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故事的开始
Chapter Text
“我身体健康,评估良好,没有心理疾病,为什么你认为我‘不正常’?”萨菲罗斯皱着眉头说,他看上去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事实上我比绝大部分人优秀,难道过于优秀也是一种不正常?”
“或者说,我们对于正常与否的定义是不一样的?”
8岁的萨菲罗斯还没有留着成年后如月光般的长发,绿色的眼睛比起像蛇、更像是一只猫。
他的逻辑与修辞课一定是满分,克劳德面无表情地想。
我能离开吗?为什么我还在这里,面对一个未成年的萨菲罗斯?还要和一个萨菲罗斯辩论?
克劳德没有说话。
男孩还在瞪着他。
***
自从星痕症候群痊愈后,克劳德的生活平稳了许多。他搬回了第七天堂,和蒂法、玛琳以及丹泽尔同住。他的小事业斯特莱夫快递也顺风顺水,隐隐还有人手不够的趋势。
一切似乎都在变好。连纠缠不休的幻听与噩梦都近乎停止了。
爱丽丝和扎克会对此感到欣慰的吧。有时,克劳德会这么觉得。
今天的克劳德也在忙着送快递。
他看了一眼最后一件快递的地址。很远。偏僻到连最新地图都没有标识。他只在一份几年前的地图上找到了痕迹。一般他不接这样的单子。直觉告诉他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但没办法,它给的实在太多了。
于是克劳德把它留在了最后。
加把劲晚上能到家,直到接近目的地克劳德还如此认为。
然而——
克劳德停下了芬里尔,摘掉护目镜。天际线另一头的颜色,并没有随着他的动作产生变化。
乌云密布,能见度在迅速变低。阳光早已消失不见,风的幽灵在咆哮。鸟雀无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危险的宁静。
克劳德的脸色变白了。
童年在尼布尔海姆的经历让克劳德清晰地意识到什么快要就发生了。
暴风雪!盖亚!那是一场暴风雪!
一个人和一辆摩托车是不可能在暴风雪里活下来的。
克劳德咬了咬牙。他需要一处掩体。
幸运的是,他记得老地图显示,这附近似乎有一片建筑群。
建筑的确还屹立在这里,只不过玻璃早已破碎,杂物丢弃一地,各色植物从横梁上打量着不速之客。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已经荒废许久了。
粗略地思考一下就会发现,荒郊野岭里怎么可能会有一栋还在使用的房子呢?连猎人和牧民都不会涉足这里。
总比在外面找树洞强。克劳德叹了一口气。
但这么说,这里以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地图专门记录了它、又把它删除了?
克劳德没有太琢磨。最近几年发生了太多事情。或许这里也只是变迁的证明之一吧。
克劳德把芬里尔停在门厅深处。风雪应该刮不到这里。
他给蒂法打了电话。蒂法很担心,但他们都是尼布尔海姆出身的孩子,他们都知道应该怎么做。蒂法只是叮嘱说暴风雪停了后一定要报个平安。克劳德乖乖应了。
他随便捡了几块材料做了一个火把。天已经越来越黑了,暴风雪随时都会降临。背上六式,他决定再往里面走走。
像是一间大型的酒店。克劳德捡起一只掉在地上的汤勺,擦了擦。银的。
他环顾四周,依稀认出墙上发霉的画应该很值钱。
人员撤离的很突然啊。
他忽然想起神罗公馆。
那种地方,一个就够了吧?
他腹诽着,还是找了找有没有地下室。
果然有。
看起来是作为宴会厅使用的。
克劳德长抒了一口气。
克劳德转了一圈,从布置上看,这家酒店还挺有品味的。
他走走停停,小心地避开障碍物。
他眨巴眨巴眼睛。地上的一角,似乎隐隐地漏出一丝光亮,在漆黑的地下室显得十分突兀。
白色的光——
这里早就停电了吧?
克劳德好奇地走过去,一只手握紧六式。
门没有阻碍地开了。
克劳德下意识地用手挡住眼睛。
太亮了。天花板、墙壁,所有的东西都是白色的。在白色的灯光下,它们互相消融在一起。
克劳德随意地扫视了一眼,觉得有些作呕。冰凉的恶意沿着脊柱一路向上,一瞬间,那个十六岁的少年回来了。
实验室,这绝对是一间实验室。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实验室变成这种风格了,但这个地方的用途他再清楚不过了。
房间的尽头有堵玻璃墙,把仪器们和一个生活区隔开。生活区里有一张简陋的床,其他的设施——要克劳德的说,只有监狱才会这么布置。
一个似乎只有八九岁的男孩正隔着玻璃静静地打量着他。
克劳德握紧六式,刀柄的粗糙感告诉他一切都不是幻觉。
身体里十六岁的少年在颤抖,嘶声力竭地尖叫,让他离开或者杀了那个人。
男孩坐在床沿上,除了视线追随着克劳德的身影偶尔变换外,一动不动。
银色的头发,绿到不正常的眼睛,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这样的配色。
萨菲罗斯。
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又回来了?还是思念体?他就不能好好贯彻‘尘归尘,土归土’吗?
克劳德说不上自己究竟是厌倦、愤怒还是疲倦。
为什么每次他想上过上新的生活的时候,那个人总是会出现?
但他不能不管。在事情发酵之前还不如一劳永逸的解决(哦,所有和萨菲罗斯有关的事都不能用‘一劳永逸’来形容)。
“你是谁?”先从最基本的开始问起。
男孩还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正当克劳德想要上前敲一敲玻璃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说话了。
“今天一直没有看见科学家,研究员或者助理。”
克劳德抿了抿唇。
“回答我的问题。”
“今天应该有一次常规血样检测和食物配送。”
男孩用平淡的语气说着,他仿佛是在抱怨。
克劳德的脸色愈发难看。
“回答我的问题,我不想说第二遍。”
“我知道,”男孩毫不在意地说,“我不明白这对一个非科研人员来说有什么了解的必要性。”
言外之意是科研人员都知道我的名字。克劳德觉得自己的耐心在燃烧。
“听着!我不在乎你是谁,但这里除了我和你没有第二个人,我也很肯定以后也不会有人来。所以你明白要怎么做了吗?”
盖亚,他刚刚威胁了一个和玛琳差不多大的小孩。虽然这个小孩可能是萨菲罗斯。
男孩看了眼他手里的六式,思考了一会。
“好的。为了实验的继续进行,我会配合的。”
“萨菲罗斯,编号……”
克劳德在那个男孩说出编号前打断了他。他对编号没什么美好的回忆。
现在他更想知道这个男孩到底和萨菲罗斯是什么关系。
“你多大了?”
“八岁。”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待在实验室里的?”
“一直。”
克劳德皱紧眉。据他所知,复制萨菲罗斯的计划全部都失败了。
他看起来也不像思念体。
萨菲罗斯究竟干了什么?
他的脑海忽然捕捉到一丝灵感。
“今年是哪一年?”
男孩有些莫名其妙,但他遮掩的很好,顺服地报出一个数。
克劳德倒吸了一口冷气。
“神罗总裁是谁?”
男孩猫似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
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名字的主人早已过世。
克劳德不信邪地又问了几个问题。得到的答案如他所料。
他在玻璃墙外反复踱步。
萨菲罗斯已经可以跨越时空了?
但这个男孩似乎不知道未来的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克劳德瞥了他一眼。
地下室里听不见暴风雪的呼啸。男孩穿着单薄的实验服,却仿佛感受不到寒意,泰然自若地坐着。
克劳德当然知道他可以直接杀死这个手无寸铁的男孩。然而如果萨菲罗斯想要利用这个男孩做些什么的话,直接把他带走才是更好的选择。
克劳德把六式背在身后。他的手指在颤抖着。
他想给蒂法或者谁打个电话。没有信号。克劳德揉了揉太阳穴,知道这个男孩的存在后,他也不敢把这个男孩一个人留在这里,上去看看有没有信号。
只能把他带走了。
“你知道怎么出来吗?”
男孩点点头。“鉴于科研人员随时都可能回来,我不建议你这么做。”男孩轻声补充道。
“他们不会来的。现在,告诉我怎么做?”
“不,先生,没有许可的话,我不能出来。”男孩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
“我说过,我们现在只有两个人。没人知道你出来了。”
男孩指了指墙角的监视器。“它会知道的。然后他们都会知道的。”
“先生,为了你好,请不要有多余的举动。”
他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啊?
克劳德自诩不是一个欠缺耐心的人。但面对这个男孩,他觉得自己无比的暴躁和愤怒。
大概是因为这是萨菲罗斯的迷你版吧。迷你萨菲罗斯也是萨菲罗斯。
“你就不好奇外面的世界吗?你难道不想吃东西吗?”
克劳德压抑着怒火,勉强地拿出面对玛琳的语气。说实话对着萨菲罗斯这张脸他有些恶心。
“不,先生。为了身体机能的运作,如果您要离开,请您留下一些水。” 说完,男孩便不看他了,只是低着头,对着地面发呆。
“盖亚,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啊?”克劳德忍无可忍,大声问道。
“神罗的财产,先生。”男孩平静地说。
克劳德算是清楚为什么他会这么愤怒了。
“神罗已经没落了!现在没有一个人是神罗的财产,明白吗?”克劳德厉声说道。
男孩本就苍白的脸又白了几分,绿色的眼瞳睁大了。
“他们对你做的事情是不公正、不正确的。”看着男孩难以置信的样子,克劳德放缓了语气,
“他们剥夺了你的人生。没有一个孩子理应成为实验品。你这样,是不正确的。”
“先生,”出乎克劳德的意料,男孩的神色显得有一丝厌恶,“我无意讨论您对神罗公司的诋毁。”
“但是——”男孩补充道。
“我身体健康,评估良好,没有心理疾病,为什么你认为我‘不正常’?”男孩皱着眉头说,他看上去甚至有些咄咄逼人。鉴于他之前的平静,这是很反常的。“事实上我比绝大部分人优秀,难道过于优秀也是一种不正常?”
“或者说,我们对于正常与否的定义是不一样的?”
“正常人是不会把自己看作一个物品的。”克劳德只觉得有些疲倦。
他想起成年萨菲罗斯对他说的那句,我可怜的人偶啊。不知怎么的,他现在更想用这句话形容眼前的男孩。不,还是别了。他才不是萨菲罗斯。
“我们为什么要否认既定的事实?”男孩不屈不挠地说。
“那不代表你需要这么想。”
“如果这么想可以让我更好地活下去,为什么不可以?”
男孩稚嫩的童音盖住了克劳德的声音。
他从床上站了起来,几乎是在尖叫,尾音仍在颤抖。
克劳德惊讶地看着他。这个男孩还有情感如此外露的时候啊。仔细想想,男孩或许一直都在不安。如今只是不安到了一个阈值而已。
男孩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忽然,他像是发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惊恐地捂住嘴,看向监视器。监视器红色的眼睛扑闪着。
“非常抱歉,先生。忘了刚才的话吧。你应该离开了。”
“那你呢?”
“等着他们回来。乖乖领罚。”男孩耸了耸肩,恢复了镇定的样子。
克劳德凝视着这个男孩。
男孩的银发垂了下来,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克劳德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拿起六式。
“退远点。”
男孩抬起头,他发现了克劳德的意图。
“先生,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不要让你自己后悔。”
这是克劳德从未听过的柔和语气。
“我知道,退远点。”
男孩叹了一口气,从床上跳了下来。
玻璃一击而碎。
男孩牵住了克劳德伸过来的手。
“我知道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请不要让你自己后悔,如果可以的话,也请不要让我后悔。”
他喃喃着,最后一句几近耳语。
但克劳德增强过的听力还是听见了。
“到时候再说吧。”
克劳德回应道。
***
讯号似乎是因为暴风雪的原因断掉了,即使上到地面克劳德也没有成功联系到蒂法。没办法,克劳德只好带着男孩一起去送了快递。
最后一单的收件人是一位老人,克劳德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忘记男孩接过热饮时惊奇的样子。
因为路面泥泞的缘故,他们返程多花了不少时间。但直到快到米德加了,克劳德才联系上蒂法。
当他说明这个男孩的情况时,大家虽然不赞同,可还是同意由他照看这个男孩。蒂法出乎意料是第一个接受这个男孩的(为了以示区分,他们喊他萨斯,男孩没有任何疑义)。玛琳和丹泽尔很高兴有了一个兄弟。文森特,不寻常的,出现的频率高了许多(指一年四次,蒂法说这是一个十足的长进),有时还会带些小礼物。他也会感叹错过的时光吧。
除了初见面的那次,克劳德和萨斯几乎再也没有争吵过。他承认他们相处的很愉快。
萨菲罗斯没有再出现过。一次也没有。
大家私下里猜测是不是萨菲罗斯把曾经的自己拉过来了。
但萨菲罗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眯着眼睛看着阳光下萨斯帮蒂法料理的身影,现在克劳德不会把他们混为一谈了。
萨斯就是萨斯。
萨斯是个好孩子。
萨斯是蒂法(和克劳德)的宝贝男孩。
***
五年后。
克劳德刚刚起床,准备洗漱。
“克劳德!萨斯,萨斯他——”玛琳像颗小炮弹一样撞进他的怀里。
“别急,慢慢说。”克劳德抱住玛琳,柔声安慰道。
“萨斯消失了!”玛琳几乎是哭着说。
克劳德心一沉。
他冲进萨斯的房间。被子还没有叠好,凌乱地堆在床的一角(萨斯可是整洁生活的模范,这不对劲)。萨斯的睡前读物还放在枕头边。
但那个孩子已经不见了。
“家里都找过了吗?”克劳德问道。
“都找过了。”玛琳哽咽着,拉住了克劳德的袖子。
发生了什么?难道萨菲罗斯把男孩带走了?
克劳德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变得煞白。
蒂法走了过来,酒吧的经营让她很晚才睡,此时她迷迷糊糊的。
“怎么了,克劳德?”
“萨斯不见了,我怀疑——”克劳德咽了口唾沫,“我怀疑他回去了。”
“盖亚!”蒂法瞬间清醒了过来。
“说不定他只是出门了呢?”蒂法勉强地笑着说,“你出去找找,我带着孩子们看看家里,顺便通知其他人。”
克劳德心烦意乱地披上外套,往外面走去。
如果只是回去了那还好,如果萨斯回到宝条的手下——
克劳德想起他们见面的那一天,男孩的声音清晰而脆弱。
“请不要让你自己后悔,如果可以的话,也请不要让我后悔。”
那个处境下,一个实验品知道自己身而为人的权利,会是一件好事吗?
就像一匹圈养的狼,让它知道了野外的快乐后,又把它关回牢笼里。是不是打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自由的滋味会比较好呢?
没有人知道狼会怎么想。
盖亚,请您保佑,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他不会后悔让那个男孩自由,他真正害怕的是男孩即将遭受的苦难。
他有理由去承担一个男孩的怨恨。
***
萨斯是被一股奇怪的味道唤醒的。
那像是腐烂的水果、混杂着羊毛,还有各种排泄物的味道。这对增强的嗅觉来说简直是折磨。
萨斯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蜷缩在小巷子的货箱旁,身上穿着睡服。
这是哪儿?
他环顾四周,向光里走去。
Chapter Text
边缘城是一座新修建的城市,然而它的建筑材料都是从米德加而来,因此在各种气味之间,挥之不散的铁锈味是永恒的基调。萨菲罗斯敏感地发现空气中多了些什么,日后他会明白,那是独属于海洋的味道。
萨菲罗斯抬起头,没有天空,各种管道纵横交错,如漆黑的怪物般占据了天空的位置。他抚摸了一下巷子两侧的墙壁,粗糙的砂石微微刺痛着他的指腹;他没穿鞋,睡衣沾染尘土,粘附臭味。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要和这片土地融为一体。
气味。
丹泽尔曾经说过在贫民窟生活的日子。印象最深刻的其实是气味,他比划道,我第一次知道腐败的味道是什么样的。还有死亡。还有贫穷。
贫穷也有味道吗?萨菲罗斯问。
有,丹泽尔说,是腐烂的面包、下水道的滂臭、发酵的垃圾,毫无希望,所有东西在阴影里凋谢的味道。
萨菲罗斯揉了揉鼻子,一定很难受吧。
丹泽尔的表情,萨菲罗斯看不太懂。他说,这是生活。
他摸摸萨菲罗斯的脑袋,萨斯,记得不要太傲慢。
萨菲罗斯没有真正去过贫民窟,梦境也从不属于他。他只是想起了这件事。
所以这是哪里呢?
不是边缘城。或许是米德加?如果说生活在一座城市意味着对这座城市的市井风情有基本的认知,那他从未真正在米德加生活过。居住与驻留是不一样的。
起风了。风里裹挟着潮湿的气息。
他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五年前的一天出现过。
萨菲罗斯往前走了几步。他有一种预感——他或许只有一个人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
小巷的深处传来一阵嘈杂。
是尖声尖气的威胁,低微连绵的哀求。利刃在空气中快速划过,肉体撞击地面。
萨菲罗斯皱着眉。他放轻脚步,决定去看看。说不定那个可怜人还有一线生机。
他终归是来晚了一步。他瞥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急匆匆地消失在巷子的尽头,地上有些鲜红的血迹。一个混混模样的年轻人正得意地数着钱,腰上挂着刀。
看来这个人胆子还没有这么大。
萨菲罗斯躲在视觉的死角,偷偷往外看。他的心砰砰直跳。
他有个点子。这个点子一定会让克劳德禁足他一个月,还有蒂法的训斥,做家务——所有他能想到的处罚。
但他能怎么办呢?其他人都不在?眼前这个人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人。
萨菲罗斯心知肚明这都是借口。他们的处境都是一样的。很快他们就要成为一类人了。
得到一笔横财的年轻人显然心情很好。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转身就要离开。
萨菲罗斯深吸一口气,一个箭步冲上前,向那人的膝盖一踢,顺手抽出那人的刀。
下一秒,萨菲罗斯便从背后用刀抵住他的脖子。年轻人已然跪下,笑容还凝固在脸颊上。
“唉……唉?”年轻人结结巴巴地说,显然还没对角色的变换反应过来。
萨菲罗斯眉毛一挑。“回答我的问题。这是哪里?”
“我有必要说吗?连刀都没见过的小鬼?”听上去劫持自己的人还是个孩子,年轻人的语气嚣张起来。
“是啊,所以我可不知道如果这刀再往里几分,会变成什么样哦?”萨菲罗斯轻松地说,一边把刀贴得更紧了些。血迹沿着划痕流了下来,刺眼夺目。年轻人颤抖着,不吱声了。
“我再问一遍,这是哪里?”萨菲罗斯问道。
“珠诺。”年轻人紧闭着眼睛,嘴唇哆嗦着。
萨菲罗斯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今年是几年?”
“1999。”
萨菲罗斯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人们通常不会在生死攸关的时候说谎,尤其是年份地点这种客观事实。
见萨菲罗斯久久没有说话,年轻人偷偷睁开眼。
“好汉,您看您没什么问题了,要不把我放了?”
萨菲罗斯看了他一眼。“不准回头,还有,以后这种事别再干了。”
没有等到年轻人回答,萨菲罗斯一个手刀,年轻人便晕倒在地。
衣服还是大了点啊,萨菲罗斯调整了一下贝雷帽,向巷子外走去。
巷子里只剩一条底裤的年轻人还在呼呼大睡。
***
地上散落着一些纸张,或许是被刚刚的风带过来的。萨菲罗斯捡起一张,用手掸了掸灰尘。是一张海报:一个高个子的男人手里握着一把过长的武士刀,附上一些类似于“萨菲罗斯在神罗特种兵等着你!”的宣传标语。
这副相貌 ……
萨菲罗斯轻哼一声。他毫不怀疑自己如果能顺利长大,一定会和海报中的男人一模一样。
结合时间来看,萨菲罗斯很怀疑宝条成功制造出复制体的可能性。据他所知,再有个十年,宝条都没有成功。
所以,他才是那个额外的萨菲罗斯。
但萨菲罗斯没有什么想法。
“萨菲罗斯,神罗历史上最成功的宣传案例。”
萨菲罗斯略微有些讽刺地喃喃道。海报中的萨菲罗斯神情坚毅而自信。
刚来到家不久的那个夜晚,他紧紧握着二楼的栏杆,偷听着人们的对话。
“哦,萨菲罗斯,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要是在,现在的处境会不会变得好一些呢?”一个优柔寡断的声音说。
“他?”另一个声音讥讽地回道,“有传言说,都是萨菲罗斯搞的鬼!”
玻璃碰撞。有人重重地敲击了一下桌面。
“我不信!”
“当年多少人追着萨菲罗斯进了神罗,多少人活着回来的?”穷追不舍的逼问。
沉默在烟草味的灯光里打转。
“萨菲罗斯,神罗历史上最成功的宣传案例。”
轻轻的叹息后,话题滑进了另一个方向,第七天堂又变回了往日的第七天堂。所谓的英雄与灾厄,也只是人们的谈资罢了。
萨菲罗斯不觉得。这是他的未来。他敏感地察觉到克劳德、以及克劳德的朋友们对他的忌讳。
未来的他究竟做了什么事?
他用了五年的时间,从各种只言碎语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没有人愿意告诉他,或许是害怕他朝那个轨迹发展。告诉他最多的竟然是路法斯。谁知道那位神罗总裁的目的是什么呢?
萨菲罗斯摩挲着海报上男人的脸。
你啊……究竟发生什么了……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未来的萨菲罗斯没有对着他微笑。
真是无情。
***
萨菲罗斯想方设法混上了去太阳海岸的船。不是很难。他考虑过老老实实地购买船票,可惜他的这张脸对某些人来说——他还没做好去见宝条的准备,能避还是避开为好。在这种时候才会发现神罗曾是家多么庞大的公司,庞大到令人厌恶,庞大到无从逃避。
他手上没有多少钱。在购买一些必要的装备和身份证明后,他的钱所剩无几。萨菲罗斯掂量掂量钱袋,决定去找一份工作。
怪物猎人短时间内估计是不行的,他的武器还应付不来;雇佣兵?也许吧,那需要名气。
长期的工作?他会调酒,做一个服务员绰绰有余。
萨菲罗斯蜷缩在船舱的角落里。他盯着自己的手,上面有一些茧子,小小的,骨节还没有那么分明,是一双孩子的手。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渴望长大了,他想。
太阳海岸不愧是度假胜地。萨菲罗斯第一次知晓原来天空可以如此的湛蓝。
他好奇地东张西望,远处人们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他朝沙滩走去,蹲了下来,滚烫的沙子从他的指间簌簌滑落。这里的沙和戈壁的沙是不一样的。清澈的海水裹挟着浪花冲上沙滩,又优雅地褪去,如曼妙的华尔兹,与游人共舞。
他的身边尽是欢笑着的、穿着泳衣的人们。萨菲罗斯拉低帽檐,在格格不入的孤寂感侵占好不容易被太阳浸润的身体前,转身离开。
他去买了一瓶染发剂。没有过多犹豫选择了最好的那一款。出于私心他选择了黑色,这让他想起了蒂法、文森特、尤菲、巴雷特,还有很多人。
他没有费多大劲就染好了头发。他看着玻璃橱窗中(就当是镜子了)的自己,觉得熟悉又陌生。由于多年没有浸泡魔晄,他的瞳孔比起纯粹的绿色,又混杂进了一些棕色,像是某种翡翠。很好,现在他看起来没有那么像萨菲罗斯了。
他准备去找份工作。太阳海岸作为一个度假胜地,人流量很大,这也意味着人们不会太注意一个孩子。
还有三个小时太阳就要落山了,酒吧和餐馆也陆续做着夜间营业的准备。他物色着店铺,比较着客流量和薪资待遇。太大的店铺是不行的,他们可挑选的余地很大,一般也不会招聘孩子;太小的也不行,他听说过很多虐待童工的例子。
那就这家了,萨菲罗斯满意地点点头,拐进了一家酒馆里。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他说自己14岁了,想要离开家看看。至于名字——
“塞缪尔·瓦伦丁,叫我塞斯就好。”
这家酒馆包吃住。作为临时工,萨菲罗斯干的很卖力。自从某一次代替酒保调酒大受好评后,他的职务从服务员变成了调酒师。他的薪水提高了,但这也有个坏处:总有人发现他那张和萨菲罗斯年少时一模一样的脸。他只好笑着表示这是一个巧合,他很喜欢萨菲罗斯所以很高兴这么说(至于他自己怎么觉得,就是另一回事了)。
等到越来越多的人为了看他而来时,萨菲罗斯觉得不太妙。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混着塔克斯呢?塔克斯也没有那么闲吧,他安慰自己道。是时候该离开了。
老板挺依依不舍的,但萨菲罗斯执意要走,他也没有办法。
***
那一天,萨菲罗斯在太阳升起之前,混在狂欢后、迈着醉醺醺步伐的人群中悄悄离开了。
他没有走出多远,便发现渐稀的喧闹声中多了一种机械轰鸣的声音。
一架印着神罗标识的直升机从天而降,落在港口的停机坪上。
萨菲罗斯屏住呼吸,准备溜走。
直升机的门打开了,为首的是几个步兵模样的人。
然后——
一个高大的,有着如瀑般银色头发的男人走了下来。
萨菲罗斯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
是他。
那个男人和边上的人交谈几句,便和他们一起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当然注意不到这里,萨菲罗斯想。从这里能看见那个男人略微有些疲倦、却依旧笔挺的身影。隐隐能听见他们的谈话,看得出男人很受其他人的尊敬。
萨菲罗斯叹了一口气,他也该离开了。
忽然,男人回过头来,他的目光和萨菲罗斯相遇了。
或者说,萨菲罗斯毫不怀疑他们对视了一眼。
萨菲罗斯赶紧往阴影里又躲了躲。
男人边上的人似乎有些疑惑,但没有多说什么。他们离开了。
从躲藏的地方出来的时候,萨菲罗斯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心乱如麻,踉踉跄跄地往目的地的方向走去。
Notes:
我知道这章的节奏可能有点奇怪,因为我在试验一种新写法。
Chapter Text
***
萨菲罗斯仰望星空。
天上群星闪烁,怎么数也数不尽。
他呆呆地看着,来自尼布尔海姆的风带走了他的思绪。
8岁的生日是隔了几个星期庆祝的。玛琳提议把他成为他们一家人的日子定做他的生日。萨菲罗斯没有反对。没有来宾。蒂法做了一顿大餐,说要找出他喜欢吃什么。
9岁生日时,巴雷特送了一本天文学科普书籍。小子,有了书就别想飞到宇宙去了。巴雷特一边递给他用格子花纹纸包装的书,一边说。萨菲罗斯觉得人怎么可能直接去宇宙呢,但巴雷特似乎没有在开玩笑。
10岁生日时,克劳德带他体验了一把斯特莱夫快递公司唯一的快递员的日常生活。克劳德总是提醒他抱紧免得掉下去。萨菲罗斯承认他有点兴奋过度。以及芬里尔狼真帅。
12岁的生日格外盛大,尤菲来边缘城办事,于是说借此机会大家一起聚一聚。萨菲罗斯一晚上都在听雷诺吹嘘他的光辉岁月。鲁德偶尔在边上拆搭档的台。
还有11岁的生日——
他记得那一天的星空也如今晚那般盛大。
他坐在文森特旁边,篝火映射在男人的眼瞳上,使本就猩红妖异的瞳色如燃烧一般。
很快就要到他13岁生日了。
会发生什么好事吗?
萨菲罗斯不知道。不远处停歇的卡车如野兽一般打着盹,晕晕沉沉昏睡着。
明天就要到尼布尔海姆了。
没关系,他可以自己给自己做一个蛋糕。
***
萨菲罗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林间的路上。
他刻意避开了大路。说实话一个孩子来尼布尔海姆这种偏远的地方,怎么样都很可疑。
神罗公馆在哪里呢?他得想个办法探听一下。
然而他还没走几步,就觉得后面似乎多了一道视线。
不太高明的追踪,萨菲罗斯想。从声音判断,是个未成年人。
萨菲罗斯不动声色地又往前了走了会。那个人并没有离开,不远不近地跟着。
“我说——”他忽然停下了脚步,“你该出来了吧?”
静寂无声。萨菲罗斯抽出刀。
“我知道你在哪里,你想让我直接来找你吗?”
一阵枯枝被踩碎的沙沙声。一个有着金色的、如陆行鸟般蓬松头发的男孩从树后面走出来,紧张地举着手。他看起来和萨菲罗斯差不多大。
哦,克劳德。十二岁的克劳德和二十几岁的克劳德差别不大呢。
萨菲罗斯不由自主冒出了一个念头。
“我没有恶意。你是外来的吧?来这儿做什么?”
“找人。”萨菲罗斯叹了一口气,把刀收回刀鞘。
“找人从荒郊野岭开始找?”男孩抱起胳膊,不赞同地看着他。
萨菲罗斯眯起眼睛。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散步,”男孩的目光游移了一下,学着萨菲罗斯的样子干巴巴地说。
“散步散到去泥潭里滚了一圈?”
男孩的衣服上沾着不少污渍,现在刚过正午不久,想必是遭到同龄人欺负跑出来了吧。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不知是先开的头,哈哈大笑起来。
“我叫克劳德·斯特莱夫,”克劳德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伸出手,“你这谎可真够拙劣的。”
“塞缪尔·瓦伦丁,叫我塞斯就好,”萨菲罗斯握了一下,不甘示弱地反驳道,“明明是你更靠不住脚。我真是来找人的。”
“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找人这种事,去村子里问一圈会更快吧,尼布尔海姆是个小地方。”克劳德是抿着嘴说完最后一句话的。
萨菲罗斯顿了顿,假装面带犹豫地说: “因为我找的人不太一般。我还是不和你说了吧,牵扯进去也不好。”
“好了,塞斯,”克劳德耸耸肩,“我们都是小孩子,事情能严重到哪里去了?”
他环顾四周,迟疑地说道,“等等,只有你一个人?你一个人来的?”
萨菲罗斯点点头。现在的克劳德面部表情真丰富。
“哇哦,塞斯,我都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克劳德眼睛都亮了起来,“那你现在更需要一个当地导游了,是吧?”
“一般情况下我会劝你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不自觉地,萨菲罗斯用上了成年克劳德告诫时的语气,“但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助。”
“你知道神罗公馆在哪里吗?”
在前往神罗公馆的路上,他们聊了起来。顺带一提,克劳德的确选了一条偏僻的小路。萨菲罗斯还不想被人们发现。
“你是说,你要找你叔叔?”
“是啊,我母亲去的早,父亲前不久也走了,我只剩叔叔可以投奔了。”
“节哀顺变。但我印象里,从我小时候起,神罗公馆就荒废了,你叔叔怎么会在那里呢?”
“我不知道。叔叔以前在神罗工作,忽然失去了音讯。听说他最后是在神罗公馆工作的,所以我想试试。”
克劳德猛地停住脚步。萨菲罗斯也跟着停了下来。
“你打算进神罗公馆?”
“没错。”
“我听说,那里面都是怪物。”
“没问题的。”
“这么多年,你叔叔说不定已经不在那里,工作迁移到别的地方去了呢?”
“总归要试试。”
“塞斯,”克劳德很认真地、一句一顿地说道,“我知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不乐意听,但你叔叔说不定已经去世了,如果只有你一个人进去的话,我想你也会——”
“总之,我觉得你应该去找点大人的帮助。”
萨菲罗斯看了看克劳德,这个男孩平时似乎是害羞与内敛的,但此时他并没有避开萨菲罗斯审视的眼神。
萨菲罗斯语气轻柔地回道。
“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可是啊,这牵扯到神罗,”萨菲罗斯嘲弄地说道,“他们看到那个前面门上印着神罗大锁,哪怕锁没有合上,他们都不敢打开那道门。我说的对吗?”
“我不知道。”克劳德有些犹豫,“不过哪怕我停止带路你也会找过去的吧?”
“原谅我。”萨菲罗斯耸耸肩,“我花了好长时间来这里,不打算两手空空的回去。”
“这不是两手空空的问题,”克劳德压低声音,恼火地说,“我带你过去。”
他看了眼天空。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天上。
“还有几个小时日落,我只等你一个小时,如果你还没出来,我就去找大人,”克劳德皱着眉头,“你不想被发现吧?”
被摆了一道呢。克劳德就是克劳德。不过一个小时时间还算充沛。
萨菲罗斯乖巧地点点头,发现克劳德伸出手来,他的大脑一时一片空白,头脑一热地把手搭上去。这是之前玛琳很喜欢的一个游戏。
克劳德迷茫地眨眨眼睛。“我是想说给我一个信物什么的,免得他们不信。”
“哦。”萨菲罗斯尴尬地揉着鼻子,摘下了自己戴的帽子。
太阳帽,超宽帽檐,挡光挡脸挡头发。
克劳德盯着他。“你长的和萨菲罗斯真像。”
那肯定的。萨菲罗斯撇了撇嘴。
“巧合。他们都这么说。”
“好吧。”
然后接下来就变成了萨菲罗斯粉丝交流会。
嗯,很好。不过克劳德以前有这么喜欢萨菲罗斯吗?
