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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like tall ships upon the sky 天上行船

Summary:

东植见过洙元喝酒,但从未见过洙元真正喝醉。

Notes:

作者的话:
这篇基于那条汤不热内容(应该是汤不热内容吧?),说的是“角色B喝醉了,忘了自己正在和角色A交往”,也是我在自我挑战,写一些篇幅短且不色情的东西。(青少年适宜?我吗?终于。)任何错误都是我全责。
标题来自于Seas of Years同名歌曲。

译者的话:
本文为译作,感谢作者64907老师的作品与授权。语言造诣和文字功底浅薄,如有纰漏,欢迎诸君指正。

(See the end of the work for more notes.)

Work Text:

年轻的时候,东植相信自己应该常常呆在一家周末举办live表演的餐馆或者咖啡厅。他想象自己坐在钠蒸气灯昏暗的橙色光下,随着摇滚音乐和偶尔出现的歌谣弹琴。他会尽情唱歌,开心地接受任何赞美或批评。
只要能创作音乐,他就心满意足了。
许多年过去,时间在他的皮肤上留下刻痕,将他撕裂,又在流逝的每一天中将他拼回原样,东植发现自己正身处才怡的店,这里的音乐与他想象的一切都不同。
这里,音符的出现形式是时而腼腆、时而喧闹的笑声,是一天的辛劳后玻璃杯与瓶子碰撞的脆响,抑或是无伤大雅的谈话中熟悉的烤肉嘶嘶声。这里没有什么同步性——声音杂乱又难以捉摸,没有任何和声。但这同样是音乐:传入他的耳朵,触动他的灵魂。
没有吉他,但东植的心仍然在歌唱。
今晚是黄光英的生日会,场面非常热闹,所有熟悉的面孔齐聚一堂:刚刚下班的智勋在帮才怡准备肉和配菜。智华、道秀和希望正在赶来的路上。光英本人在里屋,将大家送给他的蛋糕放进冰箱。连吾燮也在这里,在东植试图帮他拿椅子的时候挥手让他走开。
当然,还有洙元,除非有失忆症患者走丢了,其亲属又打他的私人电话找他,否则他永远不会错过这种事。
洙元正在认真擦拭最后一张桌子,对着桌面上的一块小污渍皱眉——那块污渍他怎么擦也擦不掉。
那是一个黑点。除非是专门在找它,否则不会注意到。但是东植看到了,他抓住洙元的手腕,摇了摇头。
“别费劲了。”他说。“不会掉的。”
是指甲油。那是好多年前,敏贞还在这里,跟才怡学涂指甲油的时候留下的。才怡对她说,她自己是和一个比她大一点、指甲上染着凤仙花、每周都换的女孩学的。
东植偶然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又看到敏贞因为在桌子上留下了一点痕迹而紧张,才怡则安慰了她。他以为他已经忘掉这事了。
“不会掉的。”他又说了一次。
“我知道了。”洙元只说了这一句,然后将抹布放回柜台上。
以前他总是会问。他总是带着眼泪祈求答案,惩罚性地抓着东植的胳膊,或者攥住东植的领子。
像是敏贞、宥妍,还有所有饰以花朵和水钻的漂亮指甲一样,那些日子已经远去了。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用力而毫无悔意。这让他回过神来,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上:智华和她得意的笑容,她的肩膀与他的相撞,表示问候。
“有空站着还不如去准备一下烤炉。”她对他说。
东植从她手里夺过夹子,拿起一盘腌过的肉。“智华呀,真是一如既往地严厉。今天没抓到犯人吗?”
