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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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迪奇把飘着白雾的热红茶放在床头柜上,随后自己绕到双人床的另一侧坐下,掀开被子盖住双腿。鼓鼓囊囊的被子包动了动,看起来对温暖舒适的巢穴被人破坏而有些不满,随即往床头柜的方向挪了几分。一条苍白的手臂伸出被子,随后乌洛琉斯撑起身体靠在床头。
“你这么睡不会憋得喘不上气吗。”梅迪奇的目光跟随他的手拿起茶杯举到面前。乌洛琉斯向茶杯里轻轻吹了吹,然后小口啜饮起温度刚好的红茶,直到茶杯半空才将举着杯子的手搁在堆叠起的被褥上。“我冷。”他说,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
“这才刚秋天呢。”梅迪奇嘟囔了一句,把被子的边角掖好。煤气灯在床头投下带着温度的光影,梅迪奇看着乌洛琉斯把空茶杯放回柜上,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缩回被子里。他用手指挑起乌洛琉斯露在被子包外面的一缕银发,柔软如缎的发丝从他指间滑落,但梅迪奇总觉得似乎缺了些什么。
“大蛇?”
被子里传出一声带着鼻音的闷哼,算是被叫到名字的回应,但乌洛琉斯显然没有要出来的打算。梅迪奇伸手在被子包上拍了拍。“乌洛琉斯?”
气氛短暂地沉默了一下。随后织物的巢穴再次被打开,乌洛琉斯露出脑袋看向梅迪奇。“怎么了?”他问。
梅迪奇没有回答。灯光笼罩住乌洛琉斯柔和的五官,为他苍白的脸增添了些血色。男人的手指落在他的眼角抚了抚,借助煤气灯的光芒梅迪奇看清了那些从乌洛琉斯的眼角蔓延出的细小皱纹,如同细密的蛛网,将年轻的征兆慢慢吞噬。银发也由于同样的原因失去了光泽,手指梳理时甚至能够明显感受到艰涩。
“你这副身体用了多久了?”
乌洛琉斯的目光移向天花板。“二十四年零九个月。”他回答,“比上一具久了四十三天。”
“那也随时都可能到极限。”梅迪奇将手从他的眼角移开。乌洛琉斯摇摇头,“魔术回路还很坚韧,能再坚持至少两个月。”
梅迪奇笑了一声。“用不了两个月。”他说,“很快就会结束的,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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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你说怎么办啊?”
帕列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转身继续在查尼斯门后的墙壁上描绘着魔术符号,把他自从那天晚上回到工坊就开始念叨个不停的御主晾在一边。伦纳德泄气地长叹一声,把脚翘上桌子的同时向后仰靠住墙壁,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但是为什么是克莱恩?怎么会是克莱恩呢?”伦纳德看着石砌的天花板,茫然地念念叨叨,“虽然我早就知道他搬来贝克兰德了……难道他搬来贝克兰德就是为了参加圣杯战争?也不应该啊……”
伦纳德自言自语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他第一次见到克莱恩是在廷根,那时候克莱恩还只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因为一本特殊的笔记而被还是廷根小队普通成员的他上门调查。所幸克莱恩跟他的同学们涉及此事不深。伦纳德也事先调查过他的背景,只是一个家境贫困的普通大学生而已,跟魔术师扯不上一便士的关系。只是大概由于住宅离圣赛琳娜教堂不远的缘故,伦纳德时常在工作或者闲暇时遇见他。一来二去两人也逐渐熟悉起来。在伦纳德成为红手套的一员后,听闻克莱恩也调往贝克兰德大学做助教他还高兴了一阵子。
这些本应无关紧要的日常,在伦纳德得知克莱恩也作为御主参加了圣杯战争之后全都拥有了另一种解释。伦纳德又叹了一口长气,本就凌乱的黑发被他抓得更加一团糟。
“但是说不通啊。”伦纳德再次开口,全然不顾帕列斯又黑了三分的脸。“克莱恩怎么知道我会被教会指名参加圣杯战争?还是在廷根的时候?”他把脚又放了下去,“我自己在廷根的时候都没下定决心要来红手套小队。老头,难道克莱恩是命运途径的非凡者?他其实早就预见到我会参加圣杯战争?”
“他要是能做到这种预言还用得着费尽心思跟你拉近关系?”帕列斯没好气地回答,“更不用说他还放走过你一次。他要是真的藏得那么深,你连坐在这唠叨的机会都没有。”
“也对……”伦纳德又低下了头。屋子里一时只剩下仪器运转的声音。帕列斯虽然嘴上没给过他一句好话,但是在履行从者的职责以及运用Caster的能力上可谓恪尽职守。在帕列斯的工坊已经构建完成的情况下,以圣塞缪尔教堂为中心的五百米以内的范围里伦纳德几乎可以说是立于不败之地,身为安魂师却能够短暂地发挥灵巫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跟格尔曼正面对决的只有伦纳德——帕列斯的原话是“我最多只能做到寄生你去打架”,伦纳德自己也觉得让没有身体素质增幅的Caster去打架实在是有些对不起帕列斯那把老骨头。
帕列斯放下手中沾有兔血的银匕,回头看了眼把自己在椅子上团成一团的伦纳德。“我还是建议你好好想想怎么把对方引进你的陷阱。”他说,转身拿起桌上的手稿。“你不想引起冲突不代表对方也不想,小子。这可是真枪实弹的战场,优柔寡断就意味着丧命。”
伦纳德的头埋得更低了。“但是那是克莱恩……”他喃喃道,“……克莱恩不会害我的。”
帕列斯觉得自己快把上辈子的气都叹完了。“好好考虑考虑吧。”他道,拿着手稿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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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相信我没有恶意。我此次前来只是为了给你一个警告——你最好小心你的拟似从者。”
“你是怎么进来的?”
埃德萨克握紧了手中的左轮手枪。子弹是特制的,使他在面对从者时也能保有殊死一搏的能力。但此时此刻他面对站在房间的阴影里的男人,埃德萨克不由得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质疑——直到男人主动出声之前他甚至都没有发现房间里多了个人。从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有如实质的疯狂气息使他更加不敢轻举妄动。特莉丝二十分钟之刚离开,埃德萨克不知道男人是如何精准地掌控到Assassin的行踪的,就连他的佣人都无从得知。
“你无需知道。”男人简洁地回答。“趁真正的Assassin还未苏醒,你最好提早远离她的容器。否则她所带来的灾祸一样会降临在你的头上。”
埃德萨克的心沉了几分。“你知道她的真名?”他将枪管抬起,瞄准男人的额头。这几乎是最后通牒了,失去真名的从者只会落得惨死的下场。
男人摇了摇头。“我知道关于她的很多事,但真名并不包括在内。”他摘下头上的丝绸礼帽,向埃德萨克微微鞠了一躬。“对我来说,比起参加圣杯战争,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我去完成。她是我道路上的阻碍之一。因此,”他的声音从始至终不含有一丝情感,“如果你执意挡在我的面前,我会将你一并清除。”
埃德萨克翘起嘴角,带着说不出的自嘲和悲哀。“你以为我还有退路吗?”他将枪口微微下垂。“如果我不能将胜利带回给他们,你以为我的下场会比你杀死更好吗?”
男人沉默了一下。
“王室想要发起的是一场永远不会有尽头的战争,只有圣杯能满足他们的愿望和野心。特莉丝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我没有选择的权利。”埃德萨克继续说,“感谢你的好意和仁慈。现在离开吧,否则我会把这颗子弹嵌进你的额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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