再想想后面的事情……
萨菲罗斯觉得有点胃疼。
造孽哦,未来的我。
***
萨菲罗斯目送着克劳德走到附近的树荫下,接着从围栏的空隙里钻进庭院。
神罗公馆显然已经荒废许久,在温暖的阳光下如同一只沉眠的怪物,将寒意向四处蔓延。萨菲罗斯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现在勇士要把巨龙唤醒了。
灰尘在金色的光里跳舞,腐朽的地板踩上去嘎吱作响;猩红的帷幔垂落,掩盖了落灰的画像。
萨菲罗斯往四处看了看,人们说秘密埋藏在地下,他毫不迟疑地往地下室走去。
然而总是有些家伙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解密的过程不是很难,但是萨菲罗斯看着提示上宝条的字迹,觉得星球给予人们行动力绝不是让他们给别人使绊子的。
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正常了。
他唤醒了文森特,一五一十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文森特沉默地听着,最后他长叹了一口气:“所以,露克蕾西娅还活着?”
萨菲罗斯并不意外听到这个回复。他干涩地说:“如果您想见她,我可以带路。不过她不想见到我。”
文森特皱起眉,藏在金色盔甲下的手一点一点地敲着棺材的边缘:“为什么这么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也不算什么。我站在她的前面,她却不愿意和我说话,只是一个尽地说对不起,”萨菲罗斯无意识地攥紧衣角,他的声音逐渐激昂起来,“我真的怀疑,她不知道她在道歉些什么,她从来没有想过把我一个人留给宝条会怎么样,难道她觉得宝条会尽一个父亲的责任?”
文森特喃喃道:“她在实验的一半便后悔了……”
“我知道,但是——”萨菲罗斯比划了一个手势,“她或许只是对未来的我造成的后果难以承受而已。抱歉,我这么说有点刻薄,她毕竟是我的母亲。”
文森特只是摇摇头。
“不,我不能否认她留下你一走了之的事实。这些事情不是一句话可以概括的。但你可以选择不原谅她,你是她的孩子,是她的选择的直接承受者。”
文森特笨拙地摸摸萨的脑袋。“我暂时不会去见她,她已经等了这么久,再等一会也没关系吧。”
萨菲罗斯觉得有点想哭。
那一天,他从山洞里跑出来,对着峡谷里的风泪流满面。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伤心的时候,文森特追了出来,站在他的旁边,把他藏在了自己的披风下。他说,你可以失望,可以和她不和解。你还年幼,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解决这件事。
果然,文森特就是文森特。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文森特蜷缩在棺材里,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看起来有点滑稽。
“不知道。”萨菲罗斯诚实地说,“我来尼布尔海姆,一是因为我知道事情的转折点就在尼布尔海姆,二这是我的出生地,我想来看看最初的尼布尔海姆是什么样的。三嘛,是因为你在这里。”
“可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后,我发现似乎我以前了解的内容还是太少了。”
“比如说,神罗有三个1st 特种兵。”
Notes:
关于小萨云游戏没云全这件事)
其实仔细数数,好像真没多少人知道事情详情:云片当年是个小兵晕了半路,自己的记忆都乱七八糟的;老扎无了;老萨疯了,还是在生命之流里才搞清楚的;杰内西斯在一个犄角旮旯睡大觉……所以小萨是手里拿了剧本但是没拿全(喝茶)
Chapter Text
***
萨菲罗斯拿着一份文件,准备前往安吉尔的办公室。
一般来说,这事轮不到他干;他对自己的受欢迎程度心知肚明,知晓许多人抢着做这份无聊的工作只为了听他说一句“做得好,士兵”。是的,当然就是这样。但他偶尔也会拒绝给出这个机会——毕竟除此之外,他很难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去见见自己的朋友们。
“安吉尔,”萨菲罗斯敲了敲门。士兵的增强听力令他意识到或许他可以一次性达成目标。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和人打招呼还是很累的,幸好人们总是没有太多勇气),在听见回应后走了进去。
安吉尔一脸疲惫地从办公桌后面探出头来。不出所料,杰内西斯正倚在办公桌旁,高谈阔论些什么。
“看来我来的时机不凑巧?”萨菲罗斯一挑眉,把文件递给安吉尔。
“你来的正好,”安吉尔用笔一指边上的红发青年,“刚好打断这个不让人好好工作的家伙。”
“安吉尔,你居然这么说我?”杰内西斯抱着胳膊,尖利地说道,“我是为了向你们两个工作狂分享蔚蓝的天空和澄澈的海水的好处!”
萨菲罗斯默默把他刚路过太阳海岸,沙滩其实没什么,以及下一个是他休假的话咽了回去。他的经验告诉他,如果他这时反驳,杰内西斯一定会携着他最好的盟友LOVELESS和他在语言上对抗到底(或者最后发展到模拟训练室)。
“对了,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情,”杰内西斯的心情显然非常好,甚至没有继续就天空与海水和LOVELESS之间的联系进行探讨,“太阳海岸一个酒馆前段时间来了个新酒保,和萨菲罗斯长得一模一样!”
我?萨菲罗斯眨巴眨巴眼睛,下意识地反驳道:“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呢?Infinite in mystery is the gift of the Goddess.” 杰内西斯假笑着,“我亲眼认证。说实话,他除了头发是黑色的,眼睛稍微有些棕色外,和我们刚认识的时候的你长的差不多。”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件事?”萨菲罗斯皱起眉,将信将疑地问道。
“你每天都在做什么,我亲爱的大英雄?你有时间关注这样的小事吗?不过嘛,酒馆光线比较昏暗,那个小酒保大概就十二三岁的样子,气质和你完全不一样。要不是我那时和你近距离接触过,我也认不出来。” 杰内西斯耸耸肩。
“他叫什么名字?”安吉尔此时也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塞斯。应该是个艺名或者昵称。他手艺很不错,如果老板拿他做宣传生意能好上几倍。”杰内西斯无不遗憾地说。
“老板也不想被神罗法务部找麻烦吧。”萨菲罗斯冷笑道,“海报男孩只有一个就够了。”
杰内西斯和安吉尔对视了一眼。
“好了,萨菲罗斯,听上去你对他很感兴趣?”安吉尔托着下巴,问道。
“My friend, do you fly away now?”杰内西斯比划了一个手势,看上去他最近观赏的戏剧卓有成效,极大的丰富了他的肢体语言,“但是你注定要失望了,我去那里喝上一杯后,第二天老板和我说他辞职了。”
萨菲罗斯面无表情地盯着红发青年。他很想说难道你把人家吓跑了吗,不过这句话似乎很过分于是他决定换一个问题:“他去哪里了?”
“我没多打听,你自己去问吧。”杰内西斯回道,“别忘了一会来我办公室,我带了伴手礼。喂,萨菲罗斯,你有在听吗?恭时不候哦!”
***
克劳德在树荫下坐立不安。
太阳一点点向树枝的末端挪动。他一边希冀时间的流逝不要如此的匆忙,一边又盼望着那个人快一些回来。
他的眼前不知为何浮现出8岁时,蒂法在他面前遍体鳞伤的样子。然后恍惚间,蒂法变成了他今天刚刚结识的少年。那个少年有时在痛苦地呻吟,有时又一动不动,毫无声息。
红色。啊,克劳德的世界快要被红色浸染了。血一般的红色几乎让他看不清任何东西。
克劳德捂住脸,大口呼吸着。塞斯。的确,塞斯比他高、比他强壮,但塞斯和他一样,还是一个孩子。他不禁想,塞斯现在只有一个人了,他这么做,真的是正确的吗?塞斯的父母、叔叔会期望他这么做吗?如果是他的话,妈妈会赞成他这样吗?
这么想着,克劳德觉得胸口好疼。他瘦削的身子还承受不了这么多的焦虑和不安。他蹲了下来,有点想哭。
太阳掠过了树梢。温暖的光线在一点一点消失。
克劳德决定再等一会。等到太阳路过第二根枝条,他再离开。
宽大的太阳帽在他手中转啊转。他把帽子贴近胸口。
神啊,他还没有准备好离别。
在太阳还没走到第四根枝条的时候,他忽然听见远远地一个声音在大喊:“克劳德——”
克劳德揉了揉眼睛,站了起来。
是塞斯。此时他正向自己跑来。
“我在这里!”克劳德把手举得高高的。
“很抱歉我来晚了,”虽然跑得很急,但塞斯没有一点气喘吁吁的样子。
克劳德把帽子递给他:“有受伤吗?结果怎么样?”
“没有,”塞斯往侧边一让,笑得很开心:“如你所见。”
克劳德才发现塞斯的后面还跟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如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全身被包裹在古怪的红色披风里,头发很长,看不清表情。
克劳德看向了塞斯。塞斯清了清嗓子,介绍道:“这是我叔叔,文森特·瓦伦丁。”
“您好,瓦伦丁先生。”克劳德乖巧地打招呼道。
“叫我文森特就好。”男人的声音十分嘶哑。
“好吧,文森特先生。”克劳德从善如流地说, “塞斯,你叔叔看上去真年轻。” 他尽可能委婉地向一边的男孩表示。
年轻。准确地说是年轻过了头。神罗公馆从克劳德出生前就被废弃了,如果塞斯的叔叔真的在神罗公馆工作过,他起码有三十几岁了。可眼前的男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六七岁。
“叔叔他——”塞斯似乎明白了他的疑问,有点悲伤地解释道,“他遭到了神罗非人道的实验,变成了这样样子。”
克劳德狐疑地歪着头。他知道神罗并不仅仅是一家能源公司,但非人道实验?这超出了克劳德的理解范围。听起来像是人们为了不让小孩子一个人去山里编造的恐怖故事。
仿佛是为了印证塞斯的话,沉默寡言的男人伸出了他的手。克劳德倒吸了一口冷气。
恐怖故事成真了。
男人的一只手被金属包裹着,但很明显金属下不是一只人的手,看上去更像是猛兽的利爪。
“这是?”克劳德干巴巴地说。
“后遗症。”男人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波澜,如同他从未对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一切叹息。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克劳德有些恍惚地问道,“是要直接离开吗”
“我们打算作为怪物猎人待一段时间。”塞斯回答道,“叔叔的身份很敏感,虽然现在魔晄炉神罗的工作人员都不认识他,但我们最好是装作外来的。”
“也是。”克劳德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那么下一次见面,我就不认识你们了。”
“只要再自我介绍一次就足够了,”塞斯轻快地说,“记得要回应我啊。”
“当然。这一次论到你先报名字了。”克劳德笑着说。
***
回去的路还是由克劳德带领的。
萨菲罗斯和克劳德肩并肩走着,不自觉地时不时回头确认一下落后几步的文森特,仿佛男人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克劳德刚开始还兴致勃勃地聊着天,察觉到萨菲罗斯的心不在焉后,便体贴地不再说话了。最后,他们沉默地来到村子。
克劳德给他们指明了去旅馆的方向后就离开了。他说被人们看见他们一起来的不太好,现在天色太晚妈妈会担心的。
萨菲罗斯小声地和他告别。望着男孩远去的背影,他深吸一口气,站在了文森特的旁边。
“他就是之前捡到你的人?”文森特忽然开口道。
“嗯,不过对他来说,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萨菲罗斯闷声闷气地说,“你觉得他怎么样?”
“是个好孩子,”文森特评价道,“我们该走了。”
村子里唯一的旅馆是蒂法的爸爸开的。但很遗憾,萨菲罗斯没有看见蒂法。
钱是萨菲罗斯的,文森特说以后会还他的。
萨菲罗斯觉得这没什么,不过多一些零花钱他还是很开心的。
晚餐由旅馆准备的。吃完晚餐后,文森特就催着萨菲罗斯去洗澡。
萨菲罗斯把自己埋在柔软的床上,感到一种至高无上的幸福——这种幸福唯有舒适温暖、最好是晒过太阳的棉被才能给予,任何人都无法拒绝。萨菲罗斯觉得再和被子温存一会也是无可非议的。
于是他说:“再过一会嘛,叔叔。”
久久的,他听见文森特迟疑地说:“萨菲罗斯,你是在撒娇吗?”
唉?
萨菲罗斯趴在被子里,凝固了。萨菲罗斯是男子汉,一直都是。谁瞧见萨菲罗斯的海报不会称赞一句好一个硬汉?众所周知,硬汉是不会撒娇的。十三岁的硬汉也是。
萨菲罗斯挪了挪,把头埋在枕头底下:“我才没有,文森特先生你这么多年没洗澡了,你才应该第一个去。”
***
文森特看着萨菲罗斯。这孩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藏在被子里,超大的被子团还时不时欲盖弥彰地扭一扭,格外有意思。
该去买几套的衣服了,文森特想,刚好是长身子的年纪,衣服很快就要换了吧。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从没结过婚,又没有孩子,为什么这么快就代入角色了呢?难道是因为那孩子和露克蕾西娅相似的眉眼?
内心的声音告诉他,的确有一部分这个原因,但不全是。
水汽氤氲了文森特的视线,模糊了那只怪物的手。
他想起在他栖居已久的棺材边,他问萨菲罗斯,如果他不答应帮忙他会怎么办?
萨菲罗斯想了想,说他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文森特先生不答应,他会在尼布尔海姆徘徊一段时间,后去一座稍微大一点的城市,太阳海岸啊,珠诺啊,米德加啊,都行。那里方便找工作,就是被神罗抓住的概率会很高。不过没关系,这几个月他想通了,在克劳德那里如梦般的时光是命运的馈赠,现在只不过是命运回收了它的礼物而已。他已经挣到几年的时间了,不亏。
萨菲罗斯从包里拿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海报,递给了文森特。海报上是一个青年。
文森特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文森特细细地抚摸海报上青年的脸,依依不舍地把海拔整齐地叠好,交给眼前的少年。萨菲罗斯摆摆手,说送给您了。
其实您不答应我也没事,黑发的少年坐在边上的棺材上,晃悠着双腿。不过我还是会劝您看看他,他才是那个您努力为之抗争过的孩子。事先声明我不是很喜欢他,他会伤害那些我爱的人,烧毁我的故乡,让所有人对我小心翼翼,视我为威胁。不过他现在还是人人口中的大英雄,所以没事。
那么你呢?文森特问道。
萨菲罗斯伸了一个懒腰。
除了那个只有噩梦的世界,我不被允许叫做萨菲罗斯。我是萨斯,塞缪尔·瓦伦丁,塞斯,唯独不是萨菲罗斯。其实也挺好的,意味着我的未来不会变成那样。
那个孩子的眼神,令人心碎。文森特想,他果然还是一个孩子,远远没有他看上去那么成熟。坚强的外壳下,他的灵魂是否已经支离破碎了呢?他的内心缺了一个大洞,文森特能敏感地感觉到他所说的克劳德、蒂法、还有那个文森特与其他人已经在努力修补了,但那个大洞随着缝合反而变得更加明显,像是经久未愈的疤痕。
我是谁?那个孩子在发问。
然而这是一个谁都无法直接回答的问题。能告诉他的只有他自己。改变名字对大多数人来说是新的人生的开始,可对这孩子来说,似乎是割裂的人生的分界线,把他短暂的生命划成一块一块,分给不同的人,而不是他自己。
文森特叹了一口气。
萨菲路斯这时也洗完澡出来了。
他一边盖上被子,后知后觉地说:“文森特先生,你不是应该叫我塞斯吗?”
“私下里就叫你萨菲罗斯吧。”文森特说,“那是你的母亲为你取的名字。”
萨菲罗斯想了想:“也对,我都快忘记自己叫萨菲罗斯了。”
“但是我可以一直叫你叔叔吗?”
黑暗里文森特笑了笑。
“随你喜欢。”
Notes:
以后还是专门开一篇文练全知视角吧......
Chapter 5: 瓦伦丁的意义与螺丝起子
Summary:
文森特鼓起勇气问了一个问题;萨菲罗斯是个行动派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
天蒙蒙亮的时候,文森特就准备出门了。
那个男孩也跟了上来;文森特说不好自己是否有在惊讶——也许二十几年里许多常识悄然发生了变化,使得一个青少年在早晨4点半起床是非常正常的。
怎么样都好,文森特想。他承认他长吁了一口气。跟一个只相识了一天的孩子说“我们聊聊吧”,在各种教育参考书里都是不大建议的(请不要在意他当年为什么要看这个,但现在他很高兴他看过了)。
“叔叔,我们不去看看魔晄炉吗?”男孩亦步亦趋地和他保持着两步的距离。
“今天先去检查一下怪物的情况。”文森特没有回头,“我记得你说过,另一个萨菲罗斯就是来到魔晄炉后,才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文森特尽量把话说得很委婉。
“准确来说,或许是从踏上尼布尔海姆这块土地开始的。”男孩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困意,想来是习惯了早起。
“那你现在有感受到什么不适吗?”文森特接着话题问道。
“没有,”男孩犹豫着,自虐般地说,“我想是因为作为容器,目前我的性能远不及神罗的英雄吧。”
文森特皱了皱眉。他不喜欢男孩的说法。
“总之,你暂时不要靠近魔晄炉,听到了吗?”文森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杰诺瓦就暂时交给我来处理。距离事件发生还有4年,答应我,不要轻举妄动。”
男孩很乖巧地允诺了。文森特这才满意地继续前进。
有魔晄炉的地方,大都都荒凉得紧。尼布尔山也不例外。
此时太阳才刚出来不久,便已经能感受到沙石地面的炙热。没有什么植被;文森特发现树木稀疏了不少。溪水在谷底奔腾撞击,除了靴子和石子摩擦的声音,再无他物。至于虫鸣与鸟啼,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但男孩显得很兴奋,不时左瞧瞧右看看,偶尔还会停下来打量一会,在自以为文森特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又若无其事地跑回来。
文森特僵硬地咳嗽一声。酝酿了片刻,他开口道:
“你很少见到这种景色吗?”
男孩明显停顿了一下。
“啊,是的,我一直都在边缘城,除了戈壁还是戈壁。”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克劳德会带我们一起出去玩,”男孩补充道,在回忆中他的语气逐渐雀跃起来,“我第一次见到草原!绿油油的!那么多的绿色!”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在男孩绿色的眸子里,文森特似乎真的看见了他所说的绿色的草原。
文森特忽然觉得有点难过。这个星球本不该让一个孩子对自然感到惊奇。还有,克劳德……
“草原啊,”文森特低声说道,“有机会去看看更多风景吧。”
“叔叔?”男孩歪着头,走上前了几步。
“我是说,一起去。”文森特顺手摸乱了男孩的头发,在男孩小小的惊呼中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
再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们没有再说话。
文森特其实很喜欢寂静。但他现在竟然有点忍受不了。
他时不时用余光瞥一眼跟在后面的男孩。男孩安安静静地走着。
文森特,你究竟想要什么答案?他扪心自问,只想到了露克蕾西娅拒绝他的那一天。
快到了,没有时间犹豫了。他深吸一口气,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萨菲罗斯,你为什么给自己起了塞缪尔·瓦伦丁这样的名字?”
“我需要一个假名。”男孩毫无波澜地回道。
“不,我的意思是,”文森特把脸藏进斗篷里,有些尴尬地说,“为什么是瓦伦丁这个姓氏?”
“如果要来尼布尔海姆,用斯特莱夫或者洛克哈特都会造成麻烦的。”男孩对答如流,“从编撰的背景来看,使用瓦伦丁也更加合理。”
“但你也没有用丹泽尔或者巴雷特的姓氏。”文森特陈述道。
“叔叔,我们一定要把话那么清楚吗?”头一次,文森特发现男孩的语气是那么怨念,“因为我喜欢,可以吗?”
“嗯哼。”文森特一挑眉。
“啊啊,不理叔叔了,”凭借增强的听力,文森特还是听见了男孩越来越低的嘀咕,“玛琳和尤菲说得对,叔叔就是大笨蛋。”
哦,好吧。文森特想。不知怎么的,他觉得步伐轻快起来了。
***
萨菲罗斯看着眼前男人的背影。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背影,有时会让他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为什么用瓦伦丁这个姓氏?
因为是文森特叔叔啊。
在萨菲罗斯短短的生命里,有两个男人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克劳德拉着手带他走向未来,而文森特站在他的身旁,告诉他正确的过去。
那一次的家庭聚餐,他忘记是谁起的头,只记得当自己说出“对不起,我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我只知道她的名字叫杰诺瓦,在生下我后就去世了”时,克劳德和蒂法对视了一眼。
几天后,文森特来了。蒂法告诉他所有课程暂停。
是什么原因呢?他问。
你可以把他当成一次休假,蒂法笑着说,或者文森特送给你的生日假期。
假期?他忽然有些不安。文森特猩红色的眼睛直视着他。
接下来就拜托你了,蒂法牵着他。
那年他11岁。
在光辉璀璨的星空下,文森特讲起了过去的事情。
平心而论,男人不太擅长讲故事。在情节与情节之间,参杂着大量的说明,仿佛是在混乱中刻意寻找的论据,竭力告诉听众所有的内容。比起故事更像是任务报告,萨菲罗斯想,不过这没有关系。
“宝条是我的生父吗?”萨菲罗斯仰头望着星空,有些恍惚。
文森特点点头:“是的。”
“他为什么对自己的儿子做这种事?”萨菲罗斯干涩地说,“所有的父亲都是这样的吗?”
他听见文森特叹了一口气。“当然不是。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不代表你也会是。”
“我知道的。孩子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他打断了文森特的话,“我也没有资格去评判母亲当年的抉择。”
“然而我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件好事,”他说,“如果你是我父亲,我会很开心;但我会讨厌你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当然,不管谁都比宝条好吧。”他补充道。
篝火的阴影里,萨菲罗斯看不起文森特的表情。
“对不起。”文森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那不是任何人的错。”萨菲罗斯抱紧膝盖,“不是。如果要怪罪的话,只有宝条吧。可他已经死了。”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萨菲罗斯的声音里已隐隐带着哭腔。他说不清自己更多的是愤怒,悲伤,亦或是无可奈何。
“我什么都没选。”文森特只是继续说道。
“换一个问题,”萨菲罗斯抹了一下眼角,“如果有机会,你会把我带走吗?”
篝火下文森特非人的琥珀眼睛仿佛在燃烧。他看着萨菲罗斯的眼睛说,“我会不负一切代价。”
萨菲罗斯什么也没说。在掩盖一切的星空下,他忽然想嚎啕大哭。
他往前跪爬几步,抓住了文森特的衣角。
“为什么你没有来——”他没有哭,声音却压抑地宛如幼兽的哭啼和哀嚎,“为什么你没有来啊——”
文森特把他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如同在明日见到的,仍在水晶里沉睡的母亲一样。
红色披风的男人还在他前面走着。
或许他还无法理解母亲,但他和文森特——
“叔叔,”他听见自己问,“我可以跟着你学武吗?”
文森特的速度并没有减慢。“我不擅长武士刀。”
“我知道,”萨非罗斯没有理会文森特冷冰冰的语气,“我不想和那个人一样。还是说,您觉得我不适合学枪?”
“我们不能这么轻易地下结论,”文森特说,“我可是很严格的。明天开始测试,迟到视作放弃。”
萨菲罗斯还没有答复,就听见文森特继续说道。
“既然要学,”文森特似乎轻笑了一声,“瓦伦丁家的男孩个个都是用枪的好手。”
***
第二天,萨菲罗斯不出意料地通过了测试。
第三天,村长以便宜的价格出租给了他们一套房。
第四天,萨菲罗斯认识了克劳德。
第五天,萨菲罗斯在训练场地的树后面发现了一只金色陆行鸟。
第七天,萨菲罗斯推了一把克劳德。克劳德在文森特前面忸忸怩怩地提出了请求。
第九天,萨菲罗斯多了一个学武的同伴。
……
日子仍在继续。
***
年轻的酒保直直地打量着他,仿佛要穿过他的灵魂。然而萨菲罗斯确信他连墨镜下魔咣照过的眼睛都发现不了。
此时的萨菲罗斯顶着一头黄色如枯草般的假发。络腮胡子。肥大的衬衫。欲盖弥彰的太阳镜在旁人眼里,反而昭示着这是一个在度假胜地仍在工作的可怜家伙。
“你问他做什么?”酒保慢吞吞地擦拭着一只玻璃杯。
“如你所见,我是一名记者。”萨菲罗斯从怀里掏出一本记者证,飞快地闪了一下,“最近报社准备开设阳光海岸酒吧排名专题,您不觉得拥有一名像萨菲罗斯的酒保是个很好的加分项吗?”
说着,他拿出一枚硬币,放在斑痕累累的硬木桌子上旋转起来。那枚硬币在橙色的光线下耀眼得不可思议。
酒保的视线跟着硬币的光辉移动。
“当然,当然,这是互利互惠的事情,”酒保笑得宛如圆盘上的居民装饰用的假花,“您不先点点什么吗?酒也是很重要的。”
“螺丝起子吧。”萨菲罗斯随口说道。这个名字是他从杰内西斯那里偶然听到的。很有意思。
萨菲罗斯飞快地往周围扫视一眼,人们仍沉醉在酒精里。他像模像样地取出一个小本子和笔。
“塞斯这个名字和萨菲罗斯很像啊,是艺名吗?”
“昵称。他本名叫塞缪尔·瓦伦丁。”酒保耸耸肩,手上调酒的动作不停,“其实没差,他一直让我们叫他塞斯。”
“那为什么你们没有往这个方向宣传呢?”
“塞斯自己不愿意。要我说,这小子挺傻的,还威胁着要辞职,”酒保把声音降低了一些,“要不是老板看他长得好,手脚勤快,他早几个月就不在这里干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
说实话,酒保的动作很华丽,但萨菲罗斯一点也没关注。
“五六个月前吧。当时快开店了,他忽然问我们是不是在招人。”酒保想到了什么,咯咯笑了起来,“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他一个人来的?”
“当然。”酒保云淡风轻地回道。倒是萨菲罗斯的眉头是越皱越紧了。
酒已经调好了。他把酒杯往萨菲罗斯面前一推。萨菲罗斯没有动。
‘他多大了?父母同意吗?“
“14岁。哎呀,先生,14岁在神罗都能参军了。”酒保说,“他父母全没了。他爸爸去得早,妈妈前不久也走了。听说还有个叔叔,不知道人在哪里。可怜的孩子。”
萨菲罗斯决定换个话题。
“他只工作了几个月就成为酒保了?”
“他手艺不错,没道理不用,”酒保耸耸肩,“他说家里以前是干这个的。”
“那也是。”萨菲罗斯点点头,“他平时待人接物怎么样?”
“和同事挺冷淡的。但和顾客相处的很好,他走后不少回头客过来问他呢。”酒保把材料整齐地收拾好。
“他什么时候走的?”
“五六个月前,具体日子记不清了。”酒保看着头顶的吊灯,“那天晚上我们下班的时候,就发现他似乎有些不对劲。第二天,就发现他没来上班和简单的辞职信了。”
“不对劲?”
“像是见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一样。他掩盖地很好,但我们可是天天和人打交道的职业啊,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知道原因吗?”
“不清楚。我们没问,这个年纪就出来工作的,谁没有一点苦衷呢。”
“最后一个问题,他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等等……他以前好像说过的…… ”酒保迟疑地说, “叫什么来着……尼布尔……对,尼布尔海姆。他似乎要去尼布尔海姆。”
“啊,好的,谢谢你的配合。”说完,萨菲罗斯便想起身离开。
“先生,您不喝一点吗?”
萨菲罗斯抿着唇看着那杯橙色的、非常漂亮的饮料。
他没有喝过酒、也没有喝过饮料。宝条不会允许这些出现在他的菜单上。
现在——
萨菲罗斯直到走到两条街外,一个确认没有监控的地方才放松下来。他挺直背,下一刻那个颓唐的记者便消失了。但他还不能去掉伪装。
很少人知道,每个科目都是满分的萨菲罗斯其实很讨厌变装这个项目。长长的银发塞在假发套里是一种酷刑。天晓得他为了防热,平时都直接套皮大衣。
说这些也没用。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萨菲罗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打开终端,在一个群聊里把他刚刚搜集到的信息整理编纂上去(他当然不需要那本本子),想了想,又加入一句“螺丝起子太甜了”。群聊是安吉尔建的,里面除了安吉尔发的养生与生活小技巧,杰内西斯转的米德加剧场票务信息,他自己发的值得注意的神罗新政,就是些约饭和工作事务了。
还没等他放下终端,杰内西斯的信息就嘀嘀嘀的响了起来。
所以,萨菲罗斯,你接下来要去尼布尔海姆吗?
PS.螺丝起子不是酸甜口的吗?
不,我为什么要去?
PS.它就是甜
萨菲罗斯飞快地打道。
因为塞斯就在那里啊。
PS.它加柑橘类水果了它怎么甜?
杰内西斯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我根本不知道详细地址。我去了做什么?
PS.它为什么叫螺丝起子?它和螺丝起子有什么关系吗?
萨菲罗斯莫名其妙。顺便转移了一下话题。
告诉你两个消息。一,尼布尔海姆特别小;二,塞缪尔·瓦伦丁应该是个假身份。
PS.重点不是萨菲罗斯喝酒了吗
安吉尔默默发言了。
假身份?萨菲罗斯愣在原地。
你假期还有吧?不考虑在宝条前面找到他吗?
PS.对哦,每次喊你喝酒都不去。下次看你有什么理由拒绝
PPS.据说是因为最初发明的人用螺丝起子搅拌酒,不过那不重要
杰内西斯蠢蠢欲动。
这杯酒似乎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萨菲罗斯想。
他快速打上几个字,把终端收进口袋,调整了一下姿态,萨菲罗斯便消失了。走出巷道的还是那个落魄记者。
我去就是了。
Notes:
上周是DDL周所以暂停更新了,本月恢复正常更新
Chapter Text
***
萨菲罗斯把自己塞进一件正装里。
皱巴巴的。不太合身。他废了很大劲才从一套套制服和定制的礼服里找出它们。
在尼布尔海姆这种小镇,这样的正装可比衬衫有用得多——事实也是如此。当村长看见他亮出的记者证和体面的着装时,脸上的将信将疑便成了殷勤。
“哦,约翰逊先生,您想撰写一篇关于尼布尔海姆的旅游报告?”村长搓着肥胖的手,“那真是一件值得全村欢迎的事情!”
“我相信我们能够合作愉快。”萨菲罗斯尴尬地说。希望络腮胡子能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没有那么僵硬。
“当然,”村长显然不习惯除了颐指气使之外的语气,“要说我们这儿的景点,最出名的就是作为原型的初号魔晄炉了,我这就让人带您看看。”
没等萨菲罗斯拒绝,村长就拽过边上的一个女孩。十二三岁的年纪,还没有完全长开,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女孩有些羞涩地笑着,眼睛里却全是自信。
“您好,先生,我是蒂法·洛克哈特。”女孩、蒂法甜甜地说。
萨菲罗斯皱了皱眉,他对这么小的孩子担当向导表示疑虑。事实上他想趁早离开。
“蒂法是在尼布尔山长大的孩子,”村长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绝对可靠。您一定会有一个愉快的旅程。”
“我想应该再请些人……”女孩的父亲,洛克哈特先生干巴巴地说。他的话被村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约翰逊先生是一个正派的人,对吧?蒂法也长大了,别太担心。”
村长挥了挥手:“快去快回,先生,晚上我们一起吃顿饭。”
说着,他拉着洛克哈特和其他人离开了。
萨菲罗斯踟蹰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好了,约翰逊先生,”蒂法在他面前俏皮地叉着腰,“我们应该出发了。”
***
尼布尔山区其实很难说和其他地方有什么区别。
也许有魔晄炉的地方都是这样,萨菲罗斯漫不经心地想。没什么比阴晦的沼泽、刺鼻的硝烟和腐烂的尸体更糟糕的了。
蒂法在他前面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和他闲聊——大都是在介绍尼布尔海姆的景色和历史。在这一点上萨菲罗斯承认村长说的没错,蒂法是个称职的向导。
至于萨菲罗斯,他刻意保持了一个不会让人感到尴尬和冒犯的距离,时不时停下来象征性地拍些照。
“您的体力真好啊。” 蒂法忽然说道。
萨菲罗斯的身子一僵。他意识到,或许他过于悠闲的姿态给他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一个记者不应该在长时间爬山时还不气喘吁吁的。
他镇定自若地答道:“我平时有在锻炼。”
“是吗?”蒂法不置可否,她一转话题,“我也有锻炼。您猜是什么项目?”
“呃,我不知道。”萨菲罗斯犹豫着说道。他不知道现在的女孩流行什么;他能够背诵流行的定义不代表他明白流行的事物。
“拳击!”女孩得意洋洋地说。
“那真不错。”萨菲罗斯结结巴巴地赞扬道。这里他运用了一点面对杰内西斯的技巧。
他眯起眼睛。从女孩的体态来看,她说的不假——她接收了很好的指导。或许她在拳击上甚至非常有天赋。“你的老师是谁?”
“赞甘大师。你听说过他吗?”
