听这个就笑起来。

 

“真的。“Charles看上去很认真,“明晚我们有个小小的聚会,你想来吗?你都认识,全是老朋友。”

 

这可真是难办,很难说我完全不想和从前的朋友叙旧,尤其是Charles笑得很灿烂让你很难对他说不,但是…犹豫再三我还是决定拒绝。

 

我说我很抱歉,告诉他明晚我有个合作要谈,不过如果时间上来得及的话,我会考虑去的,我们又拥抱一次,末了他拿出手机,我们拍了张合照。

 

Charles被带到靠里面的座位,身影逐渐在室内装饰的大叶片绿植里消失,我坐下来,开始继续等待Kimi,一旁有用餐的客人投过来探究的视线,我又戴上了墨镜。

 

Max很想我,我想起Charles的话,还是想笑,想我什么?想我的虚伪?想我们无止休的竞争和我无止休的失败?想我们天天吵架,吵完又怪我对他不真诚?

 

我记得那时候刚到摩纳哥,和印度力量的签约就泡汤,我不得不去找Toto自荐,而舆论环境更是一塌糊涂,想在关于我的帖子下找出一句好话简直比在围场找到一个席位还难,与此同时,Max拿下了他的又一个分站冠军,新星闪耀的光环简直能将人灼伤,我越来越害怕站在他身边,而他对此简直是无知无觉,只是频繁的问我是不是在疏远他,他是不是做错什么了,而我总说,什么事也没有Max,什么事也没有。

 

你没法怪他,他完全是为了赛车而诞生的,我不能让他为了我的不顺而低沉。因此我那几个月拼尽全力想要拿下那份合同,好像只要有了它我就能大步赶上Max,能追平我的差距,能不再黯淡的和他在一起,能够全心全意的接受他滚烫的而又直白的爱。现在想来简直是可笑,一份合同或许能够安置我的职业前途,但可解决不了我的自轻和他的迟钝。

 

后来在威廉姆斯开烂车的时候,情况终于有那么点好转,我在倒数拼死挣扎三年终于拿下积分,他在头部车队得罪所有人之后又拿出不容质疑的成绩,我们住在一起,一起出去吃饭,一起去撒丁岛渡过夏休,在夜晚做爱,白天又像小时候一样黏在一起,在媒体面前大开对方的玩笑又发互相发消息统一口径来应付车队公关。

 

我想那是我们自来摩纳哥后最好的三年,每一天都充满爱和疯狂,我记得有一次赛后庆祝,在奥斯汀,那一晚天上的星星和城市一样闪亮,他把我偷渡进红牛的地盘,音乐狂轰滥炸,我们身上沾满了不知道从哪个舞动的酒杯里撒出来的威士忌,人群拥挤,但我被他搂在怀里,红紫色的光下,世界好像只剩下这两步方寸之间的我们,Max看着我,眼睛明亮的像真正的狮子,他说“留在我身边,不要迷失在这疯狂之中。”

 

我一下子笑起来,往后一仰,他搂住我的腰,手臂灼热又有力,我一借力,直起身子问他,“谁教你说的这话?”我了解他脑子里文学修养的含量,基本是零。

 

他被我戳穿,但没有半点儿的不好意思,还是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让我想起他头盔上的那个永远咆哮的图腾“Daniel,他教我的。”

 

我们都笑起来,我慢慢的握住他拿着玻璃容器的手,引向我的唇边,就这样喝光他杯子里的酒,然后我们退到角落里接吻,热恋和疯狂像迷药一样引人沉沦。

 

Kimi到了,我看见他了。

 

刚满十八岁的小孩在我面前一屁股坐下来,叫过服务员就开始哇啦哇啦的点菜,我等他终于宰我宰到满意,接过服务员手里点菜的ipad,划掉几样过油过甜的,“我以前不知道法拉利这么亏待车手。”

 

Kimi又开始不好意思的挠他的头,“这段时间训练很紧…”

 

我拿桌上卷好的纸巾敲下他的手,“有想好下个赛季想要去哪个车队吗?”

 

摇头,没心没肺,天啊,我已经养了他这么久了还是不忍心对他说重话,我看着Kimi对龙虾意面虎视眈眈,算了,当年不比现在,孩子高兴就让他去吧,反正现阶段没有什么麻烦是我不能帮他解决的。

 

吃完饭他开着车队配车带我们回酒店,开始一路上不停的说他的训练,他的比赛,他碰见了谁,又去了哪,他的好朋友,这些年我虽然一直是他的经纪人,但碍于身份,自从他签约FDA后,就很少去看他的比赛了,我虽然一直对此很愧疚,却又不敢和他解释太多,怕影响他对围场里人际关系的判断,但所幸Kimi是个天使样的小孩,百分百全身心理解他爸对于现役赛车手和一级方程式毫无缘由的畏惧。

 

我们下了车,走进酒店大堂,我是昨晚到的摩纳哥,由于时间太仓促,线上预订时已经没剩下几间房,所以虽然住在一间酒店,却不在一层楼,我在十六楼出了电梯,Kimi跟在我身后亦步亦趋,“Kimi?”

 

“怎么了George…”我叮嘱过他在摩纳哥不要叫我Dad或者Papa,赛车之国,作为George·Russell被拍到没什么大不了,但George·Russell作为明年rookie的爸爸被拍到,这事就大了去了,尤其是梅奔这段时间在和Kimi接触。

 

“千万不要告诉你Alex叔叔我来摩纳哥了。”

 

他点头,“我懂,这是惊喜,我前两天跟他说你这段时间会在澳洲。”

 

不错,我很满意,小孩一直很上道。

 

“还有就是,千万千万不要让除了Zoe以外的任何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好吗?”Zoe是我们对外宣布的经纪人,他会应付媒体的纠缠和一些我不便出面的活动。

 

我把房卡插进卡槽,房间亮灯,“你放心pa…George!我谁也没告诉,连Max·Verstappen都没有告诉!”

 

我正在脱衣服打算换一套商务正装好出席晚上的峰会,突然听到Max的名字,差点被自己的亚麻外套绞死…这几天怎么回事,怎么哪都有他。

 

“Max?Max·Verstappen?你碰到他了?”我假装若无其事的把开襟变围巾的外套从我脖子上扯下来。

 

“碰到了!在…呃…在一次赞助商活动上。”

 

我在心里暗暗的得意,管你什么什么八冠什么天才,不还是得十年如一日应付商务活动吗。

 

“Kimi我知道你喜欢他…”小孩点头,两眼放光,他爱上红牛和Verstappen简直是我教育生涯的最大耻辱,“但是你千万不能说漏嘴了,尤其是对他。”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们以前关系不好。”他停一下,“但我感觉他不像会因为这个为难我的那种人George”

 

“等你开上F1,在后视镜里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像了。”我一脸严肃的告诉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意大利佬,不过说实话,Max确实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他在赛道上一般一视同仁的让所有人为难。

 

 

AIC的举办地在蒙特卡洛,我提前几分钟到了那栋大楼,并且在楼下碰到了,老天,Harrison,Harrison·Carrington,他死命勒住我抱了一下,“George,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这么早就到了摩纳哥。”

 

“因为我没想到你也会这么早就到摩纳哥Harrison”我挑起眉头告诉他,顺便活动一下我被勒痛的肩胛。

 

我们一起上楼,他告诉我是他新收购拍卖行的老东家邀请他来的,“那么,既然你来了,就不要想着逃过派对了。”

 

哦,原来他知道我不想去,我避开这个问题不谈,“在这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应该先看看你新产的评估?你的条款?”

 

一听到这话,他又开始用那种贵族气态不以为然的摆手,“当然了当然了。”

 

叮,电梯到了。

 

我们走出去,拿邀请函入场,随后迎面撞上Wetherby,他身边是一个稍矮的中东男人,我们两方互相介绍,我还没开口,Harrison和Wetherby就开始热情拥抱,随后的亲缘关系介绍长到令人发指,但反正他们认识,我和中东人握手,他说他听过我,世界真是小,我想。

 

我在不同的人群间辗转,AIC和我想的一样潜力无限,我收获一大堆潜在客户,又等量的做一大堆人脉交易,年轻人往往喋喋不休又高谈阔论,中年人当所有人都是后辈所以难得放下身段,我看着不同人暗藏心计的眼睛,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来Max,永远纯粹的眼睛,永远燃烧的心。

 

我想起来,他和人交谈的时候会一刻不停直视着对方,他跟我解释说这能让他专心时,神色坦诚的像张白纸,甚至与此同时还在看着我的眼睛,而我一向害怕他的坦诚。

 

那一年在加拿大,我记得,我们一起上领奖台,我拿了分冠,那也是整个赛季唯一一个不属于红牛的分冠,纸花的雨里我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Max灼热的视线,一直持续,持续,直到我们下了台,在红牛的休息室滚成一团,我一边笑一边轻轻的扇他。

 

而在台上没拉下脸要他别看了的后果就是,那几张他看我的照片被他的粉丝p成meme,换脸到一张捉奸的陈年旧图上,我是小三,奖杯是原配,Max推门而入,他的剧本是无能的丈夫。

 

酒杯荡漾,我想到这张图,轻轻的笑起来,面前的分析师投过来不解的视线,我略带歉意的颔首,重新投入到讨论里。

 

去了梅奔后,突然间一切都开始走下坡路,外界地质疑加剧,Toto无孔不入的压力,我有时问我自己,为什么当George·Russell试图做George·Russell的时候总有无尽的谩骂,而Max·Verstappen只用当Max·Verstappen就有荣耀向他奔来?

 

不停歇的重压下,我甚至分不清Max到底是爱我多一点还是爱赛车多一点,这个我从前不敢提出,也不在乎的问题突然间有了足够重的份量,重到能够将我压垮。更糟的是,Max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者说,他以为自己不知道,因为当我为了撞车和退赛抑郁,为了媒体前的强颜欢笑而背地流泪时,他本人一般在忙着胜利。

 

不被选择,不被理解,这就是我关于摩纳哥的一切了,也就是那段时间,我想爱他,又往往失败,最终一切都变成了愧疚。

 

在新加坡,还是该死的新加坡,我赛后惊恐发作,坐在冰桶里昏昏沉沉时,突然感到一阵温暖,我抬起头,Max跨进来了,我看着他的眼睛,在惊恐发作下的晕眩里努力看清他的眼睛,蓝色的重影里,我看见他的瞳孔因为突如其来的寒冷而开始微微的收缩,像他家养的猫,我有些想要发笑。他打了个寒战,把我搂进怀里,热量开始通过他温暖的怀抱传递,我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口,在这突如其来的爱的海里一点点平息下来,在窒息一般喘气的间隙里,我听见他的心跳,沉稳而又响亮,在我的骨骼和骨骼,血肉与血肉之间碰撞,那一刻我明白他选择了我,那一刻我觉得我们之间好像从未有过阴霾。

 

我看着他注视着我的眼睛,在空气里漂浮着弯曲一切的热浪里,他浅色的虹膜海浪一样涌来,我多么希望能够像他爱我一样爱他啊,然而我做不到,我嫉恨他的胜利又痛斥他的天赋,我出现在他的世界好像一个累赘,一个从未胜利的对手,这一切都让这应当像铠甲一样有力的安抚动摇,他选择了我,Max在冰桶里选择了我,然而可能仅仅只有那一刻,我意识到这一点后突然重新陷入了天旋地转的世界里,惊恐症攥住我的心脏传来尖啸着的剧痛,一切都倒置了或者说归于原貌,冷水重新带着从来都无法习惯的温度入侵我的毛孔,让我害怕我的身体永远不会再次灼热,我为我无法纯粹的爱而愧疚,又畏惧一切可能给予他的伤害,他的胸膛开始烫伤我了,拥有不光彩的爱的我,我轻轻地推开Max,他探究而又担忧地看向我,眼神纯稚的好像我们还是孩子,我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我闭上了我的眼睛。

 

我和Harrison一起走出会场,他乐意送我回去,峰会结束我也懒得摆架子,顺理成章的承了这个情,我答应他和他一起去派对,甚至答应他下周一再谈工作。摩纳哥的夜晚灯火通明,一片璀璨,Harrison在轻轻的哼歌,我有些困了。

 