“如果抓到犯人,我就不在这儿了。”她说。“只有希望会来。她妈妈已经在加班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一个小女孩缠住了东植的腿。她摇摇晃晃地站着,这么小、这么小,但是她的笑容很大,撞来撞去时发出的笑声也很大。
东植喜欢希望。有时候,当她的父母都忙于工作时,他们会让他带她,而他从未在照看她时有过任何问题。她提醒他不能消失,因为在他屈服、觉得自己该消失的日子里,他会想起,不行,他不能消失,因为他每周会见希望两到三次。
她说的话他还听不懂,但每次看到他时,她都会发出很可爱的响声。如果东植手里没东西,早就把她抱起来了。
“不好意思,哥。”道秀说,将她从地上拎起来,抱在怀中。“她还在学走路,但是她没穿嘎吱响的鞋子,我有时候看不住她。”
“嘎吱响的鞋子怎么了?”东植一边开始烤肉一边问。他想了一下,是智勋送给她的。
“被她踩坏了。”道秀解释,坐了下去,让小希望坐在他腿上。“就不嘎吱响了。”
东植与正在给桌上所有人分发烧酒的洙元对上目光。他注意到洙元没有给道秀酒,确保希望不会碰到玻璃瓶。
“你的礼物点子来了。”当洙元终于坐在他旁边的时候,他说。他稳定而沉着的存在让他微笑。“你一直在想送她什么礼物。”
“你想让她穿那个鞋吗?”洙元说。差点被淹没在桌边的谈话中,但东植还是听到了。“你经常照顾她。”
“我很需要它们。”他承认。二十多年里,他独自住在过度安静的房子里,这给幽灵留下了持续存在的可能性。东植已经接受了这一点——生活本身从你身上夺走了太多,你就永远不可能完整。
但在这栋已经习惯了沉默的房子里,有时,只需要一个声音就能将他拽回来,拽回这个他种的植物还没到季节、所以还没有绽放的花园中,拽回这个洙元不在江原道或者首尔时他们共住的房子里。
“我需要听到她。”他低声说,将一片刚烤好的肉夹到洙元的盘中。
“我再会给她买个拨浪鼓。”洙元说。“你说上次你照顾她的时候她把她带着的那个弄坏了。”
东植回想起那个场景,微笑起来:小小的希望因为激动将拨浪鼓冲他扔了过来。结果砸在了墙上,完全碎了。“这就是让智华当教母的结果。小孩子就跟着她学了。”
“我听到了哈。”智华说,手指着警告他。“听着,如果她强硬一些,就能当所有人的老大。她觉得你是个不错的沙包,这事可不能怪我。”
“姐,等你当上了文州的局长,我能不能退休?”智勋插嘴说,肋骨上挨了一肘。东植可怜他;智华打人很痛。
“退休了干什么?你接受任命的时候是对民众发过誓的。”智华提醒他。
“你不能退休。”东植对智勋说,他做了个鬼脸,但还是点头。“如果出什么事了,我得有个打电话的人。”
智勋带着灿烂的笑容对他敬礼。“我会努力工作的,哥。”
在接下来给智勋打气的劝说中,东植转向左边,盯着默默注视一切的洙元。
然后是:“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去江原要好几个小时呢。”东植说。在洙元有机会反驳前,他补充:“但是我需要你的时候确实都会给你打电话。”
洙元只是点点头,东植用余光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他优雅地吃肉,好像他在首尔的某家米其林餐厅而不是小镇上的肉铺,他的目光转向周围的所有人,最后仍然回到东植身上,好像他不能看别处太久一样。
说实话,事到如今,这还是让他受宠若惊。有这么一个英俊能干的年轻人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这么喜欢他——有时这让他感到尴尬。每个人都能看到而且很礼貌地视而不见,于是东植强迫自己不要面红耳赤,并提醒自己,他已经老到不该搞这套了。
