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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丁，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不跟黑暗哨兵搭伙。”张辽靠在观察室的单向玻璃墙上，黑色作战服勾勒出紧实的腰线，他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细烟，百无聊赖地转动着。
丁原擦了擦额角的汗道：“哎呀，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
“这回又是从哪里收容来的大宝贝？今年都第三个了，啧，一个比一个麻烦……”
“从下城区的地下角斗场收容的，我们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没有活人了。”
张辽挑眉，黑暗哨兵一般都是独狼，生活在远离人烟的地方，从下城区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收容的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闹这么大，来吧，让我看看是何方神圣。”
丁原在平板上输入指令，二人面前的单向玻璃立刻变得透明。玻璃另一侧是巨大的圆形训练场，合金墙壁布满深浅不一的凹痕。场地中央矗立着一个男人，他很高，张辽目测约有两米。男人头发蓬乱，遮住了脸，只穿着一条黑色战术长裤，上身肌肉贲张，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痕。
他在徒手击打一块加厚的合金靶，没有用任何格斗技巧，似乎只是靠挥拳发泄着过剩的精力。拳头与金属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靶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形、凹陷。
“他是地下角斗场豢养的'角斗士'，查不到出身，可能是难民。他没有名字，我给他起名叫吕布，表字奉先。”丁原介绍，“如果这次你们能建立连接，我们团就会拥有一个可控的黑暗哨兵，绝对是大功一件。”
张辽眯起那双上挑的眼，像审视一件武器一样审视着吕布。以张辽S级的精神力，即使隔着玻璃，也能“听”到训练场内狂躁的精神噪音，那声音无序、狂躁、迷茫，几乎在崩塌边缘。
“说得轻巧，他的状态太不稳定，比之前那两个还糟糕。”张辽从前也接触过黑暗哨兵，尽是一些不通人性的野兽，对这一个，我实在是不抱任何期望。
“所以才需要你，文远。你是目前唯一的S级向导。”丁原语气热切，“只有你的精神力，才有可能安抚他，引导他，成为他的‘缰绳’。而且……”丁原搓搓手，“你身手够好，就算他狂暴，你也可以自保。”
张辽双手抱胸，面露不满：“我可以试试，但丑话说在前面，他但凡攻击我一次，这事儿就拉倒……”
二人正聊着，吕布突然停下了机械的击打动作，猛地转过头，视线精准地投向单向玻璃的方向。那双瞳仁漆黑，但黑中隐隐透着血红，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警觉。
他“看”过来了。
明明隔着特制的玻璃，张辽却感到皮肤泛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像是被那双眼睛刺了一下。
与此同时，训练场侧门打开，一名技术人员捧着数据板走近，似乎是去更换被打坏的传感器。
吕布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吼叫，他浑身绷紧，转向那技术员，似乎对唐突入侵了自己领地的外人非常不满。
技术员僵在原地，竟然忘了逃跑。
丁原惊呼：“不好！他要失控了！”
张辽双眼金光闪烁，看不见的精神力如同出鞘利刃，穿透强化玻璃，精准地刺入吕布狂暴的精神图景。
张辽的精神力强硬而冰冷的，如同手术刀一样切开了哨兵的精神屏障。
“——安静。”张辽唇间吐出两个清晰的音节，那声音同时在吕布的脑海中响起。
训练场内，吕布的动作骤然僵滞，他维持着攻击的姿态在室内逡巡，像是在辨认这突然闯入他精神图景的外来者。
