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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在轻柔的摇晃中醒来,耳边是柯拉先生呼唤他名字的声音。他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正对上那双关切的红眸。
“罗,医生要来给我做检查了。”
他本能地想反驳——自己就是医生。但随即怔住。是了,他现在只是个孩子,一个被珀铅病侵蚀的孩子。如果连自己都救不了,一切又将重演……草帽小子也会再次被抛回时间的洪流。
他撑着身子坐起,心底泛起一丝愧疚。本该早些查看柯拉先生的伤势,却因体力不支昏睡至今。好在那些伤口虽深,却不及记忆中那般触目惊心。
脚步声由远及近。眼下最棘手的是——绝不能让医生看见这些白斑。一旦珀铅病的诊断传出,恐怕整艘军舰都会陷入恐慌。他倒不在意被当作怪物——十三年来他早已习惯更恶毒的称呼——但手术果实的秘密必须守住,治愈自己的计划更不能被打断。
当然,罗也舍不得离开柯拉先生身边。这一切美好得不像真的,自从获救后,他不是昏睡就是意识朦胧。但珀铅病的治疗刻不容缓——眼下医生们都围着柯拉先生忙碌,正是他行动的最佳时机。若想避免重蹈上次自我治疗的覆辙,他得去医务室找几样器材,同时尽量避免引起注意。
罗伸手将搭在床沿的羽毛大衣捞进怀里,把自己裹了个严实。就当作是片刻的软弱吧——他需要这份触手可及的实感,需要确认柯拉先生真的就在这里,需要确信命运的轨迹终于转向。需要知道一切真的已经改变。
"我出去透透气。"
罗说着走出房间,当思绪不再纷乱,他终于清晰地感受到脚下甲板的摇晃——果然是在海军军舰上。他不由得轻嗤一声。
门边伫立的两道身影让他停下脚步。
“你就是特拉男?”
罗对着卡普轻嗤一声:“算是吧。”他至今没搞明白草帽当家在庞克哈萨德的冰原上喊出的这个蠢绰号是怎么回事。
目光转向战国时,记忆突然苏醒——那个被嘱咐要交出去的卷轴还在怀里。他伸手探入内袋,“差点忘了这个。”指尖触到微凉的纸卷,“虽然不清楚柯拉先生已经交代了多少。”
当卷轴落入战国掌心时,罗有一瞬失神。孩童的手掌在对方宽厚的掌中显得格外瘦小。“这些证据足以动摇德雷斯罗萨的国王。”他语气平静,“若还需要更多情报,我知无不言。都是外界无从得知的秘辛。”
多弗朗明哥此次是否得手并不重要。那个男人必须付出代价。更何况...当初不就是多弗朗明哥逼着柯拉先生吞下果实?不就是他渴求着永恒的生命?
'我们做个交易吧。'
究竟何等疯狂之人,会用至亲的性命换取永生?
'我哥哥是个怪物,罗。'
若与海军合作能达成目的,他甘之如饴。反正他早就这么干过了——否则当初怎么会成为七武海。
战国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罗却坦然迎上那道视线。
“不过在那之前,”他话锋一转,“能否给我准备两袋F型血?越低调越好。”
他现在虚弱得连展开Room都勉强,虽然也能用能力潜入医务室,但既然有人可使唤,何乐而不为?反正这些人本就是来救他的。
“小子要血的话,老夫这就——”
罗转头瞪向卡普。太大声了,这个老头根本不懂什么叫低调。“不是输血用。”他扯出个讥诮的笑,“是要解毒。除非您想体验珀铅入体的滋味,我倒是可以成全。”
看来蒙奇家一脉相承的不只是血型。
“噗哈哈哈!”卡普爆发出洪亮的笑声,“战国你看!你家小子捡了个不得了的刺头回来!”
罗正在心里对比着龙与这对祖孙的差异,最终断定蒙奇家的愚蠢属于隔代遗传。毕竟革命军首领怎会是等闲之辈?(草帽当家另当别论,那根本是行走的天灾。虽然两人悬赏金额相近,但一个靠的是颠覆世界的实力,一个全凭惹是生非的本事。)忽然他捕捉到卡普话中的关键词。“你家小子?”他抬头凝视着战国,瞳孔微微颤动。
一直沉默的战国缓缓蹲下身,目光与罗平齐:“我把罗西南迪当作亲生儿子。”他语气温和,眼角带着淡淡笑纹。
罗本该仔细琢磨这句话背后的深意,但——
“血袋呢?”他冷静地打断,“除非诸位想再看我死一次。我想草帽当家不会乐意目睹同样的场景。”
其实没有血袋他也能自救,但既然有条件,何必再承受剖开脏器提取珀铅的痛苦?即便这次有柯拉先生可以捂住他的惨叫……
元帅会意地转身去安排。
这时卡普凑过来,饶有兴致地打量他:“草帽小子?”他咧嘴一笑,“是路飞那臭小子吧?”
罗一点也不意外那个笨蛋会把当海贼的事告诉身为海军的爷爷。
『我可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啊,是了,这很路飞。
“没错,那顶草帽是他的宝贝。”罗想起小丑巴基第一次把草帽扔过来时的情形(也记得自己第二次是如何用能力将帽子和伤员一起送进手术室)。
“那你的绰号呢?”