但有时候(或者说,常常),洙元能让他感到被爱,让他安心地享受被看到的每一秒。这是一种他此前从不允许自己享受的幸福,在寒冷的夜晚、脑内的声音不让他入睡时,让他不禁怀疑他是否真的值得拥有它。
你值得,当东植脆弱迷茫到不得不问出口的时候,洙元对他说。值得这个,他对东植说,还有更多。
被痛苦和失去摧残的生活中,拥有什么反而让他害怕。他有的东西从来没有长久过。但是这个……这个也许会留下。东植还不确定,但他知道他想看着它,直到结束。
“肉怎么样?”他问,只是为了听到洙元的声音。洙元以前那么吵,滔滔不绝地说着他那些问题和理论。所有他在东植身上发泄过的愤怒和沮丧现在都不存在了。
现在洙元很少说话。比起说话,他更倾向于行动。这与那个刚到万阳派出所的面容英俊的精英警卫大不相同。
“很好吃。”洙元回答,而在东植说话之前,一杯烧酒被塞进他手里。
光英开始喝酒,他们一起给他唱了首生日歌,送上各种美好的祝愿,然后喝掉杯中的酒。
“祝你得到所有你渴求的物质财富。”吾燮说。这引起了光英愤慨的反驳,让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祝你升职。”才怡很懂行地说。“祝你当上你们部门的下一任部长,或者随便什么头儿。面试都成功。”
“也不要再做一些怪事情了,这样我们就不用尾随你。”智勋补充,这让光英对他做了个鬼脸。
“祝你永远不降职。”智华甜蜜地说,朝他的方向敬礼。
“祝你有个更好的搭档。”道秀说。“你最近老在抱怨现在的这个;希望你们部门重新安排人手。”
“哦,希望这个成真。”光英祈祷,双手合十,短暂望天。这让大家都微笑起来。
“祝你休很多假。”东植说,朝面向他的光英点头。“这样你能来我的花园帮忙。”
“我真的很懂园艺。”光英说。“你有没有试过我推荐的肥料?我给你发链接。”
“我会看看的。”东植笑着说。
“祝你身体健康。”洙元最后说,这让东植的微笑变得更深了,因为虽然说得很简单、没有什么大话,但大家都知道洙元是认真的。他在这方面非常诚实。
“只有韩警卫祝了我点好东西。”光英回过味来之后抱怨。“智勋甚至都没许愿。”
“反正该许愿的是你吧?”智勋指出。然后他走进里屋,端着一个蛋糕走回来。“你最好许个好愿望。”
光英等着蛋糕放在他前面,蜡烛都点好。他们又唱了一次歌,完全不在乎庆祝变得越来越不合常理。光英吹灭蜡烛后,他们鼓起掌来。
“祝我们所有人永远都能拥有这样的时光”。光英说。东植觉得那简直是从自己心中说出的。他所有愿望的回声。
除了烧酒,他们也喝了马格利。大家轮流给彼此倒酒,说着工作上的事,想念不在身边的人。
东植没有喝太多;考虑到得走回家,他喝得很慢。在他这个年龄,照顾喝大了的人不是什么好主意。尤其是他得带洙元回家,确保他们两个都上床睡觉。
东植之前注意到,洙元和酒精的关系很奇怪。在他首尔的公寓里,有上年份的酒,还有威士忌,瓶装的白兰地和香槟。他有一排又一排的酒瓶,根据内含饮料的不同而变换着大小和形状。再多一点,他就能在厨房旁边开自己的迷你酒吧了。
他看过洙元喝酒。遇到棘手的案件、眉头因专注而紧锁、怎么劝都不愿意吃饭时,他会倒两指高的威士忌。如果是自己做的晚饭,就会选择红酒——优雅而带有异国情调,调味完美,让东植有些遗憾没有尝尝洙元给他做的羊排。
他将香槟留到庆祝的时刻:案件解决,失踪人口被找回。最近一次开香槟,是在找到一个失踪数周的少女之后,他们在洙元的公寓里一起安然享用,
还有白兰地。白兰地只有一个目的:韩基焕——这件事洙元从未告诉过他,但他还是发现了。白兰地是为了所有以被否决告终的上诉,是为了韩基焕要在监狱里度过的所有时间。
但是洙元很少喝烧酒和马格利。他只在这里喝它们,在万阳,在东植身边,他太习惯于西式的品味,从来没有在其他场合喝的机会。他还在努力和江原的同事们搞好关系,但他尚且没有和他们喝过酒,总是礼貌地拒绝,这样就不会错过在才怡这里的聚会。