回忆了一下,萨菲罗斯发现他对这个名字还真的有印象:“那位桑根流格斗术的师范?”
“就是他!”女孩兴奋地从岩石上跳下来,“您怎么知道他的?”
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支撑。萨菲罗斯默默地想。
“我以前做过武术方面的报导。”
***
“他们竟然让蒂法和一个记者单独去魔晄炉。”
克劳德做着第二十五个深蹲,疲倦让他有些口齿不清。他刚刚开始锻炼,进步的很快,也很容易疲倦。
“记者?”萨菲罗斯好奇地问道。
文森特不会特意禁止他们在训练中聊天。当然达不到要求就等着被文森特加训吧。
“从外面来的。说是要给尼布尔海姆做旅游报道。”克劳德努努嘴,“我不信。一个只有魔晄炉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赞成。”萨菲罗斯思考片刻,隐约间,他仿佛抓住了些什么。
一条长长的耳坠突兀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
他的脸色难看起来。
“那个记者长什么样?”
“姜黄色头发,络腮胡,带着一副墨镜。我没细看,赶着过来训练。”
“身材呢?”
“身材?”克劳德回忆了一下,“比洛克哈特先生高。很结实。”
“和叔叔有没有相似的地方?”萨菲罗斯纠正了自己的问题。
“我不知道……很严重吗?”克劳德停了下来,盯着萨菲罗斯,“你看起来不太好。”
萨菲罗斯咬着嘴唇,迟疑片刻。他喃喃道:“也许吧。”
他望向天空。天很蓝。或许会一直这么蓝。
“我希望我的预感是错误的。他们走了多久了?”萨菲罗斯心神不宁地问道。
“一个小时不到。”克劳德顺着萨菲罗斯的视线看去。
一大片天空。没有云。什么也没有。
“我们现在赶过去,能追上他们吗?”
“他们走得慢就可以。你要过去?文森特先生的训练怎么办?”
萨菲罗斯小小地打了个寒颤。
“叔叔会理解的,或许吧。”一想到要打破和叔叔的约定,萨菲罗斯便有些不安。这是值得的,他安慰自己道,“你能帮忙带路吗?我会承担责任,起码会替你受罚的。”
克劳德没有说话。
短暂的寂静后,他挠了挠头发。
“塞斯,能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理由吗?”
“我是觉得让一个女孩子和陌生人待在一起太危险了。”
“好吧,”萨菲罗斯叹了一口气,轻声说,“我怀疑他是神罗的人。”
这下轮到克劳德脸色发白了。
***
萨菲罗斯察觉到蒂法的话变多了。
他们沿小路走着。女孩没有停止过聊天。每当有冷却的趋势时,她总会轻巧地把话题往某一个方向一滑,便继续了下去。
萨菲罗斯认认真真回着。
他很少闲聊。言语是危险的,闲聊里往往能探查出不少信息。
这是塔克斯的拿手好戏。没人会想和塔克斯聊天。
十二三岁的女孩子也一样,小心谨慎点准没错。
他不得不为此保持精神集中。
然后——
“约翰逊先生,”蒂法刚刚准备接话,被萨菲罗斯一个手势制止了。
“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他紧张地、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空荡荡的树林里隐隐有不知名动物、或者怪物的啼鸣。
“声音?”蒂法闭上眼睛,努力地聆听着,“好像没有……”
“没关系。”萨菲罗斯往树林深处望去。
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
“重聚……我的儿子……到我这里来……”
那个声音又在低声说着。与他在尼布尔海姆镇子上听到的一模一样。只是现在清晰了许多。
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萨菲罗斯觉得天地猛地倒转了一下,头晕的厉害。
他扶住头,停下了。和他以往的偏头痛不一样,他发现自己竟然难以忍受。
“约翰逊先生?”蒂法在他的前面,不安地问道。
“继续走吧。”他咬着牙说道。
真是狼狈。他唾骂一声。
失态。废物。恍惚间,他听见了宝条的冷笑。
***
萨菲罗斯从来没有觉得尼布尔山路如此崎岖过。
他接过了克劳德的背包,好让他们的速度快一些;即便如此,克劳德还是气喘吁吁的,不可避免的停了下来。
“真抱歉。”克劳德抹了一把汗。他的额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萨菲罗斯摇摇头,示意别在意。他看向路的尽头:“离魔晄炉还有多远?”
“最多一个小时。”克劳德接过萨菲罗斯递过来的水,“快喝完了。”
“没事,我还有一壶。”萨菲罗斯心不在焉地说。
***
上一次受这么严重的伤是什么时候?
萨菲罗斯回忆不起来了。
在战场上,往往是些无关紧要的皮肉伤。
而精神上的损伤,他只在实验室的极限测试里受到过。
他想起了魔晄淹过头顶的滑腻感,每吸入一口都仿佛在灼烧;手术刀划开皮肉时的钝响;无数的日夜里,不变的无影灯在眼睛里留下的残影。
他感到天旋地转。每一步都是在和重力抗争。
“再聚合……再聚合……再聚合……”
那个声音与蒂法混杂在一起,无从分辨。
他听不清蒂法在说什么了。
他跌跌撞撞往前走着。
声音越来越大。从四面八方袭来。
他停下了脚步。
***
群山听不见人们的呼唤,也听不见人们的祈祷。
蒂法快要哭了。
“约翰逊先生,约翰逊先生,您再走几步吧,”她恳求道,“前面快到吊桥了。过了吊桥我们就能到魔晄炉,那里有神罗的人,事情会好起来的。”
约翰逊先生没有理会她,低着头,拖着步子,用一种极其缓慢、僵硬甚至称得上诡异的步伐往前挪动着。有时他会停下来,可仿佛有一种意志牵扯着他,他又不得不继续前进。
蒂法无法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不后悔接下向导这份工作。她明白如果能来更多的人,她家的旅馆会变得更好,尼布尔海姆也是。
况且旅途的前半段,约翰逊先生都是一个非常彬彬有礼的人。他有些内向,不健谈,知道许多有趣的事情,和他聊天很开心。
但从他说听到一个声音起,一切都变了。
约翰逊先生时不时停下来,警惕地打量四周。他看上去很不舒服,时不时揉着太阳穴。他甚至摔倒了。
他拒绝了蒂法的所有帮助。渐渐的,他不知道蒂法在说什么,给予的回应也越来越少。他最后一个清晰的话语是让蒂法赶紧离开。但蒂法的责任心不允许她这么做:将一个外面来的人单独留在山里。他会死的,毫无疑问。
约翰逊先生沉浸在自己的现实里。他的现实里容不下蒂法和尼布尔山。
他梦呓着她理解不了的内容。这令她恐惧。
尼布尔山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蒂法只想尖叫着离开。
深吸一口气,蒂法走近了约翰逊先生。
“我来搀扶您,好吗?”她柔声说着。
约翰逊先生没有反应。
一步。
两步。
三步。
她已经能够到约翰逊先生了。
就在这时——
“蒂法,离他远一点!”
一个她不熟悉的声音高声喊道。
就在蒂法愣神的功夫,约翰逊先生动了。
一把小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出鞘,直奔着蒂法的咽喉而来。
Notes:
一不小心越写越长了.......
Chapter Text
***
“砰”的一声。
蒂法被一个人抱着狠狠撞开。
她看见刀锋从她的眼前划过,留下一道银色的轨迹。
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在地上作为缓冲滚了几圈。她没有受伤,有人替她承受了冲击。
蒂法眨巴眨巴眼睛,诧异地低呼道:“克劳德?”
的确是克劳德。那个有些瘦小、孤僻的,她的邻居。
金色头发的男孩率先站了起来,把手伸向蒂法:“你还好吗?站得起来吗?”
“我没事。”蒂法犹豫了一下,拉住了他的手,“你呢?”
“一样。”克劳德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
肾上腺素的作用过去,蒂法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她的腿直发软。
克劳德小声地说了一句“失礼了”,搀扶着她走到一边的树荫下。
蒂法喘了一口气,往不远处看去。
约翰逊先生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除了手里多了一把刀。他低着头,阳光下蒂法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一动不动,仿佛沉睡着的怪物。
一个背着背包、黑色头发的男孩握着一把匕首,和他对峙着。
蒂法认出他就是最近新搬来的怪物猎人家的孩子。没记错的话,名字是塞缪尔·瓦伦丁。
“你们为什么来了?”蒂法向旁边的克劳德问道。
“塞斯有些不好的预感。”克劳德含糊其辞地答道。蒂法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往下问。
她轻声说:“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在他做出让所有人后悔的事情前,阻止他。”塞斯斩钉截铁的声音传来,把蒂法吓了一跳。这么远的距离,他是怎么听清的?
“我们打得过他吗?”克劳德犹豫着说。
“魔晄炉离这里不远了,我们可以去那里的工作人员求助。”蒂法提议道。
“我想如果我们能靠自己的力量解决了,那最好,”塞斯盯着约翰逊先生的动向, “绝不能把他运到魔晄炉边上。”
“为什么?”蒂法皱起眉。
塞斯叹了一口气。
“回忆一下,是不是离魔晄炉越近,他的情况就越严重?”
蒂法的表情霎时变了。。
“你是说……是我害了约翰逊先生?”她无助地绞着手,“如果他不来这里的话,他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没人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克劳德安慰道。他似乎想拍拍女孩的肩膀,又不动声色地把手放下了,“这不是你的错。”
“要怪就怪他自己判断失误。”塞斯有些刻薄地说。
“你的想法是什么?”克劳德向着塞斯,问道,“你有计划了吧?”
塞斯小心翼翼地绕着约翰逊先生走了两圈。
“身高超过一米九,锻炼得很好,从体貌来判断,这人是神罗士兵。”
蒂法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以我说,是他的问题嘛。”塞斯语气轻松地说道。
克劳德抱着胳膊。“伪装?”
塞斯点点头。
“我还有一壶水……”塞斯的表情忽然变得跃跃欲试起来。他扯出一个微笑,蒂法无端觉着这个微笑令人害怕。
“克劳德,帮我一把?”
***
“到前面的树下应该就差不多了。”塞斯回往了一下来时的路,“蒂法,他是从这里开始不对劲的吗?”
“是的。”蒂法在前面的岩石上努力分辨着,大声回道。
“这个乱来的计划竟然能成功……”克劳德嘀嘀咕咕着,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如果他醒来还是老样子怎么办?”
“太久没回去的话,村子里一定会有人来找他们两个的,叔叔也会来找我们,”塞斯咬了咬牙,“克劳德,再坚持一下,快到了。”
“我是真没想到,会用这种方式和萨菲罗斯见面啊……”克劳德欲哭无泪,把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往上抬了抬。
此时约翰逊先生靠在他和塞斯的身上。假发还戴着;他闭着眼睛,墨镜已经摘掉了;胡子消失不见,伪装用的妆容混合着水渍,在一道道斑驳的痕迹间,露出一张年轻、称得上俊秀的脸庞。那张脸克劳德很熟悉,每天在他床对面贴着的海报上都能瞧见。
“我也没想过会严重成这样子,放在平时,我们连他的身都近不了吧。”塞斯哼唧道,“长到一米九真是不方便。”
“你们两个,要不换我来帮忙?”蒂法挥了挥手。
她看起来已经恢复过来了,整个人活力四射的。
塞斯和克劳德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不用!”
“男孩们。”蒂法故作严肃地叉着腰,最后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起来。
他们把约翰逊先生——现在应该说是萨菲罗斯了——小心翼翼地扶到树荫底下。
“他还没醒过来啊。”克劳德在边上的岩石坐下,呼吸逐渐平缓下来了。
“以一等兵的体质,应该一会就好,”塞斯抱着胳膊,“是吧,将军?”
蒂法疑惑地看了看塞斯,又看了看瘫坐着的、一动不动的萨菲罗斯。
塞斯盯着萨菲罗斯,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你半路就醒了。难道现在还想让我用水泼你?”
克劳德紧闭着嘴,把“这是不是对神罗英雄不敬啊”这句话咽了下去,因为他听到——
“不,你不会,你已经没有水了。”
银色的将军睁开了眼睛。那是动人心魄的绿色。他的声音低沉清亮,蒂法捂住嘴,这和她听到的约翰逊先生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你怎么发现我醒了的?”将军问道。
“保密。”塞斯轻哼一声。
“喂,塞斯……”克劳德担忧地看向他们两个。
将军倒也不恼。
“我必须说一句你们做的不错。虽然这个‘将水泼向比你们实力高得多的人换取他片刻的清醒,然后打晕他’的计划简直是鲁莽的代名词。”他客观地说道。
“你要是不单枪匹马来,哪会有这么多麻烦事。”塞斯撇过脸去。
他的声音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么剑拔弩张。
将军只是看了他一眼:“你应该更谨慎一点。”
“伤员就乖乖养伤吧。”塞斯毫不客气地说。
气氛顿时变得令人有些不舒服。
将军没有接话。
没有人敢问为什么伟大的神罗英雄会在这里、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沉默片刻后。
“将军,您接下来想做什么?”蒂法干涩地开口道。
银发的将军想了想 。
“到我家来好了,”塞斯插嘴道,“这副样子没法直接回去吧。”
他扫视了一圈,发现将军正盯着他:“具体的行动方案?”
“蒂法和克劳德先回去。蒂法告诉村长:约翰逊先生在路上和文森特·瓦伦丁遇到了,想要了解尼布尔山区的怪物分布情况,一见如故下今晚就留在瓦伦丁家了——诸如此类的理由。”
塞斯眯起眼睛,“蒂法应该可以拿出你的化妆包,由克劳德送到我家。”
“还有,你是不是把我当你的部下用了?”
将军干咳一声。克劳德无故地觉得他的这个反应和塞斯很像。
“我没有意见。你们两个呢?”
“没问题。”蒂法很快答道。
“那你怎么办?”犹豫片刻,克劳德抿着唇,“你认识回去的路吗?你一个人和将军相处真的可以吗?”
“放心好了,我应付的过来。”塞斯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我记得路。如果看见我叔叔,和他说去魔晄炉那条路上找我。”
克劳德抱着胳膊看着他。
塞斯的眼神游移着。
“蒂法一个人回去不安全……”他喃喃地补充道。
“不要拿我当借口!”蒂法挥舞着拳头。
“不自然。”塞斯快速改口。
克劳德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我同意了。”
临走之前,克劳德把塞斯拽到一边,耳语道:
“明天,给我一个解释,至少是可以向蒂法交代的解释。”
“我知道了。”塞斯苦笑着。
克劳德一挑眉。
“我的偶像就交给你了。”
“绝对不要在山里过夜,明白吗?”
***
塞斯挥手送别了克劳德和蒂法,叹了一口气,回到银发将军坐着的树下。
逆光里,他的表情隐晦不明。
“看到你这副样子,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
萨菲罗斯斜倚在树干上。
他处于一个前所未有的虚弱境地中,但他看起来还是那么胸有成竹、充满自信。
“哦?你觉得我是怎么样的?”
塞斯想了想,纠结着说:“狂狷,蛮不讲理,杀人不偿命?”
“五台恶魔而不是神罗英雄吗?”将军轻笑着,听上去却像是讽刺,“宣传部做的不足啊。”
“这不重要,”塞斯摇了摇头,“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将军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如果我说,我是来见你的呢,塞缪尔·瓦伦丁?”
“看起来,我那天见到的真的是杰内西斯·拉普索托斯。”塞斯扶着额头,恼火地说。
“你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甚至向我们吹嘘一个酒保对LOVELESS的见解有多么深刻,以此来证明我们这些人真是不可理喻。”银发青年一摊手。
“他和我聊了整整两个小时的LOVELESS。”一想到这个,塞斯面如土色,“我梦里都在想关于LOVELESS第五幕的问题。”
“他竟然还和你讨论了这个,看来他真的挺欣赏你的。”将军若有所思。
“话说回来,你是会为了一个能和拉普索托斯指挥官聊LOVELESS的酒保,千里迢迢跑这么远的人吗?”塞斯抱着胳膊,“还有别的原因吗?”
“通常我没有这么闲,”将军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但这是一个和萨菲罗斯长得很像的酒保。”
塞斯捂住脸。
“我就知道……”他喃喃自语,“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萨菲罗斯耐心地等他平静下来。
“你觉得我们只是单纯的长得相似吗?”手指缝里露出塞斯绿色的眸子。
萨菲罗斯甩给他一个眼神,意思是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你认为我是什么?”塞斯绝望地蹲到了地上。
“逃跑的实验体?”将军随口说道,“或者别的什么。”
“你竟然没有定论。”塞斯抬起头,有些诧异。
“我本来的确认为是某个我不知道的实验体,”将军解释道,“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活泼的实验体。”他斟酌了一下形容词。
塞斯睁大了双眼。
“活泼?”他不可思议地反问道。
忽然,他大笑起来,银色将军呆愣地看着他。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未来五年内,宝条还制造不出萨菲罗斯复制体呢。他从来没有成功过!”
银色将军不明所以。
“你说你是为我而来,真是辛苦了,给你一个奖励吧。”
塞斯半蹲在萨菲罗斯面前。他拨弄了一下头发,一双绿色带着一抹棕色的眼睛,映照出萨菲罗斯微微睁大的碧绿双眸。
“发挥你最疯狂的想象力,告诉我——”
“我是谁?”
Notes:
小萨对大萨:猫猫嫌弃你。猫猫担心你。
我的克劳德总是过分硬气,扶额
Chapter 8: 家的记忆
Summary:
大萨知道了小萨的秘密;大萨见到了文森特。
Notes:
7.19更新:
1. 更改前文行距以便于阅读;
2. 修复BUG: AC云称呼小萨为"萨斯";因为刚开始写的时候没考虑连载所以出现了BUG,真是不好意思......
以及:为什么大小萨相遇写了这么多章,我也没水字数啊......
Chapter Text
***
“告诉我,我是谁?”
然而萨菲罗斯并没有真切地听到这句话。他的耳边充斥着另一种东西——
那个时断时续、低吟浅诵的声音,忽然开始尖叫,仿佛是一千只鸟在齐声赞颂:“萨菲罗斯!萨菲罗斯!”
大脑在巨大的爆鸣声中嗡嗡作响,萨菲罗斯痛苦地捂住额角。
“萨菲罗斯……”他情不自禁地喃喃道。
待到疼痛如潮水般褪去,萨菲罗斯抬起头,发现男孩正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失态了,”萨菲罗斯尴尬地说,“请别在意。”
“不,你猜对了。”男孩踢着脚边的石子,“给你一个一次性猜对的奖励吧:牛奶糖和太妃糖,你要哪一个?顺带一提,我推荐薄荷糖。”
“为什么还带着糖?”杰内西斯说,这种行为叫“吐槽”。那萨菲罗斯现在不只一个槽要吐。
“糖分有利于思考。”男孩摸着口袋,拿出几颗闪亮亮的糖,“糖分让人觉得活着。”
他看萨菲罗斯没有接的意思,便随手剥开一粒绿色的糖,往嘴里一丢:“没毒,放心吧。”
“我不吃糖。”萨菲罗斯干巴巴地回道。
“也是,宝条不可能让你吃糖的。”男孩自言自语道。
他把糖放回原位。不知怎么的,萨菲罗斯在觉得送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遗憾。
只有一点点。
“猜对了啊……”萨菲罗斯仰望天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过不了多久如宝石般璀璨的晚霞就会洒满天空。
他把问题和答案连接在一起,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荒谬。
“证据呢?”他问。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男孩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你要是再来晚一些,我就能给你一份一看就能点头的报告了。”
萨菲罗斯不置可否。
“那么第一点,”男孩掰着手指,比了一个“一”的手势,“量血糖要在早餐前。这是基础中的基础。”
萨菲罗斯一挑眉。
“第二点,”男孩戏剧性地说道。他的声音听不出悲喜。“亲爱的罗莎琳女士在星期四时,总会把戴在左手无名指的戒指摘下来。然而在我们六岁时七月的第二个星期四,她没有来。接下来所有的日子里,她不再戴着戒指。让我们祝贺她获得自由。”
男孩象征性地鼓了鼓掌。萨菲罗斯轻哼一声。
“第三点,”男孩神秘兮兮地压低音量,“第五手术室里有只小恐龙。”
“现在你觉得我有说服力了吗?”
男孩略微得意地扬起下巴。显然他自己没有意识到。
“并没有,”萨菲罗斯忍住笑意,“纠正一点,第五手术室里的是只龙。”
“它就是小恐龙!才不是那些俗气的双头飞龙!”男孩气鼓鼓地反驳道,“盖亚,我们一定要用那些记忆互相伤害吗?我们非得讨论宝条、手术刀和训练吗?”
萨菲罗斯略微思考一下。
小恐龙和双头飞龙……那其实是一块天花板上的污渍,每次躺在手术台上都能看见的东西。只有在很小的时候,萨菲罗斯才会对它抱有一定的幻想。把童年想象从记忆深处挖出来真是不容易。
至于男孩的问题——
“也许我们不应该。但是双头飞龙?”萨菲罗斯狡黠地说,“承认吧,你想过的。”
男孩不甘心地扭过头去。
“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这才是萨菲罗斯最关心的。
男孩快速地瞥了萨菲罗斯一眼。
“头发是染的,”男孩说,露出一个苦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给我一点时间。”
“我想,在八岁以前,我们的人生轨迹是一样的。但是八岁时,我被人带出神罗,在一个普通家庭生活。”他斟酌道。
“科学部门竟然会允许?”萨菲罗斯啧舌。
“神罗基本倒台了,宝条死了,谁还会在乎科学部怎么想呢?”男孩一摊手。
“这……怎么会呢?”萨菲罗斯一时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惊吓了。头疼似乎也无关紧要了。
“靠榨取星球生命力获利,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计划。作为神罗的特种兵,你也知道,神罗做事向来粗暴。”男孩轻描淡写,“它只是一家公司。”
一家大的仿佛是帝国的公司,萨菲罗斯暗暗补充道。
“宝条死了?”这个可能性让萨菲罗斯的心快飞起来了。他也说不清为什么。
“多少人排队想杀了他啊。”男孩冷笑道,话语间带着一丝不符合年纪的残酷,“我们都应该去占个靠前的位置。太可惜了。”
“他罪应至此吗?”萨菲罗斯小小声地说。
忽略掉那些痛苦,宝条让他变得更强,比所有人都强。他不由地想要辩解几句。
“他为什么不?”男孩睁大眼睛,“盖亚,你是最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萨菲罗斯不说话了。因为男孩气势汹汹地向他走来。他的眼睛仿佛像在燃烧。
他按住萨菲罗斯的肩膀。他的手滚烫得像火焰。
“瞧瞧他对我们做了什么,”男孩低声说,“你怎么能不愤怒?”
“没有意义。”萨菲罗斯甩开他的手,“请不要在我面前诋毁神罗。”
否认了宝条,就似乎否认了他所有痛苦和努力;
否认了神罗,就宛如否认了他的一切。
他还做不到。
“多好的素养,”男孩揉着手,轻声嘀咕道,“所以事情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尾音里没有责怪,只有悲哀和深深的疑惑。
萨菲罗斯歪着脑袋,一时不能理解。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他只得这么说。
“没关系,”男孩的语气无端地轻松了许多,“我暂时原谅你了。”
“谢谢。”萨菲罗斯干巴巴地点点头。
直觉告诉萨菲罗斯那不只是这一件事情,但他没有问。他还不想问。
一旦知晓了一些事情,他就再也回不到现在了。
男孩抬头看了眼天。不知何时起,天的另一边,黑色在隐隐集聚着,占据了山头。
“山里面气候变得快。要下雨了,”男孩若有所思,他转过头对萨菲罗斯说,“不想淋湿的话快些走。你好一点了吗?需不需要我搀着你?”
“不要。”萨菲罗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不想在年幼的自己面前一副落魄的样子。
已经接受了这个魔幻的现实了呢,萨菲罗斯暗自想。
他看着年幼的自己在前面蹦蹦跳跳。
“说好了,要是你速度慢一点,就准备让我扶你吧。”男孩威胁道,还没变声的童音让威胁大打折扣,“剩下的路上继续问。”
“好。”萨菲罗斯的嘴角挂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
最后,萨菲罗斯还是让男孩搀扶着他了。
男孩的身体,隔着湿透了的衣服传来一阵阵暖意。
之前已经搀扶半路了,没事,他宽慰自己道。
“你说你被一户普通人家收养了?他们怎么样?”萨菲罗斯问。
“都是些很好的人,”提起家人,男孩变得眉飞色舞起来,“担当父母角色的是一对年轻人。他们没有结婚,但他们是一家人。”
“听起来很奇怪。”萨菲罗斯点评道。
“或许吧,”男孩说,“我还有一个小一岁的妹妹,大我两岁的哥哥。妹妹是寄放在我们这的,哥哥是收养的。”
“你们感情很好?”
“像正常家庭一样,有些摩擦和挫折;是的,我们感情很好。”
“真好啊。家里是开酒馆的?”
“你调查过了?(萨菲罗斯点点头,问过你工作过的地方)金钱的力量是吧,我不怪他们。怎么说呢,母亲经营着一家酒馆,父亲在做快递的生意。”
“我明白了。你是怎么会在这里的?”
“也许是世界线跳跃、平行时空什么的,我不知道。”
“你的叔叔?他呢?”
闻言,男孩停了下来。
“他是你今天最大的奖励。”男孩似笑非笑地说。
接下来无论萨菲罗斯再如何询问关于叔叔的事,男孩都拒绝回答了。
“还有,”男孩说道,“我要叫你萨菲。”
“抱歉?”萨菲罗斯皱起眉。
“萨菲,这名字都可爱啊,”男孩看似随意地说道,一只眼睛偷偷观察着萨菲罗斯的反应,“你忍心用绕口的名字,吓跑想要亲近你的人吗?”
“然后就是,”男孩撅起嘴,“我都叫塞斯了,同为萨菲罗斯,不准你用四个字。”
“你会同意的吧?”他小心翼翼地说。那眼神让人根本不忍心拒绝。
后来萨菲罗斯认识了一个人。这个眼神也有了自己的名字——“狗狗眼”。
“……可以。”
今天,他失去了自己的名字,萨菲罗斯悲哀地想。
“你好重,萨菲。”
“这是这个身高的正常体重。”
“啧。”
“你也会这么高的。”
“讨厌你一秒钟。”
还被嫌弃了。
***
他们赶在暴风雨来临前到了瓦伦丁的宅邸。
塞斯累得气喘吁吁;但一旦到了家,他就像一只永不停歇的陀螺、或者永远充满精力的百灵鸟,在四周跑来跑去、快速游走。
萨菲罗斯站在门口,打量着屋子。塞斯说的不错,瓦伦丁的家在村子的最边缘,与其他所有人都隔了一片小树林。
“这里原来是一个老鳏夫的屋子。可怜的老人去世后,房子就归了村子,”塞斯解释说,“现在村长把它租给我们了。”
“这是你的化妆包吧?”这么想着,塞斯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递给萨菲罗斯一个包裹,“看来他们做到了。”
他瞥了一眼把压在包裹下的纸,随手放在玄关的抽屉里,警惕地往窗外看了看,拉上了窗帘:“叔叔还没有回来。麻烦再等一等。”
“不用换鞋。盥洗室在左手的第二个房间,想要卸妆或者别的请随意,这里晚上没人来,也没有夺人之美的习惯,不用担心村长,”塞斯一口气说道,听得萨菲罗斯晕晕乎乎的,“茶还是咖啡还是水?”
“都可以。”萨菲罗斯说道。
“那就茶了。”男孩很快下了判断。
萨菲罗斯走进屋子。
房间不大;客厅里摆着一张大桌子,看得出兼具了餐桌的作用。厨房是开放式的,男孩在灶台前煮着茶。窗台下格外摆了两张椅子和茶几,靠墙是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架。主人家似乎搬来还没多久,仅有些陈旧的、可靠的、不知用了多久的大型家具,但架子上摆放的鲜艳的粗陶杯子和插在铁质罐头里的无名花,已经开始彰显出主人的独特品味和生活情趣。
萨菲罗斯想了想,决定把伪装卸掉。特别是碍事的假发。
几分钟后萨菲罗斯从盥洗室里走了出来,他换了件干爽的衬衫,如瀑的银发随着他的走动摇曳。
很好,发质没有受损。要是有了压痕,他就需要想想怎么应对难缠的宣传部了。
“好长的头发。”塞斯啧舌道,他在客厅的大桌子上摆了一杯茶,示意萨菲罗斯坐下。萨菲罗斯注意到那正是架子上一排的粗陶杯子中的一个。红色的杯子上画着黄色的郁金香。
“它看上去比海报里的还长。你为什么要留长发?不管是打理还是任务都不方便吧。”
“有研究表明,看到一个人从战场上下来,而他的头发不沾一点血迹,能极大鼓舞士气。”萨菲罗斯用食指缠绕着发梢,慢吞吞地说。
塞斯狐疑地看着他的动作。良久,他说:“就当是这样吧。我去准备晚饭,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萨菲罗斯觉得没什么好愧疚的,他说的是实话,不过真相不只如此罢了。
男孩的言行举止表明他已经离开实验室很久了,没必要让他回想起来。想起宝条、手术刀和训练,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雨下了起来,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
文森特·瓦伦丁还没有回来。
不用担心叔叔。说话的时候,塞斯正在切一颗土豆。
他拒绝了萨菲罗斯帮忙的提议,说怎么能让客人做事。于是萨菲罗斯被赶到了书架边上。
书架上的书很杂,它们看上去比这座屋子年龄还大,与新家充满了格格不入的气息。
萨菲罗斯飞快地瞥了塞斯一眼。男孩正哼着歌,铁锅咕噜咕噜地伴奏着。
《如何成为英雄》、《经典诗选》、《米德加城市发展史》。
《生物化学》、《宇宙》、《基因论》。
萨菲罗斯越看越不可思议。有些书他也读过,作为教材。更多的据他所知,也只有专门的科研人员才会阅读了。无论如何,它们都不应该出现在尼布尔山区一个小村庄的普通猎人家里。
萨菲罗斯随手抽出一本《我们为什么要睡觉?》,坐回位置上,就着茶看了起来。
雨还在下着。绵延不绝的雨声里万物寂静无声。
炉火烧得正旺,铁锅里炖菜开始散发出迷人的香气。
男孩换了一首曲子,继续哼唱着。
萨菲罗斯在看书。书页有些泛黄了。
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和自在,慵懒得想睡觉。
那间空荡荡的单身公寓逐渐离他远去。
也许,家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响动。
萨菲罗斯猛地从幻境里惊醒了。
男孩从厨房探出头来,边走边用围裙擦手。
玄关传来对话的声音。
“我回来了。”是个低沉的男声。
“欢迎回来!叔叔,外面雨下得大吗?快去换衣服吧。”塞斯说。
“我会的,”声音一顿,“有客人?”
“绝对意想不到的客人。”塞斯压低音量。
萨菲罗斯再也看不进去手里的书了,他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往门口张望。
正巧男人也走了进来。
看见萨菲罗斯的那一刻,他停住了。
Chapter Text
***
时至今日,萨菲罗斯也无法准确形容出男人的表情。
错愕,愧疚,惊异,欣喜若狂……如此复杂的情感,竟然能同时出现一个人的身上。
“您好,我是萨菲罗斯,冒昧前来拜访,真是不好意思。”
萨菲罗斯站了起来,彬彬有礼地说着社交辞令。
男人倒退两步。
萨菲罗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知道自己很有名气,其他人也很怕他。但最近对他的反应都是怎么回事?
“叔叔,这是萨菲罗斯,叫他萨菲就行。萨菲,这是我的叔叔,文森特·瓦伦丁。”边上的塞斯说道,用胳膊撞了一下文森特,“快问好啦。”
“幸会,我先去换衣服。”男人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萨菲罗斯疑惑地看向塞斯。塞斯一摊手:“叔叔很内向的,习惯就好。”
“但是你要相信,他可能是世界上最爱萨菲罗斯的人之一了。”
“无论哪一个。”
塞斯看着文森特消失的方向,微笑着说。
***
文森特掬了一捧水。
温热的水在金属的爪子间穿过,冷冰冰的。
镜子中的他是如此狼狈。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他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难以想象他与那个孩子的第一次见面竟然会以这样的姿态。
他会给那个孩子留下坏印象吗?
文森特不由地想。
那个孩子——不,他已经是一个男人了。
漂亮,充满自信,还有无法忽视的、锻炼地极好的肌肉下的危险性。
他站在那里,满足了文森特对一个优秀的年轻人的全部想象。
文森特已经在海报上见过他了。但当真正面对他时,文森特仍觉得现在自己的手在激动地发抖。
这也无比清晰地提醒他:在他本能看见的地方,男孩已经长大成人。这个认知令他心碎。
你在动摇些什么?卡奥斯咯咯地笑着。
闭嘴。文森特在脑海里低声道。
一股子讨人厌的臭味,尤其是那个大的,闻起来真是令人想吐。卡奥斯自顾自地说道。
吃掉他们!吃掉他们!地狱犬龇着牙。
我说闭嘴!文森特吼道。
不高兴了?卡奥斯假惺惺地说,我们迟早会解决这个问题的,到时候你该怎么办呢?