一整天舟车劳顿,我回了酒店简单洗漱后,就一下扎进被子里,明天Wetherby要带我参观他和合伙人在这边的工作室,我们可能要谈一个新的合作,可能再签一个合同,但现在,我要睡觉了。

 

 

 

 

Chapter 6: Thursday

Notes:

连夜写完端上来了,感谢所有给我Kudos和评论的同好们,这个作者已经感动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从这章开始后面就全是爱情喜剧了,不会再让小情侣吃苦了。

Chapter Text

Max

 

我记忆里我们的感情开始急转直下是在George去了梅奔后,他渐渐的不再和我一起回家,不再和我一起吃饭,越来越频繁地回意大利又拒绝我陪着他,我一开始只觉得是因为梅奔车难适应,觉得他可能需要一点自己独处的时间,F1看上去是团队运动,其实是非常个人化的,车手的心理障碍团队很难插手,连我也帮不上太多忙,这就是我当时为自己的失职开脱的想法。

 

后来事情开始一点点变味,我们的竞争加剧,赛场上的摩擦越来越多,从前可以轻易说开的撞车和判罚,现在因为我们的矛盾,只能在媒体的来回线报间逐渐僵持,我开始有怨气,觉得George分不清场上场下的情绪,也对他莫名其妙的冷酷恼火的要命,最后的几个月我们开始除了吵架外什么也不讲,有时我觉得他想对我说什么,然后紧跟着他就吐出最伤人的利刃,因此我也只当那些欲言又止是错觉,他不明不白的恨才是真实的。

 

现在想来我那个时候真是年轻的发蠢,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不知道,George的恨实在是有理有据。

 

我从床上跳下来,dount溜到我脚边,我把它捞起来摸了两把,又抛到床上,我今天有一个该死的,见鬼的,不应该出现在赛程间隙的代言广告要拍。

 

我开车到了那家公司,和Raymond会合,谢天谢地这一次只用穿常服,简单处理一下我的脸,我们开始往摄影棚走,走廊很长。

 

 

George

 

我一边和Wetherby闲聊一边想,他居然管这叫工作室,这简直是个小型的商业帝国,我们的业务合作很顺利,结束后他带着我四处参观,热情高涨的让我和刚认识他时一样受宠若惊,我们现在正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他向我沿途介绍墙上的照片,大多是他和合作伙伴的大合照,还有一些奖项。

 

Max

 

我看到走廊尽头大开的那扇门,里面传来调试设备的咔嚓声,我加快脚步,这破事越早结束越好。

 

George

 

“哦,George,前面可以看见我们的摄影棚,里面在拍最近的代言,代言人刚刚到了。”

 

Max

 

我走进聚光灯下,手里拿着对方提供的产品,开始尽力不那么僵硬地微笑,一组拍完,我走下来,工作人员在调整布景,我看向摄影棚的另一端,透明玻璃外是一条白色的走廊,我一边发呆一边琢磨那是给谁走的。

 

George

 

和Wetherby说的一样,走廊一侧的墙壁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变成了玻璃的,里面应该就是摄影棚,我有些好奇他们会请谁。

 

Max

 

我重新走回聚光灯下,导演让我向前一步,我照做,再微微向左看,他说,我于是偏过我的视线,然后他就站在那里。

 

George·Russell就站在那里,站在那条一尘不染的白色走廊里,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外套,像夜海里的星星,波光粼粼的一切爱,我妈妈歌谣里的天使所遗漏的羽翼,我已有十年没见过的真正美好的集合体。

 

George

 

“啊你认识他的,就是Max·Verstappen,我花了超大一笔钱把他请来,你们今天一定要再一起给我签个名…”什么也听不清了,我定定地看着落地玻璃对面的那个人,聚光灯下的那个人,我什么也听不清了,一切好像都静止了。

 

Max

 

我看着他,一刻不停的看着他,像他刚拿下分冠,站上加拿大的领奖台时一样看着他,像我第一次在那个米兰郊区的卡丁车场见到他时一样看着他;像那一夜在酒吧,他倒在我怀里时一样看着他;我看着他,周围的人群一阵阵的躁动,从前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往后我们还会有很多年,而我一天也不会再缺席,我终于可以告诉你,爱是什么了George,我终于明白了。

 

George

 

过去十年,我一直尽力把Max从我的人生里剔除,以免无因的恨意扎根太深,虽然有些辛苦,但我从不言败,以至于我以为我成功了。

 

现在再次见到他,才明白一切都是徒劳。

 

徒劳不是赛车手常用的词,也不是金融顾问常用的词,这是个坏词,我从没真正想过它的含义,现在我又见到Max,才终于明白,徒劳就是拼尽全力 也不过是白费力气;徒劳就是Max是一个苹果,别人吃到的是果肉,而我吃到的是核;徒劳就是我们曾同床共寝,却如同日日离居,如今分别十年,却如同日日相拥;徒劳就是这十年之前我以为我被爱蒙蔽,这十年间又被恨蒙蔽,其实真相恰恰相反;徒劳就是这三十一年虽然被一分两半,但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分离的思念作梗;徒劳就是我看着他,隔着玻璃闪光灯人的双眼和崇拜,心里明白我们仍拥有举世无双的爱与恨;徒劳就是我以为是赛车划走我人生的一大块,我尽力修补,却每每失败,因为那块领土的地契从始至终攥在另一个人手上,现在他就站在我的面前,我人生的转折,我一切坎坷的由来,我少年时的爱人,我缺失的一块,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站在那,尽力收敛我炙热的目光,害怕我身旁的合作伙伴看出异样,这就是徒劳,徒劳就是爱恨不能言,破镜难重圆。

 

等一下,我不能再想下去了,他冲过来了!Verstappen跟辆车一样冲过来了!他迅雷不及掩耳地横跨大半个摄影棚,一把推开了我面前的玻璃门,我什么也顾不上,下意识的扭头就要跑,结果一步都没迈出去,就被他扯住了胳膊,强大的阻力让我不得不回头,“Max”我说,潜台词是希望他能先放手,他一动不动,哦,我忘记了,他听不懂潜台词。

 

“Max,放手。”还是一动不动,看来他近几年是人车合一到连人话也听不懂的程度了,我想发火,又转头一看,Marlon很明显被惊到了,此刻也开始一动不动的张大嘴巴杵在原地。

 

我来不及安慰他,就被Max猛的一扯,一下子跌到他的面前,鼻尖都差点擦上,然后他微微的抬头,我们的唇瓣撞在一起,我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吓的要命,想往后退又被他搂住了腰往前一带,简直动弹不得,并且他明显不打算善罢甘休,那个吻还在加深,Max的舌尖在我的上颚挑逗一般的来回滑动,我开始喘不上气,于是狠下心死命咬了他一下,紧跟着我就尝到铁锈的味道,他舌尖出血了,但他还是没停下来,就着血腥吻的又急又凶,还像是报复一样用牙齿轻轻拉扯我的唇瓣,我被他越搂越紧,陌生的而又熟悉气息席卷了感官,我开始害怕,一边呜呜啊啊的闷叫一边拼命的推他,他终于放开我。

 

我脸烧的滚烫,当机立断开始往外跑,一直跑出了公司,跑到太阳底下,才想起来我是被人接来的,在这边没有自己的车,我也不认识回酒店的路,来不及多想,身后Max的脚步声跟过来了,我脑子一团浆糊,正要开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乱走一气,又被拽住了。

 

Max开始一语不发的拖着我走,我这几年疏于锻炼,他又一直力气大的可怕,我居然怎么也睁不开那只手,一路上公司职工人来人往我又拉不下脸来大喊大叫,只能压低了嗓子要他快放开我。

 

“No”他说,我气急败坏,正要踢他一脚,他停下来了,紧接着把我塞进他那辆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天知道市值几百万美元还是欧元的豪车里,怕我跑了还给我把安全带系上了。

 

他启动车子,速度一路飙升。

 

“Max·Verstappen,你是不是疯了?”我从刚见面就被他压了一头,到现在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发作。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真的带脑子出门了吗,你还当我们是十年前吗?”我一边骂一边掏出手机开始给Marlon打电话,打算给他道歉,手指刚点进通讯录,一只手就伸过来把我的手机往后座一扔,哦,豪车没有后座,我的手机打在后挡风玻璃上发出一声闷响,“你这是干嘛!?我警告你别想再插手我的生活!”

 

“那你为什么要插手我的生活!”

 

我正要问他我他妈什么时候插手他的生活了,电话铃声就响起来,不是我的,我看着Verstappen一把摁掉Raymond的电话,又把他自己的手机也往后一扔,又是一声闷响。

 

他现在简直比十年前还要不可理喻,“我告诉你我的合作要是出了一点差错你就完蛋了,我开着你的车撞死你!”天呐,我非常确定我已经十年没有这么情绪化的骂过人了,全都怪他!

 

Max这时候突然扭过他的脑袋,不看路看着我,“我有钱!我现在很有钱,你花我的!”

 

Fxxk…他这十年心智真的有在进步吗,是,我努力这么多年确实还是不如他赚的多,但这就这么值得他拿来嘲讽吗,还是说对他来说我的付出还是和十年前一样的不值一提,一样的可以忽视是吗?

 

“Max·Emilian·Verstappen!没人稀罕你的钱!!!”

 

他被我吼的一愣,冷着脸又把脑袋转过去了,我们终于开始趋于冷静,车里安静下来,摩纳哥在窗外倒退,半晌他开口“你当年走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我没说话,这个我理亏。

 

他继续讲下去,声音听起来和那晚电视采访里的一模一样,“George,我知道当年你走不是因为撞车,是因为我。”我把头偏向没有他的那一侧,“是我只顾着竞争以至于…以至于忽视你。我才是那个没有分清场上和场下情绪的人,不是你,从来都不是你。”

 

“George,我爱你,这一点从来都没有变过,我知道你从前觉得我们能成为伴侣简直是奇迹,再给我一次机会吧George,让这个奇迹再发生一次。”我听到这里,失去控制一般扭头去看他,他也在看我,我于是又把头扭回去,怕他看出我的异样。

 

我错了,这些年他没有变得听不懂人话,相反,Max找到了标准版正确答案,可惜我要的从来不是这个。

 

“Max,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我能听见我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冷得像铁,“你也不懂什么是恨,你只是突然意识到你需要一个人,需要一个人陪着你哄着你,这个人从前是我,但不代表会一直是我,你找到的也不是关于我的答案,是你自己的。”

 

他没说话,很安静,车自顾自的又跑了一段路。

 

“Max·Verstappen”我叫他。

 

“啊?”

 

“你他妈把车往哪开呢?”

“哦!我们家啊。”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根本就是听不懂人话,我刚刚说的他有听进他那个牛脑子里哪怕一个字吗。

 

“那是你家不是我们家,现在你…”他插进来,“就是我们家。”

 

“现在你给我把车开到…”我不想让他知道我住哪,我报了一个VERTEX附近咖啡馆的名字,报完我就后悔了,那个咖啡馆从前我们经常一起去,Uber司机和前男友是同一个人就是这点不好,你们的共同回忆太多了。

 

所幸他没说什么,还老老实实调转了方向。两分钟后我狼狈的从后搁板上捞出来我的手机,捞的时候没忘记把Max的手机再往里推点,我开门下车,周围已经有人举着手机在拍摄这辆机械黄金,“George?”Max从车里往外喊我。

 

“干什么?”