东植看着他现在这样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烧酒,几乎没怎么喝马格利,开始小心起来。洙元的脸颊已经有点红了,听才怡说话、跟着点头时,他的眼睛也已经半眯起来。
东植见过洙元喝酒,但从未见过他真正喝醉。
过了一会儿,大家也都处于不同程度的醉态中,除了东植和道秀(和小希望),他们自觉地负责照看所有人,以防肢体不协调闹出麻烦。
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但是为了大家,东植心甘情愿。他看着智华听着她弟弟的话咯咯笑,看着智勋背上吃了一记能把他的肩胛骨卸出去的拍打。他看着光英哭着说想涨薪,吾燮一边赞同一边安慰地扶着他的肩膀。
他看着才怡笑得更开心了,满脸通红,眼神呆滞,但还是努力给大家烤肉。
他看着洙元靠近,完全无视周围的人群,他大而温热的手很快来到他的脸边,他自己的脸也凑过来,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能在这儿啊,东植想,呼吸急促起来,但他还没来得及后退,洙元就被才怡紧紧抓住衣领,向后拖过去。
东植因为她惊人的力量眨了眨眼,就在这时,她对洙元晃了晃手指。
“你不可以在这儿那么做。”她告诫道。
洙元眨眼。又眨了一次。真是个壮观的场面:这个曾经端正自持的警卫,现在醉到完全忘我,完全放弃了平时的作风。当然也是很有趣的场面,而且永生难忘。
东植看到桌子对面的道秀努力集中精力,一直逗小希望玩。
“为什么不可以?”洙元撒娇一般问道,没有别的词能形容了。他听起来像个愿望没有被实现的小孩子。
东植等待才怡回答,又因为智勋替她说话感到一点吃惊。
“因为哥有在交往的人了。”他含糊地说。一点帮助都没有,东植想,这时洙元面对着他,脸上的表情变了。
他的下唇在颤抖。
“谁?”洙元问。
东植等了一秒。又等了一秒。
“是谁?”洙元又问。
哦。
哦不。
若不是笑意越来越高涨,他大概早就惊得下巴都掉到地上了。东植努力保持沉默,看着洙元的表情从震惊变成沮丧,他的肩膀下垂,下唇嘟了起来,他的目光又回到东植身上,又问了一遍:
“你在和谁交往,李东植?”
他看到道秀的嘴张开,于是伸出手指制止他说话——这一切都太好玩了。所有人都醉得乱七八糟,所以大概什么也不会记得,但他和道秀不同。如果东植不助长他、不趁机好好看个够,就再也无法看到这位威风凛凛的警卫如此可爱的样子了。
“你在哭吗?”才怡突然问。东植注意到洙元非常生气地眨掉眼泪。
“没有。”他说,低下头去。简短的一刻里,他似乎重整自己,又抬头看向东植。“我来得太迟了。”
他在噘嘴。他的嘴唇一直都很丰满漂亮,但当他为这种事情发愁时,东植根本无法好好地当年上、无法停止戏弄他。这太美好了,绝不能错过。
“太迟了?”东植终于说,洙元点点头,显然很伤心。“你本来在计划什么吗?”
又是点头。“我想拉着你的手。”
东植咬着下嘴唇防止自己笑出来。太纯真了。太无辜了,根本不像他认识的洙元。
“你还计划了什么呀?”他真的很好奇地问。他和道秀对上眼睛,对他的微笑摇头:那家伙最好憋住别笑,否则这一刻就毁了。
“晚餐。”洙元专心地回答。“我想和你吃晚餐。”
“刚刚你差点亲他。”才怡补充,喝醉时她显然丢掉了所有的自控力,根本没法控制住自己的嘴。恶毒得恐怖,但东植还是很喜欢她。
“韩警卫,你不能亲一个有主的男人。”智华告诫道。而东植看她时,她冲他挑眉。显然,她并没有她让大家相信的那样醉,而且对正在发生的一切都相当有兴趣。
洙元似乎在思考这些话。他发出了一些沮丧的声音,然后又问东植:“你在和谁交往?”