它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有一丝柔和,但文森特知道,这个家伙从来和怜悯没有关系。
我会妥善解决的。文森特生硬地说道。
卡奥斯又嗤笑了起来。你在盥洗室里待的太久了。
快去见他啊,文森特,你已经逃走一次了。
这一次,你还想逃开吗?
***
几分钟后。
萨菲罗斯借着翻书的机会,偷偷观察着坐在他斜前方的男人。
文森特·瓦伦丁换了一套更居家的常服。没有斗篷的遮掩,他发现这个男人非常年轻,不超过三十岁。
猩红色的眼睛,略微凌乱的黑色长发,倒是很符合怪物猎人的身份。
男人一言不发地护理着武器,仿佛没有察觉到萨菲罗斯的窥视。
所以为什么塞斯会这么说呢?萨菲罗斯一边喝着茶,一边想。
气氛有些尴尬。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萨菲罗斯有点想念安吉尔。他拒绝承认他也有一点想念杰内西斯——这人嘴里不是LOVELESS就是毒液。
他只好低头搅着粗陶杯子里的茶。书他已经看完了,他懒得起来再拿一本。
文森特还在保养武器。从他略微颤抖的手指来看,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没有看上去那么冷静。
厨房里传来一阵蔬菜被齐根切随的脆响。
就在萨菲罗斯以为他们之间的沉默能持续到永久的时候,瓦伦丁忽然开口道:
“今天的天气真是糟透了。”
声音消逝的太快,萨菲罗斯只从男人躲闪的眼神中找到痕迹。
“是的?”萨菲罗斯不确定地说。据萨菲罗斯匮乏的寒暄知识来看,这应该是聊天开始的信号。
萨菲罗斯耐心地等待着男人的下一句话,然而男人紧紧闭上嘴,留下更多的寂静。
好吧,轮到我了,萨菲罗斯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瓦伦丁先生,您现在在从事什么工作?”他尽可能地用一种轻松的语气问道。
“帮村里狩猎怪物。”男人局促地说,“还有,叫我文森特就行了。”
“好的,文森特,”萨菲罗斯改口道,“你对尼布尔地区的怪物分布有什么了解吗?”
文森特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萨菲罗斯友好地解释道:“好歹我是记者身份来到这里的,今天晚上留下了的名义也是‘与文森特·瓦伦丁相谈甚欢’呢。”
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记者专有的、能令任何被采访者畅所欲言的微笑。
很显然这个微笑发挥了它的作用。
文森特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
“在尼布尔山脉的东侧——”以这句话为开端,文森特一五一十地讲了起来。
萨菲罗斯认真地听着,并适时提出几个问题。
文森特的叙述方式十分特别:很少人能做到在临时讲述一件事时,兼备清晰的逻辑顺序和详略得当。缺点是不够富有故事性,不过萨菲罗斯不在乎这一点。
在采访的结尾(就是采访),文森特瞥了萨菲罗斯一眼,问道:“你是怎么来这里的?为什么还借了一个记者的身份?”
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你是怎么认识塞斯的?”
***
等到塞斯准备好晚饭的时候,他们已经完成了基本的信息交换。
但也仅仅是萨菲罗斯的来因与到这里之前的经过。关于文森特·瓦伦丁这个人的来历,萨菲罗斯仍是知之甚少。
或者说,他是越聊越疑惑了。
“叔叔,把你的宝贝家伙什收拾一下,吃饭了,”塞斯戴着一副满是小花的隔热手套,端上了一盆炖菜,“你们竟然能从尼布尔的怪物开始绕,真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啊。”他好笑地说。
“防患于未然,”萨菲罗斯一本正经地说,“得为明天村长的盘问做准备。”
文森特轻哼了一声,没有回答,把他的武器小心地放在一边。
“你们聊得不错就行,”塞斯满不在乎地说,他揭开了炖锅的盖子,香气扑面而来。这是一种米德加的预制菜绝对无法拥有的味道。萨菲罗斯贪婪地多闻了两口。
“今晚的菜单,”塞斯拖长了音调,把菜一盘盘端了上来,“尼布尔海姆风味炖菜,焗烤白肉鱼,薯泥沙拉,新从面包师傅买来的黑麦面包。”
“绝对是不加炉渣和蜘蛛网充数的好面包,”他严肃地补充道,“一点粗茶淡饭,招待不周,还请海涵。”
萨菲罗斯咽了一口唾沫。面前那些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让他一时忘记该吐槽“你究竟遇见过什么”还是“这叫粗茶淡饭”了。
说真的,从来没有人为萨菲罗斯做过一顿饭。他忽然不知道要如何下手了。
“面包可以蘸炖菜的汤,很好吃的。”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文森特率先说道。
这顿饭的最大功臣倒是吃的很香。“我的手艺,放心吧。”他把肉咽了下去,才说道。
这时候还关注用餐礼仪,真是辛苦了,萨菲罗斯面无表情地想。
不知不觉中,晚饭到了尾声。萨菲罗斯第一次希望时间的流逝能够慢一点。然而时间却从来都拒绝了他的提议,在他不愿的时候如珊瑚一般缓慢生长,而在他想要停滞时,却比雁书还要迅疾。
“萨菲,你没有事情想问叔叔吗?”塞斯问道。
闻言,文森特沉默地转过头来。
期间其实一直是塞斯在滔滔不绝地说话。他聊着他的学校,他的新朋友,他训练中的问题。天边的火烧云,广播里的新闻,乃至土地流传的怪谈,都能在餐桌上占据一席之地。
萨菲罗斯也被温和地邀请进话题。他们问他一等兵的生活,执行任务的趣事,米德加的环境,并体贴地避开了宝条、实验室和战争。
文森特的话不多,但几乎有问必答,也会对事情提出自己的看法和观点。当然,他说塞斯这次鲁莽的行动,虽然达成了不错的结果,账还是要算的。
萨菲罗斯发现塞斯的脸都青了。很有意思。
现在他们终于聊到最终的问题上了。
萨菲罗斯怀念了一下汤汁划过喉间的感觉,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他又是那个坚韧、残酷的神罗特种兵了。
“关于我在魔晄炉边上听到的声音,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塞斯和文森特对视一眼。
饭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没人打算现在收拾。
塞斯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自己来说。
“让我们来概括一下这个故事。”
他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会有很大反应,答应我,等故事结束了再说。”
萨菲罗斯疑惑地表示应允。
“简单来说,很久以前有一个在宇宙间游荡的病毒。它能够通过寄生获得宿主身体,侵略其他生物,把一个星球榨干后再去下一个星球,循环往复。”
“不幸的是,它来到了星球。更早在这个星球开垦的民族因此遭到毁灭性打击,拼尽全力才将其封印。”
“诺干年后,神罗无意中把它挖了出来,并误以为它属于被毁灭的那个民族。”
“太荒谬了。”萨菲罗斯情不自禁地说。
“科学的发展是循序渐进的嘛,”塞斯扯了扯嘴角,“还有一个原因是,病毒寄生了一位可怜的该民族女性。他们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具女尸。”
“怎么说呢,病毒拥有的拟态和寄生是非常麻烦的能力。被寄生的个体会呼唤着重聚在一起。”
萨菲罗斯攥紧了手中的杯子。
“但是刚刚说过,神罗以为它属于那个民族,于是想人工复刻一个拥有那个民族能力的人出来。”
塞斯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意,顿住了。
萨菲罗斯觉得自己猜得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他们进行了实验。”文森特接着说道。
“人体实验。”萨菲罗斯面无表情地补充道。
文森特点点头:“从最后的结果来看,就是神罗特种兵实验。”
“我们注射的不是魔晄吗?”萨菲罗斯微弱地辩解道。
“魔晄里混了病毒。”文森特说。
“那么,所有特种兵体内都有病毒?”萨菲罗斯有些作呕。
“不止啊,”塞斯插嘴道,“猜猜他们最开始是拿谁实验的?”
“我们。”萨菲罗斯干涩地说。
“其实也不算最开始试验的吧,”塞斯若无其事地说,“但绝对是最成功的那个。”
“实验原理是,”塞斯比了一个针头的手势,“把病毒直接在母体怀孕时,注入胎儿体内。而不是像特种兵试验一样,等到被试者一定年龄经过筛选后进行。”
萨菲罗斯感觉寒意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头顶,他有些坐不住了。
“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事,”塞斯残忍无比地说道,“被毁灭的民族称为古代种。”
“而病毒,叫作杰诺瓦。”
萨菲罗斯滕地站了起来。
“这不好笑!”他厉声说道。
塞斯只是耸了耸肩,挑衅地看了回来:“难道你在魔晄炉边上遇见的事情还不够说明吗?”
文森特无奈地摇了摇头:“萨菲,冷静一点。”
“我怎么会允许我母亲的名字出现在这样的故事上!”萨菲罗斯怒气冲冲地说道。
塞斯托着下巴,一挑眉。
“它不是你的母亲,”文森特的语气近乎是温柔,“你的母亲是露克蕾西娅·克雷森特。”
***
萨菲罗斯木着脸听完了接下来的内容,
塞斯一直在边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反应。
末了,他惊奇地说:“你比我想象地平静多了唉。”
萨菲罗斯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还想让我说什么呢?”
“你可以愤怒。”塞斯很认真地说。
“没什么意义。”萨菲罗斯一甩长发。
他没有看文森特,他还没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需要我帮忙收拾晚饭吗?今天晚上住宿怎么安排?”他问,语气生硬了多。
“洗碗交给叔叔就行了,”塞斯打了个哈哈,“住宿嘛——”
他难得心虚地往边上看了眼。
“楼上客房全是灰,晚上收拾了也住不了人。”
“所以?”萨菲罗斯抱着胳膊。
“我们要睡一间房了。”
塞斯破罐子破摔道。
放两张为这篇小说画的插图
Notes:
如果没有小萨在,大萨和文叔能互相试探、旁敲侧击,再打几百字太极(手动doge)
Chapter Text
***
萨菲罗斯尴尬地把自己塞在塞斯房间唯一的椅子里,机械地翻着一本书。
书是文森特给他的,叫什么《视觉机器》。他以为这是一本小说,结果除了开头的“记忆的内容取决于遗忘的速度”有些许共鸣外,剩下的他是读了下段忘了上段。
哲学。萨菲罗斯头疼地捏了捏鼻梁。他不太好意思出去换一本。不,诚实地面对自己吧,他只是不想见文森特。那个男人对他的愧疚与喜爱,萨菲罗斯都不是很理解、也无法立刻接受。
从最通俗的道理来说,他们其实毫无关系吧?为什么要对一个毫无关系的人付出如此之多的情感和心血呢?萨菲罗斯不明白。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塞斯去洗澡了,问他能不能用一点他的洗发水。他说好。反正这孩子似乎对他的头发感兴趣很久了,就随他去了。
萨菲罗斯把书翻到下一页,一边读一边任由思绪天南海北到处跑。
他发现自己不擅长拒绝别人纯粹的善意,一点也不。
就拿这次的事来说,盖亚可以证明,他板着脸,用了被称为“神罗最令人恐惧的事物”排名第三的“将军的愤怒”,表示自己完全可以借用客厅的椅子过一夜。而塞斯,他亲爱的男孩,当即说第一,你是来我家做客的,哪有让客人睡椅子的道理?第二,《我们为什么要睡觉?》你也看了,你就没一点感想吗?别说军队里三天两头不睡觉,你是来度假的,来旅游的;第三,你睡床,我打地铺,就这么定了。
他求助地看了文森特一眼,结果文森特一耸肩,说家里这些事都是塞斯做主的。
萨菲罗斯想他能怎么办呢?难道就为了这点事把村民引过来,然后一群人围着他问东问西、闪光灯照个不停?
于是萨菲罗斯只好战术性同意了(他绝不是心软)。
没有钟,萨菲罗斯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但他知道一本枯燥的书能让时间以一种更长的刻度流逝,于是他开始打量这个房间。
屋子里还没有太多男孩的私人物品——他们搬来的时间不长。衣服、被褥都叠的很整齐。有一张书桌,配套的椅子被萨菲罗斯坐着;一个柜子,上面什么都没有摆。床对于尼布尔海姆这样的小镇民居来说太大了,据他所知,这些地方比较流行单人床,或许上一代屋主也曾家庭美满过。几代同堂?萨菲罗斯说不好。反正思考这些都比思考他身上一堆糟心事好。
***
就在萨菲罗斯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塞斯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第一句就是:“没有吹头发吗?”
萨菲罗斯呆愣地看着他,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只要过一会就干了。”他好心地说道。
塞斯惊讶地反问道:“你都是湿着头发睡的?”
萨菲罗斯点点头,有些莫名其妙:“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
“不妥当?”塞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走到萨菲罗斯边上,在床上坐了下来,“会感冒的。”
萨菲罗斯此时已经把书放了下来,他斟酌着,犹豫地说道:“这么多年的实验可以证明,我们是不会感冒的。”
这下轮到塞斯盯着他了。男孩的表情非常奇妙。
“不会感冒是不吹头发的理由吗?”男孩缓缓问道。
难道不是吗?萨菲罗斯用表情回答。
男孩叹了口气。
“过来,我帮你吹头发,我可不想让床褥被你弄湿了。”
***
“幸好因为叔叔是长头发,我当初强烈建议购买镇上最好的吹风机。”
塞斯站在萨菲罗斯的身后,一手举着吹风机,一只手理着如月光般的银发。
吹风机呼呼地响着,他的声音溶解在吹风机的噪音里,听的有些失真。
“神罗就不能考虑发明一些功率再强些的吹风机吗?魔晶石也行。”塞斯半真半假地抱怨着。
萨菲罗斯没有回应,他掩饰着因脖子正毫无防备地暴露给别人而紧张的事实。不过说实话,暖洋洋的风让他舒服得有些发困。嗯,塞斯的手法也很不错。
“还有你的洗发水,感觉很不错。但是市场上好像没有见过,太高级了?”塞斯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那个啊,”萨菲罗斯如梦初醒般,懒洋洋地说,“‘城市印象——米德加’,隶属于城市印象系列。研发部新产品,让我试用的,喜欢就送给你了。”
“好吧,也没剩多少了。你洗一次头发要用多少洗发水?”塞斯的手指划过银色的长发。
“小半瓶?不清楚。”萨菲罗斯调整了一下坐姿,“其实还有护发素、发膜什么的。”
“这么多?全都要用?”
“嗯。维持良好的发质是需要精心护理的。”
就像护理武器一样,萨菲罗斯补充道。
塞斯哼哼唧唧地说真麻烦。
他们没有再说话,只有吹风机嗡鸣着。
过了一会,塞斯忽然小声地问道:“萨菲,对于这次的事,你怎么想的?”
他的声音很低,夹杂在吹风机的噪音中难以听清,然而这对增强的听力来说毫无困难。
萨菲罗斯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在他出声应答前,塞斯抢先说道:
“就当我是在自说自话吧,如果有不想听的地方,”他轻笑一声,“吹风机太吵了,不是吗?”
男孩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这些事是在早几年的时候,十一岁,同样是文森特和我说的。”
“我很生气,也很疑惑。直觉告诉我,我身上发生的事情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同样是不幸,我和我的兄弟姐妹的不幸为什么是不一样的呢?”
“玛琳失去了父母,也失去了她的家;丹泽尔也是,他甚至在贫民窟生活过。”
“我的父母呢?严格意义上,我的父母都还活着,只是我身上的不幸,可以说都是由他们造成的。”
“我意识到一些根本的不同。”
“玛琳和丹泽尔的不幸,可以说是天灾;而我呢,是人祸。”
“我是想说人祸比天灾更可怕吗?不是,这事不能这么说;”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也算吧。”
“我是说,我想了很久很久,为什么遇到这样的不幸的人是我呢?”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用这一身天赋换一个普通的家庭。”
“收入或许不高,但每天回家都有妈妈招呼饭菜已经做好了,怎么在外面玩到这么晚;爸爸话不多,可遇到什么困难找他准没错。”
“萨菲,我想了很久很久,为什么是我们呢?”
塞斯的语气有些恍惚。
萨菲罗斯没有说话。
是啊,为什么是我呢?
这个问题他躺在实验室的床上,想了无数遍。
十二岁上战场后,他再也不想这些事了。破碎的肢体代替遥远童年的幻想,他觉得再想下去就是对正宗下亡魂的不尊重。然而这个问题从未走远,它只是躲藏在梦魇后面。
萨菲罗斯做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的动作:他伸向塞斯正理着头发的手,轻轻地拉到胸前,紧紧握住。
塞斯愣住了。
他关掉吹风机,从后面抱住萨菲罗斯,把头埋在萨菲罗斯的颈窝里。
他抱得很紧,但萨菲罗斯没有提醒。
“一直以来,辛苦了。”
“是啊。”萨菲罗斯轻声说,“我们都是。”
***
这个拥抱或许是转瞬即逝的。
至少塞斯离开的时候,萨菲罗斯还贪恋着男孩身上的温度。
男孩没有哭,只是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萨菲罗斯叹了一口气。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多了。或许是明白,有相同困境的从来不止他一个人吧。
“现在换我来帮忙吧。”萨菲罗斯笑着说。
他不得不承认短发的确很方便,甚至动了以后要不要剪短发的念头。
算了,宣传部会杀了他的(他可不想承担整整一个部门的人的怨念)。
他发现他们能聊的东西比他想象的多:不同的生活环境造就了他们不同的思维方式,他们能很快理解对方的想法。这很好。
“床够两个人睡吧。”萨菲罗斯低垂着眼帘,说。
“不介意一起睡?”塞斯抱着胳膊。
“反正战场上都是稀松平常的事。”萨菲罗斯优雅地一摊手。
“还以为一等兵不用和别人挤一张帐篷呢。”塞斯说。
“我也是从三等兵做上来的。”萨菲罗斯诚实地说。
“好吧,”塞斯瞥了他一眼,“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不小心弄丢了母亲的肖像?”
萨菲罗斯点点头:“很久以前的事了。”
“或许我能帮上忙,”赛斯抿着唇,连忙补充道,“我可以试试。”
就这样,萨菲罗斯坐在床头,看着一边的塞斯抱着一本速写本,拿着铅笔涂涂画画。
“你会画画?”萨菲罗斯有些诧异。
“学过点,”塞斯谦逊地说。
“因为没法像以前一样训练,学了一堆东西。”他含糊地补充道,“不学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很不安。”
也不是不能理解。
“比如?”萨菲罗斯问。
“编织,做饭,口琴…… 摩托车维修说我太小了,不让我学。”塞斯想了想,“零零散散的,想不起来了。”
“挺好的,”萨菲罗斯中肯地评价道,“反正我都不会。”
“神罗英雄也不会啊。”塞斯揶揄地拉长音调。
“术业有专攻。”萨菲罗斯好脾气地说。
对着年轻的自己,他总是不由得宽容许多—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严苛地对待他。
能宽容他的,只有他自己了。
夜渐深。
尼布尔山里虫在歌唱。
塞斯的铅笔在纸上划过,发出好听的沙沙声。
萨菲罗斯陪着男孩,看着书。
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变好的。男孩说。
或许吧,萨菲罗斯想。
***
萨菲罗斯一直等到孩子睡着了,才稍微眯了一会。
他本来不打算睡觉的;可当看见孩子依偎在他的身旁时,他由衷地觉得高兴。
至于原因,他暂时说不上来。
他轻轻地抽走了孩子抱住怀里的速写本,笨拙地学着书里的样子,替孩子掖好被子。
或许提前看一下也没关系?
他打开速写本。画面上的女人向他微笑。
杰诺瓦。露克蕾西娅。妈妈。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什么都变了。
然而当曾经魂牵梦绕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仍然想哭。
过去的自己沉沉地睡着,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谢谢,萨菲罗斯无声地说道。
他闭上眼睛,祈祷晨曦不要这么快来临。
Notes:
大萨作为军校生,不擅长哲学也是很正常的吧(笑)
Chapter Text
***
清晨醒来的时候,萨菲罗斯发现他的胸脯贴着一个温暖的东西。
孩子蜷缩在他的身旁,一只手紧紧搂着他,仿佛他是一只巨大的玩具熊,又或者怕他在夜里忽然消失不见。
他对着原木的天花板想了半分钟,没有找到既能起床又不吵醒男孩的方法,于是他决定就这么躺着。
然而男孩还是被他的动静惊扰了。
他无意识地用脸蹭了蹭萨菲罗斯的手臂,模模糊糊地睁开眼。
“这可真早啊。”男孩呢喃道,还带着一丝浓浓的睡意。
是啊,太早了。这里的清晨是萨菲罗斯的清晨,而他的清晨通常意味着太阳还未跃过地平线。
“困的话就再睡一会吧。”萨菲罗斯柔声说道。
“你会陪我吗?”男孩问。他半闭着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瞳孔比起绿色更像褐色。
萨菲罗斯想了想:“也可以。”
闻言,男孩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拥抱萨菲罗斯的手搂得更紧了些,把脸埋进被子和萨菲罗斯的夹角里躲避越来越亮的阳光。
“一个小时后叫我。”他嘀咕道。
一个小时后,没有等到萨菲罗斯提醒,塞斯便醒了。
“早上好。”萨菲罗斯笑着说。
男孩看着近在咫尺的萨菲罗斯,刷地涨红了脸。他坐了起来,局促地说:“早上好。如果我有做什么让你感到困扰的事,我会道歉的。”
“没有,”萨菲罗斯耸耸肩,“一天不适合用道歉开始,你不觉得吗?”
“或许吧,”男孩揉揉鼻子,“打算什么时候走?”
“越早越好,”萨菲罗斯说,“之前联系的司机会在下午来接我,但村长那边也需要应付。”
“留下来吃个早饭吧,”男孩说,“吃完饭我也该去上学了。”
说着,男孩翻开放在床头的速写本,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果然昨天晚上画的太快,很多细节没有处理到位,下次我会画更好的给你。”
他把画整齐地撕下来,递给萨菲罗斯:“卷起来带走就行了,小心不要压坏了。如果还需要更多的画,和我说就行。”
“我会的。现在这一幅就够了。”萨菲罗斯小心地接过画,又问道,“尼布尔海姆还有学校吗?”
“私塾。”男孩边说边从床上跳了下来,毫不避讳地开始换衣服。
萨菲罗斯能清楚地看见男孩身体上的疤痕,一道道像是某种晦涩的文字。不过总的来说,比萨菲罗斯自己13岁时少得多得多。
“你还需要上学吗?”萨菲罗斯问。他没有急着换衣服。战争、实验和训练把他的身体当作白板,不约而同地刻上深深浅浅的痕迹。他不讨厌这个,但他也不喜欢在男孩面前展现出来。
“社交的必要,”男孩伸了一个懒腰,他似乎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你是先吃饭还是先化妆?”
“先吃饭,”萨菲罗斯也没有追问,“需要帮忙做早餐吗?”
这一次男孩倒是没有拒绝。
***
当萨菲罗斯洗漱完毕后,男孩正在煮着燕麦牛奶粥。他体贴地往边上站了站,给萨菲罗斯留了一个位置。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萨菲罗斯一边洗手,一边问道。
“煎个鸡蛋吧。”塞斯回道。他搅着牛奶,忽然想到,“呃,你会做饭吗?”
“处理半成品还是会的,”萨菲罗斯老实说道,“从零开始嘛——不会。”
“那你会煎鸡蛋吗?”塞斯嘴角抽了抽,“拿着那么高的工资,却天天吃预制菜,暴殄天物啊。”
“或许?”萨菲罗斯歪着脑袋,决定为自己争辩几句,“米德加一般卖的都是预制菜,而且我都是去士兵食堂吃饭的。”
“据我所知,食堂都不太好吃吧?”塞斯狐疑地说。
他让萨菲罗斯帮他看着锅,从冰箱里找出三个鸡蛋。
“从最简单的方法做起好了,”塞斯叹了一口气,“热锅,倒油,等油温升高了把蛋打进去,翻面。”
“放轻松,我看着呢。”塞斯补充道。
萨菲罗斯面对着鸡蛋,难得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他吞了一口口水,艰难地问道:
“热锅?怎么热?热到什么程度算是完成了?”
在手忙脚乱煎完一个形状不完美的鸡蛋后,萨菲罗斯愧疚地表示这个失败品就归他了。
塞斯一挥手,说第一次不用在意,他保证味道没有问题。
“士兵食堂,”萨菲罗斯盯着滋滋作响的锅,说道。他的动作娴熟了多,也有余力做些别的事情了,“它们的味道不好也不坏,不至于难于入口,但比战场上的军用罐头好得多。”
“你的衡量标准真是可悲,”塞斯毫不客气地说,“食物不仅仅是用来果腹的——享用美食是人类的特权。忘记该死的膳食条例吧。”
萨菲罗斯尴尬地笑了笑,顺便给鸡蛋翻了一个面。
塞斯继续传授着做饭的好处:“下厨,不管是邀请朋友和家人一起享用,还是单单满足自己,都是不错的选择。”
“在下厨的过程中,你能忘记俗世的悲欢喜乐,只沉醉在一件事上,那就是做饭,”男孩想到什么,手里的动作一顿,“虽然柴米油盐酱醋茶就是最俗世的事情了。嗯,不重要。”
他补充道:“重要的是它还能花掉你那无处可用的工资。香料和新鲜蔬菜可都不便宜。”
说的对。萨菲罗斯可耻地对最后一条心动了。
“平时你有什么爱好吗?”塞斯问道。牛奶粥正在咕嘟咕嘟冒着泡。
萨菲罗斯想了想,不确定地说:“看书?护理头发和正宗?”
“我没有太多空闲时间。”他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21岁发展爱好也不迟,”塞斯同情地说,“这些也是兴趣爱好啦。”
“你不觉得这话非常苍白无力吗?”萨菲罗斯打趣道。
塞斯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萨菲罗斯的腰:“别得寸进尺。这种东西只要自己觉得是,就是了。”
萨菲罗斯因为男孩突然的举动僵硬了一下,但他很好地掩盖过去了:“鸡蛋煎好了,还要做什么?”
塞斯托着下巴想了想:“吐司……家里还没有烤面包机。你喜欢煎一煎,还是直接吃?”
“直接吃吧,”萨菲罗斯说,“省时方便。”
“也行,油太多不健康。”塞斯煞有其是地说,他似乎看出萨菲罗斯的窘迫,“留在客厅,或者在厨房陪我也是可以的。”
萨菲罗斯闻言,如释重负般在厨房的一角抱着胳膊站着。
***
牛奶粥的热气向上蒸腾。
塞斯悄悄瞧了一眼文森特房门。没有声音。静悄悄的。仿佛主人仍在沉睡。
但他知道文森特早就已经醒了,他知道萨菲罗斯也知道这一点。文森特没有走出房间的唯一原因就是他们两个。塔克斯总是过于会审时度势。
他想,他得为这个沉默的、心碎的男人做些什么。
“萨菲,”他轻轻唤了一声。萨菲罗斯抬起头,示意他在听。
“你是几岁开始被拿来做宣传例子的?”塞斯问道。这个问题有些突兀,不过他没有太多时间斟酌了。早晨过得比人们想象的快多了,像水一般不知不觉地从指间流过。
“十岁?”萨菲罗斯有些莫名其妙,还是说道。
“有留下物料吗?”塞斯停顿了一下,解释道:“不是说有家庭相册这样的东西吗?我的照片全都不在了,只有你的了。”
“叔叔一觉醒来,发现等待的孩子已经成人了,我觉得至少能看一些照片吧?”他朝着那个紧闭的房门,犹豫地说道。
萨菲罗斯的表情隐晦不明。
良久,他才说:“很遗憾,他们从来不会给我拍的任何东西。”
看着男孩有些失落的表情,他又问道:“不过,物料是什么?那不是产品制造过程中,列入生产计划的一切物的总称吗?”
塞斯把粥盛进碗里:“不一样。我说的是比如海报、宣传册、条幅,甚至杯子之类的日用品什么的。”
萨菲罗斯闻言,嘴角抽了抽:“我有几箱子。粉丝送的,还有宣传部强塞给我的。”
“扔掉总觉得不是很合适。”他说,“我会找机会寄给你的。”
“如果有电子版的也可以,”塞斯将餐盘一一端上桌,“不考虑留一个邮箱地址吗?”
萨菲罗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这次事情后,叔叔一定会去买一个终端。你该不会拒绝和我联系吧?”塞斯危险地眯起眼睛,他对着文森特的房门大声说,“叔叔,可以吃早饭了。”
萨菲罗斯觉得他这时候喊文森特出来,准没什么好心思。
“蒂法和克劳德,昨天他们表现的很不错,”塞斯叮嘱道,“不要忘记向他们两个道谢啊。”
“克劳德?”萨菲罗斯眨眨眼,“那个金发的男孩?”
塞斯比划了一个毛绒绒的形状:“克劳德·斯特莱夫,你最大的粉丝。”
回想起陆行鸟般的男孩,萨菲罗斯苦笑道:“看到我那副样子,他不会那么喜欢我了吧。”
塞斯白了他一眼:“自信点,喜欢你的人比你想象地多多了。”
萨菲罗斯对此只是轻哼一声。
“他现在跟着叔叔学习、训练,以后打算去参军,”塞斯自顾自地说,“他家的经济条件……他和他妈妈相依为命,到时候请你帮着照顾点,不过别太明显就是了。”
他补充道:“男孩子的自尊心嘛。”
“他现在多大了?”萨菲罗斯问。
“十二岁。”塞斯回答道。
“最快还有两年啊……”萨菲罗斯低头沉思道,“我想你也知道,参军不一定是个好选择吧?”
“谁也没有权利阻止一个孩子追逐梦想,”塞斯无奈地说,“我当然不希望去。可如果这是他的愿望,我会希望他能够顺利一些。”
“我知道了。如果他真的去了,我会留意的。”萨菲罗斯说。
“谢谢。”塞斯诚挚地笑了笑。
萨菲罗斯嘀咕了一句“不客气”。
他抿着唇,似乎又想到些什么,陷入了沉默。
***
文森特悄无声息地滑进座位里,没有人发现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萨菲罗斯着实吓了一跳,不过塞斯倒是习以为常地打了一个招呼。
早餐相较于昨日的晚餐,显得格外的沉默和含蓄。塞斯的确想要挑起话题、活跃气氛,可惜收效甚微。每一个人都忧心忡忡的。
最后,塞斯不经意抬头看了眼钟表,神色大变。
“糟糕,要迟到了!”他急切地喊了一句,便从位置上一跃而起,不知从哪里摸了一个书包出来。萨菲罗斯麻木地看着他像即将训练迟到的新兵,匆匆地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
“带午饭了吗?”文森特问道。
“带了!”塞斯提着书包站在门口。他朝着萨菲罗斯笑了笑:“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萨菲罗斯轻轻点了点头。
“真抱歉没法送你出门了,”他立正,像模像样地敬了个礼,“祝你一路顺风!”
没等萨菲罗斯回话,男孩挥了挥手。
“砰”地一声,男孩的身影消散在阳光里。
屋子瞬间寂静下来。
萨菲罗斯伸出的手停留在半空中,无力地垂下。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是。”他喃喃道。
时钟的嘀嗒声忽然显得那么刺耳。
“继续吃饭吧。”文森特开口道。
“我吃饱了。”萨菲罗斯说。他的胃口随着男孩的离开消失了。
“碗筷留着,我来收拾,”文森特说,“你先去化妆吧。我替塞斯送你到村子里。”
***
萨菲罗斯提着化妆包来到塞斯的房间。
这种变装想要细致的话,需要很长时间。比起卫生间,他觉得还是塞斯的房间坐得比较舒服。
厨房隐隐传来些水声,他知道文森特也用餐完毕了。
他给自己戴上棕色的美瞳,对着镜子眨眨眼。
水流声停止了。
他竖起耳朵。在士兵的增强听力下,他还是没有听见文森特的脚步声。
毛骨悚然。他拿着刷子,漫不经心地想。
“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文森特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小心翼翼得可怜。
他就在门后!萨菲罗斯的神经紧绷起来。
“如果是道歉的话,就不用提了,”萨菲罗斯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毫无意义。”
他平静地继续道:“恕我直言,您的行为比起自我惩罚,更像是逃避现实。”
“抱——不,也是。”文森特结结巴巴地说。
隔着一扇门,萨菲罗斯看不见文森特的表情。
沉默了一会,文森特又问道: “你会和我们保持联系吗?”