 

“我会自己找到的。”

 

“找到什么。”

 

“让你相信我也爱你的方法。”

 

然后他就走了,开着豪车扬长而去,留我愣在原地,几秒钟后被四周没放下的手机摄像头惊到,慌不择路的带上墨镜,往酒店的方向迈步,秋风灌进我的衣领,我止不住的想Max最后说的那句话,和那双直直看着我的蓝眼睛,什么叫他也爱我?我可没说过我爱他!他话里的笃定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从来都能笃定,又从来都能说对。

 

我想到这就气愤,猛地一下推开酒店的房门又甩上,巨大的响声把我从恍惚的怒意里抽出来,我才发现这一切简直不真实的像个梦,和Max吵架,和Max较劲,对他说的话感到恼火,又无可奈何,这些我在昨天还不敢肖想,已经快被雪藏到遗忘的瞬间今天又跳了出来,又跳回了舞台的中央。或许这十年也并没有改变太多,我想。

 

我拿出电话打电话给Marlon,电话接通前的几秒,我想起来一件小事。

 

刚刚Max把我放下来的时候,我发现,原先那家咖啡馆的位置,如今成了一家体育用品店。

 

 

Max

 

说老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干嘛,George骂我的时候连我也觉得我确实该骂。

 

我只是看着他,梦一样轻盈,我想,这一次不能让他逃走了,然后我就冲到了他面前,推开那扇碍事的玻璃门,一把拽住了他,他转过头来叫我的名字,我看着他的眼睛,他冲着我皮笑肉不笑的脸,和从我手中隐隐传递来的,他小臂的温度,他骨骼的形状,我才相信这一切不是又一个醉酒后的长梦。紧接着我就吻了他,用对George来说很不体面的方式吻了他,一直吻到他快喘不上气,才放开,天知道我多么眷恋他唇舌的柔软,但我刚一松开手,他就像条滑不溜手的蛇一样逃走了。

 

我们在走廊里追逐,我拿出超车的决心,紧紧咬住那条蛇的影子不放,直到再一次抓住他,我记得我向前看,走廊的尽头是光亮的一片海,George是光亮的一片海里的星星,我追逐他如同一个迷茫的水手,终于能够摆脱过去十年的飘摇和阴霾。

 

我直到把他塞进车里才真正安下心来,与此同时他也终于把那张微笑的扑克脸扯下来开始对我发作。

 

我由着他骂我,因为我确实像个疯子,但我不想他给别人打电话,尤其那个别人很有可能是另一个和他全方位契合,又和我全方位不搭干的商务精英,我伸手抢过他的电话,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它扔到后面去了。大事不好,我想,这有点像26岁的Max会干的事。

 

果不其然,George开始警告我别插手他的生活,但我想起来那些医院的监控,深蓝色的影子流星一样划过我的回忆,所以我问他为什么要插手我的生活,一边说一边按掉Raymond的电话。

 

几秒钟的沉默后,他开始担心他的合作,合作就是钱,我想,太好了,终于有一件事我可以帮到他了,所以我回头,告诉他“我有钱George,我现在很有钱了!你可以花我的。”

 

毕竟我的就是你的,我正琢磨要不要加上这一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George听完我的话后像法拉利的刹车一样爆炸了,我被吓的把脑袋转过去,开始盯着前面一辆宝马的车屁股。没关系Max,我安慰自己,没关系,反正你以前也一直摸不清George在想什么。

 

但我知道他还爱我,我想起他在我病床前的泪,想起他刚刚在走廊里看着我的眼睛,想起很多事情,很多年,我知道他还爱我,我就是知道,就是笃定,这是我为数不多不需要用胜利来兑换也能笃定的事。

 

他爱我不是因为我拿了八冠,不是因为我总惹他生气,也不是因为我们一起长大还住在一个街区,我知道,George爱我,仅仅只是因为我是Max·Verstappen而已,无论是从前那个因为拿了第二名被轻易抛弃的小小的Max·Verstappen,还是后来那个声名大噪包揽所有奖杯的Max·Verstappen,又或是现在这个莫名其妙又开始缠住他不放的Max·Verstappen,对他来说都是同一个人,我知道,因为我也这样爱他。

 

我终于开始了我准备已久的告白,“当年你走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一直到我说完后面的一大段话,他都没有动静,我怕我说错了话,又让他流泪,于是别过脑袋去看他,发现他正看着我。

 

他说我不懂爱,说我需要的那个人没必要是他,我想反驳他又反应过来他需要的不是反驳,他只是不相信,就像他离开前我们吵架,我因为他的冷淡质疑他的爱一样。

 

我一边想一边把车往George说的那家咖啡馆开,我当然记得这家店,冬休的一些日子里,我们会一起去这家店,他会带一本书,但从来没有机会看,因为我们总是无止休的聊天,直到杯子里的咖啡被续到味道让人忍无可忍才站起来,去找一家东南亚或是意大利餐厅解决晚餐。

 

这家咖啡馆已经倒闭了,就在不远不近的三年前,我把George放下,又叫住他,告诉他我会找到的,让他相信我的办法,让他相信从始至终我的选项里就只有他,再没有别的任何人的方法。

 

他没有说话,后视镜里,我看见他戴上了墨镜,白色的外套在风里翻起一角。

 

 

George走后,副驾没有空出来,取而代之的是Russell,很久没有出现过的Russell,他向我倾过来,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另一只手搂住我的脖子,这很罕见,他以前从不靠近我。

 

我余光撇见熟悉的,刚刚才送别的金色卷发,是Russell从侧面,轻轻的吻上了我的眼睛,我说“再见。”

 

然后,他就消失了。

 

 

 

Chapter 7: Still Thursday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George

 

Marlon轻描淡写地原谅了早上的闹剧,又轻描淡写地旁敲侧击了一下我和Max的关系,我则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总而言之,我们的二次合作已经是板上钉钉。

 

六点的时候,Kimi打电话来告诉我他今晚和朋友一起出去吃饭,我告诉他注意安全,他问我,“你还好吗George?你听上去好虚弱,你在干什么?”

 

“在床上坐着。”我说,“我还好,别担心。”

 

天暗下来,月亮斑斑驳驳地闪着光,我盯着落地窗出神,“我会找到的。“Max说,“让你相信我也爱你的方法。”

 

我知道他会成功的,他一向如此,言出必行,又志在必得,但他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我轻轻的对着玻璃窗里我的影子说,他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们的关系早就不再是从前的竞技游戏,我也早就失去了呐喊爱的能力。局势早已调转,我们丧失了势均力敌的默契,现在的情况是,拥有全世界的你和一无所有的我。

 

我慢慢的向后靠,直到感受到枕头柔软的质地,我觉得自己像躺在万丈高空上的一片云里,片刻的温存下,稍有不慎就会跌碎四肢百骸。

 

我打开手机,Alex早上传简讯关心我的情况,我那时即将去见Marlon,原本打算稍后就回他,但谁能想到紧接着Max粉墨登场,让这个应该很轻松的问题复杂程度直线上升,我的手指在键盘上来回删改,又实在不甘心在最好的朋友面前也遮遮掩掩。没办法,我从床上跳起来,我知道Alex已经从希腊回摩纳哥了,我要提前我的惊吓计划。

 

我翻出来Alex从前发给我的地址,这是他退役后新买的一套房子,两年前我还用工作为由义正严辞的拒绝了他的乔迁派对邀请。

 

拎着我刚刚在路上买的酒,进电梯,11层,然后,按门铃,我向门的一边侧身,尽量不被电子门铃的监控拍到,“谁在外面?”有个男声在里面问,和Alex的声音不太一样,我不以为意,以为是隔着门听错了。

 

“Food delivery for Alexander Albon!”我说,全心全意抱着捣乱的心思。

 

然后门开了,我在一瞬间同时被浩室音乐,人声,食物和酒精的气味袭击,节奏鼓点冲击着我从头到脚的每一根神经,更糟的是,等我适应了所有感官酷刑后惊讶地发现,我的面前站着的是Lando Norris,眼睛瞪大,一动不动看上去比我还震惊的Lando Norris

 

突然他一把把我扯进来,又甩上门,“Lando…”他的叫喊声把我打断了,“Max!Max!Max!”他开始扭头对着客厅某个位置大喊。

 

而我听清他在喊什么后恨不得立刻夺路而逃,“Lando!”我崩溃地叫他,他一转头发现我正死瞪着他,终于改口,“哦哦,呃…Alex!Alex!”

 

我正打算开始谢天谢地,觉得起码Alex还在这,就被又突如其来的几嗓子吓得要原地起跳。

 

“George!!”

 

“George!?”

 

“George!!!”

 

我确定我刚刚一口气听到了三个声音,有一个还是我儿子的。

 

于是在被喊得快要不认识自己的名字后,我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环顾了一下现在对我来说堪称地狱的Alex的新家。

 

我和Lando站在玄关,这个原本应该无人问津的小小空间由于刚才的动静,已经成了焦点中的焦点,露台边的沙发上坐着Pierre和Esteban,Charles,Carlos和Oscar在吧台,我一看到Charles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车手聚会,这是那个周四夜晚的,全是老朋友的车手聚会,很显然他们把举办地点选在了Alex家里。我视线再往右移,客厅里充满了游戏设备,桌游和酒瓶,而茶几边站着的…我咬牙切齿地发现是Max·Verstappen和,Kimi,很明显到我进门为止他们一直凑在一起聊天,刚刚还异口同声的喊了我的名字,好你个Andrea,趁我不注意勾结外人,至于剩下那个,我扭扭头,Alex从他的开放式厨房里赶了过来。

 

“George!你来摩纳哥了!”

 

我把酒塞给他,“别提了,谈合作。”

 

我们在厨房岛台坐下,他给我端来几个塔克和一杯橙汁,我才想起来从早餐后我就什么都没吃。

 

“George?”Alex突然叫我,我从食物间抬起头,看着他,黑色的短发和一层明亮的光晕,“到底发生什么了?”

 

世界很安静,塔可清脆的破裂,橙汁纤维在缓缓下沉,我眨一眨眼,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很多事,Alex,很多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和这里的某个人有关吗?”他给我端来一杯热巧克力。

 

我回头望向客厅,Max在看我,目光平静而又直白,他居然也可以像一条河,翠色的小溪流淌,线一样勾连住分隔的我们。我思绪稍一游移,正好对上Esteban挪揄的眼神,他对我很温和地笑一笑,接着捅一捅右边的Pierre,朝Max扬扬头又朝我扬扬头,后者立刻心领神会,我有些慌乱的回过头,找补一样灌下几口热巧克力,突然发现有什么在抓我的小腿,我低下头,是一条金色的长毛腊肠,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

 

我把它捞起来抱在怀里,Charles这时候从吧台探头看过来,很快活的说,“哦!你找到Leo了。”

 

我看向Alex,他还在等我的回答,热巧克力在我的胃里像一颗火烧的心,“和这里的很多人有关。”我说。

 

Alex坐的离我更近了一点,“你知道的George,现在还很早。”

 

“可我想我迟到了。”我轻轻的说。

 

他伸手挠一挠Leo的脑袋,小狗毛绒绒的瘫在我怀里,“可我想”他看向我的身后,那里有从前的生活和从前的我,“重要的并不是开始的时间。”

 

我的朋友耐心地看着我,我把杂糅着愧疚与不安的壳敲掉一层,现在这里有一点光照进来了。

 

我坐到了Kimi身边,开始和我的朋友们聊天,Pierre给我看他手机和Esteben上个月去南法的照片,一众合照里两个人同时笑容灿烂的不超过五张,我瞥见他相册里一张显眼的小图,里面有个人戴着顶厨师帽,“等一下,那是Yuki吗?”“对,他开了自己的餐厅。”大家都聚了过来,Leo在屋子里乱窜了一会又被Charles抱起来,“Lance开始专心滑雪了。”Esteban说,两个人云淡风轻的就又要开始吵架,所有人都见怪不怪,“所以,你现在是个金融顾问了?”Oscar问我,“差不多,但我收费更高。”我认真的说,澳洲人开始微笑,“我们当时都以为你会去FIA应聘。”

 

“哦—”我遗憾的感叹,“我确实考虑过,但他们说我不能为难Toto,我就放弃了。”话讲到这我们都笑起来,Max的面色有些发红,我胸膛里那朵万丈高空的云突然降落了,金色的海水里,温暖的细沙裹上我的脚踝,一切都像炉火一样明亮,不辞而别的遗恨被轻描淡写的原谅,我看向我的左边,Alex冲我挤一挤眼睛。

 

Kimi在偷偷看我,毕竟按道理来讲我们现在应该不认识对方,自然也不会交流,我安抚地摸一摸他的脑袋。

 

“你们认识?” Charles问我,“某种程度上吧…”我说,“我认识他爸爸。”

 

Max看上去很自然的接受了这个回答,天知道Kimi都跟他说什么了。

 

我们后来一起玩了桌游,Lando大开杀戒,Max一输再输,所有人都跑去往他脸上贴白纸条,他最后看上去像个绷带断裂的木乃伊,我哈哈大笑,“难以置信我们已经三十几岁了。”Alex在我旁边摇摇头。

 

午夜的时候一切慢慢结束,我和每个人在门前拥抱,告别,或许明天就会再见,我默默地想,时隔多年,这样的期盼再一次进驻我的生活,再转过身的时候 ,屋子里只剩下Max和Kimi

 

“那我…”Max开口。

 

“我送他回去!”Alex这时候一下子跳出来,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拽着他半只脚迈出了大门。

 

“好好享受。”临走时他压低嗓子告诉我,旁边是Kimi困惑的脸,小孩估计到现在都没搞明白今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我合上门,叹一口气,和Max面对面,“George…”我看着他,伸出手取下他左耳残留的一截白纸条,耳垂的温度轻轻擦过我的指尖,“你找到了吗?”我问他,这是个幸运的夜晚,宽容和爱轻轻正悄悄地降临,我终于厌倦了等待,有了直面他的勇气。

 

我们在地毯上坐下,他的眉弓像一把温存的箭,“我找到了。”Max的声音坚定的像铁鸟的鸣叫。

 

他说,“因为你总让我悲伤。”

 

“你找到的让我相信你爱我的理由是因为我让你悲伤?”