“一个警察。”东植故意敷衍地回答,喝了一口马格利。不足以让他微醺,但能让他放松下来。从洙元嘴里套些话出来也没关系,因为他只别无选择时才会张口说话。
“我也是警察。”洙元坚定地告诉他。“那人的警衔是什么?”
东植用舌头顶住脸颊,平静地说:“警卫。”
一只手狠狠拍在桌子上,光英颤抖着将它举过头顶:“我比他级别高!”
吾燮摇摇头,将他的手推回去。他也满脸通红,和旁边的人一样醉醺醺的,但他正端着小酒杯,笑着听洙元胡言乱语。
洙元无视了这一切,说:“我也是警卫。”东植尽力控制,才没有捏他的脸。
他选择哼了一声。“是吗?”
洙元点头。然后他的眼神,尽管仍然呆滞而失焦,变得严肃起来。“那你不能和我交往吗?不够好吗?我应该级别再高一点吗?”
就是在这时候,东植被眼前的大胆逗乐,笑了出来。他看到道秀转过脸去隐藏笑容,智华的脸一半藏在手后面,她的肩膀不断抖动。
“天啊。”她平复下来之后插话,她声音轻柔,准没好事。“你想和我们东植交往呀?”
洙元有些茫然地看向她的方向,坚定地点了点头。
“是。”他用东植实在喜欢的男中音说。烧酒让他变得诚实,自控力飞速流逝,他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脑子里所有的事。
“哥有男朋友了。”智勋又说,智华让他闭嘴,他皱起了眉。
余光中,智华正在教训她弟弟,而他本人又得以见到洙元嘟嘴。
“他对你好吗?”洙元接下来问,东植只是对他咧嘴笑,眼里闪着光。“他应当对你好。”
东植根本无法抵抗他这副模样。就像看到大雨里一只被淋透的小狗,用眼睛祈求些什么。
“他挺好的,”东植怜惜地说,挪进了一些,让东植将头靠在他肩上。“如果他能别再喝酒然后闭嘴的话。”
洙元的头靠在他身上,很沉,但是东植喜欢他这样靠着。“我不会再喝酒了。”他保证。“也会闭嘴。”
东植赞许地哼了一声。
“那不如和我交往吧。”洙元低声说。
“这样吧,警卫,”他说,和智华与道秀互相点头,开始收拾东西。“咱们把你弄回家,然后我们谈谈,行吗?”
希望正在打瞌睡,被放到才怡怀里,道秀开始收拾桌子,智华一边给大家倒水一边叫醒他们。
随着肯定的声音,大家换了下位置,方便进行清理。东植要起身帮忙,但是智华摇摇头,下巴朝洙元一翘。
“你的手已经忙着搂那个东西了。”她说。
东植还没回答,洙元就发出一声小到如果不是在这个距离就听不见的声音。
“我想和你回家。”洙元悄声说。
东植抬起一只手将洙元的脑袋扶正:舒服地靠在他身上,估计过几秒就能睡着。他用肩膀攘了他一下来确认,洙元呻吟一声,他确实还醒着。他笑了。
“马上就回。”他保证。
——
家说的是他在万阳的房子,而且在这样的一个夜晚确实像家:他负责将喝醉的韩洙元带回去,他的体重几乎完全压在身上,他努力保持着平衡。
东植费力地咕哝着,设法将洙元拖进厕所,给他递了一根牙刷,又打湿毛巾给他擦脸。这是洙元回到他生命后他从没想过会做的事情,但他喜欢这样。
他喜欢照顾他。
洙元几乎是在依靠肌肉记忆行动,他的动作迟缓却有条不紊。洗漱结束后,东植把他抱到床上,帮他换上他最喜欢的睡衣。他们在黑暗中躺在一起,呼吸平稳交错时,他用手肘戳了戳洙元的身侧。
“醒着吗?”他问。
他听到一声嘟囔。洙元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他每秒都可能昏过去。
“为什么你试图在所有人面前亲我啊?”他利用着洙元前所未有的诚实,说。