“不知道,”萨菲罗斯说,“这样会增加你们被神罗发现的风险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对谁来说,都是这样吧。”
“塞斯那孩子,他自己不会承认,但他很喜欢你。”文森特轻笑一声,随机正色道,“当他邀请你时,他就做好觉悟了。”
“神罗和你之间,他选择了你。”
我也选择了你。
萨菲罗斯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发现这个男人不知道是性格使然还是塔克斯的作风所致,很难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感。
萨菲罗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分辨不出自己的情感,内心的热浪涌动致使他几乎很难完成下一步。
他深吸一口气:“好吧,我会留下我的私人号码的。”
“记得定时联络,”文森特说,“塞斯因为收养家庭的关系,不知怎么的养成了一个爱操心的性子。如果他担心的话,他会锲而不舍地打电话的。”
“经验之谈?”萨菲罗斯打趣道。他们之间的氛围就那么倏忽地,缓和了下来。
“类推。”文森特含糊地说。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文森特沉声道,“杰诺瓦我们会帮忙解决。”
“所以无论发生何事,请千万不要靠近尼布尔海姆。”
萨菲罗斯立刻想到什么,咬着牙问道:“即使和你们有关?”
“即使和我们有关。”文森特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你知道如果你发生意外的后果吧?”
萨菲罗斯无言以对。
“没关系,等所有事情解决了,我们可以一起去见露克蕾西娅。”
文森特仿佛梦呓般说道。
萨菲罗斯没有回话,只是沉默地推开房门。
该出发了。
Notes:
小剧场
关于煎鸡蛋的二人:
小萨(尖叫状):油!油溅出来了!快开小火!
大萨(无所畏惧,你说我就做):哦,好
事后:
小萨(一脸空白):为什么要用大火啊……
大萨(茫然):越快越好?
Chapter Text
***
同一清晨。
斯特莱夫宅。
克劳德睡不着。
他一闭眼,尽是种种不可思议、近似幻象的景况。
是的,幻象。
谁能证明昨日所发生的不是虚构呢?
想想看吧,他起床,吃早饭,去瓦伦丁家训练。
然后呢?一切全乱套了。
他在尼布尔山上狂奔,稍不留心就会结结实实摔在尖锐的石子上;约翰逊先生,那个受人尊敬外面来的记者,在湿漉漉的额发下露出了一张他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他记得那双绿得仿佛人造翡翠一般的眼睛。那双眼睛一次次出现在他的招贴画册、他床头柜的海报、他的梦里。他确信,他再也忘不了那双眸子了。
可是后怕还是压倒了喜悦。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无论如何,克劳德都没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
既然不知道,那就去问知道的人就好了。
海报里的银色将军蓄势待发,仿佛是在赞同他的做法。
***
克劳迪娅理所当然地对儿子的早起感到惊讶。
但她是个好妈妈,好妈妈允许自己的孩子有些小秘密。于是她督促儿子喝完牛奶,替儿子包好午饭,送他出门。
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克劳迪娅微眯着眼睛。她的直觉告诉她,有一些即将悄然发生改变。
但直觉的预告不一定是好事,就像它没有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告诉她那个带走她的男人会在同样的夜晚弃她而去。
于是克劳迪娅摇摇头,把无聊的预言扫进门口的簸箕里。
***
尼布尔海姆是个小村子,这样的小村子意味着学校仅仅只是两间不漏风、不渗雨的小屋子的集合体。有一个老师,如此一来屋子便不再是屋子,屋子成了学校。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克劳德打开教室的门,有些失望地发现自己是第一个。
通常这个荣誉是属于塞斯的。自从他来这里上学后,再没人比他更早来到教室了。他甚至比凯瑟琳小姐来得还早(哦,她就是那位老师,也许有机会我们会提到她的故事的)。换作别的地方,他或许会被称为“管钥匙的那个”,并因此得到同学的尊敬。但这里是尼布尔海姆,尼布尔海姆不需要锁门。
克劳德放下书包,开窗通风。防盗没有意义,不过窗户对山里咕叽咕叽叫的虫子很有用。没人想上学时对自己第一个打招呼的是只金灿灿的大甲虫或者是一只兔子或者别的什么。山里的东西都是这样,说不清。
当然窗户还有更深刻的意义,克劳德不去想,他只是觉得,塞斯根本不应该来这里。
平心而论,塞斯是他见过的、最博文多才的同龄人。他能够回答出凯瑟琳小姐所有的问题,说真的,克劳德不知道凯瑟琳小姐原来还会微笑——她只在他们随堂测试拿了优秀时,嘴角才会微微扯动一下,更多时候她的脸仿佛凝固了一般。像妈妈熬的冷却的猪油,克劳德不怀好意地腹诽着。
而塞斯,他成了救场的新星。他赢得了一个让所有人减免作业的机会;他指导克劳德的作业,纠正克劳德训练中的错误;他和他见过的尼布尔海姆的孩子不一样,彬彬有礼,更重要的是,他从来不会欺负克劳德,也不会对克劳德另眼相待。
以上只是说明,他是克劳德自豪的朋友。曾经无数次克劳德想问他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学堂蹉跎岁月,但他没有说出口,一次也没有。他怕他一问,塞斯就会幡然醒悟,从此以后他就要像以前一样再也没有同桌了。
时间在胡思乱想中一点一滴过去。
人渐渐来齐了。克劳德看着课本,一个字也读不进去,心情逐渐从期待、狐疑,变成焦虑。每来一个人,他都要抬头看看,然后又失望地继续读书。
蒂法来了。他以为她会像平时一样径直从他边上走过去,可她停下了。
“早上好。”她说。
“早,早上好。”他结结巴巴地说,不敢看她。
万幸蒂法也没说什么,她像是特意来到这里,只为打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招呼。
克劳德觉得边上人都在看着他们。他能想象他们或是惊讶,或是轻蔑的眼神。他更不想抬头了。
离上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凯瑟琳小姐的眼神不住地往他边上的空座位看。
如果凯瑟琳小姐问塞斯怎么还没来,他该怎么说呢?塞斯病了?他怎么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什么呢?
克劳德觉得喘不过气来。过大的可能性压倒了他,他有点想吐。
塞斯的眼睛和萨菲罗斯的眼睛重叠在一起,绿得像不灭的萤火。
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塞斯急匆匆地冲进教室里。
面对整个教室怀疑的目光,他说遇到一点急事,便溜到自己的位置上。
“你还好吗?”克劳德轻声问道。他又能呼吸了。
“没问题。”塞斯用同样的音量回道。他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可凯瑟琳小姐宣布已经上课了,“一会再说。”
***
午休的时候,克劳德打开自己的包。
他总是刻意不去看妈妈准备了什么。他说这是为了惊喜,可事实是颠来倒去老是那几样。他心知肚明他们家的条件这已经是最好的了。
夹着花生酱的三明治整整齐齐地放在碎花布里。冷透的花生酱腻得发慌,克劳德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凉水。
塞斯给他递了一根坚果棒。加餐,他说,叔叔给的。
行吧,克劳德想。他知道这样他就没法拒绝了。
教室里没什么人。大部分都回家吃饭了。
克劳德翻来覆去地看蒂法偷偷塞来的字条。
“她说让我们在放学后等她,她甩开人就过来。”克劳德说,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断了几年的线以这样的方式接上,昨天蒂法爸爸的训斥都变得不算数了。
“哦,也行。”塞斯啃了一口面包。
“你和蒂法之间,发生了什么?”他猝不及防地问道。
克劳德呆楞地看着他。塞斯眨着绿眼睛,同样地盯着他。
“好吧好吧,”他扫视了一圈教室,没人,“反正不是大秘密。”
他故作轻松地说。
***
他觉得今天讲了太多的秘密,知道了太多的故事。
太阳斜斜地挂在树梢,和他第一次和塞斯那一天的位置一样。
他有点累了。
蒂法应约而来,听塞斯讲了一个关于外星病毒侵略星球的故事。
这应该叫都市传说,克劳德从脑子里拽出一个名词。他不知道这个名词从哪里来,也不会想到,将来神罗步兵营最会讲鬼故事的能手在这里迈出了他的第一步。他只是听着,听塞斯向蒂法证明一切都是真实的、与不可能无关的。
好吧,最后蒂法说,那接下来我们能做什么呢?
他们看向尼布尔山脉,灰色的山脉里藏着一只怪物。
只能等叔叔下结论了,塞斯握着拳,如果杰诺瓦能被一把火烧掉就好了,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是呀,克劳德想,真是这样就没有那么多牺牲了。
先回家吧,剩下的不是现在的我们能解决的。塞斯又说。
***
他看着家里的烟囱上方,青色的炊烟拔地而起、垂直向上,就知道妈妈已经准备烧饭了。
他其实没什么胃口。每一天都是豆羹和面包,不会挨饿但也不好吃,可他做不出兴致缺缺的样子。
他调整了一下心情,推开家里的门。
他闻到一种与众不同的香味,一种只会在节日里出现的味道。
他皱了皱眉:“妈妈,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克劳迪娅从厨房探出头:“克劳德!你怎么没和我说,你昨天去给约翰逊先生帮忙了呢?”
她的语气很轻松,所以绝对不是坏事。
“他说什么了吗?”克劳德讪笑着,在餐桌边坐下。
“其实是村长来了,”克劳迪娅语速飞快地说,“他下午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他说你昨天去帮着给约翰逊先生当导游了,约翰逊先生很感激,给了你一笔报酬。”
“他说很遗憾约翰逊先生要赶着回去,委托他来转交。”
“克劳德,那可是足足2000gil啊!”
“呃,你收了?”克劳德有些尴尬地问。约翰逊先生给的太多了,连他都知道。
“村长只是给了一个信封。它太厚了,我以为只是感谢信。”克劳迪娅说,“我想我们只能下次答谢这位慷慨的先生了。他还会来吧?”
“也许。”克劳德想。也许下次来的是萨菲罗斯。那个时候妈妈会更惊讶吧。
“那封感谢信是给你的,在抽屉里,”克劳迪娅说,“我买了一点肉,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还天天去瓦伦丁那里锻炼,该吃些好的了。”她絮絮叨叨地念着。
克劳德打开抽屉,信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最上层。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被最后一行吸引了目光。
他说,我们下次再见吧。
没有落款。
克劳德把信捂在胸口,心都快要飞起来了。
Notes:
这章感觉有点无聊,所以换了个文风耍耍)
Chapter 13: 白金粉丝俱乐部和文森特购物记
Summary:
大萨积极践行着他与小萨的诺言;文森特去购物了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
他们的头顶上方,是一幅巨大的、印着神罗银发将军的征兵广告。
杰内西斯斜倚在墙上,维持着一种刻意地随意的姿势。
终于,他忍不住开口了:“借一步说话?”
萨菲罗斯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时他第五次路过了那个绿色的、刚上了漆的垃圾桶。
两分钟后。自动贩卖机旁。
“咖啡,还是乌龙茶?”杰内西斯瞥了一眼规规矩矩坐在长椅上的萨菲罗斯,“只剩这两种了。”
“乌龙茶,不加糖。”萨菲罗斯说。熟悉他的人才会知道,他仍然在走神。
“真可惜,无糖卖完了。”
“那就有糖吧。”
杰内西斯把罐装饮料抛给萨菲罗斯,径直在长椅另一边坐下,打开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口。
皮革手套没有感受到预想的温度。
“他们竟然还没有换上热饮。”杰内西斯啧舌。
“天气越来越冷了,”萨菲罗斯附和道,“但是换上冬季饮品后,就全部都是红豆年糕和玉米汤了。”他小口抿着乌龙茶,微蹙着眉,很快就把饮料放在一边。
“不喜欢?”注意到萨菲罗斯的动作,杰内西斯问。
“和我想象的不大一样,”萨菲罗斯承认,“感觉有点奇怪。”
“是吗。”出乎意料的,杰内西斯没有争辩,只是看着与萨菲罗斯相反的方向。
巷子的尽头隐没在黑暗里。
一片寂静。路灯忽明忽灭,发出滋滋的噪音。几只飞蛾绕着惨白的灯光,上下翻舞。
杰内西斯没有说话。
萨菲罗斯也没有。他重新把易拉罐放回手里,随意转动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半响,萨菲罗斯犹豫着说。
“我怎么会在这里?”杰内西斯反问道,“现在是下班时间,而我只是偶然路过这里。倒是你,我亲爱的朋友,是什么驱使我们相逢?”
萨菲罗斯低着头,沉默不语。
“The wandering soul knows no rest,”杰内西斯戏剧性地叹了一口气,“我听说了一些传闻,你一定会有不同的见解吧。”
“最近,有人目击到了幽灵在不同的区域出没,它的头发,失礼了,”他假惺惺地笑道,“据说是长至膝盖的银发。”
“真是离奇的传言呢,”他没有管萨菲罗斯逐渐难看的脸色,继续道,“神罗的治理下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海格德尔或者斯卡莱特真该引咎辞职。”
“还有,”他掰着手指,慢条斯理地说,“有一个神罗将军的coser饱受好评,人们说不管是气质还是身高都非常符合呢,可惜没有抓拍到清晰的照片。”
“有件重要的事我怎么能忘了呢?银色精英的会员私下里组织了一场七日的圣地巡游比赛活动,获胜的条件是偶遇神罗将军。”
“照这个说法,我是不是已经赢了呢?萨菲罗斯,你这是怎么了?”
他似乎终于发现了边上银发青年的不对劲,关切地问道。
萨菲罗斯不动声色地往椅子的边缘挪了挪。
“没什么。”他尴尬地说。
杰内西斯耸耸肩:“那就好。以及,这种极不合理的行为已经被我们的士兵制止了,真是可喜可贺。”
“让我想想,啊,对了……”
萨菲罗斯制止了他。
“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萨菲罗斯有些疲惫地说。他真的不擅长应付这种弯弯绕绕、咬文嚼字的东西。
“The arrow has left the bow of the goddess!”杰内西斯不由地拔高了音量,“你最近到底做了什么?你真的打算拉扎德甚至塔克斯来了才收手吗?”
“……安吉尔让你来的?”萨菲罗斯避重就轻道。其实这是猜测,除了打架和公务,杰内西斯才不会主动找他呢。
杰内西斯没有否认:“安吉尔收到士兵的反馈了。可他现在忙得抽不开身。”
“‘为了士兵的荣誉’,”杰内西斯压沉着声音,模仿着他们共同的友人,“女神在上!我可没看出这件事和荣誉的关联!”
“声誉还差不多。不过你的声誉和我毫无关系。”他轻哼道。
“安吉尔很关心?”萨菲罗斯干涩地问道。
“谁知道呢,他总是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杰内西斯说,“你还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萨菲罗斯抿着唇。
上层圆盘的夜晚总是很安静,唯有远方隐约传来几声犬吠。
没有月亮。月亮被米德加常年的雾霾挡住了。
“因为塞斯·瓦伦丁?”杰内西斯又问道。
他把空的咖啡罐头往垃圾桶的方向一抛,罐子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杰内西斯面无表情地看着整个过程。
“是。”萨菲罗斯喃喃道,“怎么知道的?”
“从你回来,和我们说找到塞斯·瓦伦丁起,你就变了。”杰内西斯说。
“令人惊讶。”不过萨菲罗斯的语气没有一丝惊讶的成分。
“我自认为观察能力还是可以的。”杰内西斯得意地笑道,“塞斯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我猜不是单纯地长得像吧。”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萨菲罗斯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夜空,有些茫然,“他算是……我弟弟?”
杰内西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同僚:“血缘上的?”
“我记得你不是说你是独生子女吗?而且你的父母……抱歉。”杰内西斯快速说道。
“没关系,”萨菲罗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没有证明材料,所以我当时没有和你们提。”
“请帮我保密一下,宝条还不知道他的存在。”
“事情真是有趣起来了,”杰内西斯好整以暇地托着下巴,“安吉尔那边呢?”
“我会和他说的。你相信了?”
“Infinite in mystery is the gift of the Goddess。只要见过那张脸就很难怀疑吧。那你最近在干什么?”杰内西斯的心情莫名好了许多,他也不再咄咄逼人了。
“塞斯要我帮忙收集一些以前的照片,可我一张也没有。”萨菲罗斯老老实实地说道。
“你竟然没有自己的照片?”杰内西斯夸张地问道,“还有他要你的照片做什么?弥补过去的岁月?”他有些嘲弄地说。
萨菲罗斯摩挲着手指:“很难解释……你还记得文森特·瓦伦丁吗?”
“当然。塞斯·瓦伦丁的叔叔,他的监护人。等等……那你和他的关系?”
萨菲罗斯点点头:“他认识我的母亲。”
“我的女神啊。”杰内西斯惊讶到甚至没有引用 LOVELESS。
“很不可思议,对吧。”萨菲罗斯苦笑道,“一趟突如其来的旅程,我忽然收获了那么多。”
“我现在对你的抓重点能力非常怀疑,”杰内西斯咬着牙说,“你就不应该只和我们说你是如何追踪到塞斯的。”他撞了一下萨菲罗斯的肩膀,萨菲罗斯没有躲。
“这些是为了文森特?”
“算是吧。”
“女神呐,一般人会想从自己的招贴广告下手吗?”
萨菲罗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官网的我已经全都收集了,你还知道去哪里找吗?”
杰内西斯扶住额头,末了,他叹了一口气。
“你有试过粉丝俱乐部吗?”
***
人们总是敌不过岁月。
文森特自认为,他的身体与年龄还是年轻的。可外面的一切都在告诉他错过的时间有多么漫长。
“先生,您的PHS已经包好了。”店员说着,小心翼翼地递他一个纸包。
文森特点点头。
说实话,购买PHS让他筋疲力尽。
他不知道自己强调了多少遍,他需要的核心功能是即使在深山里也能和外界联络。
可是,瞧瞧现在的PHS——一堆参数(莫名其妙),全新的设计(华而不实),相机级摄像头(或许有点用?),各种配套服务(麻烦),还不如当年的。
店员看他的眼神仿佛他是外星人,他只好表示自己只是一个刚出尼布尔的小镇青年(塔克斯的演技,感谢盖亚他还没忘)。
折腾了几个小时,他走出店铺,被下午的光线晃得睁不开眼睛。
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让文森特觉得不大自在。
但他不能逃。尼布尔海姆是个小地方,很多东西只能出来买。
他叹了一口气,回忆了一下购物清单。
下一步是买线——其实他分不清三股棉、四股棉还有五股棉的区别,可既然塞斯需要,他就会给他买。文森特不会拒绝孩子的合理要求。再者说,塞斯是个很省心的孩子,从来不会主动开口要什么。
上一次他说要买的是速写本,炭笔和橡皮吧……
那是文森特第一次知道那孩子会画画,画的还挺好。
对了,他说他还会什么来着?
文森特在一家小摊前停下脚步。
文森特把口琴包在怀里,和PHS放在一起。
他心情挺好。甚至久违地想起当年学习小提琴的岁月。
尼布尔海姆的冬季很漫长,而冬季意味着休息,或许他可以在入冬前买一把?
这样的好心情,在他继续向集市深处前进的时候消失了。
文森特把脸埋在斗篷里。在缝纫和布料区出现男人是挺稀罕的,如果大家不要因此大惊小怪就好了。
好吧好吧,他知道自己长得还可以。反正不难看。可惜还是输给了那个家伙。
文森特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事到如今再想也没用了。
他转悠了一圈,以塔克斯的经验判断出最经济实惠的一家店铺。
“您好,有四股棉吗?”他问。
全部东西买完的时候,已经到黄昏了。
集市的人群逐渐散去,文森特看了眼太阳落山的方向,该回去了。
尼布尔山的夜晚是危险的,不过对文森特来说,无关紧要。
他呼了一口气。天气变冷了。
冬天要来了。
Notes:
小剧场
白金粉丝俱乐部考试记录:
杰内西斯:帮你弄来了这个,据说填完就能入会了
萨菲罗斯:谢谢。不过你从哪里弄来的?
杰内西斯:要你管。填就行了。萨菲罗斯:嗯……武器名,绝招,惯用手
萨菲罗斯:……身高,体重,年龄
萨菲罗斯:生日?
萨菲罗斯:算了,随便填一个吧A few moments later
萨菲罗斯:杰内西斯,帮我看看,为什么我通不过啊?
杰内西斯:你自己的粉丝俱乐部你过不去?
杰内西斯:让我看看
杰内西斯:……武器名,绝招,惯用手,填完
杰内西斯:把身高体重报给我
萨菲罗斯:好
杰内西斯:生日?
萨菲罗斯:不知道
杰内西斯:你竟然不知道自己的生日……随便填一个吧A few moments later
萨菲罗斯:没过啊
杰内西斯:废话,我没过不是很正常吗
萨菲罗斯:再来一次?
杰内西斯:等等,我去查一下
杰内西斯:哦,那个选项不是必选项,不填
萨菲罗斯:那其他的呢?
杰内西斯:只有它不是
杰内西斯:好了,快填A few moments later
萨菲罗斯:啊……终于进去了
杰内西斯:都是我的功劳啊
萨菲罗斯:是是……被称呼为萨菲罗斯大人总觉得好微秒啊
杰内西斯:知足吧你
于是萨菲罗斯终于加入自己的粉丝俱乐部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Chapter 14: 晒书与投名状
Summary:
秋天是个适合晒书的好季节;有人遇到了一点麻烦
Chapter Text
***
神罗最后一班运送物资的车,来得比往年早些。
它带来了必要的补给、外面的信件,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寒潮将至。
于是全村沸腾起来了。男人们端上枪,进山围猎;老人、妇女和孩童则留在村子里,忙着分解猎物、囤积冬粮。
但这和克劳德没有太大的关系。他们家没有人参与狩猎。和妈妈打声招呼后,他又溜出来找塞斯玩了。
瓦伦丁家来到尼布尔海姆已有几个月。这时间短暂到黄叶刚刚自树梢飘零,漫长到克劳德终于改口将文森特称呼为老师。
阳光正好。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连心都是滚烫的。
克劳德舒服地眯着眼睛,踢踢踏踏地在路上走着。这条路他已经很熟了。
转过一个弯,穿过一小片树林,掩映在高大的树木后面的,便是瓦伦丁的家。
克劳德很喜欢这样的时光。他喜欢前往目的地前的那份期待,喜欢对与友人共度时光的畅想,喜欢见到朋友时对方打招呼的微笑。啊,光是描绘这份心情就足够让人欢欣雀跃了。
今天塞斯没有和往常一样躲在房间里。他在门口的空地上,不知道忙活些什么。
“你在做什么呢?”克劳德匆匆地跑到塞斯跟前,好奇地问。
“早上好,”塞斯抬手抹了把汗,“方便的话,请帮我扯住布的另一角。”
显然,塞斯正在和一大块布作斗争。他似乎想把布平铺在地上,但一个人有些力不从心。
克劳德抓住布的一角:“这样?”
“做得好,”塞斯站在他的对面,“听我的口令,我们需要把布抖一抖。”
克劳德点点头。于是在塞斯一句“一、二、三”的指挥下,布完美地贴在了地上。
“这是要做什么?”克劳德又问了一遍。
“晒书。”塞斯风轻云淡地说,“下雪后可就没法晒书了,我想趁早完成这个任务。”
“呃,有多少?”克劳德咽了一口唾沫。
看见塞斯指的垒在一边半人高的书堆,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
这些似乎已经和村子里的书店(其实是杂货店,只是兼卖文具和本子而已)的藏书量不相上下了。不过克劳德也不知道那个书店到底有多少书。因为所有的书都困扰地挤在角落的黑暗里,被售货员庞大的身躯挡得严严实实的。
“神罗公馆,”塞斯说着,把书堆上的书一本本放在布上。
他爱惜地将书籍翻开,摩挲着泛黄的页面:“虽然尼布尔海姆气候挺干燥的,不过时间太久,保存不当,这些书或多或少都有些虫蛀和霉点了。”
“不影响它们还是一本好书。”塞斯斩钉截铁地说。
阳光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纸张被时间浸染所特有的味道。
克劳德在塞斯边上蹲了下来:“老师呢?”
“他去给猎人保驾护航了,”塞斯说,“猎人擅长应付动物,但他们不擅长面对怪物。”
“最近怪物越来越多了。”塞斯忧心忡忡地说。
克劳德轻轻“唉”了一声。随着塞斯的动作,一本本书在他面前被打开、整齐地罗列在一起,他有些看呆了。
每一本书都代表着知识,每一本书都象征着时间,每一本书都有一个新的世界在茁壮成长。
“你也来帮忙?”塞斯的声音把克劳德逐渐远去的思绪唤了回来。
“好啊。”克劳德听见自己说。
“我都没见过这么多书。”克劳德铺着书,偷着还看两眼内容。
书很杂,从小说到诗歌到专业的科学著作,应有尽有。
“一小部分而已,神罗公馆还有更多呢。”塞斯说。大概蹲的时间有点久了,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从神罗公馆拿书真的没问题吗?这是神罗的财产吧?”克劳德问。
“反正它已经封闭这么久了,就当废物利用了。”塞斯满不在乎地回答道,“再者,它总要造福一下当地居民吧?”
“听说神罗公馆的租金是村里收入的大头来着。”克劳德瞥了一眼公馆方向,理所当然地只看见了树林。
“那就当是对叔叔的补偿好了,”塞斯说,“理由怎么都好。我们是借,如果神罗想要,再给它还回去。”
克劳德噗嗤地笑了出来:“你就没想过还吧?”
“那是当然,”塞斯一挑眉,“我不喜欢现在的神罗,一点也不。”
克劳德注意到,塞斯的表情稍微有些悲伤。或许他没有他自己说得那么满不在乎。
“我觉得它能够更好,可是它为什么不呢?”塞斯轻声说。没等克劳德回话,他摇摇头,仿佛是在把这些想法甩出去。
“你有特别喜欢的书吗?”克劳德及时地转变了话题。
“我都挺喜欢的,”塞斯顺着说了下去。
“其实我想找一本书,可惜这里没有。”他遗憾地说。
“是什么书?”克劳德好奇地问。
“一本关Loveless的解读,我觉得它写得挺有意思的,然而到我手上也是本二手书了,封面、封底,关于作者的一切信息都被粗暴地撕掉了。真不知道原来的主人和这本书有什么恩怨,再怎么样也不能把气撒在书上吧。”塞斯惘然地说。
“说的对,你原来的书去哪里了?”克劳德若有所思。
“丢了。”塞斯含糊其辞,他一指书堆:“不提这个了,那边那本《弗兰肯斯坦》挺有意思的。”
克劳德看了眼还剩一小半的书堆:“能借给我看看吗?”
“没问题,一会找到了就直接拿走吧,”塞斯说,“其实我还想再去换一批书,留着打发冬天的时间。”
“你该不会都看完了吧?”克劳德难以置信地说。
塞斯点点头。克劳德没忍住打了他一下。
“挑书的时候能叫上我吗?”克劳德纠结地问道。在不知道的情况被朋友甩开的恐惧(他当然知道塞斯很厉害,但是……),远远超过了在神罗公馆“借书”代表的意义。
塞斯想了想:“应该可以。如果只是逛一逛的话,今天我们就能去。”
“真的?”克劳德咽了一口唾沫。
***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恐怖传说和恐怖传说的具现化。
对尼布尔海姆而言,这指的是神罗公馆。没人知道为什么神罗要为一处已经荒废的宅邸续租一年又一年。那一大笔租金足以堵得住大人的嘴巴,却控制不了孩子们对它的离奇想象。
有猎人说曾在这附近听到不属于任何动物的叫声,而老人们总是津津有味地谈论着在他们还是孩提的时候、在这个大宅子每日灯火通明的时候,那深居简出从不露面的主人。他们认为一切早有征兆,并从谁也无法证明的记忆里挑出蛛丝马迹。至于尼布尔海姆的家长们,在他们的心中,神罗公馆与尼布尔山是一样的,值得用最恐怖的故事让自己的孩子远离。
克劳德自认为随着年岁的渐长,他早已破除了对这些故事的迷信。但文森特的经历又唤醒了他对恐惧的本能。
“他们说,很多人都消失在了神罗公馆。”一路上,克劳德都絮絮叨叨地。他攥紧向塞斯借的装备,希望得到一点安全感。装备是塞斯说“以防万一”让他拿的,他觉得塞斯说的真对。
“哦,或许是他们被抓去做实验了。”塞斯随口说道。
克劳德的脸色发白了:“那他们还在那里吗?”
“或许是的,”塞斯打量着克劳德,“没事吧?”
“没有。”克劳德咬着牙说。
他现在有一点点后悔。可塞斯已经在瓦伦丁家玄关的小黑板上写了“和克劳德去神罗公馆借书”,他怎么能说自己被那些传说吓到了呢?
“神罗公馆的一层其实没有什么危险,”似乎是看出了克劳德的不安,塞斯宽慰道,“书架离门口也很近。”
“我知道。”克劳德把脸埋在衣领里,闷闷地说。
塞斯瞥了他一眼,犹豫着没再说什么。
他们听到神罗公馆方向传来一阵嘈杂。
克劳德和塞斯默契地停住脚步,在一片树丛后面偷偷往外观瞧。
只见神罗公馆的门口,几个大孩子正对一个小男孩颐指气使。小男孩露出一种既为难又恐惧的神色,一言不发。而几个大孩子似乎拿定了一个好主意,嬉笑着、推搡着那个可怜的男孩。
“那几个是我们的班的,他们在这里做什么?”塞斯压低声音问道,“男孩是谁?”
“小威廉。”克劳德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只有九岁,还进不了我们班。”
前文说过,尼布尔海姆的私塾只有两个班。划分标准被粗暴地定为十岁以上或者以下。
“他明年就能进我们班了,为什么还要和那几个家伙掺和在一起?”塞斯无法理解。
“他是提前为找出路,”克劳德刻薄地说,“明智的想法,不明智的选择。”
塞斯疑惑地看着克劳德。
克劳德叹了一口气。塞斯什么都好,但对这种事情可谓是一窍不通。
这样也好。不然他根本不会靠近克劳德。
“你也知道那几个家伙的性子:恃强凌弱,在班级里仗着体格作威作福,”克劳德耐心地解释道,“小威廉那副样子,如果明年不想被欺负,最好的办法就是加入他们。”
“加入他们,然后欺负别人?”塞斯眨巴眨巴眼睛,“凯瑟琳小姐不会管吗?”
“或者是帮着跑腿什么的。凯瑟琳小姐太忙了,另一个班的小孩子让她没法太盯着我们这边。事情闹大之前,她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克劳德说。
“我不明白。”塞斯说,“明智的选择是什么?”
“什么都不管,和其他人一起行动,及时找凯瑟琳小姐或者家里人,”克劳德认真地说,“尼布尔海姆很小,孩子的问题也会影响的家长。”
“没有人实施过吗?”塞斯问。
“他们很会找下手对象。”克劳德回答,“很多事情都能用尼布尔海姆是个小地方来解释。因为很小,所以对他人的纠葛不闻不问。”
“我真不明白……”塞斯结结巴巴地说。
“他们很快就到十四岁了,男孩到了十四岁就会离开这里。”克劳德说,“没事的。”
“那那个男孩怎么办?他们想让小威廉做什么?”塞斯观察着神罗公馆的门口。小威廉正被其他几个人推着、战战兢兢穿过神罗公馆的围栏,“他要进去?”
“入团仪式,”克劳德啧了一声,“证明自己有成为这个光荣团队一份子的资格。”
克劳德喃喃道:“以前不都是捕鸟之类的吗?小威廉这是做了什么?”
“他的入团仪式和别人不一样?”塞斯敏锐地问。
克劳德指着神罗公馆破碎的窗户:“只有最严格的情况下,才是打破神罗公馆的玻璃。”
他摇摇头:“我从来没听说进入神罗公馆的。”
“不管怎么样,要是走的不远就还好,”塞斯焦躁地说,“如果他不小心进入地下室或者别的地方,他可能就回不来了。”
“我们跟上去看看?”克劳德提议道。他暂时忘了对神罗公馆的恐惧。
塞斯和克劳德对视一眼,两个人往另一方向溜走了。
***
小威廉一直觉得加入蓝色杀手团是个好主意。
他知道自己身材瘦弱,先天的近视让他受尽嘲笑,于是他决定在新班级一定要改善自己的处境。
小威廉是个未雨绸缪的人,他早早打听好蓝色杀手团的入团仪式,为此练得一手好弹弓。
按照计划,这本是十拿九稳的事。
他顺利地猎到了鸟,团长对他刮目相看,成员为他欢呼。
然而当他打听新班级的情况,不经意间聊到塞斯·瓦伦丁时,一切都变了——
“瓦伦丁?”团长夸张地吹了一个口哨,“你问他做什么?”
小威廉瑟缩了一下:“哦,我听说他是新来的。”
“瓦伦丁,他刚一来,就成了凯瑟琳最喜欢的孩子,和那个斯特莱夫成为朋友,”副团长不坏好意、夸张地说道,“更重要的是,他获得了蒂法的亲睐。”
小威廉后知后觉想起来,副团长曾经是凯瑟琳小姐最常露出微笑的对象。现在这个位置是塞斯·瓦伦丁的了。而团长对蒂法的追求是众所周知的。
“蒂法已经一连好几天没理我们了,”副团长假惺惺地哭诉道,“对吧,团长?”
“他是我们的敌人,”团长掰了一根树枝,“如果再提到他——”他说着,啪嚓一声把树枝拦腰折断了,“你也是我们的敌人,明白吗?”
“我们应该让小威廉吸取教训,”副团长说,“让他去神罗公馆随便拿一个东西怎么样?”