 

“嗯。”他点点头,“悲伤,痛苦,还有很多愤怒,但即便如此我还是会选择你,你还是会选择我,这就是我的理由。”

 

“你说完了吗?”我是不是应该跟他说对不起,毕竟跟我在一起让他这么痛苦,我挂起来我的冷笑,但Max还是看着我,用他一贯的稚拙的眼神。

 

“没有George,还没有,你说的对,我不懂恨是什么,也不懂爱是什么,我或许一无所知,但我有一件明白的事,就是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哪怕悲伤,哪怕意外,哪怕你恨我,哪怕在你面前我赢得不多还总输,我还是希望我们不会分开,你不会走,你是我人生的例外George,是哪怕痛苦也幸福的例外,相信我吧,相信我需要你不止是因为快乐还因为痛苦,因为我知道这就是我们,是全部的你和全部的我,是我能做出最勇敢的决定。”

 

然后他顿一下,“我说完了。”

 

我的泪水直往下淌,我看着他,看着Max前倾的心和烈火烹油的宣言,看着他赤诚的火海一路蔓延上我的身躯,而我终于不再因灼烧而痛苦,因为我知道那火原来是他的伤口,是我们曾经恨的遗孤,我靠近他,一点又一点,直到左耳贴上右耳,心房一同共鸣,我的泪在他的后背滚落,“Max…”

 

“嗯?”

 

“谢谢你。”谢谢你,愿意重新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愿意走到我的面前,让我明白时间的尺度也可以是我们丈量爱的工具,一无所知和全知全能也可以是心的一体两面,而当我念起你的名字,祂就翩翩起舞。

 

我就这样倒在他的怀里痛哭,流尽这过往的泪水,我想,幸福就不会离开。

 

直到我渐渐平息下来,Max开口,声音颤抖,“George?”他问“所以…你会相信我吗?”

 

“嗯”我说,“我相信你的爱,Max·Verstappen。”然后他抱紧了我,一切都像幻境一样美好。

 

 

 

“你去医院看我了对不对?”他端过来两杯香槟,我蜷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懒洋洋的用鼻音回他一声,“你也会看我的比赛对不对?”他不依不饶,我翻个白眼,“从来不看。”香槟的味道很熟悉,我一口气喝光我那一杯,又把Max的抢过来,“嘿!”“行了世界冠军,你已经喝的够多了。”

 

他扑过来,我怕酒撒出来,又一口气喝下半杯,紧接着他就黏黏糊糊吻上来,舌头在我嘴里胡乱搅动,直到我因为气短身体发软,半推半就的被他抢过剩下半杯酒。

 

“叮”我的手机响了,连着好多声。

 

屏幕亮起来,我以为是工作上的消息,把手伸向茶几要拿,但紧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连续不断的提示音,这次是Max的手机,屋子里开始此起彼伏的响起来刺耳的铃声,我们对视一眼,他放下酒杯。

 

锁屏页面上,ig和X的通知在连绵不断的涌出来,每一个上面都写着“Breaking!”有电话拨进来,是Carmen,我接起来,Max安抚地搂住了我。

 

“George!你看到消息了吗?”她声音很急促。

 

“什么消息?”我几乎要窒息了。

 

“你和Max·Verstappen,God!公关部被吓坏了,但我们已经在拟声明了。”

 

我眼前发黑地退出通话界面,指尖在颤抖,我点开我的ig,立刻就看到巨大的,鲜红的“Breaking”,而配图则是…我看向Max,他在看同一条消息,配图是在那条走廊里,我们的吻。

 

Carmen的声音没有停下来,清晰的像霹雳一样打进我的耳朵里,“George!已经有客户打电话来问了,你起码得告诉我点什么。”

 

我好像突然不会说话一样哑住了嗓子,重力失常,我无力地向后靠。

 

突然间,大门打开了,我被声音刺激到,猛地抬头,Alex神情凝重地走进来。

 

 

 

Max

 

完全乱套了,我接到了Kimi,把他带过来,介绍给大家,我们聊天,一切正常。然后,突然间,Lando开始大叫我的名字,声音能让石头活过来求他闭嘴,我回过头,George正站在门口,穿着浅色毛衣配一条米色围巾,手里拿着一瓶香槟,他总是这样,在某一个平常的不可思议的时刻,突然降临。

 

他问我找到了吗,那个方法,当然,我当然找到了。

 

我们分开后,我就回家去了,一路上海面金光灿灿,棕榈翠盖如云,我推开门,正午的太阳晒得露台的地砖发烫,阳光让屋子里一半的家具过曝,我在刺目的白光里接起来Raymond的电话,“不,我不会让George签保密协议的。”我说,同时还在给自动喂食器加粮,“你也不应该去联系他。”我把外套脱下来,“你得把拍摄挪到下周,后天就是比赛了。”这话很没说服力,毕竟我之前会在正赛前一夜还直播游戏到凌晨,我把车钥匙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到玄关的托盘里,托盘的旁边是几块裱起来的金牌,金属装饰,还有一个…木头像框,我挂掉电话,“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像框里的照片是十二三岁的我和George,一人拿着一个奖杯,赛车服上有橙色的条纹,我们是队友。这张照片十年如一日的摆在玄关,我也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在这里。我看向落地窗外的摩纳哥,2.08平方公里,开车一圈只需要十五分钟,拥有我需要的一切,除了George·Russell,我从前以为这样没有不好,不过是思念,平淡的思念,平淡的怨恨,今天他再一次来到我的面前,我才发现,原来没有什么不好的真正含义是什么都不好,原来没有你的摩纳哥也不再是我的伊甸,原来谜底就在谜面上,分离的背后是悲伤,悲伤的背后是思念,思念是因为恨,而恨却是因为爱。

 

我就是这样告诉他的,这就是我的理由了,我说,带着可耻的坚定。

 

他一开始在生气,笑得又硬又冷,然后,突然间,一切戛然而止,George流泪了,滚烫的眼泪落在我的背上,我抱紧了他,他说,“谢谢你Max”,我感受着我怀里他的温度,命运的温度,一切的伊始,是你重新出现在了我的生活中,让我交到这样的好运,我才是那个应该感谢的。我抱紧了他。

 

然后灾难就发生了,BreakingBreakingBreaking,George不停地接起电话又打出去,而我不停地挂掉,接收Raymond的信息轰炸,Alex则忙着和所有来找他刺探的人遮遮掩掩,除了不相干的媒体和圈内人士,居然还包括Lando。

 

 

 

 

至于现在,我抬起手,敲响了Alex家次卧的房门,“George,能让我进来吗?”

 

Reymond在上午就做了紧急公关,最后还是被一个员工泄露出去,半小时前他就告诉我,公寓和George的酒店已经被记者层层包围,我们最好待在Alex家哪儿也别去,George从那时候起就待在房间里,我很担心他。

 

“你得让我进去!George,我很担心你,我们能一起处理这件事。”

 

Alex来了,端着一杯热饮,“他还是不肯开门?”我点点头。

 

“George,开门吧,是我,你需要休息。”回应是一片寂静,然后慢慢的,门后面传来很轻的脚步声,门开了,George站在后面,眉毛拧在一起。

 

他接过那杯热茶,安慰的握了握Alex的手,随后Alex就走了,他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挤进门缝里,George坐回到地毯上,床上丢着他的手机,上面显示着insta评论区,网络上那些人讲话一向难听,尤其是对他,我走过去把手机拿起来,最高赞的评论就是Russell会毁掉Verstappen,我熄掉屏幕,“George,不要理——”“Max…”他打断我。

 

我看向他,等待着。

 

“我还没有准备好……再次迎接和你在一起后的一切。”他没有看我,而是看着窗外,摩纳哥即将日出,太阳是蓝色的,云也是蓝色的,他的目光在蓝色的光芒里融化开来,声音像隔着一层雾。

 

“George,我们不能因为这个就再次分开,十年前我们就是这样,这次我们可以一起面对。”我的语气很急促。

 

“因为这个?Verstappen,因为这个?”他站起身来了,声调拔高,开始叫我的姓。

 

“这对你来说又只是一件小事对吧?发几个通告,一则十几秒的声明,然后你就可以接着毫发无损的当你的八冠王,所有人都会继续捧着你,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George我从没这么想过,这不是我的—”

 

“那你应该想一想了Max,你应该想一想了!因为这一切因为你才发生,如果你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计后果地做出这件事,我就不会再被人翻出来痛批一次又一次,在我的客户面前百口莫辩。”他向前一步,我往后退了一步,我很少后退。

 

“George,我们可以把损失降到最低的,你冷静一下,已经有解决方案了,你不能把这一切都直接归罪于我。”我无力地辩解,心里明白他说的对。

 

“好,你说冷静,那我冷静地问你Max,你有没有想过,我在伦敦的事业,我一个人从无到有经营了十年的事业?这不是又一次可以处理的公关危机Max…这是我人生的三分之一,和新加坡一样,无法改变的人生!你已经毁掉了前半部分,现在你还想毁掉后半部分吗?”

 

没等我有机会回答,他的手机又响起来了,George走向床边,擦过我的肩膀,然后走出了房间,我听见他说“Carmen”

 

日出了,我坐在床边,心里一团乱麻,金色的一束光刺痛我的眼睛,全心全意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留住他。

 

我一定要留住他。

 

外面打电话的声音平息下来,我走出去,George看着我,我看着他,他的眉眼变温和了,光芒落在他的肩膀上,没有等到我开口,他说,“Max,我今天晚上很开心,这是真的,我真的相信我们可以像从前一样快乐,会重新在一起,像你说的一样,一起应对一切。”

 

“我们确实可以—”我激动地说。

 

“不,我错了,我没有准备好,无论是舆论还是你的爱,我从来就没有准备好过,你确实没有错Max,你只是在做你自己,从头到尾都是这样,但你对我而言已经足够沉重了,更别说剩下的一切。”

 

“你走吧。”他说,我看着他,近乎哀求,“你走吧,摩纳哥是你的城市,它不会为难你的。”

 

“给我们一次机会吧George…”

 

“我更想把这次机会给我的人生。”

 

又是一阵沉默,他很坚决,而我照做了。

 

我推开大门又合上,进电梯,下楼,走出去,接到消息的记者一拥而上,我一语不发,闪光灯咔嚓作响。几分钟后,我驶出地库,有人隔着车门发问,“Max,能告诉我们George关于那个吻的态度吗?”

 

我想一想,降下车窗,“这整件事都和George·Russell没有任何关系,是我单方面对他造成了困扰,一切的问题都shi wo dai la,明天我的团队会发布正式声明。”

 

我说完这句话,启动了引擎,时间显示现在是7:47,距离我们重逢不过短短二十个小时,这一天才正要开始,但关于我们的一切都结束了。

 

 

 

 

 

 

Notes:

大家的评论都有在认真看,能得到这么多回应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真的很感谢所有同好。

Chapter 8: Friday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George

 

我现在正坐在Albon的私人飞机里,谢天谢地FPL两小时不到就批下来了。

 

Kimi的赛道测试取消了,他临时接到消息,要代替二号车手跑今天的一练,非常,非常临时,他刚被Albon送回酒店,还没睡上几个小时就被Zoe塞进了往尼斯的车里。

 

这也就是说,在我因为该死的绯闻消息和Max大动干戈的时候,我儿子正独自飞往米兰,而在Max大摇大摆驶出地库,把我刚刚和Russell在一起写在脸上的时候,Kimi甚至已经和车组开完了会,顶着压力开始熟悉车库和座舱了。而我对此一无所知,直到Zoe的电话在Carmen和公关的轰炸间隙里插进来。

 

电话一直盲线,我一直打到第三遍才被人接起来,“Kimi?”