洙元转过来,现在面朝着他,在黑暗中,东植花了几秒才看清他的脸。但他就在那里,被爱着且近在迟尺。而他好奇洙元又看到了什么。
“我一直都想亲你。”洙元承认。“从以前就想。”
“从什么时候开始?”东植试探,见洙元没有反应,他又戳了他一下。“嗨。稍微清醒一下。”
“从……”洙元的声音淡下去,似乎是在思考。“从芦苇地开始。”
芦苇地。东植怔住了,想起那时候的事,情绪翻涌,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靠近,在洙元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伸手用拇指在洙元的胳膊上打圈。
在他身旁,洙元的呼吸慢慢加深。
“晚安,洙元啊。”
——
早上,东植醒来时,床上已经没有韩洙元强势的存在感,他伸手摸了一下旁边,一阵冰冷,说明洙元已经起床一段时间了。
东植眨眨眼清醒过来,踉踉跄跄地下楼,来到了安静的客厅。他又走向厨房,发现除了咖啡机上一壶新煮好的咖啡什么也没有,于是转头去了厕所。
他都不需要拧门把手,就知道洙元把自己锁在里头,大概是处于羞愧,因为现在是早上,他记起了一切。
东植敲了一次门。第二次。第三次。
“警卫,”他冷静地说,没法抵御戏弄一下洙元的诱惑,“出来和老年人聊聊天,好不?我答应你了咱们回家就谈谈的。”
他差点就要再敲一次门了,但门打开,露出其后头发乱七八糟、帅脸上横亘着皱起的眉毛的洙元。
“你不老。”他说,显然很生气。
“你就是非要说那部分了,当然。”东植说。随着洙元的脸颊渐渐泛红,他放弃了,戳了戳他。轻轻地戳。
他还是得到了一个瞪视,但是东植能经受过他的各种目光。这不会吓到他。
“我会拉你的手,”他溺爱地说,伸手去拉洙元的手,二人手指交缠在一起。“还有和你吃晚饭,”他将头偏向厨房的方向。“还有早饭和午饭。你想吃什么都行。你来得一点也不迟。”
洙元呼出一口气,显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东植耐心地等待着。
然后是:“我从今往后不会再喝烧酒了。”
东植笑了出来,高兴得几乎对折过去,洙元不得不搂住他,以免他摔倒。等平复下来,他一只手捧着洙元的脸,安静的哼哼声擦过洙元的皮肤。
“如果能安慰到你的话,”他说,确信洙元肯定想要知道,“没有人录视频。”
洙元的嘴唇因为轻微的恼怒翘了起来,但他离得很近,所以东植用额头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去吃饭吧。”他说,稍微退后,让洙元能走出厕所,两个人一起走向厨房。
东植最珍惜的就是这样的早晨。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但是看到洙元熟稔地在他的厨房里运作,听着他不断抱怨橱柜和冰箱里缺少原料,同时炉灶上还有一个锅在滋滋作响——这一切声响提醒他他身在何处。
这栋房子也许确实经历过恐怖,其中居住着痛苦回忆的幽灵,但也居住着这些:这些让东植可以自由呼吸、不再退缩的早晨。
就这样,他意识到他正贴在洙元的悲伤,双手环抱着他,下巴搁在他宽阔的肩上,低头看向香气扑鼻的食物。
“你没有辣椒粉。”洙元说,这发现似乎让他沮丧。
“那等我们路过商店的时候去买点吧。”他心怀喜爱地说。听到洙元发出肯定的声音后,他决定问出来。“你怎么忘了呢?”
他看到洙元的手停了一下,表情变得疑惑。“什么?”