“勇气的象征,投名状,一举两得。”副团长一敲拳头。
成员们狐疑地、惊恐地看着团长。
团长想了想,勾住小威廉的肩膀:“很好,你也是个男子汉了,向我们证明,你是个男子汉中的男子汉!”
小威廉能怎么办呢?他只能苦着脸答应了。
站在神罗公馆那座阴森可怖、因风吹雨打反而呈现出颓废的庄重的宅邸前,他觉得腿直发软。
“砰——”围栏在他身后被重重关上了。蓝色杀手团在唱着难听的歌。
小威廉深吸一口气,疯长的茅草遮住了通往门廊的石板路,刺的他有些疼。
他别无选择。
Notes:
可公开的情报:
关于瓦伦丁家的小黑板:
塞斯拜托文森特在集市上的。尺寸不大,配备一个小黑板擦和一盒彩色粉笔。挂在瓦伦丁的玄关。
小黑板上被塞斯画了一圈装饰性的花纹。还有一些贴纸。
文森特其实不明白已经有PHS了,为什么出门前还要在小黑板写下行踪。但塞斯说这是为了更像一个“家”。“防止叔叔失踪。”塞斯很郑重地解释道。于是文森特答应了。
顺便一提。今天黑板上先是被一个苍劲有力的字迹写下:参加围猎,晚归。不用留饭。
Chapter Text
***
尼布尔山的深处。
文森特若有所思地停下脚步。他的视线越过树林,越过雪山,直向那座漆黑的公馆。
察觉到文森特的异状,同行的猎人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稍微有些不祥的预感。”文森特把斗篷往上拉了拉,没有过多解释。
“要是冬天挨饿那可就成真了。”一个年轻的猎人吹了一声口哨,然后立刻被另一边的前辈狠狠地敲了一下脑袋,痛得直抽冷气。
“举头三尺有神明,别听他瞎说,”领头的猎人严肃地说,“有怪物吗?”
“没有。”文森特摇摇头,“是我判断失误了。”
“继续前进,如果有异样立即汇报。”领头的猎人很快做出判断,“运气不好的话,今天就要在山里过夜了。”
他有些忧愁地补充道。
没有人意见。队伍继续出发了。
文森特不再回头。
作为一位前塔克斯,他从不怀疑自己的直觉。
可现在,他必须继续向相反的方向、朝着山的更深处进发。
***
小威廉至今都未曾回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打开那扇厚重的大门的。
他只记得因为惯性,几乎摔倒在神罗公馆腐朽的地板上。
门在他身后,“吱呀——”地哀叹着合拢,隔绝了蓝色杀手团、村庄和生的气息,留下他一个人面对这座仍在凋零、被死亡侵蚀的宅邸。
他不由地开始怨恨起塞斯·瓦伦丁,但很快这种怨恨就转变成了对无能为力、甚至埋怨一个不曾谋面的人的自己的咒骂。
正值下午,阳光从零散的几扇未被封死的窗户,斜斜地映射进来。可再温暖的光,在如此厚重的灰尘下,也变得虚弱无比,让整间屋子堪堪维持着不需要照明的程度。
所有的东西都在腐烂。所有的东西都已死去。物件在停止使用的那一刻便失去了价值。小威廉屏住呼吸,空气中的臭味令他作呕。他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一大片蛛网,白色的蛛网比阳光还亮,比阳光占据的位置还多。他刻意地回避了视线。谁知道网的主人会不会比他还高呢?
小威廉攥紧了手里的弹弓,这是现在唯一能拯救他的东西了。墙上肖像画里的女人,因为水的蚕食,流下了两行黑色的眼泪;她的嘴角仍上扬着,显得格外古怪和阴翳。她瞪着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威廉。成排成排的书架挡住了远方,也致使名为未知的怪物的栖息地地扩大。没有声音,什么也没有。小威廉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了一步,木制的地板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在一片寂静中显得震耳欲聋。他立刻停了下来,心脏砰砰直跳。
他意识到,他的全身都在抗拒着除了“离开”之外的任何的指令。不,应该说,他连“逃跑”都做不到。黑色的恐惧缠绕着他。他的腿直发软。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摧毁这个可怜的孩子最后的一点意志。
他努力地深呼吸。然而就在他准备好去寻找信物时,或许是老化,或许是风,或许是巧合亦或是命运的捉弄,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小威廉再也控制不住。他尖叫一声,闭眼拔腿往一个方向就跑。
***
克劳德和塞斯眼睁睁地看着那本书从架子上滑落下来。
他们本来打算偷偷地跟随在小威廉身后。如果小威廉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他们就根本没有必要出现。
可现在一切乱了套。他们只好追着小威廉。然而他们的脚步声,似乎让那个孩子更加惊慌失措了。
“停一下——”克劳德大喊道,“我们没有恶意——”
“他怎么越跑越快了?”塞斯问道。
“我哪知道,”克劳德咬牙切齿,“我只知道他要是再不停下来,绝对会出意外。”
脆弱的地板随着他们的跑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说得对,”塞斯的动态视力比克劳德强得多,“他再不停下来,就会掉进洞里去。”
“什么?!”没等克劳德细问,男孩突兀地从他们眼前消失了,尖利的惨叫成为男孩存在的最后证据。
克劳德赶紧跑过去查看。年久失修的地板出现了一个大洞,露出一个地下和这座公馆风格完全不同的房间。小威廉正抱着自己的脚踝,不断呻吟着。
“这是地下室?”克劳德结结巴巴地说,“好像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以前是神罗的实验室,”塞斯压低声音,“所以我才不想带你来的。”
“现在怎么办?”克劳德很自然地转向塞斯。
塞斯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向底下大声问道:“你受伤了吗?还能行动吗?”
过了一会,小威廉答道:“好像扭到了脚。勉强能动。”
“你们是谁啊?”他抬头,努力看着大洞。
“克劳德·斯特莱夫,和塞斯·瓦伦丁。”克劳德从破洞探出头,注意到男孩的神色变得不太对劲,“我们只是路过。”他多加了一句。
“路过神罗公馆?”男孩狐疑地喃喃自语道。他偏过脑袋想了想,充满希冀地问:“不管怎么样,你们会帮我的吧?”
“既然你是因为蓝色杀手团来的,就应该由蓝色杀手团负责到底才是。” 塞斯认真地说。
“你们都看到了?”男孩有些尴尬地说,“他们应该不会来了……”
“所以我不明白,是什么驱使你一个人来到神罗公馆的呢?”塞斯的瞳孔里,是纯粹的疑惑。这纯粹反而更令人觉得害怕,“哪怕只有一次听从你的恐惧,就不会落得这种地步。”
“我没有选择!”小威廉恼火地叫道,“你们来这里只是为了说风凉话的吗?那让我一个人呆着就行!”
“我们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克劳德叹了一口气,塞斯似乎还想开口说话,“塞斯,先停止你的好奇心。”
“好吧。”塞斯不高兴地撅起嘴。
克劳德悄悄瞧了一眼蹲在对面往下看的塞斯,他皱着眉,姿势有些僵硬。凭借最近对塞斯的熟悉,克劳德明白现在塞斯正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
“下面情况怎么样?”克劳德向小威廉问道。
“我看看……”小威廉终于冷静下来,迟疑地说,“除了两个罐子,空空如也?”
“罐子?”克劳德眨巴眨巴眼睛。他探头拼命往下看,没有看见。
“神罗公馆的信号被屏蔽了,”塞斯掏出终端,“而且村子里能帮忙的人都去狩猎了。”
“凭借我们两个,能把小威廉带出来吗?”克劳德忧心地说。
“我不认识地下所有的路,”塞斯摸了摸下巴,“所以我也不确定。”
就在塞斯和克劳德讨论时,地下似乎发生了一些不得了的异动。
“那、那是什么?”小威廉惊惧的声音从地下室传来,“别过来!”
克劳德连忙往下看去。只见小威廉正用手支撑着,往一个方向拼命地挪动。
在小威廉的尖叫声中,克劳德终于得以瞧见追击者的真面目,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得说不出话来:怪物!那一定是一只怪物!
它无法和克劳德见过的任何生物对应上。克劳德可以断言,那怪物绝无出自造物主的可能性,它以最亵渎的方式拼凑出躯干,怪异地、扭动着爬行着,步步紧逼。它的口水直拖到地上。
塞斯厌恶地皱了皱眉:“现在我们不得不下去了。”
克劳德咽了口唾沫,点头表示认同。
塞斯拔出匕首。枪在克劳德手里。
他当仁不让,率先跳了下去。
***
那怪物解决起来比想象地轻松。
克劳德先去检查小威廉的情况。危机过去,小威廉才回过神来,眼泪鼻涕控制不住地流。
“谢、谢谢。”他打着嗝,断断续续地说。
克劳德看了看小威廉肿胀的脚踝,挠了挠头,他不擅长这个:“塞斯,你能过来吗?”
塞斯正蹲在怪物的尸体前面,一脸凝重。听到克劳德的问话,他转过头:“好。我想我们应该快点离开。那边还有一个没打开的罐子。”
“但这是什么啊?”克劳德学着塞斯的样子,强忍着刺鼻的臭味,在怪物前面蹲下。
“失败的实验品。”塞斯轻描淡写道。
他站了起来,在小威廉有些崇敬的目光中,用一种非常专业的姿势检查了一下:“我们需要一个人背他。”
“我来?”克劳德问。
“我们可以轮流。”塞斯说。
于是第一个由塞斯来背。
塞斯倒是没嫌弃小威廉满是灰尘和眼泪,他一步步走得轻松又稳当。
克劳德端起枪,在他们边上担当护卫。
走廊里的小灯散发着幽幽的绿光,不至于看不清。真不知道神罗公馆废弃多年,哪来的电力。
克劳德打量四周:“为什么神罗公馆底下有一片这么大的空间呢?”
塞斯把小威廉往上托了托:“倒不如说这里才是神罗公馆的真实用处。”
他瞥了一眼小威廉,男孩因为疲倦已经睡着了:“你知道我是在哪里找到叔叔的吧?”
克劳德抿着唇。他当然忘不了那个下午。
他沉思着,缓慢开口:“……人体实验?”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神色一变,惊诧地看着塞斯:“那我们刚刚遇到的怪物?”
塞斯苦笑着点点头:“再说下去,就脱不开身喽。”
一路无话。
他们穿过了几个房间。那些房间长得一模一样,边上满是培养皿。
一想到在里面浮浮沉沉的怪物或许曾经是人类,克劳德就厌恶地不敢看下去。
“快到了。”塞斯宽慰道,“只要出去就没事了。”
他刚想说什么。只听见“砰——”的一声,房间的门忽然关上了。
“不是说这里已经废弃了吗?”克劳德恼火地举起枪。
“小心点,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那家伙肯定还设了什么陷阱。” 塞斯提醒道。
两个人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昏暗的房间里,一些晶莹的粒子突兀地出现、旋转,越来越多。
克劳德睁大眼睛,看着粒子组合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形。那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如沟壑般的皱纹令人分不清他的年纪。但直觉告诉克劳德,这个男人非常危险和邪恶。
“这是谁?”克劳德急切地问道。
塞斯一时没有回答。他的嘴唇哆嗦着。
男人的影像发话了:
“各位入侵者,欢迎来到我的公馆。”
Chapter Text
***
克劳德毫不迟疑地对着虚影端起枪。
塞斯终于回过神来,低声说:“别浪费子弹,这是AI。”
男人的虚影只有上半身,但这不妨碍他到处走动、傲慢地比划着手势:“我不知道你们是从哪来的家伙,很可惜,这座设施已经废弃了。”
“就算翻找,大概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男人说道。
克劳德大声说:“我不喜欢这个家伙。”
塞斯虚弱地笑笑:“真高兴你这么说。我也不喜欢他。”
男人的虚影并没有管他们:“不过这是我少数留有深刻回忆的地方,希望你们别擅自进来弄得一团乱。”
塞斯眯起眼睛:“他怎么敢这么说……”
克劳德疑惑地看了塞斯一眼。
“科学系主任,宝条。”刘海的阴影挡住了塞斯的表情,他闷闷地解释道。
“你觉得是谁把叔叔变成那副样子的?”再抬头时,塞斯的眼睛仿佛在燃烧,“还有——”
他咬着牙,把话咽进肚子里。
“也就是说,这是敌人?”克劳德毫不客气地说。
“没错。”塞斯说,“我真没想到会用这种方式见到他……”
塞斯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疑惑、又有点愤怒。
男人、宝条似乎终于做出了判断:“那么,失败作品就拜托你们收拾喽。”
宝条挥了挥手,巨大的虚影变如刚开始一样、突兀地消散在空气中。
随着一声巨响,两边的培养皿“砰——”地打开,怪物鱼贯而出。
而塞斯仍愤恨地盯着AI消失的方向。
克劳德连骂骂咧咧的心情都没有了。
怪物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仅有塞斯和他两个人,还有一个没法行动的小威廉,他实在想象不出取胜的方法。
怪物逐渐靠拢,他们一步步后退,就要被包围了。
对不起,妈妈,克劳德默默地念道,但是老师说过,在被恐惧打倒之前,我们必须要行动。
他的眼神坚毅起来。他相信塞斯,相信文森特,也相信自己平时拼尽全力的训练。
于是他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塞斯,枪还是给你吧。”克劳德对塞斯喊道,“你枪法比我好多了。”
塞斯皱着眉,把小威廉放在墙角。小威廉已经醒了,很努力地不发出哭声:“也行。”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默契地将手伸向武器。
匕首与枪支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瞬时间,武器交换完成。
克劳德紧紧地握住匕首,盯着怪物,深吸一口气。
***
克劳德面对满地的怪物尸体,有点没有真实感。
赢了?他木木地想,啊,是啊,我们赢了。
然而一想到这些怪物也曾是人类,此时克劳德的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在人们逝去时,总有人替他们念悼词。克劳德不会这个。他只能看着这些逐渐消逝、回归生命之流的怪物说一句:“一路走好。”
塞斯一言不发地走到他旁边,沉默地站着。
“各位,辛苦了。”一个不合时宜、格外轻松的声音说道。
克劳德和塞斯回头,果然是宝条的虚影。他又出现了。
“多亏了你们,公馆稍微变干净了呢。我玩得很愉快哦,那就有缘再会吧。”
说完,虚影招招手,消失了。
“他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吧?”刚刚一直躲在他们身后的小威廉,干巴巴地说。
“大概。”塞斯搀扶起他,“回去了。”
因为克劳德在战斗中表现的非常出色的关系(换句话来说,就是挂了彩。小伤紧急处理后就没事了,所以克劳德拒不承认),塞斯又一次背着小威廉。
他们继续往前走着。克劳德注意到所有培养皿里的液体都是绿色的。
“那都是生命之流,”塞斯解释道,“神罗特种兵也是基于生命之流的。”
“不过嘛,还参杂了一些别的。”塞斯含糊地说。
“小威廉,绝对不能把在这里看见的东西说出去一个字,懂吗?”塞斯警告道,“我们之间的谈话也不可以,不然你会被神罗抓走的。”
“我说真的。你听说过塔克斯吗?”小威廉摇摇头,塞斯又说道:“他们就是专门干这个的,明白吗?”
小威廉恐惧地说好。塞斯这才满意地继续往下说:“科学部都是一群疯子。”
“克劳德,如果你一定要参军的话,看见宝条,对、就是刚刚AI的那个人,离他远一点。他简直是疯子中的疯子。”
克劳德想起那群怪物:“不说我也会的。”
“反正万事留心一点吧。”塞斯嘟哝着,“我不想看见你也变成那样……”
尾音太轻,克劳德没有听清。
接下来的路没什么好说的。
他们顺利地离开了地下室,快到大门的时候小威廉忽然大喊说忘记拿信物了。
塞斯瞥了他一眼,事到如今,你还想加入蓝色杀手团吗?小威廉连忙否定说不是,但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他想留下一点纪念品。克劳德说好吧,随便摸了一个生锈的勺子说就它了。
小威廉嘿嘿笑着,爱惜地把勺子藏在怀里。
出来的时候已近黄昏。他们把小威廉送回了家,在路上一起编了一套说辞,说是碰见小威廉玩耍时不小心扭伤了,绝口不提蓝色杀手团和试炼。小威廉站在家门口,挥手喊大哥再见。克劳德美滋滋地回应了,边上的塞斯问为什么是大哥啊?克劳德说你别管。
克劳德和塞斯像往常一样结伴回去。
克劳德偷偷地看塞斯,发现他似乎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显得非常轻松自在。
于是他下定决心,问起一个他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塞斯,曾经你和我说,是你的家人知道老师在神罗公馆失踪了,于是你才去找。可关于神罗公馆那么详细的情报,你是怎么知道的?”
塞斯的身子一僵。他勉强地笑了笑:“呃,我一定要说吗?”
“如果不想说,那就不说,”克劳德毫不迟疑,“这不是什么大事。”
塞斯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这当然是大事啊,我的朋友……”
“但我更不想逼迫你。”克劳德打断道,“我也不想你用一套谎言搪塞过去,所以不如不说。”
塞斯眨巴眨巴眼睛。
“你说得对。”他狡黠地说,“那我只讲一次。”
塞斯贴着克劳德的耳朵,飞速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全然不顾呆立的克劳德,往前跑去。
“比比谁第一个到家!”他兴奋地说。
可这兴奋在此时的克劳德看来是如此的虚假。他回过神来,追上塞斯的脚步。
“嗨,不准抢先!”他全力奔跑,把一切甩在脑后。
塞斯说:我曾经也是宝条的实验品。
***
塞斯婉拒了克劳德留下来一起吃饭的邀请。
“老师今天晚饭不回来吧。”克劳德站在门槛上,显然是对塞斯放心不下。
村里的灯陆陆续续地亮了起来。斯特莱夫宅也是。昏黄的灯光下克劳德的表情变得更加深刻和清晰。
“哦,没事的。”塞斯轻松地说。
“那好吧,”克劳德嘟哝着,“反正我从来说服不了你。”
塞斯逃也似的离开了斯特莱夫宅。
他刚背过身,笑容就从他的脸上消失了。他走了几步,不由自主地开始奔跑,越跑越快。
瓦伦丁家与村子隔着一小片树林。黑色自天的一角沉甸甸地压下来,直压得塞斯喘不过气。
树林是黑的。夜色是黑的。屋子是黑的。
塞斯慌乱地冲进家里,打开了所有的灯,连外面门厅的灯也没有放过。
他坐立不安,根本不想烧饭,也不想烧水。
可已经7点了。他必须吃饭。
他勉强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冷的牛奶,就着黑面包,机械地一口一口往嘴里塞。
说真的,他很想吐。然而对粮食的珍惜和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
他痛苦地吃着,一边祈求文森特快点回来。
***
12点。
因为猎人的归来,村子稍微喧嚣了一阵子,很快又归于宁静。
文森特急匆匆地穿过树林。当他看见黑色树林里亮得惊人的光点后,他的心忽地悬了起来。
下午所做的预感瞬时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移动着。
家里所有的灯都亮着。整栋屋子宛如海上的灯塔。
文森特皱着眉。塞斯一直是个很节俭的孩子。他清晰地明白: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文森特推开门,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倒吸了一口凉气:
房间里如他离开时一样,一尘不染。塞斯,他的孩子,正蜷缩在椅子上。他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埋在膝盖里,一动不动,对文森特的到来毫无反应。桌子上凌乱地摆着没喝完的牛奶和只吃了一点的面包。塞斯晚上一定只吃了这个。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只出去了一天,塞斯就变成了这样?
文森特忽然想起了一个东西。他瞥向玄关的小黑板(他现在很感谢这个的存在)。
那么就是神罗公馆里发生了什么?
文森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很明显,塞斯这是惊恐发作了。他不知道他今天是什么时候发作的,但他强撑着吃完了饭,等着他回来。
这么想着,文森特解开武器,走到塞斯的面前,缓缓地单膝跪地。现在他和他的视线持平了。
“塞斯,塞斯·瓦伦丁,”文森特非常轻柔地低声唤道,“萨菲罗斯,看着我。”
雕像般的男孩一点一点地活了过来。他抬起头,露出一双有些湿漉漉的、绿色里夹杂着褐色的眼睛:“叔叔。”他的声音干涩而透明。
文森特笑了笑:“是的,我在这里。我可以握住你的手吗?”
男孩迟疑地伸出一只手。文森特用双手将它牢牢地包裹起来。男孩的手比文森特的手小了一圈,很冷,还在发抖。
“你现在的情绪是什么?”文森特温和地问。
男孩沉默了一会,文森特耐心地等待着。
良久,男孩终于小声地说:“叔叔,我害怕。”
“你在害怕什么呢?”文森特循循善诱着。
男孩的呼吸急促起来。“慢慢来。”文森特赶紧说道。
在引导男孩做了几个深呼吸后,男孩终于平静了一些。
“叔叔,我害怕,”男孩重复地呢喃着。他的眼神空洞,文森特知道男孩已经不在这里了。他的男孩快要被恐惧带走了。
文森特握着男孩的手。男孩心脏正砰砰跳得很快。
“我怕——”他干涩地咽了口唾沫,“我怕我们没法带小威廉回来,我怕克劳德和小威廉死在那里,我怕我们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来,我怕萨菲一个人面对宝条,我怕……”
“我怕宝条又带我回去,我怕那些实验,我怕变成不是人不是兽的怪物……”
男孩越说越快,说到最后,他停顿一下,把脸埋进衣服里。
“一想到这些,我就怕的要死啊。”
文森特抿着唇看着自己的男孩,悲伤和愤怒溢上心头。所以又是宝条和宝条的遗产。
盖亚啊,他对自己和塞斯、还有其他无辜的受害者的折磨还不够吗?纵使他有罪过,那塞斯和其他人呢?为什么反而是宝条那样的人能活得这么久呢?
文森特不是一个抱怨命运的人。但现在,他忽然想对命运发问。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平安地回来,把他们都带回来了。”文森特苍白地宽慰道。
文森特轻轻地松开男孩的手,站了起来,笨拙地抱紧了孩子。
塞斯仍在颤抖着。
Chapter Text
***
“可是,在神罗公馆里,我本来没有那么害怕的,”男孩闷闷地说,“我胸有成竹地觉得一切尽在掌握,我一定会把他们带回来的。”
“但是见到宝条的AI后,我就慌了,克劳德接过了指挥。他才没训练几天啊。”
“脱困的喜悦冲昏了我的头脑,把小威廉送回家后,一想到如果没有克劳德,我们都会死在那里,我忽然开始害怕起来。我怎么能告诉克劳德呢?我忍啊忍啊,直到回家的路上,再也忍不住了。”塞斯继续说,“回过神来,我发现我动不了了,身子发麻。”
文森特叹了一口气:“你可以更相信克劳德。你知道他有多努力,对吧?”
“我不想让他受伤。”塞斯嘀咕着。
“克劳德也是一个战士啊,”文森特不由地笑道,“你觉得克劳德是你的朋友吗?”
“是的。”塞斯毫不迟疑地说。
“朋友,比起被护在身后,还是并肩前行更好吧。”文森特说道。
“也许,”塞斯埋在文森特的臂弯里,“可我就是不想让他受伤。”
“那你可以帮助他变得更强,”文森特温和地说,“变强了就不容易受伤了。”
“好吧。”塞斯勉强地接受了这个提议。
他们就这么安静地拥抱了一会,直到塞斯难为地说:“叔叔,抱得太紧了。”
“啊,抱歉。”文森特松开了手,尴尬地说。
“没事。”男孩咯咯地笑道,他看起来已经恢复正常了。
文森特松了一口气:“我去烧一点水。要喝蜂蜜柚子茶吗?”
“好。”塞斯托着下巴,看着文森特在厨房忙活。
“很快围猎就要结束了,大雪封山之前,还要去一趟新年集市。”文森特说。
“新年集市这么快就开始了吗?”塞斯问。
“离真正的新年还有一点距离,不过这样的集市倒是早就开始了,”文森特舀了一勺满满的糖浆放进塞斯的杯子里,“算是方便附近像尼布尔海姆的村子吧。”
“我们能和克劳德一起去吗?”塞斯兴致冲冲地说。
“当然,”文森特微笑着应了下来,“记得先去拿到克劳迪娅小姐的许可。”
“好的。”塞斯若有所思,迟疑片刻,他又问道:“要喊萨菲一起过年吗?”
“你可以试试。”文森特端着两杯杯子,坐回平常的位置上,“但不要抱太大期望。”
“要是不答应,萨菲就是个坏家伙。”塞斯气鼓鼓地说。
***
米德加。
神罗大楼。士兵餐厅。
萨菲罗斯端着餐盘在食堂里穿行。
士兵们纷纷向他投来如往常一般惊诧与畏惧相交的目光,不过今天萨菲罗斯没有理会,他心情很好,甚至走得比平时快一些。
他来到一个被绿植挡得严严实实的位置上。不出所料,安吉尔和杰内西斯已经在等着他了。
“来得挺早啊。”安吉尔笑道,往边上给他挪了一个位置。
“嗯,今天不忙。”萨菲罗斯优雅地坐了下来,“新兵演练怎么样,杰内西斯?”
“没一个有用的,真不知道他们这么多天在训练什么。”杰内西斯冷哼一声,用叉子卷起意面。
萨菲罗斯嚼着盘子里的食物。过了一会(对他来说,做了极长的心理建设),他犹豫地开口道:“塞斯邀请我去尼布尔海姆过年。”
“什么?!”杰内西斯和安吉尔同时惊叫道。
“小声点,你们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吗?”萨菲罗斯迅速地往边上瞥了一眼,顺便阻止一下士兵们探询的目光。成效显著。
“My friend, do you fly away now? 你答应了?”杰内西斯兴致冲冲地问。
“没有,”萨菲罗斯奇怪地反问道,“按照惯例,新年的时候,安吉尔回家,你去度假,我来留守,不都是这样的吗?”
“我的女神,你该不会真的这样和塞斯说了吧?”杰内西斯的脸色有些苍白。
萨菲罗斯眨巴眨巴眼睛:“是的?”
杰内西斯哀嚎一声。安吉尔扶着额头:“我们之前这样,只是因为你说新年没什么好去的,所以换你留守。”
“现在塞斯邀请你去,如果你想去的话,就去吧,”安吉尔补充道,“我们可以按原来的轮班。”
“There are no dreams, no honor remains,”杰内西斯沮丧地念叨着,“今年应该是我吧?我该怎么向塞斯交代啊……”
“杰内西斯,你很喜欢塞斯啊。”萨菲罗斯硬生生地把疑问句说成了陈述句。
“没有,”杰内西斯的脸涨得通红,“我只是觉得,他在loveless上的很多观点都很有意思而已。”
“那或许你可以去见见他?”萨菲罗斯提议道,“反正太阳海岸你也去腻了吧。”
“我也能在loveless大街呆一整天,”杰内西斯生硬地说,“所以你为什么不去?”
萨菲罗斯歪着脑袋想了想。良久,他干巴巴地说:“很复杂的原因,嗯,很复杂。”
“反正保险起见,这段时间我都不适合去尼布尔海姆。”萨菲罗斯用叉子给盘子里的土豆插了几个洞。
“尼布尔海姆有什么吗?”安吉尔适时地问道。
“除了怎么找到塞斯,塞斯和你的亲缘关系,你还隐瞒了什么啊?”杰内西斯咬牙切齿道,“The wind sails over the water's surface,今天你必须全部给我说出来。”
萨菲罗斯瑟缩了一下:“真的要吗?卷进来可没有好处……”
安吉尔叹了一口气:“萨菲罗斯,我们是仅有的三个一等兵。如果事情和你息息相关,那怎么可能和我们没有关系呢?”
“这不好说。”萨菲罗斯纠结地表示。
“干脆一点,”杰内西斯不耐烦地说,“还是你觉得我们不够强?”他挑衅地看着萨菲罗斯。
萨菲罗斯皱着眉,打量着他的朋友们。安吉尔那双浸染了魔晄也显得十分温润的眼瞳,正关切地注视着他;杰内西斯虽然对此似乎不屑一顾,但不断敲击着桌面的指节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那下班后,模拟室见。”萨菲罗斯说。
于是,在夜晚已无人使用的二等兵训练模拟室,他们又见面了。
萨菲罗斯是第一个到的,他在珠诺炮台上转来转去,坐立不安,拿出终端再三确认。
然后杰内西斯来了,紧接着安吉尔。他们互相点头致意。
萨菲罗斯清清嗓子。他的声音比起往常在军队前面发言时多了一丝疑惑与不确定。
“开始吧。”
我们无需再把故事叙述一遍。因为那只是一个无聊的、却不幸的牵扯了太多人的外星病毒的故事。值得一提的是,萨菲罗斯的讲述秉持了塞斯对杰诺瓦的态度——他拒绝为这个邪恶的病毒赋予太多概念,而让人们忘记了它只是一个病毒这件事本身。
“——就是这样,”萨菲罗斯用这句话作为故事的结尾,“如果你们觉得我现在的能力全是这个病毒的福祉,那我并不反对。”他生硬地说。
杰内西斯古怪地看着他:“你真的希望我们这么认为吗?”
萨菲罗斯没有回答,因为杰内西斯已经用他惯常的、华丽又尖利的语气说:“我,还有安吉尔,我们或许还没法战胜你,”他强调了“或许”两个字,“但我才不会把这归于一个病毒呢。”
“如果我真的这么想,就是自取其辱,明白吗,我的朋友?”杰内西斯嘲弄地说。
安吉尔拍拍杰内西斯的肩膀:“好了好了,没人这么说,冷静一点。”(杰内西斯哼了一声)
“按照这个说法,所有特种兵体内都有病毒吧?”安吉尔问。
“是的。”萨菲罗斯说。
“那你觉得,”安吉尔斟酌着词句,“为什么一等兵只有我们三个?”
“显而易见,因为我们很强,比二等兵强得多。”杰内西斯优雅地一摊手。
萨菲罗斯似乎有些明白了安吉尔的意思:“你是说,难道是因为我们体内的病毒比其他人也强得多吗?”
安吉尔点点头:“特种兵计划开始那么多年,其实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再也没有出现像我和杰一样晋升速度的特种兵了?”
“难道不是因为该死的战争吗?”杰内西斯变了脸色,“还是说,你觉得我们不是偶然?”
“我们是现在最接近萨菲罗斯的人了,”安吉尔沉思道,“如果萨菲罗斯明确是实验的产物,而我们和其他人的差距这么大……”
“安吉尔!”杰内西斯忍无可忍,“你觉得我们也是实验品吗?我们和萨菲罗斯不一样,我们都有亲生父母,你是在怀疑你妈妈吗?”
“不,我没有!”安吉尔惊慌地否认道,“我怎么可能怀疑她呢……”他沉闷地说。
“我的母亲拒绝了文森特的帮助,我的父亲一直用我做实验。”萨菲罗斯低声喃喃道。
“别再说了!”杰内西斯尖声叫道,他近乎恳求地说,“为了安吉尔,别再说了。”
“这一切都还没有确实的证据,对吧?”
“啊,是的。”安吉尔胡乱地说,似乎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的确,这十分不严谨。”萨菲罗斯承认道。他一向是个实事求是的人,也知道这次自己并没有拿出太多佐证。
“我实在没办法直接这么问我妈妈,”安吉尔摩挲着巴斯克大剑的剑柄,喃喃道,“这太荒诞了。”
“我猜我的父母什么都不会说。”杰内西斯满不在乎。
“我们还有一个可以询问的对象,不是吗?”萨菲罗斯说。
安吉尔没有说话,这个果断的硬汉此时显得那么犹豫。
杰内西斯看了看萨菲罗斯,又看了看安吉尔,他的视线游走不定。
萨菲罗斯望着有些失魂落魄的安吉尔,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他提出的可能性,却在寻求真相时那么兴致缺缺,甚至极不情愿。
啊,是了,因为那个人是妈妈呀。萨菲罗斯想。但为什么杰内西斯毫不在意呢?
他忽然朦胧地意识到,他、安吉尔、杰内西斯之间,存在着一条不可逾越的沟壑。这条沟壑不会因为他们之间所谓的友情、相同的处境而有何改变。他曾无数次察觉到它的存在,而现在,它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萨菲罗斯却不敢靠近。仿佛只要他不承认,这道可悲的屏障就不会存在。
他用手摁灭了因为收到消息而亮起的终端。里面有他在下午写好的稿子与可能情况的应对方式,还有与文森特询问能告知多少的历史留言。
安吉尔躲闪着目光。杰内西斯的神色既不是往常的嘲弄、也不是敌视,他搞不懂。
他想离开了。
过了半晌,安吉尔终于开口了。
“我没有意见。”安吉尔缓缓说道。
“我也没有。”杰内西斯抱着胳膊说。
“那就这样吧,”萨菲罗斯宣告道,“请不要把今天的谈话透露出去。”
安吉尔和杰内西斯默默地点了点头。萨菲罗斯握紧正宗的刀柄,逃也似的出去了。
然而就在萨菲罗斯转身离开的时候,安吉尔忽然叫住了他:
“如果真相不尽如人意,你打算怎么办?”