 

“Papa…对不起…”他声音细细的,听着就让人心软。

 

“对不起昨天晚上没告诉你我会和Max一起去的聚会,我发誓再也不会和他说话了。”

 

“你发誓?”

 

“我发誓!”

 

我叹一口气,算算时间,他应该刚应付完媒体采访,“Kimi?”

 

“我在Papa…”

 

“我是开玩笑的,你当然可以继续和Max说话,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不希望会影响到你的判断,如果和Verstappen做朋友能让你愉快的话…”我咬一咬牙,“亲爱的,那我就会支持你。”

 

“我真正生气的是,Andrea·Kimi·Russell,如果Zoe没给我打电话的话,你是不是打算等你的比赛结束了再告诉我这件事?”

 

“哦……”他开始支支吾吾的。

 

“我看到消息了,到米兰的时候,我觉得…你或许更需要休息,我可以一个人比赛的…真的!”

 

“Kimi,听我说。”我看向舷窗外,对流层丽日照耀下一片光灿,“你记不记得你刚来那一年,事务所很忙,有一天我终于有时间可以去学校接你,我问你为什么从来不要求我带你去游乐园之类的地方?”

 

“嗯,我记得。”

 

“那个时候我以为是你跟我还不亲,所以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是个下午,我记得,伦敦又在下雨,我们在车上,挡风玻璃起了雾,Kimi系着一条红红的围巾,“结果你说,因为你觉得我太忙了,希望我在休息时间能好好吃饭睡觉,Kimi,你记不记得?”

 

“嗯…”幸亏采访结束了,我想,他要哭了,都是我传染的。

 

“那天我就告诉你,自从你进入我的生活后,就成了我努力工作最大的动力,我只要想到你,再累也会很愉快,生活太糟糕了,但你一直都让我骄傲Kimi。现在,你怎么会觉得,我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错过你的首秀呢?”

 

“那…那你会来对吗,来看我比赛,真的能赶到吗?”他声音里带着鼻音。

 

“当然了,我的小朋友。”我从托盘上拿下一杯香槟,但紧接着就被Alex从我手上夺走,啊,算了。“你Alex叔叔现在是有私人飞机的人了。”

 

“好了,现在去热身吧。”我说,“哦,最后一件事,你不能打他。”

 

“不能吗?他就是在欺负你啊!”被我说中,小孩也不抽抽了,一下子变得激亢起来。

 

“不能!”他之前干过这事,有个和他一起训练的小孩跟他说了我的坏话(我估计很难听,毕竟两个孩子都不愿意讲),结果下一秒就莫名其妙的被Kimi一拳打得鼻子流血,我赶到医院的时候Kimi还又得意又委屈又犟的看着我。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他很像他的偶像。

 

况且更关键的是,这件事要打也是我打。

 

我放下电话,看向对面的Alex,“天啊,他的F1首秀,这么重要的时刻,我差一点就错过了。”

 

“虽然说已经这么多年了,但看你当好爸爸还是很好笑George”

 

我白他一眼,“我一直都很称职的好吗。”

 

“说真的,你打算怎么办?”Alex问我。

 

“什么怎么办?”我当然知道他在问什么,但我决定先装傻再说。

 

“当然是你和Max,别告诉我你又打算和之前一样,打包逃回英国,然后又连着三个月不和任何人联系。”

 

正有此意,我想,他在抱怨我呢,当年我逃回伦敦,足足三个月都在公寓里自怨自艾混日子,Alex问了差不多有一万个人才终于找到我,又在冬休的时候把我绑到他家,好让我振作起来。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就瘫在椅子上,伸出脚,轻轻踢他一下,他毫不客气的踢回来,“你还爱他吗?George”

 

“这不重要。”我看着飞机的天花板,内饰是浅浅的灰色。

 

“不!非常重要。”他斩钉截铁的说,我慢慢地低头,看着他,我朋友很少这么严肃。

 

“你在怕什么George?”

 

“你什么意思?有什么可怕的。”我问他,坐直了,像铅块滑进了胃里。

 

“我太了解你了,你一点儿也不害怕舆论压力…“Alex挥挥手制止了我插话的意图,“从前还开车的时候就是这样,你讨厌他们,但是你不会害怕。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和Max在一起的话,网络上的三言两语是没办法打垮你的George,除非你在害怕,害怕别的什么。”

 

飞机在降落,我靠在椅子上,感觉身体正因为动势一点点变轻,轻到像一双翅膀,只剩下羽毛和心脏。Alex说得对,他太了解我了。

 

 

Max

 

我到了米兰,Raymond把Chris叫来,然后要求我明天应对记者的时候背pr写好的套话,之后再发布他们整理好的声明,我草草扫了一眼,然后说,“不。”

 

“什么?”

 

“你自己今天早上亲口告诉记者,明天会发布声明,你还想要舆论进一步发酵吗Max?你不会得偿所愿的,因为这事已经没有发酵的余地了!”我的经纪人看上去相当的崩溃,Horner则没什么动静。

 

“我说我会发布声明,但没说我会把错赖到George身上。”

 

“我们必须把这个责任摆脱掉Max,否则媒体不会放过你的,况且我们只是说这是场误会,谁发起的争端并不重要,无论是你还是George·Russell”

 

“不。”我说。

 

“如果你不发这个声明Max”Horner终于说话了,“我们就不得不把舆论导向到George上了,你知道的,总要有个交代。”

 

我盯着他,他也盯着我,看上去胸有成竹,这么多年过去,他人虽然变老了,但还是一如既往的狡诈,他很确定在这件事上我是拼不过他的。

 

“好吧。”好吧,我说,我会发声明,也会给记者一个“交代”的。

 

 

我走出休息室,蒙扎的看台上已经是一片红色的海,车组刚刚开完了会,今天的练习赛会测试我们的新套件。赛前采访的时候,我惊讶的发现,法拉利的二号车手临时换成了Kimi,这太突然了,他已经决定明年和法拉利签约了吗?我站在他身后的非媒体准入区,碍于最近的事故,我的采访取消了,这真是今天发生的唯一一件好事。

 

Kimi穿着红色的短袖队服,应对媒体的时候很聪明,我总觉得他在这方面的聪明很熟悉,不太像法拉利pr的结果,等他结束采访,我走过去和他打招呼,“Kimi”,很出乎意料的是他没理我,瞪了我一眼就扭头走向p房了,我把刚伸出去的手收回来,有些莫名其妙,昨晚我们还在聊天,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一练在一点半准时开始,我们的车状态一般,抓地力很弱,左前轮也有些不对劲,开赛十分钟左右的时候,我做完一圈基准圈,GP在tr问我胎温如何,“不太好,赛后我们需要讨论一下排位的方案。”紧接着我就看见一辆在沙石地冲上墙的法拉利,周围一地的碎片,看上去是已经报废的悬挂“那是Kimi还是Charles?”我问。

 

“Kimi,他转向过度了。”

 

“Well…nice try!”我说,驾驶风格比车手本人硬,对新秀来说这是好事。

 

二练的长距离测试差强人意,工程汇报结束后,还有一个和车组的长会,来决定明天排位的策略和尾翼的特调,一直到九点才准备离场。我从p房往外走,在停车场碰到了Kimi,他站在一辆296旁边,法拉利在夏休结束后的几场比赛都很挣扎,这周主场作战更是全力以赴,他作为青训车手留到这么晚也情有可原。我没拿中午的意外当一回事,正想走过去和他打招呼,谈一谈他的退赛,就看见那辆296的车窗降下来,场灯照亮一张已经和我分别的脸,蓝色的眼睛正注视着面前的新秀,那是George的脸,George的眼睛,我们离的很近,但我正好站在一辆他视野盲区的V-Class后面,看见他穿了一件灰色的外套,红色车漆的反光隐隐映上他的脸颊,他们在讲些什么,他的金发难得一见的很松散地垂下来,那天聚会上George说他认识Kimi的父亲,我以为只是梅奔车手之间普通同事的关系,没想到他们居然好到他会来看Kimi的比赛。

 

“我保证我们会早点休息的,Oliver明天还有比赛……”我听见Kimi说,Bearman是今年的新秀,我才想起来他也是FDA出身。

 

“好的…好的…再见Papa,帮我向Alison问好,我明天就去找你们。”他说完这句话后,就一头钻进了身后的一辆Roma里,而我站在那辆V-Class后完全呆住了,简直像刚刚引爆了一颗以我为中心,且毫无缓冲区的炸弹,直到十几秒后两辆法拉利都扬长而去,我才清醒过来一点儿。

 

等一等,等一等…

 

尽管我今天又被George分了一次手,被Chris施压,跑了两场糟糕透了的比赛,被媒体轰炸了至少三遍,还开了一晚上会,但我很确定无论是在荷兰语意大利语还是英语里,Papa都只有一个意思…所以那个被梅奔压榨的父亲,根本不是什么F2F3的车手,所以George会模棱两可的说和他认识,所以Kimi才会有那种和pr不同的,让我熟悉的圆融感,以及那种独特的语调,因为他是George的孩子!当然更重要的是…George和别人有一个孩子!

 

我已经不记得我是怎么回到酒店,又怎么回绝掉Crane的iracing邀请的了,总之等我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坐在了我房间的阳台上了,面前的玻璃桌子放着半打啤酒,手里拿着上半打的最后一瓶,Kimi今年十八岁,十八年前George十七岁,也就是说,在我开一级方程式的第一年George背着我和不知道谁有了一个孩子,啊不不不不不,我摇着头把这个假想甩出去,这不可能,第二年他就搬来摩纳哥了,这不可能,况且无论是昨天聚会结束还是在工厂我们见面,他都没提到有这么一个人…这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我忍不住想,英国人还是意大利人,George爱他吗,他好过我吗,对George来说好过我的人应该不少……不不。

 

我又喝一口那瓶在冷柜里放了估计有两万年的啤酒,蒙扎的夜风吹过来,带着皇家公园苦楝树的气息,苦楝树…我想起来George的庭院,想起来他既然要代Kimi向Alison问好,那他现在一定已经回到了米兰,回到了那栋浅黄色的房子里他有着白色窗框的卧室,轻纱被秋风吹起来,楼下Steve和Alison会一起在沙发上看RAI3台的晚间节目,George走后,我很久没见到Alison了。我渐渐冷静下来,他不爱他,我想,起码他不爱他,如果他们相爱,那George昨晚就不会告诉我,他相信我,况且我知道他不是在一段关系里有余力分割爱的人,更大的可能是这个孩子真的是他某个车手朋友的,是他收养的,但那个更小的可能呢,我没法不去想…

 

我看一眼表,现在是十一点,不太早了。George一向有他的理由的,我想,如果他不告诉我,那我就等着,如果他爱那个孩子,那我也爱那个孩子,我们总归还有这样一点默契。但现在,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不得不做的事在等着我。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好的选择,或者是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但这是唯一的机会,他不会久留,我也无法再忍受下一个九年零五个月了。

 

总得试试,我想。

 

我打开摄像机,我不太会用这个,镜头闪着红色的光点,我猜这代表它正在运作,我看着那个光点,却想起George蓝色的眼睛,如同此刻注视着我的不是那台机器而是他,然后,我走到镜头前,开始了我的退役感言:

 

我在此宣布——


我将在 2033 赛季结束后从一级方程式退役。


我知道这个消息非常突然,接下来我会告诉你们为什么。


我热爱赛车,从三岁开始这就是我生活的全部,老实说,我从前以为这也会是我一生的全部,你知道的,打开维基百科,搜索Max·Verstappen,词条下面写着男,1997年出生,曾经拿下八次一级方程式世界冠军,效力于红牛车队,逝于某年某地。


二十岁的时候,我会觉得这样没有什么不好,或者说,我会觉得这样简直太好,能永远和我的事业并肩。但是现在,我三十六岁了,生命对我而言早已不再是三个词条,全部的赛车和全部的胜利,有一些真正重要的东西被我遗漏了,就在出生和曾经拿下的间隙里,就在我生命和胜利的间隙里,在一切的一切之前,还有一个席位,一个来得太早以至于我习以为常的席位,一个来之太易以至于我常常忘记的席位,一个关于爱的席位,一个你们现在已经知道属于谁的席位。

 

那么,我又是谁?