他本能地要把入侵者赶出去。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角力，技术员瘫软在地，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
张辽站直身体，指尖的烟被他捏得微微变形，精神力不退反进，更加深刻的入侵对方的领域。
他能“看”到吕布的精神图景——那是一片冰封的荒原，视线所及之处只有黑白两色，荒凉而野蛮。
二人僵持了足足十秒。
最终，吕布缓缓退后了几步，坐在了地上。
丁原长长舒了口气：“不愧是你啊，文远，只有你能做到……只有你。”
“哼，”张辽收回大部分精神力，但仍留有一丝若有若无地缠绕在吕布周围，保持着最低限度的压制，“对于这种凶兽，我不会手下留情，你可别心疼。”
丁原苦笑道：“只要不伤及性命，都听你的。这是他的档案，你拿去。”
“行。”张辽接过闪存，“这活儿我接了，就按我们谈好的价格。”
训练场内，吕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身后空气微微扭曲，一个巨大、轮廓模糊的白色虚影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张辽脚边，一道优雅而危险的黑色影子悄然浮现，绕着张辽轻蹭了一下，金色的兽瞳冰冷地望向场中，随即隐去。
回到“塔”分配的公寓，张辽坐在书桌前，点开属于吕布的档案，权限等级为“绝密”，冰冷的文字和影像记录着那头凶兽的过往。
【收容记录】
档案编号： SSD-01990207
姓名： 吕布
性别： 男
分类： 黑暗哨兵
精神体： 巨型白狼
【核心数据】
• 生理评级： EX
• 精神图景： 待检测，稳定度低
• 向导：无
• 匹配度 ： 待检测
【收容记录】
• 经DNA检测匹配不到三代以内亲属，疑似难民或黑户，自幼被贩卖至地下角斗场“饕餮”。
• 一个月前于角斗中觉醒为黑暗哨兵，失控暴走，造成数十人死亡，后被“塔”收容。
• 能进行简单交流，但很寡言，无法判断其受教育程度，对食物较为感兴趣，进食的过程中精神状态最为稳定。
• 接触过两名A级向导，一名S级向导，对常规疏导非常抗拒并具有攻击性。三名向导均无法触及其精神图景，判断此人难以控制，被评估为“灭城级”，不建议脱离监管。
张辽点开影像资料继续看，有地下角斗场的监控和“塔”提供的收容影像，越看头越疼，暗骂丁原净给他找麻烦。不过这人在吃饭的时候意外的老实，在监管人员的要求下，甚至愿意用筷子夹食物。
还真是头野兽，张辽想。
…………
隔日，张辽背着个双肩包来了隔离区，在丁原的接洽之下，“塔”批准张辽与吕布接触，如果他们可以建立临时连接，就可以申请成为监管人。张辽走入收容吕布的房间，厚重的合金闸门在张辽身后闭合，发出沉闷的液压声。
吕布坐在房间中央唯一一把金属椅上，十分警惕的看着张辽。他穿着“塔”统一配发的宽松制服，但布料下贲张的肌肉线条依旧清晰可见。手腕和脚踝扣着特制镣铐，连接着地面深处的固定栓，看来他昨天差点袭击技术员的事，让“塔”提高了他的监管等级。
张辽停在距离他五步远的地方，这个位置既在安全距离边缘，又足够他迅速做出反应。
“你好，吕布。从今天开始，我是你的向导。你可以叫我张辽，张文远，或者其他你喜欢的称呼。”
吕布的视线落在他脸上，近乎无礼地上下扫视，从微挑的眼角到线条清晰的下颌，最后停留在他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的胸膛。
“昨天，是你。”几秒后，吕布吐出几个字，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许久未曾开口。
“不错，至少记忆力没问题。”张辽拉过一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既然要共事，我想先和你聊聊。”
“共事”这个词让吕布觉得很陌生，从前他是角斗场里用命去取悦赌客的野狗，没有人拿他当人看。而这座收容设施里的人，也没好到哪去。他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张辽，示意他继续说。
“丁原说，你以前在地下角斗场。”张辽用的是陈述句。
“嗯。”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吕布的视线从张辽脸上移开，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一座坟场。一开始有很多人，每天都有人被打死，打伤，不能继续战斗的，就被丢去喂狗。人越来越少，过一段时间又会有新的人被送进来。”