萨菲罗斯没有回头,他只是说:
“Infinite in mystery is the gift of the Goddess,my friend.”
杰内西斯笑了。
终端的屏幕又幽幽地亮了起来:
文森特:情况怎么样?
Notes:
其实本来剧情不是这样子的,然而——
某作者(痛心疾首):大萨同志,咱这剧本不是这么演的啊,您瞧瞧这大纲……
大萨(很老实地把朋友卖了):问安吉尔和杰内西斯去,这事是他两提议的
杰内西斯:请尊重一下我们的知情权
杰内西斯:大火焰!
某作者(尖叫):我的大纲!
安吉尔(叹气):那我们来帮个忙吧
因为剧本被哥仨抢去重写了,原本欢乐的日常就变成这样了,绝对不是某作者的错)
Chapter Text
***
房间漆黑一片。
萨菲罗斯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拨通了终端。
幽幽的终端屏幕照亮了他的面颊。萨菲罗斯一边耐心地等待着,一边任由思绪天马行空。
此时时间尚早,米德加还未熄灭。从神罗大楼俯瞰,星星点点的灯火宛如光的海洋。
萨菲罗斯很喜欢米德加的夜景。
曾经他只觉得,那连成一片的灯火真是美丽。而现在,他更加真切地、或者说他愿意意识到,每一个灯光里都有一个家庭。偶尔的偶尔,他会用他贫瘠的想象力,畅想每一盏的灯光下发生的故事。可最后,那些或明或暗的灯都会汇聚成尼布尔海姆那盏小小的、暖洋洋的灯,那些或喜或悲的故事都将指向同一个的结局——因为他对幸福家庭的范例只有一个。
他们的终端铃声都是一样的。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稍等。”文森特的声音顺着尼布尔山的风,穿过黝黑的森林,跨越一整个大陆传来。
他似乎把终端挪远了一点,对电话外的另一个人说道,“我出去一会。”
萨菲罗斯没有说话,听着文森特拉开门闩。
不多时,文森特生硬地开口道:“你不常给我打电话。发生什么事了?”
“我猜你应该不想让塞斯听到我们的谈话内容。”他又急急忙忙地补充道。
“哦,也没什么,”萨菲罗斯说。在电话里,他与这个男人没有想象地剑拔弩张,“我只是想问问,当年参与实验的只有我一个人吗?”
“抱歉,”文森特迟疑了片刻,“请再说一遍?”
萨菲罗斯眨巴眨巴眼睛:“对不起,我的失误。”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萨菲罗斯揉了揉鼻梁:“我们从哪里开始呢?”
他们默契地使用了简称和代号。文森特说,悲观的考虑,或者是从事实上讲,他们早就被塔克斯监听了。这都是迟早知道的事,文森特接着说。萨菲罗斯说,或许我们应该象征性的隐秘点?文森特说也行。
在听完整件事后,文森特沉默了一会,谨慎地说:“据我所知,没有。”
“不过我当年只是被要求作为保镖而已,关于实验都是通过观察和露告诉我的。”
“但是,”文森特想了想,“从控制变量的角度来看,这是很有可能的。神罗对这种事一向很‘小心’。”他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音调。
“如果他们在后勤储备上也一样‘小心’就好了。” 萨菲罗斯干巴巴地说。
“贪污,还是克扣军饷?这种事总是一直都有。”文森特的语气里充满了理解,“需要我帮你们查证一下吗?我是说,巴诺拉那件。”
“我想巴诺拉现在也没有太大的影响,”想到安吉尔受伤的表情,萨菲罗斯抿着唇,“如果事情发生变化,我可以再让你帮忙吗?”他把惯常的命令句式改成了疑问句,觉得还是这样合适些。事实证明,他的考虑是对的——
“当然,”文森特显得高兴了多,“随时听候差遣。”他滑稽地念了一句带着尼布尔口音的客套话,没有意识到这与他的气质是多么不符合。
萨菲罗斯不由地笑了起来:“非常感谢。”接着,他又调侃道:“控制变量?塔克斯还会这个?”
“都会一些,”文森特哼哼唧唧地说,“再说了,我父亲是科学家,露也是,我会也不奇怪吧?”
虽然隔着遥远的空间,但萨菲罗斯很笃定男人现在是笑着的。
月亮从云后探出头。明亮的月光溜进萨菲罗斯的卧室,打起盹来。
“塞斯很担心你。”文森特说。
“我做了什么吗?”萨菲罗斯狐疑地问道。他飞快地检索了一遍,除了拒绝了塞斯的邀请,一切如旧。
“倒也不是,”文森特听起来有些纠结,“他一定不会让我和你说的,可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他小声地说。
电话里分辨不出文森特的语气:“前几天他和朋友们去了趟神罗公馆,在地下室遇到了宝条AI。”
“宝条?”萨菲罗斯睁大眼睛,连忙问道,“他没事吧?”他很清楚遇见了宝条,就绝不只会是宝条。
“平安回来了,”文森特叹了一口气,“就是惊恐发作了。他现在很担心你需要见宝条。”
萨菲罗斯犹疑着,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其实还行,”萨菲罗斯说道,不知道是给文森特还是他自己听,“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做规定的事情就好了。”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他俯视着万家灯火,“不会有事的。”
“希望如此,”电话另一边,文森特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一切让你难以忍受,那就逃吧。”
“经验之谈?”萨菲罗斯不置可否。
“我不会否认我的罪孽,”文森特平静地说,“这只是一种选择。”
“不要让自己后悔啊。”一丝若有若无的轻叹。
“我会的。”萨菲罗斯小小声地说。
文森特换了个话题:“过年不回来吗?我说过,我可以提早解决‘那个’的问题。”
“现阶段没法根除吧?”萨菲罗斯觉得理由真的很简单,为什么大家还要问一遍又一遍呢?“保险起见,我还是不去了。”
“也是,”文森特倒也没再劝说了,“给我一个地址吧,塞斯想给你寄点新年礼物。”
“我们总不能写‘神罗大楼,萨菲罗斯收’吧?”他打趣道。
“那绝对寄不到我的手上,”萨菲罗斯毫不迟疑地说,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
其实他根本没有私宅,也没有认识的可以代领的人,不对,似乎有?
他想起了杰内西斯经常向他们炫耀的粉丝来信,有了主意。
***
雪停了。克劳德急急忙忙冲进屋子里:“塞斯,老师已经在等我们了,你还没好吗?”
塞斯把手里的家伙什放在一边:“快好了!”
克劳德已经站在门口了,他用食指敲了敲木制的门,好奇地问:“你还在鼓捣那些玩意吗?”
“保密,”塞斯挡住了房间,不好意思地说,“新年礼物就等到新年吧。”
克劳德若有所思地歪着脑袋:“我希望时间赶得上。”他不无担忧地说。
“我已经尽量压缩工程量了,”塞斯哀叹道,“可天气这事谁说得准呢。”
两人跑到门口,文森特抱着胳膊,没有太过责备。塞斯和克劳德互相笑了笑,便出发了。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离真正的新年还有段时日,集市也没有新年集市那般隆重,然而这是塞斯和克劳德第一次来,两个人非常兴奋,互相打打闹闹,文森特在后面不住地提醒他们不要走散了。
“话说,卖得东西真多啊。”克劳德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不断地东瞧瞧,西看看。
“平时的摊位不会这么多,但今天是赶集。”文森特还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他拉了拉斗篷,解释道。
“你们快看,这是什么?”塞斯冲在最前面,此时在一个摊子前好奇地摆弄着一只小鸟形状的哨子。
摊主是个热情的中年人,用一只黄色的哨子吹着复杂的鸟鸣。克劳德这才明白原来那若有若无的鸟啼不光来自笼子里的雀儿,也来自一只小小的哨子。
“嗨,先生,买一只吧!”说着,摊主又表演里一段花里胡哨的颤音。
塞斯和克劳德显然对这个十分着迷。塞斯转过头,期待着看着文森特。文森特轻咳了一声,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膀:“记住我们是来买什么的。”
“好吧。”塞斯有些失落地说。克劳德没有应答,只是像一只被踢了一脚的小狗,默默地把一只绘了花纹的鸟哨放回原处。文森特撇过头,免地心软。
于是他们继续前进。
人很多,塞斯和克劳德挤得不大舒服,好在训练使他们的身形灵活了不少,在各个地方见缝插针地穿行。
又一波人群涌了过来。一个大汉扛着一大袋包裹,迎面朝克劳德走来。包裹挡住了他的视线,而克劳德正被小摊上琳琅满目的手工制品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一时没有躲闪。任谁都知道,撞上肯定没有什么好结果。
文森特眼疾手快,一把将克劳德拽到自己的怀里。“小心点。”他告诫道。
克劳德这才回过神来:“对不起。”他结结巴巴地说,满是后怕。
塞斯不知道从哪个地方钻了出来,对眼前的情况非常疑惑。但他还是笑了笑,拍拍克劳德的肩膀。文森特决定让他们两个老老实实躲在后面好了。
其实来到集市,他们要买的东西也不是很多。生活用品村子里也都有,来这里只是看看有没有一些好东西,比如平时吃不上的蔬菜什么的。
“不过蔬菜能够保存的时间很短,即使尼布尔海姆气候寒冷也说不准……”文森特刚思索到一般,就被塞斯和克劳德的大呼小叫打断了。
“这个是小番茄,又叫圣女果,当水果和蔬菜都可以。”塞斯小心地捏着一颗红色的果实,看着克劳德疑惑的眼神,无奈地说,“你该不会真的不认识蔬菜吧?”
克劳德脸都涨红了:“没有见过的东西怎么可能认识啊。”
“这话可不能让叔叔知道。”塞斯嘟哝着,一边毫不掩饰地朝文森特的方向偷看。
文森特快被这孩子逗笑了:“没关系,塞斯,你就负责给克劳德介绍一下吧。”
塞斯兴致勃勃地答应了,拉着克劳德在摊位上停下。然而文森特越听越不对劲,为什么科普蔬菜还要说明它的种植时间和种植方法?塞斯都快和摊主就玉米的病虫害防治聊起来了!
文森特没想着去解救一下听着云里雾里的克劳德,这孩子虽然听不懂但是听得很开心,于是他开始打量边上的摊子。
一个衣着破旧、打满补丁却相当整洁的老人守在一个摊位前。他不吆喝,手缩在袖子里,帽子遮住了他的眼睛,只看得见他花白的胡须。他卖的东西不多,都是些二手书和充满回忆的东西。人群从他面前来来回回经过,仅有零星一两个人会停下来看几眼,也很快便走了。
文森特草草扫视了一眼,很快便被一架摆在角落里的小提琴吸引了注意。
Notes:
下一章就能进入新年了
我也好想过年啊(躺平)
Chapter Text
***
那时候,他记得,风还很年轻,太阳也尚年幼,父亲从房间里走出来对他说:文森特,再来一首!连一向端庄严肃的母亲,脸上也全是笑意。于是他举起琴弓,拉了一首又一首……
“叔叔,你在看什么吗?”塞斯忽然问道。
文森特意识到他看得有些太久了:“不,没什么。”
他掩饰性地把左手藏进斗篷里。那只穿戴着金色手甲的手比他更早地回忆起琴弦的震颤,此时正因兴奋而微微发抖。
这可不应该,他想。明明这手就是罪恶和不幸的佐证,它不应该与宁静相关联。
塞斯歪着头。他看了看文森特,又看了看那个摊位。忽然,他大声说:“克劳德,我们去那边瞧瞧怎么样?”
“喔,好。”克劳德正啃着一个苹果(塞斯和摊主聊得太投机,摊主友情赠送),腮帮子鼓鼓的像一只心满意足的小仓鼠。他咽下最后一口,口齿清晰了多:“那边有什么吗?”
“去了就知道了。”塞斯急急忙忙地说。
“你们的蔬菜辨认课程完成了?”文森特一挑眉。他不是有意阻拦,只是信奉善始善终而已。就是这样。
“差不多啦!”塞斯一边拉着克劳德,一边头也不回地说。文森特见状,无奈地跟了过去。
老人似乎还在打瞌睡,对他们的到来置之不理。
克劳德好奇地摆弄着珐琅彩的鼻烟壶,显然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文森特希望他永远都不要知道。吸烟有害健康。塞斯的目的很明确,他站在小提琴的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
“爷爷,我们可以看一下这个吗?”塞斯指着小提琴,彬彬有礼地问。
“请便。”老人连眼睛也不舍得睁开,含含糊糊地说。
塞斯小心地把小提琴抱了起来,他拨了拨弦,发出清脆的声响。但他根本不懂得这个,求助地望向文森特:“叔叔,你会吗?”
我会,文森特很想这么说。实际上他只是摇摇头:“我的手不适合。”
字句从他的嘴里一个一个蹦出来。他感觉嘴唇一阵发干,苦涩无比。
是把好琴,他当然看得出来,从塞斯刚举起它时他就知道了。他几乎是恋恋不舍地看着塞斯把琴放回琴盒,算算时间,他快要二十年没弹过琴了。
“您怎么打算把琴卖了啊?”塞斯和老人攀谈起来。
“没人听喽,”半晌,老人的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在集市的喧闹声中宛如过去的影子,“孩子们早就不回来了,老婆子也走了,一个人没意思。”
“我很抱歉。”塞斯诚挚地说。
“没什么,日子还要接着过嘛。”老人满不在乎地回道。他忽然抬头,直勾勾地盯着文森特。
文森特不禁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然而老人什么也没说,就又缩了回去,仿佛燃尽了一般接着昏昏沉沉地打起瞌睡。
“这琴多少钱?”塞斯赶紧问道。
“1000gil。”老人打了个哈欠。
“好贵。”边上正翻着二手书的克劳德吐了吐舌头,“塞斯,你要买吗?”
“再说吧。”塞斯模棱两可地说。
文森特没有表态。
他们又去买了些零散的东西,在集市上逛逛吃吃。克劳德在可丽饼上栽了个跟头:他太过小心翼翼,没有注意到冰淇淋融化后滴了一路。
夕阳西下,人流陆续散去。文森特陪克劳德找了个地方处理他弄脏的衣服。塞斯蹲在克劳德边上,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说他还有个东西要买,一会回来。克劳德哭丧着脸说麻烦帮他带个手帕,他怕妈妈责怪他。塞斯说好。文森特嘱咐他早点回来,他们就在这里等他。
没一会,塞斯背着一个盒子,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你把小提琴买回来了?”克劳德接过手帕,惊讶地说。
“家里还缺一个摆件,”塞斯意有所指,“我用零花钱买的,没有问题吧,叔叔?”他朝文森特狡黠地笑了笑。
“当然。”文森特生硬地说。实际上,他也说不清他现在是怎么想的了。他只知道自己似乎长抒了一口气。
于是那把小提琴便摆在了瓦伦丁家的客厅里,正对着文森特的位置。
它继续沉睡着,直到塞斯把新年礼物寄出去的第三个清晨,寒冷又宁静的空气里忽然传来几声不同寻常的震颤。刚开始只是断断续续、吱呀吱呀的噪音,逐渐变成不成调的小节,接着,音符连着音符,乐句连着乐句——
小提琴开始放声歌唱。
***
新年的前一天,米德加的雪停了。
萨菲罗斯正努力地写一份报表。最近休假的人变多了,工作不增反减,但他从来没有用这么快的速度办公过。
“砰——”门被一脚踢开了。
他的手一抖,钢笔划出一道颤线。他只好无奈地抬起头,看着杰内西斯抱着胳膊坐在他的小沙发上。
“现在是不是太早了?”萨菲罗斯用笔头指指墙上的钟,时间显示下午4点。
“老老实实上班一整年,难得早退一天怎么了?”杰内西斯挑衅地说,“楼下文职全都溜了。”
“但是……”萨菲罗斯还是有点犹豫。
“好了,我的朋友,听我的,”杰内西斯毫不客气地把萨菲罗斯手里的笔抢了过来,盖上笔帽,插进笔筒,“如果拉扎德部长问起来,我们刚好可以商讨一下加薪的事情。你不觉得新年的加班费有点太低了吗?”
“今天又不是你上班……”萨菲罗斯嘀嘀咕咕地说,顺从地开始收拾东西。
“你说什么?”杰内西斯微笑着眯起眼睛。
“哦,没有,”萨菲罗斯赶紧说道,“我们要去哪里?”
“吃饭,”杰内西斯转过身,把萨菲罗斯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在此之前,先换衣服。”
那一天,当他把文森特的意见转述给他们后,安吉尔明显松了一口气。
杰内西斯没有表态,但是几天后,他宣布今天过年他就不离开米德加了,并且他要求萨菲罗斯把新年前一天的安排交给他。
你这家伙根本没有好好过过年吧,不过没关系,这次有伟大的拉普索托斯指挥官在,杰内西斯得意洋洋地说。好的,请多多指教,伟大的拉普索托斯指挥官,萨菲罗斯憋着笑回道。安吉尔搂住他们两个说别得意忘形了,他回来会给带纪念品的,想吃什么尽管说。杰内西斯说要笨苹果馅饼,安吉尔说那就尽情祈祷笨苹果的收成吧,于是杰内西斯相当愤愤不平地表示怎么这么多年种植还没有改良,萨菲罗斯问有什么不甜的吗?安吉尔表示可以专门做咸的,杰内西斯大喊这是对女神的亵渎,是异类。安吉尔说有没有可能,咸的是肉馅饼呢。杰内西斯气哼哼地不吱声了,而萨菲罗斯因为没忍住笑得太大声被杰内西斯制裁了。
萨菲罗斯还去买衣服了。
杰内西斯说出去玩怎么可以穿制服呢,那到底是去娱乐还是派遣公务的?不行,绝对不行。还有,长得还算可以,私服这么丑怎么行?于是他和安吉尔全都被拉着去购物了,杰内西斯表示刚好把新年新衣服买了,安吉尔顺便买了些回家的伴手礼,萨菲罗斯帮着挑了款式,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但是试衣服一点意思也没有,他仿佛变成了换装娃娃,杰内西斯在他准备逃出店面前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把计划全都交给了杰内西斯,很乖地什么也没问,以至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是如此心神不宁。他一遍遍地看向时钟,反复地告诫自己杰内西斯一定会来的,现在还太早了。女神知道,当他看见那个红发青年像往常一样毫不客气地闯进他的办公室时,他有多么高兴。
萨菲罗斯回家换了一套新衣服。是杰内西斯和安吉尔一起挑的。其实是很普通的风衣与毛衣的组合,剪裁还不错。他把长发扎成辫子,免得吃饭的时候碍事。杰内西斯很满意,说新年新气象,这很好。他一定下意识忽略了今天还没到新年的事实。
他们慢悠悠地走在米德加的大街上。每一个人都行色匆匆地准备回家,难得没人注意他们。
“你戴了塞斯送的围巾啊。”杰内西斯看着萨菲罗斯笨拙地调整围巾,笑了笑,上前帮着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那是一条绿色与白色交织的菱形格子纹围巾,看起来就很暖和的样子。生机勃勃的绿色与萨菲罗斯的瞳色相得益彰。
萨菲罗斯珍惜地摩挲着厚厚的织物:“他花了很多时间吧。你的那份呢?”
塞斯的新年礼物被寄到了杰内西斯的私宅。他还很贴心地准备了杰内西斯和安吉尔的那份,全是手工制品。萨菲罗斯的是一条围巾;安吉尔是钩针编织的组合小盆栽,毛绒绒的,安吉尔很喜欢;至于杰内西斯——
杰内西斯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LOVELESS。现在这本书多了一个漂亮书衣,也是手工编织的。
“我刚拿到就决定用上了。”杰内西斯炫耀般地说。
“还要想想回礼是什么啊……”萨菲罗斯叹了口气。
“很头疼?”杰内西斯挑了挑眉,“The arrow has left the bow of the goddess,尼布尔海姆还要几个月才能通信呢,慢慢来。”
萨菲罗斯没有回话,他停住脚步,伸出手。
天已经黑了,看不清雪花的形状,但入手还有冰凉的感觉。
“下雪了。”
他喃喃道。
Notes:
上周宿舍拆迁,忙着搬寝室,国庆应该能再更一章
感觉大萨是那种很喜欢被朋友带着到处玩的家伙)
Chapter 20: 新年·其二
Summary:
杰内西斯带大萨吃了顿饭;大萨讨厌音乐会;塞斯和克劳德的新年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
雪越下越大。
他们没有乘车,萨菲罗斯有点后悔忘记带伞了。
就在他准备摘下围巾,准备把它藏在怀里的时候,杰内西斯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折叠伞,刷地一下打开了。
“如果是制服的话,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注意到萨菲罗斯诧异的眼神,杰内西斯耸了耸肩。他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夹克,很时髦,很符合他的个人气质,就是看起来有点冷。
“但今天是新年,神罗才不会报销私服呢。我说,你不考虑钻进来吗?”
萨菲罗斯矜持地站在雪里:“从客观上来说,这把伞不够大。”
“得了吧,现在是在意那么多的时候吗?”杰内西斯翻了一个白眼,“还是说你介意和我撑一把伞?”
“呃……”萨菲罗斯把脸埋进围巾里。
“盖亚,你竟然真的在意!”杰内西斯哈哈笑着,把萨菲罗斯拉进伞里,“既然这样,那就更得这么干啦!”
“你这家伙……”萨菲罗斯无奈地抱怨道,倒也没有反抗。
“你该不会没有伞吧,特种兵中的特种兵?把特种兵行为守则执行到方方面面的将军,当然不会有伞的吧?”杰内西斯心情很好地调侃道,顺便还挖了个陷阱。
萨菲罗斯才不要随他的意呢:“伞举一高点,撞到我头了。”
“事情这么多,”杰内西斯直接把伞柄递给了他,“借我的伞就要负责撑。”
“好吧好吧,”萨菲罗斯叹了口气,“难为你比我矮10厘米了。”
“我发现你自从学会开玩笑后,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杰内西斯哼了一声,用手肘撞了撞萨菲罗斯。
萨菲罗斯轻笑了一声。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伞啊?”
“……不告诉你。”
杰内西斯领着萨菲罗斯来到一家餐馆。
是一家家庭餐馆,面积不是很大,但布置地非常温馨。顾客已经坐满了,不时传来人们的欢声笑语,还有孩子嬉戏打闹的声音。窗户里散发出的暖洋洋的橘色灯光,似乎让冬夜都变得不再寒冷。
萨菲罗斯好奇地打量着摆放在门口花坛里装饰用的小天使雕塑。店主在上面缠绕了一圈小彩灯,很有节日氛围。
“好了,萨菲罗斯,别看了。”杰内西斯已经进去了,发现萨菲罗斯不在,又折了回来,“小天使我们可以吃完再看的。”
“这就来,”萨菲罗斯站了起来,走了几步,他忽然反应过来,“你是在哄小朋友吗?”
“当然了,萨菲罗斯宝宝,今年你又长了一岁,真是欣慰呢。”杰内西斯吹了一个口哨。
“你今天好过分啊。”萨菲罗斯有些不满地说。
“是吗?”杰内西斯眨巴眨巴眼睛。“大概是比较高兴吧。”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
“你还有得练呢,”他忽然又振作起来,“像是刚刚,你应该接‘那就发一个红包吧’的。”
“现在说来得及吗?”萨菲罗斯问。
“不行,而且本来也没有。”杰内西斯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当萨菲罗斯和杰内西斯进入店面的时候,他们神奇地没有引起任何骚动。
“你们几位啊?”不远处的服务员小姐正忙着上菜呢,看见有客人,便抬头问道。
“两位,已经提前预定了。”杰内西斯回道。
“哎呀,杰,来得真晚啊。”这时,从柜台后面闪出了一个胖胖的女人,热情地招呼道。她个子不是很高,五六十岁的样子。面颊通红,系着一条陈旧但非常干净的围裙,长得像是每个人小时候都有的、会偷偷给你塞零食的好心肠的邻居太太。
“这位是……?”
她友好地朝萨菲罗斯笑笑。萨菲罗斯躲闪了一下视线,然后才勉强地回了个礼。
“朋友。”杰内西斯显得有些局促,“有留位置吗,芭芭拉太太?”
“哦,是的,老位置,”芭芭拉太太笑着说,“不用我们带路吧?”
杰内西斯点点头,带着萨菲罗斯上了二楼。他轻车熟路地在一个拐角停下,拨开珠帘走了进去。
那是一个小隔间。桌子上摆着鲜艳的花,蜡烛正在摇曳着,仿佛是将自己融化在新年的气氛中一样,懒洋洋地哼着小曲。
“我总觉得芭芭拉夫人误会了什么。”杰内西斯随口抱怨道,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
“那位太太是谁啊?”萨菲罗斯率先坐了下来,问道。
“算是熟人吧,”杰内西斯简短地说,“当年在巴诺拉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她早早就来米德加做生意了。我也是前几年才偶然发现这里的。”
“巴诺拉?”萨菲罗斯若有所思地说。
“你还没发现这里是巴诺拉家常菜的餐馆吗?”杰内西斯好笑地说,“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跟来了啊。”
“有什么关系嘛,”萨菲罗斯嘀咕道,“巴诺拉是你老家吧?”
“对,”杰内西斯给自己和萨菲罗斯各倒了一杯柠檬水,“其实安吉尔本来建议我带你去吃尼布尔菜的,但我觉得你应该自己去,就带你来这儿了。”
“我偶尔会过来吃一顿。他们家菜还是挺正宗的,就是笨苹果果然还是要到巴诺拉吃才行。”
“菜差不多我已经点好了,你还有想吃的可以再点点,吃不完咱们打包。”
萨菲罗斯表示不用了,但他还是翻看着菜谱,问道:“杰内西斯,你为什么不回家呢?”
杰内西斯正出神地看着窗外,听见萨菲罗斯的问题,他抿了一口柠檬水:“各种各样的原因吧。”
“恕我直言,你这和没有回答是一样的。”萨菲罗斯指出。
“你知道,有些问题是没有清晰的答案的。”杰内西斯叹了一口气,好脾气地说。
“可是安吉尔每年都会回家啊,确切地说,一有假期他就会回家。”萨菲罗斯不依不挠。
“每个家庭都是不一样的,”杰内西斯苦笑道,“我家的话,不回去反而更好一点。”
“你们经常吵架?”萨菲罗斯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怎么说呢,”杰内西斯思索着,寻找着更合适的词汇,“我的父母,比起我,有更关心的东西。”
“但你在军队里的表现很好啊。”萨菲罗斯干巴巴地说。
“虚假的繁荣。”杰内西斯冷哼一声,“他们的确会夸耀他们的儿子,然而——”
“然而?”萨菲罗斯聚精会神地听着。
“那都比不上今年的收成和流行服饰。”杰内西斯看似非常平常地说。
“哦……”萨菲罗斯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家是巴诺拉的地主,不客气地说,我从小的确吃喝不愁,想要的都能得到,我的父母也会支持我的一切决定。”杰内西斯继续道。
“听起来很不错。”萨菲罗斯说。菜已经开始陆陆续续上来了,可他和杰内西斯都没有开始吃的打算。
“或许吧,只是,”杰内西斯托着下巴,搅拌着新上来的浓汤,“你在里面看不见任何的爱和关心。”
“好奇怪的形容。”萨菲罗斯歪着头说。
“因为这是一种感觉嘛,就像发自内心的赞美和流于表面的赞美是不一样的吧。”杰内西斯勉强地笑了笑,“好了,菜都要凉了,快吃吧。”
“原来还有各种各样的家庭啊。”萨菲罗斯若有所思地说,一边夹了口沙拉。
“事情不会是十全十美的嘛。幸福的家庭千篇一律,不幸的家庭各有各有的不幸。”杰内西斯引用道。
“呃,LOVELESS第几幕?”
“不是LOVELESS。”
萨菲罗斯觉得巴诺拉菜还是挺好吃的,不过他没在杰内西斯前面这么说。这家伙尾巴会翘到天上去的。吃完饭,杰内西斯又带着萨菲罗斯去听了一场新年音乐会。
当他们随着人流走出来的时候,萨菲罗斯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发麻。
“音乐的本质,果然就是震动啊。”萨菲罗斯神情恍惚地说。
“音响太好了?之前去神罗的宴会不是都有演奏的吗,还没有习惯吗?”杰内西斯调侃道。
“那种东西根本习惯不了吧,”萨菲罗斯抱怨着,“再说,宴会还有敬酒之类的分散一下注意力,现在只听音乐也是很痛苦的啊。”
萨菲罗斯指了指耳朵:“他们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士兵的增强听力吧?”
“士兵才是少数人啊。”杰内西斯安慰性地拍拍有些闷闷不乐的萨菲罗斯。他们的周围都是欢乐地讨论着曲目的人群,萨菲罗斯感觉更难过了。
“我很抱歉……”萨菲罗斯低着头说。
“你是指没法喜欢古典音乐吗?”杰内西斯轻松地说,“没有关系,无关紧要,倒不如说,你没有睡着就已经很出乎意料了。”
“因为这是第一次嘛。”萨菲罗斯结结巴巴地说,“再说,是你请我看的……”
“说真的,你有点感动到我了。”杰内西斯似乎想揉乱萨菲罗斯的头发,但是放弃了。
“现在你知道你不喜欢古典音乐了,不过你总是会找到你喜欢的东西的。”杰内西斯笑得很真诚,“人总是要有点爱好的,我的朋友。我们生当自由。”
“是吗?你在军队这么多年还有这种想法啊。”萨菲罗斯不置可否。
“当然,我的身体在属于神罗前,理应属于我自己。”杰内西斯骄傲地说。
“我……”萨菲罗斯用手指摩挲着围巾。
“你也是啊,萨菲罗斯,习以为常不代表就是正确的。”杰内西斯抬头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
他们刚从剧院出来,还没来得及打伞。
“我们理应生当自由,”
“即使是你,萨菲罗斯。”
***
尼布尔海姆。
塞斯帮着克劳德在墓碑前插上常青的树枝。
提灯照亮了雪地,反射着微微的红光。
“差不多完成了。尼布尔海姆的冬天没有鲜花,所以扫墓就用树枝替代了。”克劳德把铲子重重插在地上,擦了一把汗,“至于为什么在新年前夕扫墓,我也不知道,妈妈说和战争有关,反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习俗了。”
“是这样啊。”塞斯用手掸去落在衣服上的雪,开始收拾边上的东西。
“总之,谢谢你来帮忙了。”克劳德笑着说。他的鼻子冻得通红。
见到此,塞斯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随即,他摆摆手,开朗地说:“不客气,我也想更了解尼布尔海姆的风俗一点嘛。”
“那好,我们该回去了,该吃年夜饭喽——”克劳德伸了个懒腰,然后迫不及待地往家里跑去。
“喂,慢点,别滑倒了!”塞斯紧随其后,冲了出去。
家里的灯早已亮了起来。好闻的味道在雪夜里穿行,召唤着每一个游子。
新年到了。
Notes:
不知不觉20章了......
Chapter Text
***
新年,冬天,休息的时候,无事可做的季节。
文森特今天没有拉小提琴,他决定把之前没有时间读的书好好看完。收音机二十四小时响着,被调成了音乐电台,偶尔因为信号不好发出兹拉兹拉的电流声。
塞斯坐在他的对面,懒洋洋地看了眼钟表,忽然有些惊慌地说:“哎呀,都这个时间点了,中午吃什么?”
“还有很多吃剩的呢。”文森特提醒道。
“也是,”塞斯讪讪地笑着,“那就下个面吧。刚好还有很多丸子……”
他掐着指头算起来,只是不一会,他又关心起别的事来:“不知道萨菲过得怎么样。”
他看起来有些郁郁寡欢;毕竟他一门心思盼着银色将军来。
两个人的新年太冷清了,塞斯遗憾地说,我学了好多新菜,没有机会尝试。
文森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起来还不错,有杰内西斯·拉普索托斯在,不会出问题的。”
塞斯摇摇头:“我猜他一定会被拉去看LOVELESS。”(远在剧场里的萨菲罗斯打了个喷嚏)
“听说现在的LOVELESS比我们那时华丽多了,”塞斯补充道,“舞美啊,灯光啊,未来魔晄停止使用后戏剧发展都似乎倒退了。”
“主要是经济倒退,大家都没心思看戏剧,LOVELESS 大街随着米德加的废弃也消失了,”塞斯惆怅地说,“真想去看看现在的戏。”
“会有机会的。”文森特干巴巴地宽慰道。
他看着塞斯一直在写写画画的纸,换了一个话题:“这是什么啊?”