我是Max·Emilian·Verstappen,

我是一名职业一级方程式赛车手,我在摩纳哥生活。

我有很强的好胜心,总是相信自己的直觉,会和热情而又直率的人做朋友。

我喜欢蓝色,喜欢番茄汤,喜欢猫和狗,喜欢FIFA。

我喜欢明亮的眼睛,带转角的露台和亚麻衬衫。

我永远相信信念,相信进步,也相信我能在任何方面变好,因为你不可能完美。

我讨厌输和街道赛,讨厌社交网络和红毯,讨厌分离也讨厌重逢,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次意外会在什么时候发生,但它一旦来临,我就会全力以赴。

我人生的万物理论是纯粹的爱,可惜总有例外。

我是个务实的人,但有时候也会喜欢华丽的东西。

我是个不会放弃的人。

 

我从没想过我会和赛车告别,就像我说的,我以为这就是我能拥有的全部,但是现在,一些更重要的事发生了,一些我曾错过的事发生了,一些我曾像追寻胜利一样追寻的事发生了。所以,我要离开了,我相信有一天,时间和雨水会抹去我在赛道上的痕迹,就像它们曾悄无声息抹去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一样,明天属于那些正在塑造今天的人,我是Max·Emilian·Verstappen,感谢过去三十年所有人的支持,再见。


我关掉摄像头,那个红色光点不再闪了。

 

Notes:

Max的感言有参考Seb的退役视频,拜托都去看好吗,那个视频真的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Chapter 9: Saturday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George

 

Kimi在阿斯卡里弯失误,他入弯太偏右了,右后轮压上了路肩,紧接着就开始打滑,旋转后撞上了护墙。他在tr里和团队道了歉,回到维修区后情绪依旧很低靡,我和Alex坐在休息区里,看到他穿着降温背心走进来,下半身是脱了一半的火红的赛车服。



“也不算太坏。”我站起来,拍一拍他的背。这是实话,他表现的很有勇气,这才是车队内部真正看重的。

 

他抱住我,“下一次我会做得更好的。”他一向对自己要求很严格,我有时候觉得这不完全是我的影响。

 

新秀刚出场就撞车,媒体区的采访他是躲不掉了,我看着他跟着pr往外走,“简直像个劫匪…”我跟Alex说。


“你看上哪个银行了?我提醒你,你儿子可成年了,不能减刑了。”

 

“去你的Alexander·Albon”

 

我说的是时间,可恨的时间,带走不该带走的,又留下不该留下的。

 

“你得保证周四的事不会再发生了亲爱的。”我坐在Alex不知道哪弄来的一辆Ferrari296里跟Kimi说。车组汇报,采访,模拟器测试和又一个采访,各种事务堆在一起直到九点才结束,刚刚Kimi突然告诉我说他今晚想和Bearman住一起。

 

“还有,不要熬夜太晚,也不要乱吃东西。”我说,我也不想太啰嗦,但我还记得我十八岁的时候有多不安分。我稍稍一侧目,来自艾塞克斯郡的年轻车手在车里好奇地看着我们。

 

“我保证我们会早点休息的,Oliver明天还有比赛……”他热切地说。

 

然后他搂了我一下,我们说再见。

 

Alex开着车往米兰去,夜色逼近,我们上了A52高速,我今天一天都没怎么休息,现在困意混沌的涌上来,车手聚会和Max的背影好像都已经变成了另一个十年前的事。

 

路灯渐渐变成一条条发光的细线滑过车窗,天上有紫色的云,星星并不太亮,这辆车被Alex开得很稳,我慢悠悠地开始做梦,在梦里,这一个十年很美好,我没有撞车,我和Max也没有分开,我们只是一直开车,一直开车,累了就休息,难过就拥抱,没有人看见我们,也没有人阻拦我们,梦里摩纳哥的海永远闪亮,Max永远在我的身边,伦敦的阴云和复健的生长痛不过是一个噩梦,他握住我的手,我就相信一年有十二个月的春天,在这里花开不败,日升不落,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个角落,是小小的,温暖的,明亮的,并且永远都属于我们的。

 

“George…”有人在摇我的肩膀,A52原来比我想的要短,“George…”我想我今天真对不起Alex,让他当了我一整天的司机和陪护。

 

“George…”

 

我抱着歉意,终于扭过头,睁开困顿的眼睛,车里没有开灯,等到黑暗退走,光晕缩小,一切变得清晰,我却发现站在窗边,伸出手来推醒我的是妈妈。

 

我一下子打开车门,想看一看她,她抱住我,我不愿意撒开手,她摸着我的背说,好了,我们进去吧,夜晚降温了。我直起身子,妈妈伸手拢一拢我的衣领,“Alex呢?”我没在车上看到他。


“他先进去了,你爸爸给他热了点吃的,他也累坏了。”

 

我们往院子里走,门前新修的路灯有浅浅的光圈,我看见喷泉不再喷水了,水池里蓄了些落叶,我问妈妈怎么回事,她说两个月前坏的,找人修过,好了几天就又坏了,我点一点头。院子里弥漫着苦楝树和秋天的气息。

 

我走进客厅,看见Alex坐在厨房岛台边吃一份罗勒滑蛋配鸡肉,爸爸在炉子边加热另一锅不知道什么菜,我在Alex旁边坐下来,“睡得怎么样?”

 

“还不赖。”我端起来牛奶喝一口,爸爸转过身,端给我一盘海鲜炖饭,热气腾腾带着一点儿香料气息,我站起来抱一抱他。家里没怎么变化,屋檐下挂了几个新的麻绳手工艺品,铃铛被夜风带得打旋儿。

 

我看一眼时间,十点半了,妈妈和爸爸在我们对面坐下来,“Kimi怎么没来?George,慢一点吃。”

 

我正在专注的和一只虾搏斗,我饿了,我想,真的饿了,“他去和朋友住了。”Alex帮我说。

 

妈妈点一点头,我抬起脑袋,岛台的吊灯很温和,她笑着看着我,我想不用再担心那些爆炸新闻了,我继续吃爸爸给我做的那份炖饭,我回家了。

 

我的房间陈设没有怎么变,我把外套放在那把青绿色的曲木椅上,是Max第一次跑美洲赛道的时候背回来的,飞十三个小时背回来一把椅子,就因为“它的颜色很特别”,我轻轻笑起来。Alex睡在隔壁,我发了几则消息给事务所,就躺上了床,白色的窗纱在月光下起伏,树影混杂着光斑攀上了天花板。

 

我害怕他离开,我想,我害怕我并没有那么值得被他选择,我害怕我们又一次陷进痛苦的泥沼,或者更糟,我们快乐,因为快乐使人眷恋,回忆像甘美的毒药,腐蚀一切后我就无法再次承受离别。柑橘的气味从枕套里开始蔓延,困意再次涌上来,我不愿再细想,放任自己陷进了睡梦里,陷进了属于我们的另一个十年里。

 

我听见风铃的声音了。

 

我醒过来,光芒很刺眼,看一看时间,已经是中午,天光大亮,被子很暖和,我坐起来,伸个懒腰,听见院子里有很热闹的声音。

 

从我房间向下看,庭院金光灿灿,天是湛蓝的,Kimi在追一条乱跑的不知道哪来的棕白色波士顿梗,Alex站在木头长桌边,姐姐在他对面一起准备配菜,她说了些什么,Alex哈哈笑起来,爸爸在给烧烤架加炭,浅色的青烟冲上了树冠,哦…妈妈看见我了,她伸出手挥一挥,“我马上下来。”我喊道。

 

我洗漱完,跑下楼,刚走进院子就差点撞上那条波士顿梗,“哪儿来的?”我把它抱起来,它汪汪地叫,“Oliver的。”Kimi说,他跳来跳去地拿着玩具逗它。

 

他说他一会儿要去看Bearman比赛,意大利今年的排位赛早往年一个小时,在三点钟开始,我也乐得他和同龄的朋友在一起。Alex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串生的彩椒鸡肉串,“来帮忙。”他一肘我,我肘回去,又跟着他一起去桌子边串菜。

 

Cara贴了贴我的脸颊,我们开了几个玩笑,过一会儿又问我关于那个吻的事,终于有人提起来这件事,我简直是松了一口气,没有什么,我告诉她,完全是意外,他碰见我,冲过来,就这样。

 

“就这样?”

 

“就这样!”

 

Cara很挪揄地笑了,没等我再争辩,爸爸催我们把菜端过去,“我说啊,你们要是只想吃炭条当午饭的话,下次我就不去买菜了。”

 

我们在院子里吃,太阳让院子里除了烧烤酱还有一股燃烧枯叶的气味,饭桌上我们聊了姐姐的美国男朋友,聊了明年种什么花,聊了Alex的高尔夫投资,还聊了Kimi失败的高中学业,大家都在笑,我一盘接一盘的吃烤花菜,快乐弥散在空气里,你永远也不知道生活什么时候会再次这样眷顾你。

 

吃完饭,Cara要去机场接她的男友,Alex去看望朋友,爸爸妈妈出门去郊区,他们在考虑要不要再买一个农场,Kimi去看比赛,家里又只剩我一个人,妈妈告诉我冰箱里有处理好的水果,Kimi问我要不要把Pepe留给我,“Pepe?”他举起来那只波士顿梗。

 

我送走他们后,赖在沙发上,抱着毯子,穿堂风带进来一股凉意,我并不急着回英国,反正情况很难更糟了,好在核心客户没有什么损失,Carmen要我干脆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回去,我知道其实他们都在担心我。我去厨房,给自己做了一杯卡布奇诺,深色的咖啡液一点点滴下来,在杯底汇聚,我总觉得,好像已经度过了无数个这样的下午,咖啡,太阳,秋天,遥远的你。

 

自从离开赛道,快乐与否对我来说好像变成了一个相对概念,需要微笑的场合太多了,我常常厌倦所以苛待自己,不去尽那些能让我快乐的义务,你不在我的身边,没有人来打扰我,我总是很平静,生活好像变成了一条漫长的线,唯一的起伏是我们的沉疴。你看,Max,你有多么大的力量,稍一露面就重新搅动起我这潭死水到如此地步,我以为我恨你,这不是谎话,因为对我们而言,恨就是爱,恨就是与众不同,如果没有这酷烈的折磨,我就永远也摸不清你的心,Max,Max,我念起你的名字,很多次,很多次,我都想要在大奖赛期间冲进银石,冲进你的休息室,让你看一看我,看一看我流泪的眼睛,看一看我的悔意,然而不行,你不只是我的Max,你还有了不起的一脉相承的姓,还有千金不换的天才,还有不计其数的奖杯,而我来自小小的,阴雨连绵的金斯林,不被所有人看好,也没有关系,但是绝不能被你看轻了,哪怕我们已经不再相爱,Max,这些话我从来没对你说过,你一定不高兴吧,但这就是我们呀,拙于情感的抱有执念,善言辞的又往往沉默,分离不过是我们大愁中的小恨,真正重要的是我们相信彼此的爱,可惜这力量太弱了,生活也不是只有爱的。

 

我仰起头,不想让泪水打湿衣服,你让我变得多愁善感了,我从前明明是很冷酷的。

 

我把电视打开,开始看傻瓜样的综艺节目,聒噪的声音在客厅响起来,主持人讲到第五个配罐头笑声的烂梗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了,开始调台,没想到下一个就是排位赛的直播,我看一眼墙上的钟,已经三点半,Q2即将结束,我没有换频道,也不差这一点儿了我想。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Q3开始了,Max在做出场圈,他用的软胎,我看见他在TR里抱怨抓地力,一下子笑起来,从前就是这样。最后的飞驰圈开始,法拉利今年的车看上去不错,成绩领先优势很大,F1是团队运动,车手自身实力再强也要看和车组的磨合程度,我盯着排在第一的LEC有些出神,镜头集中在那辆SFxx上,就在我以为这场比赛已成定局的时候,一个红牛的标志在排名榜措不及防升到了第一,我放下茶杯,渐渐向前倾,导播迅速切换了镜头,速度殿堂下,深蓝色的机械猛兽正势如破竹的向前冲刺,解说在激昂的咆哮,黑白棋收官,Max·Verstappen夺得了蒙扎大奖赛排位赛杆位!这是新的记录!他刚刚打破了一级方程式历史最快单圈记录,蒙扎赛道最快单圈记录!