张辽静静听着，吕布的叙述一开始很零碎，渐渐连贯起来，他并不像档案里所说的那么寡言。
“怎么出来的？”
吕布摇摇头：“记不清了，只记得我很愤怒，只想把看到的人通通碾碎，清醒过来，就在这了。”
张辽想起档案里的监控视频，昏暗的角斗场里，站着一个浑身浴血、意识混沌的怪物，周围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缺胳膊少腿的尸体。
“在这里，感觉如何？”他换了个问题。
吕布皱了皱眉道：“跟角斗场差不多，但更无聊。还有，食物很难吃。”
张辽觉得有些好笑，心想难吃也没见你少吃：“之前也有向导来过，怎么不跟人家好好说话？”
“他们没和我说话。一来就想入侵我的脑子，被我吓跑了，一群废物，在角斗场撑不过三天。”
“哈哈哈……那些可都是塔的精英，你这家伙，有点意思。”张辽笑得直拍大腿，“那我呢？”
“你……不是废物，我挡不住你。”
“谢谢，我就当成夸奖了。”
“还有，”吕布直直看进张辽的眼睛，“你的味道，很好闻。”
如果是一般的哨兵对张辽说这种轻薄话，估计早就已经挨揍了，但考虑到这个人原始的脑回路，他的意思估计只是在描述他向导素的味道。
“咳，不说这个了，你饿不饿？”张辽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里面用保鲜膜包着两个金黄的酥饼，隐隐散发着黄油的香气。
吕布明显愣了一下。他那张总是缺乏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困惑，随即被酥饼香气所吸引。
酥饼是张辽自己做的，没活儿的时候他喜欢做些点心，并且随身带一两个，用于快速补充能量，或者安抚某些情绪过于激动的家伙。
吕布盯着酥饼，又抬眼看看张辽，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伸出手，戴着沉重镣铐的手臂移动时发出金属摩擦的哗啦声。他的手指修长，指关节处布满新旧伤痕。他小心的接过酥饼，没有吃，只是放在眼前仔细地看着，像研究一件从未见过的武器。
张辽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某个地方轻微地动了一下。这个人，确实是一头未被驯化的凶兽，危险，但并非没有理智，他对自己的善意表现出的笨拙反应，说明他并非天生嗜杀。
他只是从未被当成人来对待。
“想出去吗？不是角斗场那种地方。”张辽补充，“是正常的世界，有阳光，有街道，有各式各样的人。”
吕布沉默着，捏紧了手里的酥饼，保鲜膜发出细碎的声响。
“有什么条件？”
“你要学会遵守这个世界的基本规矩，最重要的，是学会控制你自己。”张辽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我确认你不会随便拧断普通人的脖子之前，你得先待在这里，接受基本的社会化训练。”
吕布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显然对“训练”这个词并不喜欢。
张辽走到门边，按下通讯器示意开门。合金闸门开始缓缓升起。
“尝尝酥饼吧，我做的，很好吃。”在离开前，张辽回头，说了最后一句，“我们明天见。”
闸门彻底关闭，隔绝了内外。
隔离室内，吕布独自站在原地，低着头，看着掌心里黄澄澄的酥饼。他犹豫了很久，才撕开保鲜膜，咬了一口。
黄油的奶香和红糖的甜味瞬间在口腔里炸开，陌生而强烈的刺激让他微微一震。
他咂摸了一下味道，深黑的眼底，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了过去。
空气中萦绕着冷冽的檀香与硝烟混合的气息，吕布抬起眼，望向张辽消失的方向，鼻翼再次轻轻动了动。
这个人所做的食物和他本人，都散发着令吕布愉悦的香气，他的身后，巨大的白狼显出身躯，凑上来用长长的嘴筒子嗅闻吕布手上的酥饼。吕布把另一个酥饼丢进他嘴里，白狼发出满足的哼哼，靠着他趴下，尾巴快速摆动。
“别摇尾巴了，丢人现眼。”
白狼嗷了一声，用头去顶他的肩膀以表示不满。
“我知道，我也觉得他……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