“昨天晚上。”东植解释。“就在你试图亲我之后。”
两人之间没有距离,所以东植感受到洙元的躯体僵硬了一下,好像他在重新立起自己的防御。在这种距离下感受到它让东植想起,他和许多年前昂首挺胸、表情傲慢地走进他们分局的是同一个人。
现在他不再得意,只有一抹无法掩饰的尴尬带来的脸红,因为东植就在他身后,能看到血液涌向他的皮肤。
就在东植认为洙元不会回复的时候,一只手在洙元身体的中间握住他环抱着的胳膊。
“有时候,”洙元说,声音低沉而诚恳。“我不敢相信。”他的手在洙元的手腕周围收紧了很短一瞬,但足够了。“这个。”
东植想象过他会说的所有回答中,没有一个是他听到的真相,也没有一个比它更贴近他的感受。
“我不记得我昨晚说的大部分内容了,我还记得我问你你在和谁约会,”洙元继续说,仍然忙着不烧糊他们的早餐。“但我觉得我不是因为忘了才问的。”
每当洙元的注意力在别处、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东植都会看着他,心想,总有一天,洙元能找到其他人。更好的人。而无论他们现在共度了多少时光,都会成为东植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之一。
对他来说,好东西从没有长久过。但他和洙元有的这些是他想要看它结束的,而他能接受的唯一结束就是洙元自己离开他。他会乐于见到洙元爱上别人,而不是看到他被夺走。
那样的事,他已看够了。
“你说和我约会的人应当对我好。”东植回忆着,告诉他。
“我以前对你不好。”东植说,罪恶感渗进他的声音,让东植将他抱得更近。“我觉得昨晚我是因为这个才那样说的。”
“但你还是让我和你交往。”东植提醒他。“说了两次。”
“每次事情和你有关的时候,我的行为就没有逻辑。”洙元承认,东植突然想起了他们开始搭档的头几周。所有的指控与威胁,还有非法逮捕。“有一部分的我自己觉得你值得一个没有伤害过你的人。”
他和洙元都对他们来到如今这里而做过的事感到后悔。“另一部分呢?”
洙元关掉炉子,呼气。
“另一部分还是想将你留在我身边。”
无论听过多少次,洙元的坦诚还是会让他措手不及。他因每一个音节、因被如此强烈地渴望着而颤抖。
每当内心的壁垒困住他时,洙元就会将他拉回来。有时如果东植一直沉浸在他无所不入的想法中,他甚至会强行闯进来。洙元可以很温柔,也可以毫不留情,但他总是在这里拯救东植,有时甚至是从东植自己手中拯救他。
从很久以前起,他就一直相信洙元能找到他。
现在,这种想法让他感到安心。
他用鼻尖擦过洙元的脸颊,而洙元的回应则是将脸面对着他,每一次呼吸都分享着暖意,让时间在没有紧迫感的空无中流逝。
他们有很多时间。
“顺便一说,你可以让想要我的那部分胜利然后亲我了。”他笑着说。“我们不在才怡的店,我相信和我约会的那位警官也不会介意的。”
“不,”洙元说,“他不介意。”
洙元慢慢地将脸与他贴近,在东植的嘴上轻而令人疯狂地吻了一下,他的喜悦非常明显。东植继续紧紧搂住他,每一次双唇相接都会让他发出满足的叹息,如此重复,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
东植将下一个笑容贴在洙元的唇角上。
“你在想什么?”洙元明知故问,但他没有离开。很暖和,一切都感觉很好,东植希望能有更多这样的早餐。
“我们应该囤点烧酒。”
洙元发出的恼怒的哼声让他笑了起来,大部分都闷在洙元的颈侧。但他没有听到拒绝,而这让他鼓起勇气伸手,终于捏了捏洙元的脸颊。他从昨晚就开始想这么干了。
少爷吃得很好,在他身边,而东植如此心满意足。

Notes:

作者的话:
(以防看其他东西的朋友们也出现在这里,公司政策在路上了。我只是需要先将这篇赶出我的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