 

我看着那辆车,心里明白这就是他,永远不会带来失望,这就是他,是全部的他里我最畏惧的那一部分。镜头不断切换,赛后采访开始了,Max站在媒体区,大汗淋漓地微笑着。

 

“Max,这个杆位圈速是蒙扎赛道历史最快圈!”记者说。

 

“我在冲线时完全没意识到这点,不过听起来还不错。”他又开始耸肩。

 

“这是你自从周四的爆炸性新闻以来第一次接受媒体采访,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哦,是的,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公布。”他说,这句话成功勾起了周围所有人的兴趣,收音话筒越靠越近,镜头放大,给了他一个特写,他抬起头,我看着他阳光下渐趋金色的眼睛,好像在注视着我。

 

“事实上,我已经决定在这个赛季结束后退役。”他平静地说,我瞪大了眼睛,记者一片聒噪,所有人都在此起彼伏地叫他的名字,但Max什么也没再说了,他只是点点头,表示他是认真的,然后转身就走了。我呆坐在沙发上,十几秒后,手机提示音响起来,一声连着一声,我几乎是有些应激地打开来,发现又是一个个Breaking的红字海报,我正要万幸这次上面没有我的名字,往下翻到评论区,却看见所有人都在提到……George·Russell!?我点击一个被分享的跳转链接,跳到Max的insta主页,看见一个视频,他站在中心,背景是一面墙,发布时间是一分钟前,但热度正在以可怕的速度上涨。

 

我点进去,Max开始说话,“我在此宣布——”

 

我听着这段近乎疯狂的独白,听见他说“那个我错过的席位,那个被抹去痕迹的人”,听见他的告别,听见他陈述关于他的爱和一切特质,眼泪就溃不成军的往下淌,原来你看见了,我想,你看见了。

 

但现在有一件事比我的眼泪要紧太多。

 

我看一眼电视转播,已经切到了第二名的梅奔一号车手,Max马上要去领奖了,得赶快,我退出界面,打开通讯录,K…L…M…Max,我没来得及犹豫,指尖就已经按下了通话键,三声过后被接起来,等待时长短到我甚至都没有时间为和Max通话这个早就不再熟悉的语境伤春悲秋。

 

“你这是干什么?你疯了吗?”我想我听上去有些歇斯底里。

 

“George?George!你看见那个视频了吗?”他听上去居然还有点快活,天啊!

 

“Verstappen,你现在回去和记者说刚刚是一场玩笑…”

 

“不,George,不,我想好了。”

 

不不,你没有,你怎么可能不开车呢,这是你一辈子的梦想,你从前为了开车可以舍弃我,现在你又要反过来为了我而舍弃你的毕生追求吗?但是Max,你什么时候能明白,爱不是关于舍弃的交易,不是牺牲一方选择另一方,我爱你是一片广阔的天地,恨在罅隙里丛生,因为这就是你,无可改变的和胜利一体同心的Verstappen,一把两头锋锐的剑,剑锋在我的手里,剑柄也在我的手里。

 

“Max,你要明白。”我声音放软了,只求他脑子放清晰,听进去点,“你不能仅仅因为我们不能在一起就决定退役,这不是等价交换,我们的关系没有这么简单Max。”

 

“那你告诉我们的关系是什么?”他说,我一下子停住了,半干涸的泪在我的手背上一阵阵发凉。

 

“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来医院看我,为什么还会知道我的积分,为什么没有在我吻你的时候推开我,又为什么今天打这个电话。George,你告诉我,我们的关系,是如果我选择你,你就会选择我吗?”他问我好大一连串,我却一个都答不上来。

 

“来看我的比赛吧George,就明天,来吧,我在红牛的p房等你。”

 

我仍旧没有说话,Max挂掉了电话,他一定是要去领奖了,我想。

 

Max

 

我公布完消息,往领奖台走去,这是场很精彩的比赛,也很艰难,我已经尽了全力,有这个结果并不算意外。有工作人员跑上来,追到我的旁边,把我的电话递给我,上面有来电显示,是…George,我想也不想的立马接起来,我上一次有机会这样做已经是十年前了。

 

“你这是干什么?你疯了吗?”他说,声音听上去还算平静,想想之前有一次在巴库,我们撞车后双双退赛,他下了场第一件事是对媒体微笑,第二件事是悄悄冲进红牛来揍我,和那一次比,今天George可以算温柔了。

 

他哭了吗,我想,这可不是我的目的,我想让你笑起来,哪怕愤怒也好,只是不要再为我们悲伤了,George,这一个篇章我们已经写了太久了。

 

这是我的决定,我已经想好了。

 

你说的对,这当然不是另一场代价高昂的等价交换,而是我终于不再需要它们了,这是我胜利交易的终点,因为George,现在你回来了,你一定想不到,是你让我明白爱不是交易,而是你和我阔别十年后,仅仅只是又站在了我的面前,我就愿意付出一切,是你让我相信,Max·Verstappen不是一台只会开车的机器,他有一颗在跳动的心,和任何人一样拥有情感,一样拥有爱的能力,也一样值得被爱,哪怕我不再被胜利眷顾,George,我相信这个,因为你并没有来晚,相反你来得太早,早在荣誉和辉煌进入我的生命前,你就来了,带着爱,带着希望。

 

烈火灼烧我们不是因为我们的相爱是一个错误,恰恰是因为这是一个有些好过了头的故事,重逢是一个老套的剧情,但我们是万里挑一的。

 

我拜托他来看我的比赛,他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工作人员这时候在旁边催促我去领奖,我只能先把电话挂掉。

 

 

 

 

 

 

 

 

 

Notes:

ooc进入了DRS区

Chapter 10: Sunday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George

 

 

 

“George”

 

嗯?”我点进一条我的撞车视频,Max刚刚在我旁边坐下。

 

“怎么了Max?”

 

“我刚刚定制了几个球拍,我们下周再去打一次。”Max很认真的说。

 

“承认吧Verstappen,你就是技不如人。”我滑动评论区,从“Bro just a baby”举报到“F1 Karen”。

 

三天前我们拉了几个朋友一起去打padel,他惨败了,于是他连着练了三天的球,四个小时前和我又去了一次球场,又惨败了。

 

“我觉得球拍的原因很大。”他觉得球拍的原因很大。

 

“你是不是以为所有运动都和F1一样。”

 

“你得承认我说的有道理。”

 

我窝在沙发上不想理他,他看看他的手机又看看我的,突然伸手把我的抢过去又把他的塞到我手里来。我面无表情地看他要干嘛,哦,他直接把那条视频举报了。我低下头。

 

“13个?!你订制了13个球拍?!”

 

“我都得试一试!”

 

“你会失望的。”

 

“不。”

 

他靠近了我一点,把重量压在我身上,我们安静了一会儿,冬休才刚刚开始,米兰下雪了,从窗户看过去,夜色下是白皑皑的,闪着银光的一座花园,屋檐下结了冰锥,星星很明亮,屋子里有一股干燥的木头气息,我微微偏过头,他浅棕色的发梢拂过我的脸颊,他很暖和。

 

“Max”

 

“嗯?”

 

“你想喝热巧克力吗?”

 

“嗯。”

 

 

然后他就起身去厨房了,离开了这张沙发,这张我现在正坐着的沙发,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我现在在Max的家,Max小时候的家,那座白色的,高大的房子,庭前有一丛丛整齐的灌木,四周围着矮矮的红砖墙,我们会在冬休来这里小住一段时间,有很多事情我都忘记了,当你时刻拥有幸福的时候你就容易误以为它不会离去。我站起身来,拍掉裤管沾上的灰尘,屋子里到处都盖着白布,空气里弥漫着遗忘和腐败的气味,看来他也没有再回来过。

 

 

我是闯进来的,后院连接着一片野地,遍处是杂草和枯枝,我爬过小丘又跨过那道矮墙,花园已经一败涂地,石板路咔沙作响,通往客厅的落地窗没有上锁,安保之松懈好像除我以外的所有人都忘记了,这里曾是了不起的世界冠军的童年居所,我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溜进了这座回忆迷宫。

 

现在是下午两点半,世界一片模糊,只有我刚刚无意间带开的窗帘外射进来一束光,午后带着一股甜美的愁绪,Max的房间在…“二楼。”他说。

 

对,二楼,从左数第三间房,有白色的门和雕花的把手,“那么,快一点,George!快一点!”我扭过头,他坐在我的旁边,只有我一半高,金色的头发,鼓鼓的脸颊,正直直地盯着我。

 

我站起来,越过茶几和一株枯死的室内盆栽,走上楼梯,一路的墙上都是他的照片,整齐的木头相框,右下角标注着日期,身上的衣服从各色各样的赛车服到清一色的红牛,奖杯越来越多,金色的,银色的,圆形的,方形的,“你为什么不来了?”他问我。

 

因为你也不再来了。

 

“你多大了George?你变老了。”

 

没有人永远十三岁的,Max

 

十三岁,十二岁,我们在后院外的野地冒险,埋下了一箱我已经记不清有什么了的宝藏,他还记得吗?他那天穿着一件格子衬衫,两条袖子上各缝着一串会发光的徽章。我偏过头去看,他在我的后面,哦,不是会发光,是反光材料。

 

楼梯的地毯有些松动,我走得很小心。

 

“George!George!George!”他开始叫唤,我不得不转过身来,楼梯很窄,他离我很近,我差点撞到他。

 

我微微弯下身子,怎么了,他带着一股期盼,认真地看着我。

 

“我们开上F1了吗?”

 

啊。

 

“…开上了”我不想他难过,他在这里很久了。

 

Max立刻开始欢呼,猛地跳起来,一下子从我身边钻过去了,楼梯被他蹦得嘎吱响,他风一样跑到第二层,叉着腰在那里等我,二楼很明亮,太阳让他亮晶晶的,像小时候杂志上的标准小孩。

 

 

我三步并两步爬上去,刺眼的阳光让我眯起眼睛,才想起来楼梯正对着的是一个窗台,上面摆着落灰的装饰品,现在已经被太阳晒得惨白,四处结着蛛网,他跟在我的身后,“我长大了是什么样子George?”

 

不好看。

 

“我们还出去冒险吗?我们在哪个车队?”

 

不出去了,很多年前就不出去了。

 

“George!妈妈怎么样?爸爸怎么样?妹妹怎么样?”

 

都很好,Sophie重新开始开车了,Jos退出拉力后转做解说,Vic有一个自己的时装品牌。

 

“George,我开得好吗?我拿到冠军了吗?”

 

非常好,或许有些太好了。

 

“那我们明天去哪里George?你想和我一起开卡丁车吗?”

 

 

左数第三间,我们到了。

 

我看看他,他有些费劲的仰头望着我,我转动了把手。

 

咔哒,门开了。

 

“好耶!”我被吓一跳。

 

“耶!耶!George,你找我了!你找到我了!”