“最初是'死亡外科医生'。”罗唇角微扬,“成为七武海后,也有人叫我'掠夺心脏的罗'。”
“啊哈哈哈!”卡普拍腿大笑,“路飞确实这么说过。”
......果然是草帽当家会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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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提着血袋回到房间时,罗正守在柯拉先生床边。令人意外的是,自从罗醒来后就没再见过草帽小子的身影——不过现在天色尚早,那个白痴大概正在食堂里大吃特吃吧。
“你要的两袋血。”
罗点头致谢,将血袋放在身侧。
“罗,这是要做什么?”
“治病。”罗言简意赅,“用屠宰场置换需要媒介,直接操作血液太危险。”
“屠宰场?”
见柯拉先生仍面露困惑,他叹了口气:“看好。”随着‘Room’的低语,蓝色领域徐徐展开,恰到好处地将柯拉先生那顶夸张的礼帽笼罩其中。“屠宰场。”话音未落,帽子已经与他的毛帽交换了位置。“我要把毒素绑定在血细胞上,再和这些干净血液交换。”
“罗!”柯拉先生眼眶泛红,眼看就要情绪失控,罗连忙制止。
“嘘——难道你想让整艘船都知道?”
柯拉先生强忍泪水,转而紧紧抱住了他。这个总是感情用事的笨蛋...
“放、放开我,柯拉先生!我得集中精神。现在的体力大不如前,使用能力很耗神。”
待终于被松开,罗屏息凝神。他将散布在四肢百骸的毒素缓缓汇聚,与血液交融——
“屠宰场。”
世界天旋地转。在意识被黑暗吞噬的前一刻,他听见柯拉先生焦急的呼唤。挣扎着睁开眼,只见血袋已变得浑浊,无数白色微粒正在袋底沉淀。
“罗,这是不是...”
“嗯。”罗索性放松身体,任由自己靠在柯拉先生胸前。既然有人可以依靠,何必再强撑?柯拉先生早就见过他更狼狈的模样。“就是这些毒素...差点要了我的命。”他合上眼,抵抗着阵阵袭来的眩晕。
“罗?!罗!”
“是果实能力的副作用...”罗强撑着意识,“说实话,我现在还能醒着已经很意外了......”
这看似简单的操作,实则比他第一次尝试时复杂得多。但经过十三年的锤炼,他对能力的掌控早已今非昔比。当病人变成自己时,这份精准显得尤为重要。
“我只需要休息,还有——”
“吃饭啦!”
草帽小子路飞砰地推开门,身后跟着两名端满餐盘的海军。
果然。这个白痴果然在吃饭。
“特拉男早上好!早餐时间你还在睡,我就帮你带回来啦!放心,没有面包!”
他居然还记得这件事?!
罗下意识伸手想拉帽檐——却摸到柯拉先生那顶夸张的红色礼帽,宽大的帽檐轻易遮住了他的视线。
身后传来柯拉先生忍俊不禁的轻笑,还有草帽当家爽朗的笑声。
这根本不是——
太丢人了!
罗一把扯下这顶可笑的帽子扔回给柯拉先生,抱起双臂板起脸:
“你们两个白痴!”
柯拉先生的笑声更响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海军将餐盘放在他们面前,正如草帽小子所说:没有面包。
路飞在罗原先躺过的床沿坐下,唇角带着温柔的笑意:“特拉男感觉怎么样?”
罗瞥了眼两名海军,待他们在柯拉先生和战国的示意下离开后,才放松地靠回柯拉先生胸前,低头看向餐盘:
“好多了。就是累,用了能力的缘故。”
草帽小子的眼睛顿时亮起来:“你用了能力?!做了什么?是不是——”
“安静。”柯拉先生打了个响指,熟悉的隔音屏障笼罩了整个房间。
虽然草帽当家还在叽叽喳喳地追问恶魔果实的事,但声音总算不会传到外面了。“难道你——”
柯拉先生看向罗,红眸里闪着狡黠的光:“我猜这小子永远学不会小声说话。”
罗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笑声让草帽小子顿时停住话头,怔怔地望过来。
“特拉男,我从来没见你这样笑过。”
罗微微一怔。“我——”仔细想来,确实如此。最接近的大概是在拍卖行里,当他被对方出人意料的举动逗乐时露出的讥笑。或是后来面对海军时——但那时草帽当家正忙着对付自己的敌人。即便在那些时刻,也没有什么事值得他真正开怀大笑。他的人生里从来都鲜有笑声。而从庞克哈萨德到德雷斯罗萨期间...他更是完全笑不出来。最接近的或许只有向维尔戈和多弗朗明哥复仇得逞时的快意。还有临死前那一刻——而即便在那些时刻发出的笑声,也绝不会是愉快的。
“说实话,”罗拨弄着餐盘里的食物,“你认识我才三天?而且这三天都处在生死攸关的处境。”
“可是你经常看我笑啊!”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是个异类,草帽当家的。”
“异——什么?”
罗叹了口气:“就是与众不同,不正常。”
“才不是!笑才正常!不笑的才是异、异类!”
罗又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他为什么要试图和这人讲道理?早该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罗,我插一句,”柯拉先生突然开口,“你说只认识他三天是什么意思?”
罗转向柯拉先生,耸了耸肩:“严格来说多一天,但那段时间他一直昏迷。我们在香波地群岛相遇,几天后我救了他并给他做手术,然后他消失了两年,直到突然出现打乱我对付多弗朗明哥的计划。”
“...罗,你今年到底多大?”
“二十六。”
“什么?!”
“嗯。所以我刚醒来时才会那么困惑。”
——这个白痴怎么哭了?!
“别这样,柯拉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