 

他一下子从房间里冲出来,绕着我转圈,又笑又叫,我回头看一看走廊,那里已经没有人了。房间里很亮,很亮,天窗像一个方形的太阳被分成了四块,床上被子和枕头缠在一起,圆形的彩色地毯上瘫着拆开的游戏和手柄,游戏机没有合上,书架乱七八糟的,他还在笑,声音清澈像鸟喙碰撞,我们在不一样的世界里,过去的生气涌进来,这房间像从未被遗忘一样年轻。

 

窗外停了一只斑鸠,他隔着玻璃盯着他看,嘴里咕咕的叫,我不记得他小时候原来这么快活。脚下踩到什么薄薄的东西,我拾起来,是一本漫画,我翻开第一页,Batman and Robin Must Die!的花体大字旁用铅笔写着小小的Max…and George,下面是另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我认出来我的笔迹,“如果它迷路了,请送它回家——第三层谢谢。”

 

三…我把它插进那一整排东倒西歪的漫画里,第二层是一个不大的头盔,我拿下来,抹开护目镜上的灰尘,看了一圈,黄色的漆面仍然很鲜亮,这是个没什么纪念意义的头盔,我还记得,那时候他去摩纳哥,我们一起打包,他说,就把它放在那吧。

 

“George!”我转过身,走向窗边,他看上去比刚才还要小,衬衫有些长了,我以前不知道关于这一天我居然记得这么多,这是属于我的回忆。斑鸠看见我来了,飞走了,灰白色的翅膀掉下来一根浮羽,在窗沿上因为午后燥热的风来回摇摆,“它飞走了…”他说,我低下头看着他,他没有回应我的目光,两只手一撑,跳下了飘窗,跑向他的一大堆玩具。

 

秋风打在玻璃上,远处有一群鸟在空中绕了个圈,最后飞向了天际线。

 

我不愿再看这一切,就在床上坐下来,床垫一点点下落,额头碰上膝盖,布料由凉转温,我尽力什么也不去想,外面有人在找我,Alex,爸爸妈妈,比赛结束后或许还会有Max,“来看我的比赛吧,George”他在电话里说,我不知道我们应该抱有怎样的期待,只是去看他吗?然后呢,现在的你,告诉我,然后呢?

 

我不是个胆怯的人,但爱你,就好像要在强光下努力睁开双眼一样艰难。

 

房间里聒噪的脚步声停下来了,他靠近了我,在我不明亮的视线里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George”

 

我没有理会他。

 

“你为什么这么慢?”他问我,有些生气。

 

“我以为你已经回家了,但我一直在等你。”他说。

 

我慢慢抬起头,他现在和我一样高了,我们目光齐平,金色的光让他像一个小小的国王,“你不想见到我吗?”

 

我听清他的话,来不及思考就已经开始否定。

 

不…不。

 

当然不是这样,我想见到你。

 

我想见到你!

 

这个念头像一颗爆裂的种子在我脑海里炸开,压倒了其它一切,不!我想见你,想再见你一次,想去看一看你,现在的你。不论我们之间横梗着多少让人厌烦的沉疴,不论还要分辨多少陈腔滥调的爱恨,我都还想再见一见你!

 

我站起来,Max牵住了我的手,他很温暖,我们一起像楼下跑去,风声呼呼作响,他比我还要快,拽着我飞一样跨下楼梯,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我们闯出了房子,越过了矮墙,荒野变成一张绿色的纸片,山丘不过是一粒小小的石子,Max的背影还是只有我一半高,他拉着我,像有着无穷的力量,天高地阔,一切都触手可及。我的心脏在颠簸中起伏,祂问我:

 

“我们要去哪儿?”

 

“赛场!”

 

 

我开走了我爸的车,现在已经三点半,蒙扎的比赛一向结束很快,我上到A52高速,仪表盘显示现在是87 mph,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开这么快了,希望我不要撞车,我自嘲地想。

 

赛场外是一片红色的tifos的海,挤进停车场显然是一种奢望,我把那辆E-Class停在路边。这里已经能够听到赛车的引擎声,我一路穿过各大车队的车迷,红色,绿色,橙色,撞到了几个男人和女人,已经顾不上道歉,太阳让人目眩,这个燥热的下午还在继续,引擎声越来越响亮,我最终在车队入场的闸机前停下来。

 

我进不去。

 

我没有通行证。我这才想起来这件事,保安就站在一旁,我正在纠结是把墨镜摘下来耍个大牌还是打电话给Kimi,还是干脆直接跳过去。很显然三个选项里只有一项是合理的,我正要掏出手机,就看见有一个穿红牛制服的工作人员走过来,“Mr.Russell ?”

 

我点点头。

 

“您跟我来,这边走。”

 

哇哦,特殊待遇。我跟着她一路走进围场,穿过后勤区,在走廊里她递给我一个口罩,我意识到再往前就会有FIA的镜头了,以现在的情况,让我的脸在转播画面里出现不是好事。我们走进红牛的P房,Max应该已经提前打过招呼,没有人盯着我看,工程师在监控车况,旁边递过来耳机,我戴上,“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她。

 

“Lilith”

 

“Lilith,Max是怎么…嗯…”我在纠结用词,她会意的点点头,“他没说什么,只是告诉我们你要来,拜托我去接你。”

 

我点点头,“你是工程师吗?”

 

“新闻官。”她干脆地说,“我们最近因为你加了不少班,Mr.Russell”

 

哦!哦……我尴尬地笑一笑,她看见我的反应,微笑起来,“只是开玩笑,别太紧张,Max就是这样的,我们都知道。”

 

我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大屏幕,他昨天拿下杆位,现在正在领跑全场,优势大到可以提前结束所有竞争,还有四圈,冠军已经毫无悬念,转播镜头里他呼啸而过,风驰电掣,是的,他就是这样,我们都知道。

 

 

 

 

Max

 

该去发车格了,我跨进座舱前看向Lilith,她摇一摇头。

 

昨晚我没有训练,也没有开会,我在办公室和Christian大吵一架又被他赶走,“你爸知道这事吗?”

 

谁在乎。

 

“Max!这是不能后悔的选择,你真的想好了吗?”他站在我面前。

 

我点点头。

 

“或者我们把他请过来怎么样,呃…呃…顾问,我们把他请过来当车队顾问,怎么样?”

 

哇他真的妥协到一定地步了,但是不行,George不会愿意的。

 

“Christ,对不起,但退役不仅仅关于这个,这一切该结束了。”我诚挚地说,我确实对不起他,但他明白我的意思,王朝,我们的王朝该结束了,不论George出现与否都是这样,我的身体机能会慢慢下降,这两年的青训人才越来越多,F1和从前不一样了,属于我们的黄金时代也已经是尾声了。

 

他看着我,他变老太多了。

 

“会有很多麻烦事的Max。”

 

“是的。”

 

他最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让我们尽力去处理吧。”他说。

 

“所以你支持我对吧。”我锲而不舍的问他。

 

“GET OUT!”他又要发火了。

 

 

我回到酒店,打开房门,走进去,又停下来,因为这里有三个人整整齐齐的坐在我的房间。

 

“你看上去像吸毒了。”Lando说,我觉得我虽然脸色差但还没到这个地步。

 

“你太夸张了。”我说。

 

“不,他没有。”Charles说,“你看上真的不太健康Max,Horner揍你了吗?”他最后一句问的很试探。

 

“你们打架了吗?”Lando听上去莫名其妙很兴奋。

 

“没有,他支持我。”

 

“你得说实话Max,现在不是做梦的时候。”这一次是Pierre,这简直是围攻。

 

“不,他真的支持我,他说他会尽力帮我处理的。”我认真的告诉他们。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最后Charles微笑着说“所以,没有打架,没有吵架,你们和平解决了?”

 

“对,你笑什么。”没有人理我的后一句话,我刚说完对,Pierre就挑起了眉毛,Lando跟只被踢了一脚的猫一样叫唤了一声,两个人都开始摘手表,递给Charles。

 

“哈哈哈!”他还在笑。

 

“你们这是干嘛?”

 

“哦,没什么,就是我们有个赌约,我赢了。”

 

“所以你觉得…”

 

“和平,Peace and Love!”

 

“你们两?”

 

“打架。”

 

“斗殴。”

 

我撇一撇嘴,也还不赖,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和我街头打手的第二形象和解了。

 

“Max,说真的,接下来怎么办?”

 

“他打电话给我了,我说我想要他来看我比赛。”我在Pierre旁边坐下来,“你怎么来这了?”我问他,Esteben周四还告诉我他们计划周末去澳洲潜水。

 

“非常有手段Max,从一级方程式退出就为了请前男友来隔着两道围墙和至少一百个人看自己…”Lando说,“开车。”

 

“因为他们又吵架了。”还是他说。

 

“我不知道…”我靠在沙发上,“我就是觉得这样做或许会有转机。”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你今晚该好好休息,Max。”Charles说,“如果George明天真的会来的话。”

 

Lando看着我,“Yeah!我的意思是,虽然我这么说Zac不会高兴,但是如果你觉得这么做有希望的话Max,我祝你拿冠军。”。

 

我点点头,“谢谢。”

 

Pierre拍了我一下,“你知道他们明天不会让你的吧。”

 

我们笑起来。哪怕是我也明白,有一群认识这么多年的好朋友是一件幸运的事。

 

我看向窗外,现在是深夜,房间里灯火通明,我希望幸运在明天也会降临。

 

 

 

现在是14:59,蒙扎在我脚下延展,世界是一个只有两句话的约定。

 

我回到杆位,这个故事真的太长了,我想,你和我,到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剩下。George,我知道你就在这里,在某处。我们好像总有那么多情感无法诉之于口,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那么,既然如此,就请你看着我吧,看一看接下来我会做出什么事,我们又还有多少种可能,1——2——3——4——5,红灯亮起来,前方的赛道一片空白,太阳像一颗白色的星星,我踩下了油门,你就在这里,在某处,看着我,一往无前。

 

我在第四圈结束了和迈凯伦的缠斗,随后优势越来越大,我们的直道速度在这场快得不可思议;第二十圈的时候,梅奔的轮胎优势耗尽,我成功防守,开始持续领跑;第三十一圈,一辆哈斯撞上护墙退赛,安全车出动;第四十八圈,我超过Charles,拿回位置,再次带开,比赛在这里结束,竞争只存在于剩下十九个人中,我结束我告诉GP我的状态不错,他只说了一句话,“他在这里。”

 

我爬出座舱,有人接过我的头盔,主持人站在两步远的距离等待采访开始,红色的烟雾在赛道上升起,我走向红牛的p房,舍弃背后的一切,心里明白这就是属于我的终点,这条漫长的大道,尽头就是我们的结局,无论是好还是坏,是爱还是离别,一切都看你了George。

 

就是这里了,我停下来,抬起头,他就站在Lilith的身边,世界一片寂静。

 

我等待着。

 

George

 

我看着镜头追踪着Max的背影,太阳让他的影子和他一样坚硬,势不可挡。

 

他就站在那,在太阳底下,他一向的固定居所,Verstappen独一无二的领地,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在等我,Max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他选择我,接下来该我了,是走出去,走到闪光灯下,走进人群的焦点,站在他的身边,重新拉开属于George·Russell和Max·Verstappen故事的帷幕,往前的一切,不过是我们爱情故事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漫长插曲,一个备受折磨的中场休息,未来可能会更坎坷更痛苦,也可能会笑,会幸福,会在爱的金色海洋里扬帆;还是后退,后退,退出围场,退到伦敦,回到一切本来的样子,继续经受孤独这个不称职毒贩的折磨,继续在无孔不入的回忆里体面的度日如年。

 

一切都看我了,往前一步是悬崖,崖的对面有海和我的爱人;往后一步是安全屋,我独自建立的一砖一瓦。

 

我抬起头,Max摘下了头盔,向我挥手,笑容甚至灿烂过蒙扎的金色奖杯,不计其数的摄像头在捕风捉影,我细细地屏住了呼吸。

 

从小到大,我做事都力争上游,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当车手还是顾问,无论面前的阻碍是怎样的高山,我都没有退缩哪怕一刻,我早就明白,对我而言,一切都需要争取,一切都是逆水行舟,但是现在,站在这个我曾经的应许之地,我终于明白,这个世界原来还有一样东西,从一开始就属于我,从一开始就爱我,从一开始就选择我,那就是Max的心。

 

我向前走,走过赛车和闪光灯,走过无数陌生的脸庞,走到Max的面前,太阳让我的双眼刺痛,人们议论纷纷,但这都不重要了,我伸出手,捧住他的脸颊,在他的蓝眼睛里看见我滚烫的泪,我们接吻,我说,“生日快乐,世界冠军。”

 

“今天不是我的生日。”他呆呆地说。

 

我笑起来,“我知道。”

 

 

 

 

Notes:

不吵架了,再不吵架了,后面真的纯甜
/是七日谈好还是你夺走的我比较好,因为突然发现正好写满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