那张纸上,被塞斯画满了各种图形,看起来是某种LOGO。
“哦,是给斯特莱夫快递公司做的。”塞斯正在热锅,“就是克劳德开的一家小公司,他一个人平时帮人送送货什么的。因为怪物变多,生意还挺红火的。”
文森特轻轻“唉”了一声。
“我能看看吗?”他问道。
“轻便。”塞斯抬手打了一个鸡蛋,鸡蛋和油相撞发出滋滋的脆响。
文森特翻看着纸张,塞斯似乎是在做LOGO的更新迭代,一角的图形上小小的标着“初始”的角标。
“你原来就做过它的LOGO吗?”文森特好奇地说。
“是的,这是一个说来话长的故事了。”塞斯不好意思地说。
“没关系,我们有很长的时间。”文森特毫不犹豫地表示。
“也行,”恰巧这时,面也煮好了,塞斯把面端了上来,“边吃边说吧。”
塞斯烧的是姜汤面。普通的汤汁里加入了姜汁,连蛋里都加了姜粉,吃起来全身都变得暖洋洋的。
这是五台料理的一种,塞斯不确定地说,应该加点海鲜——丸子大概也没问题,反正叔叔是不会有意见的吧?
文森特当然不会有意见。他秉持着一个只管吃的人的自觉,把食物一扫而空,然后乖乖洗碗。
近些日子,他发现了一个事实:塞斯对做饭、或者说把眼前的人的喂饱,有种堪称是执念的狂热。不管是米德加菜还是尼布尔的乡土料理,无论是简单的炖菜还是繁复的蛋糕,他都十分喜欢,也乐于尝试。
文森特夹了一口面,姜的味道让他微微皱起眉,但他还是咽了下去。他安静地吃着,等待塞斯开口。
塞斯扒拉了一个丸子,想了想:“这事要从我9岁那年说起。”
“我不知道当时我做了什么,似乎让蒂法和克劳德觉得我对绘画很感兴趣。”
“于是他们帮我找了个老师。老师是酒馆的常客。”
“老先生以前在神罗宣传部干过,脾气暴躁但有个热心肠。这或许是即使他年轻时,在萨菲罗斯项目担任过重要职务,蒂法和克劳德也同意了的原因了吧。”
“至于退出项目的原因,他义愤填膺地和我说,把那么小的孩子宣传成战争英雄,让更多小孩上战场,实在太过分了!于是就被上司调到别的项目里去了。”
“‘这样也好,不用看见那个讨厌鬼了’,”塞斯模仿着老先生骂骂咧咧的语气,噗嗤一声笑了。
文森特为难地看着他,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原来那时,还是有人站在萨菲罗斯那一边的。这个认知只令他觉得有些苦涩,却高兴不起来。
塞斯仿佛没有察觉到文森特的不对劲,继续说道:
“然后,我就一直跟着老师学习了。”
“这期间,克劳德和蒂法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特别是克劳德,他经常三更半夜才回家。”
“但家里也不算太富裕,毕竟有三个孩子。巴雷特会给蒂法一些钱作为抚养费,蒂法从来不收,说是现在建设科雷陆更需要资金。你问我怎么知道的?秘密。”
“我呢,刚学了一些‘完全有益’的东西,急着想帮上忙。”
“我设计了一套视觉识别系统,就是LOGO、标语什么的,提出了一套企划。”
“哎呀,现在想想,我的市场调研做的完全不够,方案也很不成熟,当时就是一腔热血,急着证明自己是有用的。”
“我想说服克劳德接受这个方案,不过做的太过火了,甚至在晚上就那么坐着等克劳德回来。反正我接受过训练,几天不睡觉也没有问题。”
“我想那时克劳德是拒绝过我的,但他总是……优柔寡断?不,这么说不太对,总之他的态度给我一种成功的可能性。”
“执着是我的优点。当时我做了什么,您还是不要问,太尴尬,我不会说的。”
“终于有一天,丹泽尔爆发了,他平时总是很照顾我,我第一次看见他那么生气的样子。”
“他说你没有发现吗,克劳德最近都没有回来,都是你的问题!你的宣传做法和神罗有什么区别!”
“我完全辩解不出来,玛琳在边上吓哭了,丹泽尔跑回了房间。我的房间和丹泽尔是公用的,所以我不能去。”
“于是我和玛琳说我要去公园一趟,晚饭不回来了,就也跑出去了。”
“我在秋千上没坐多久,蒂法就来了。我说店铺快要到饭点了,不用管我的。”
“蒂法说不行,我们家的孩子必须要回来吃晚饭。”
“我没回答她,她就在我边上的秋千坐下,说我的想法很好,只是太急躁了,现在只有克劳德一个人,他会忙不过来的。”
“我说可是我怕来不及了,现在因为怪物很多,克劳德才是不可或缺的,如果他们通过雇人、武器之类的,完全可以达成一样的条件,那个时候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猜我那时候一定很不冷静,蒂法顺着我的背,我差点拨开她的手,她说我们可以一步一步来,你要相信克劳德,先回家好吗?你的出发点没有错,丹泽尔只是放心不下克劳德,好好沟通一下就好了。”
“她很笃定地说,别看克劳德那副样子,他一直都是很可靠的。”
“我能怎么办呢?天色越来越晚了,我知道大家都在等蒂法,只好回去了。”
“反正我不知道蒂法说了什么,蒂法总是有些很神奇的能力,丹泽尔别扭地向我道歉了,我当然也说对不起了。”
“后来我想了想,觉得蒂法说得对,然后去做了新的调研。我以前提出的方案果然有所欠缺。我向克劳德提出了新的方案,并道歉了。”
文森特的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所以你是为自己不成熟的方案道歉?”
塞斯笑得很勉强:“那时候是,我现在知道我的做法也很不对。”
“克劳德的表情回想起来真是精彩。”塞斯捂着脸说,“因为那时候尤菲来过一趟,我很认真地咨询了如何诚恳地致歉……”
“等一下,你是用五台式的?”文森特不禁回忆了一下知识点。
“别说了,真的。”塞斯的脸隔着手,都能看出通红一片,“姜太辣了。”
文森特忍着笑问:“最后结果怎么样?”
“芬里尔贴了新的车标。”塞斯的沮丧一扫而空,很骄傲地说。
“只不过,我的预感真的成真了。”
“在我来这里的前段时间,克劳德的订单量减少了很多,似乎是有前特种兵组织了一个新公司,因为价格实惠抢走了不少生意……”
“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呢?”
塞斯咬着勺子,陷入沉思。
***
为了庆祝合好,丹泽尔神神秘秘地说,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他不明就里地答应了,满心满眼都是新的方案。但他也知道,按照社会礼仪,他不应该拒绝。
他装出期待的样子,骑上借来的自行车。
星痕症候群,你听说过这个吗?丹泽尔问道。那是一种绝症,不过因为一场雨,就全部治愈了。
一场雨?他稍微提起一点精神。
对,一场雨。丹泽尔坚定地说。
太荒谬了。他不带情感地表示。
我就知道你会那么说,丹泽尔耸耸肩,跟我来就行。
他们从边缘城出发,一路前往已经废弃的米德加。
现在的米德加,只剩下被抛弃的人了,丹泽尔凄凉地说。
他眨了眨眼睛,说好。
丹泽尔说要不是被克劳德捡到,我也还会在这里。不,我应该不会活着了吧。
他干巴巴地说抱歉,除此之外不知道该说什么。
丹泽尔盯着他,叹了口气。
他们不断地向里走,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废弃的房屋在太阳下,静静地与死亡为伍。
丹泽尔轻车熟路地往前,偶尔停下来看看路标。
他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他从未被允许过离开边缘城。他抬头看着圆盘,想到曾经那是他生活的地方——他想象不出来。他的想象力早已被剥夺了。
他们最终来到一座废弃的教堂前。丹泽尔说他找地方藏车,让他先进去看看。他点头答应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贫民窟的教堂。
他冒昧地觉得女神绝不会聆听到人们的话语,因为象征与神沟通的尖顶上方不是天空,是圆盘。神罗更不会听底下人民的祈祷,如果它听得见的话,它就不会剥夺人们的阳光。太阳理应是属于所有人的。
他推开沉重的门。里面没有人,到处都是灰尘。椅子零零散散地摆放着。
靴子与地板撞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他抬头,往教堂深处望去。
忽然间,他屏住了呼吸。
仿佛受到了命运的征召,他不由自主地被引领着向前——
在那里,天光从破碎的屋顶倾漏下来,映照着波光粼粼、澄澈透明的水面。
他不知道水从哪里来。一步一步,他如同梦魇了般,在水边缓缓跪了下来。
破碎的、晶莹闪烁的金色让他迷了神;他看见黄色的花,连成一片就像一个蕴藏久远的旋律。
花瓣在水面起起伏伏,安闲又动荡,如若在轻声絮语。
他一动也不动,除了那水、那花、那天光,一切已无足轻重。
唯有纯粹的美与安宁,在他的生命中喧哗鼓动。
那一刻,他的世界里一角无声无息地坍塌,一种新的东西开始生长。
他安静地跪着。他没有祈祷,他的心里空无一物。
萨斯!有人呼喊着他的名字。
他恍惚着回头。
你怎么了?丹泽尔问。
没什么,他说。
那就好,丹泽尔说,要不要洗洗脸吧,这是很神奇的水。
他刚说好,发现丹泽尔已经整个人都浸入水里了。
没事的,丹泽尔鼓励地对他说,没事的。
他犹豫着,慢慢走进水里。水浸湿了他的衣服。
他被丹泽尔泼的满头满脸都是水。
他还没从巨大的震撼中反应过来,便听见丹泽尔惊讶地说,你的眼睛?
在透明的水光倒影里,他看见了自己。
那双曾经绿得非人的瞳孔,仿佛褪色了一般,露出浅浅的褐色。
现在你的眼睛就像……正常的绿眼睛了,丹泽尔评价道,就是魔晄的颜色还是很明显。
他摸摸自己的眼睛,没有痛感,什么也没有。
所以说是神奇的水嘛,丹泽尔理所当然地说,仿佛这就能解释一切。
水面中的倒影难以置信地盯着他自己。
——————————————————————
这个是姜汤面(图源文旅中国)
Notes:
很快要进入下一年了......
Chapter Text
***
他听到靴子陷进雪里,又艰难地拔出来的沙沙声;呼气的时候,迅速凝成的白雾;
他的心脏在努力跳动;隔着厚厚的布,他能感受到女尸树皮般龟裂的皮肤,与它滑腻的触感。
这让他有点恶心。但一想到是为了人类的福祉(多么崇高的理由),他把厌恶咽回肚子里。
凄怆又寂寥的山谷。文森特一个人,背着一具女尸,行走在茫茫天地间。
雪快要停了。对文森特来说,是件好事。
他抬头,看见不远处山顶上逐渐聚集萦绕的乌云,知道现在的晴朗只是一时的馈赠。
他把背着的杰诺瓦往上抬了抬。她很安静,安静到令人忽视她会尖叫,放声尖叫,像只受伤的蚁后呼唤她的子民。
他心想,现在你就在这里。你孤身一人,还会怎么挣扎呢?
杰诺瓦没有回答。被它不幸占据的古代种是个漂亮的女人,即使闭眼沉思也不妨碍她很美。她矜持地思索着。
文森特没有理睬。他刻意地忽视那些粘腻的触手。触手攀上他的手腕,软趴趴的。
混沌在嘶嘶地低吟,它对文森特的决定很是不满:“对人类还有可悲的怜悯之心吗?好心的文森特?”
它故意把“好心”说得曲折了些。
文森特板着一张脸:“没有必要对他们下手。”
他指的是神罗的员工。没有必要多解释,混沌根本不会在意,它只想嘲笑文森特的小题大做,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闯进去——杀死所有人和不是人的东西——抢走杰诺瓦,多么清晰!混沌得意洋洋地说。
瞧瞧你,它换了张嘴脸,引开神罗的员工,把怪物放出来,击毙,麻烦,真是麻烦!难道你觉得你动的这些小手脚不会引起神罗的怀疑?
“雪崩的时候,你会说雪花是无辜的吗?”混沌沙哑地笑了起来。
文森特没有回答。他只是问:“真的没有办法消灭杰诺瓦吗?”
“如果打算提前发动WEAPON的话。”混沌毫不在意地回道,“你已经问了很多遍了。为了你的小朋友?”它充满恶意地补充道。
“还有很多人。”文森特冷静地说。他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个有着长长银发的身影。
混沌吹了一声口哨。它吹得糟透了。
文森特一直往山的最深处走去,速度足以让经验最丰富的猎人吃惊。即使这样,他还是走了整整大半天,才到了之前选中的地点。
那是一个隐蔽的山洞,文森特偶然发现的。岩石和藤蔓隐藏了它的入口,致使它成为了最好的秘密拥有者。
文森特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向前,不断地向前。他不需要光线的指引。
在洞穴的最深处,他把一直背着的女尸放下来,装进早就准备好的密封容器中。
几个月里,他在尼布尔山中像幽灵一般徘徊,就是为了今天。
他把密封容器用各种材料遮盖起来,直到它无法一眼分辨、也不会被野兽侵扰。
做完这些,文森特悬着的一颗心似乎终于放下了。他不着痕迹地长舒一口气。
最后看了一眼杰诺瓦,文森特离开了。
混沌唧唧喳喳地训诫着迦利安野兽。
***
文森特离开后不久。
杰诺瓦似乎惊醒了。她短促地呼唤着。她很快意识到,现在时机还未成熟。
她眨了眨眼睛,又缓慢地阖上了。
不幸地是,的确有人听到了这声转瞬即逝的召唤。
世界之外的男人,将视线转而投注于此。
***
离年假结束还有两天,安吉尔提前回来了。
“怎么不在家呆到最后一刻了?”杰内西斯帮安吉尔把特产一一拎出来,嘴上也没闲着。
“我怕就你们两个在,会不会把神罗大楼拆了。”安吉尔没好气地说,顺便把装着馅饼的保温盒放在桌上。火车误点了,他担心馅饼或许凉透了。
“女神在上!绝无可能!”杰内西斯迅速说道,揉搓了一下红发的发梢。
熟悉他小动作的安吉尔只是一挑眉:“VR训练室呢?”
杰内西斯避而不谈:“哦,我去看看萨菲罗斯菜洗得怎么样了。”
“你们……”安吉尔摇了摇头,注视着杰内西斯一溜烟拐进厨房。
现在他们正聚集在萨菲罗斯的家里。银发将军的家很大,很气派,很符合他于一等特种兵中也相当特殊的身份。不过用杰内西斯的话来说,那叫空,没人味。于是他致力于一切让这个家变得有“人味”的活动——去萨菲罗斯家里聚餐也是他提议的。正主没有反对,兴致勃勃地采买了一堆菜,安吉尔也就不好意思拒绝了,为此他多带了些特产回来。
萨菲罗斯还在厨房里洗菜,时不时还能听见水流声和他与杰内西斯的交谈。
“这一边就交给你装盘了。”
“不要,我是来监工的。”
“不需要监工。监工就出去陪安吉尔。”
“无情的家伙,我才刚过来就使唤我?不觉得厨房里两个大男人太挤了吗?”
“厨房是带岛台的。那边也让你负责了。”
“喂,怎么还越来越多了?”
“想吃饭就要先干活。”
听着这一切,安吉尔甚至没有察觉自己正在微笑。
他倒是想去帮忙,结果另外两个人表示他今天刚回来,要好好休息,他没有推辞。
他陷进柔软的沙发里,环顾四周。正宗威风凛凛地卧在刀架上;对面的大电视机一看就没有使用过,还贴着膜;落地窗边还摆着他送给萨菲罗斯的绿植,被照料得很好。他看见米德加的万家灯火,觉得他们似乎也成为其中一盏了。
杰内西斯和萨菲罗斯吵吵闹闹的,最后他一直注视着厨房的方向,莫名觉得很开心。
“吃饭了。”萨菲罗斯端着一个大锅。香味随着他的走动蔓延整个房间。
“这是什么?”安吉尔站了起来,好奇地问。
“火锅,”杰内西斯代为答道,端出一盘一盘的生食,“鸳鸯锅。”
“一边是红锅,一边是菌汤锅。”萨菲罗斯小心翼翼地给锅插上电。
安吉尔打量着翻腾着的锅:“吃得饱吗?”
“面,年糕,甚至还准备了馒头。”萨菲罗斯说,“很多主食。”
“没有饮食计划表吗?”安吉尔又问。他记得萨菲罗斯的三餐都得按计划表,很是严苛。违背了似乎在宝条那里有麻烦。
“别管它。”萨菲罗斯显得风轻云淡的,“一顿没事的。”
杰内西斯催促起来:“快吃快吃,肉都是我带来的,管够。”
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在火锅氤氲的蒸汽里,聊着现在、过去和未来。
“你们两个年过得怎么样?”安吉尔往锅里添着土豆、芋头、丸子之类难熟的食物,率先问道。
“天天被杰拉去看戏。话剧、歌剧、音乐剧、舞剧、戏曲……”萨菲罗斯用手支着下颚,难得有些委屈巴巴地说,“同样的戏,不同的卡司都要去看。”
简直像一只大猫向离家的主人控诉,安吉尔被自己的联想逗乐了。他故作严肃地说:“杰,这有些过分了吧。”
“还怪我?”杰内西斯愤愤不平地说,“再没有比带这个家伙看戏更没意思的了。”
“音乐会他嫌吵,音乐剧说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唱歌了,舞剧看不明白,戏曲太无聊……”杰内西斯讲着讲着,一筷子插进肉里,“最后几天我都在陪他去图书馆看书好吧?”
安吉尔瞥了萨菲罗斯一眼。长长的银色刘海下,他分明看见萨菲罗斯得意的嘴角——就知道萨菲罗斯不是省油的灯。
“你们怎么忽然开始互相喊昵称了?”安吉尔对这事挺好奇的,毕竟他努力了那么多年,也只是让他们不要见面就吵架而已。
“吃醋了?”杰内西斯坏笑道。他刚想说什么,就被萨菲罗斯打断了。
“只是偶尔。其实是在大街上直接喊‘萨菲罗斯’和‘杰内西斯’的效果实在太夸张了。”萨菲罗斯嚼着花菜嘟哝道,“所以我不喜欢上街。”
“被包围了?”安吉尔想象了一下,想象不出来。
“疯狂要签名,还有合影的。”杰内西斯说,“萨菲罗斯那天甚至不打算给我面子,直接跑了。”
“缓兵之计而已。”萨菲罗斯轻哼一声,矜持地把杰内西斯刚涮好的羊肉抢走了。
“喂,萨菲罗斯!长手长脚的,你不会自己来吗?”杰内西斯瞬间炸毛了。
好吧,该吵还是吵。安吉尔赶紧转移了话题:“今年巴诺拉情况和往常一样。”
“我去拜访你父母了,他们身体挺健朗的。”他对杰内西斯说。
“反正对我还是不闻不问?”杰内西斯耸耸肩,“你妈妈呢,阿姨还好吗?”
“老样子,很有活力。”安吉尔笑了笑。
他没有问妈妈关于那个猜想的事情。一看到妈妈忙碌的身影,他就会想,一个巴诺拉的农妇会和神罗的阴谋有什么关系呢?太荒谬了。
“对了,你父母还托我带了笨苹果汁。”安吉尔问。
“我去拿杯子。”萨菲罗斯是个超级行动派,没等杰内西斯表态,他就转身离座了。
只剩下杰内西斯看着安吉尔,表情一时很精彩。
安吉尔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用口型问,需要把他拦下来吗?
杰内西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他想了想,同样用口型说道,只要他不知道就行了。
现在才不告诉他。说完,杰内西斯别过脸去。
又闹别扭。安吉尔想,算了,这也是杰内西斯自己的事。
不多时,萨菲罗斯拿着杯子回来了,对刚刚发生的一无所知。
安吉尔分了果汁。萨菲罗斯轻轻抿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安吉尔问道。
“不错。”话是这么说,萨菲罗斯却是越喝越多了,“还能再加一杯吗?”
“可以。”安吉尔指着边上的瓶子说,“但是都在这里了。”
杰内西斯罕见地没有说话,只是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萨菲罗斯的表情。
看见萨菲罗斯大口喝着果汁,他笑了,笑得和平日完全不一样,内敛又带着些淡淡的伤感。
“话说有笨苹果汁是杰内西斯的功劳吧?”萨菲罗斯忽然说。
简直是语出惊人,安吉尔和杰内西斯被这一下呛得直咳嗽。
“怎么忽然说这个?”这是安吉尔。
“你怎么知道的?”这是杰内西斯。
“这几天看书也不是白看的,”萨菲罗斯眨巴眨巴眼睛,“刚好看见了一本植物图鉴。”
“杰因为这个还拿了专利吧?”他又问道。
“是,”杰内西斯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大声说,“有意见?”
“书上还说什么了吗?”安吉尔帮着问道。他看得出来,发小现在已经紧张到不行。他能怎么办呢?这可以说是杰内西斯对萨菲罗斯最大的秘密了。他觉得这其实没什么,但杰内西斯好像打定主意不让萨菲罗斯知道。
“没什么。年纪这么小就拿专利,是很了不起的事情,”萨菲罗斯仿佛是真的这么觉得,也真的觉得可惜,“为什么不继续从事笨苹果的研究呢?”
“要你管。”杰内西斯抱着胳膊,不去看边上的银发青年。
又要冷场了。安吉尔叹了一口气。他们两个新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啊?
“尼布尔海姆怎么样了?”他问。
“过得挺好,每天都会拍照炫耀,”杰内西斯为了掩饰自己刚刚的不自然,抢答道,“当然我们也会炫耀回去。”
安吉尔疑惑地看向他们两个。
萨菲罗斯无奈地说:“其实就是分享去做的事情。”
“对了,今天吃饭还没拍照呢,”杰内西斯忽然想起什么,“快快,来一张来一张。”
“吃一半不好看吧。”安吉尔说。
“没事,拍我们就行。”杰内西斯随意地说,“谁终端在手上?”
萨菲罗斯默默举起手。
“行,就你拍了。”
“咔嚓——”
时间在此定格。
照片里,三个人都笑着,白色的蒸汽让他们的脸有些模糊,仿佛身处梦里。
这样的日子几时再有呢?至少无人会质疑此刻。
刚拍完,杰内西斯就把终端要了过去,说要看看拍得怎么样。
然而他一拿到,就响起了滴滴的消息提示音。杰内西斯瞧了一眼,满脸的兴奋就消失了。
他凝重地把终端递给萨菲罗斯。面对萨菲罗斯茫然的视线,他只是说:
“文森特的消息。”
Notes:
放我写日常!我还能再水2000字!)
开玩笑的,但写日常确实轻松又开心
∠( ᐛ 」∠)_
Chapter Text
***
火锅的蒸汽氤氲了视线。空气里满是红油辛辣刺鼻的味道。
安吉尔看着闭口不言的杰内西斯,又打量了一下一脸凝重萨菲罗斯:“发生什么事情了?”
萨菲罗斯把信息从头到尾、从尾到头阅读了三遍,艰难地开口道:“或许我们需要换个地方。”
直到他们走出电梯,来到二等兵的VR训练室,所有人仿佛才松了一口气。
杰内西斯掸了掸物理意义上不存在的灰尘,在珠诺炮台上坐了下来。
“我们非得装成餐后运动的样子吗?”他大声地抱怨道,“这个理由简直蠢透了。我现在一点也不想打架。”
“来这里也不一定是为了训练,”安吉尔好脾气地劝道。他环顾四周,海面反射的永久的黄昏刺得他睁不开眼,“不过我有个疑问,这儿真的能屏蔽信号吗?”
“答案是不能。至少对塔克斯来说不能。”萨菲罗斯快速回道,学着杰内西斯的样子,坐在他的对面。正宗一把刀占据了好大的位置,“塔克斯还没找上门的原因,要不就是他们太忙了,要不他们认为这对公司毫无威胁。”
“我个人倾向于第三种,他们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没有出手。”说着,萨菲罗斯讽刺般地轻笑一声。
“某种原因……”杰内西斯一只手托着下颚,一只手优雅地画了个圈,“他们不是总裁的走狗吗?”
“塔克斯也是有私心的。”作为现场在神罗待了最久的人,萨菲罗斯明显知道什么,却不愿多谈。他谨慎地说,“据说,塔克斯首先忠于塔克斯。”
“听起来很有意思。但没有人打算谈谈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吗?”安吉尔把话题拨了回来,“到底收到了什么消息?”
萨菲罗斯默默地把终端递给他。
“来自:文森特·瓦伦丁。”安吉尔一字一句地读着,“‘目标已暂时达成。无论发生什么,不要来尼布尔海姆。’这是什么意思?”
“文森特没有再说什么了吗?”杰内西斯抱着胳膊,转向萨菲罗斯。
萨菲罗斯摇摇头:“没有。我想关于这件事,他不会再发消息了。”
“不考虑直接打个电话吗?”安吉尔歪着头问道,“毕竟塔克斯已经知道我们的全部情况了吧。”
“太冒险了,”萨菲罗斯还是不太认可,“他们知道是一回事,必要的防范是另一回事。”
他头疼地捏捏鼻梁:“目标……文森特对杰诺瓦出手了。只可能是这样。”
杰内西斯显然已经憋了很久了:“他做了什么?问题是,他能做什么?女神在上,不是说塞特拉拼尽全族也只是封印了杰诺瓦吗?”
“应该不是消灭,”安吉尔慢吞吞地说,他手里还举着萨菲罗斯的终端,“‘暂时’,还有这么个限定语……等等,刚才……”
安吉尔快速滑动着终端,退出又反复点开聊天界面。其他两个人被安吉尔的动作弄得莫名其妙,纷纷围过来看。
“怎么了?”萨菲罗斯关切地问道。
安吉尔皱着眉,不确定地说:“信息,消失了。”
“消失了?!”杰内西斯不相信地抢过终端。与文森特最后的聊天停留在七天前,简短地仿佛是群发的新年问候,“真的,没有显示撤回。”
萨菲罗斯,连他自己都不想承认,有些恐惧地接过终端。
他退出界面,又点进去。再说话时,他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还有别的信息也消失了……”
“都是关于什么的?”安吉尔问道。他已经镇定下来,开始梳理整件事情。
萨菲罗斯这副样子是很罕见的,也因此,安吉尔的口吻里带了几分安抚的味道。
“联系人包括文森特和塞斯,”萨菲罗斯飞速查看着,“目前来看主要关于杰诺瓦的消息都被删除了。”
“这方面你们聊了很多吗?”杰内西斯问。
“我们有注意隐藏。”萨菲罗斯咽了口唾沫。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神经开始紧绷起来,“看起来不止啊。”
他勉强地扯了一个笑容:“我需要一台电脑,越快越好。”
说完,他抓紧正宗,喊了句“抱歉,失陪了”,便匆匆退出VR训练室。
安吉尔和杰内西斯二话没说,跟着萨菲罗斯冲了出去。
“到底怎么了?”杰内西斯并排跑在萨菲罗斯身边,恼火地说。
“信息记录一条条消失了,”萨菲罗斯心不在焉地回道,“全部。”
闻言,安吉尔也有些生气了:“究竟是谁干的?太过分了。”
“不知道,”萨菲罗斯说,“我希望还有些照片能留下来。”
他们最后找到了杰内西斯的私人电脑,因为杰内西斯的宿舍是离这里最近的。
萨菲罗斯把终端连接上电脑,开始一阵忙活。
他的手指宛如跳舞般在键盘上移动,绿色的瞳孔映照着一行行代码。
安吉尔和杰内西斯一左一右坐在他的旁边,聚精会神地看着。
房间一片漆黑,反正特种兵经过强化在黑暗里也看得清,三个人挤在一团,连大气也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萨菲罗斯长抒一口气,合上电脑。
“完成了?”杰内西斯打了个哈欠。他并不擅长黑客技术,对萨菲罗斯的各种操作只能说一知半解。
萨菲罗斯点点头,有些疲倦地打开终端:“抢救下几张照片,消息记录就没有办法了。”
“不过我都记得,”他用仿佛喃喃自语的声音说,“我全都记得……”
安吉尔拍拍萨菲罗斯的肩膀:“查出原因了吗?”
“我找不到来源,它的技术能力比我强。”萨菲罗斯不甘心地说,“但它给人的感觉很奇怪。”萨菲罗斯斟酌了一下:“就好像有人想把塞斯和文森特存在的痕迹抹去一样。”
“比你的技术能力还强……”杰内西斯只说了前半句,便不作声了。
房间陷入了沉默。
“我去开灯。”安吉尔率先站了起来,僵硬地说。
“至少他们还没有直接的警告。”萨菲罗斯苦中作乐般说,“不幸中的万幸。”
“接下来怎么办?文森特让你不要去尼布尔海姆?”杰内西斯问道。
“如果神罗指派我去,我也没办法拒绝吧。”萨菲罗斯幽怨地说。
“也不一定,”安吉尔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
春天。尼布尔海姆恢复通行的第一个月。
萨菲罗斯迈着如往常一般自信从容的步子,如瀑般的银发随着他的走动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他很自然地向他敬礼的士兵点头致意,然后将他们激动的呼号甩在身后,走进士兵部门主任拉扎德的办公室。
里面已经有两个人等着他了。
“萨菲罗斯,你说因为系统故障,你的任务重叠了?”拉扎德没有过多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是的,在收到尼布尔海姆任务的同时,我也接到了另一个去太阳海岸的长期任务。”萨菲罗斯不动声色地回道,“这让我感到疑惑。”
“所以主任,我想接下尼布尔海姆的任务,”一边早已等候多时的安吉尔说道,“我打算带着扎克去见识一下。”
“他还太年轻,需要敲打敲打。”话虽如此,安吉尔的嘴角扬了起来,“之前我去五台几个月,没带他去,他失落了好久。”
拉扎德迟疑地用笔一下一下点着桌面:“但尼布尔海姆强烈指定萨菲罗斯……”
他思索片刻,抬头笑道:“好吧,那就这么定了。修雷指挥官带着菲尔二等兵前去尼布尔海姆,萨菲罗斯将军去往太阳海岸。没有异议的话,解散。”
安吉尔和萨菲罗斯敬了一个礼,离开了。
拉扎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俯瞰着阳光明媚的米德加。
“这是我的部门,宝条。”他小声说道。
***
不管安吉尔什么时候遇见扎克,他都是一副活力四射、热情满满的模样。
像一只笑容不要钱的小狗,生命里除了好吃的就是好玩的,偶尔安吉尔会这么想。
但他不否认,看到扎克大大的笑容,所有人的心情都会变好。
“安吉尔!”扎克喊安吉尔的名字时,总是习惯性地拖长了尾音,“有任务吗?”
他放下训练架势,附赠一个比平时还要灿烂的笑脸,一看到安吉尔就迎了上去。
安吉尔忍住微笑,故作严肃地说:“有。”
“带我吗?”扎克的眼睛简直就在闪烁。
“想去的话,”安吉尔看着越贴越近的扎克,毫不留情的给他一个脑瓜崩,疼得扎克直捂脑袋,“抓紧训练。”
“看见我训练也不准停,知道吗?”
“任务详情结束后再说。”
安吉尔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我们去哪里啊?”扎克大声问道。
“都说了结束再说。”
“地名又没关系!”
“尼布尔海姆。”
“尼布尔海姆……这又是哪里啊?算了,不想了,”扎克蹲着,捂住额头,嘀咕道,“安吉尔下手也太重了……”
他提起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Notes:
小狗要来喽~
Chapter 24: 小狗疑惑重重
Summary:
可怜的扎克在尼布尔海姆尽吃闭门羹......
难道这个世界不喜欢小狗了吗?)
Chapter Text
***
路况并不好。卡车时而因为刚积雪消融的地面颠簸,震颤得所有人往一个方向可笑地倾斜。
“扎克,别深蹲了。”安吉尔抱着胳膊,出言提醒道,“快到了。”
“我知道。”扎克小心翼翼地绕过正在打瞌睡的两个步兵,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真是荒凉。”他不禁感叹。
安吉尔不置可否:“这里是最初的魔晄炉……似乎停止运行了,但还有人日常维护。”
他正说着,卡车猛地停住了:“啊,看来不直接开进村子。”
扎克叫醒了步兵,然后雀跃着一头扎进尼姆尔海姆清晨里。
初春的风还带着一丝寒意。路旁的白桦树顶上竖着几根干枯的树枝,竟分辨不出树干是黑色还是本身的白色。道路泥泞不堪,野草无可奈何地摇曳着。四周一片死寂。
“这景象看起来比贡加加还让人难过。”扎克若有所思地说。
他伸了一个懒腰,又恢复了精神抖索的样子:“安吉尔,好像没人来接啊。”
“任务比较紧,没来得及通知,”安吉尔打量着四周,决定沿着路继续往前走,“应该离村子不远了。”
“我去找个人问问!”扎克二话不说,就往边上一家农舍冲去。
“等……”安吉尔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把视线从一个扎克没有留意的方向收了回来。那里,一个村民边劳作,边冷冷地观察他们的动向。
不一会,扎克回来了,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受伤。
“一直往前走就行了,”扎克纠结地说,“可她一看我的装扮,就差点把我轰出去!”
安吉尔拍拍扎克的肩膀:“所以我刚让你不要去。下次听清指令,记住了吗?”
“不是所有人都对神罗很友好的,”安吉尔淡淡地说,“尤其是在有魔晄炉的地区,他们的评价往往两极分化很严重。扎克,你的家乡也有魔晄炉,你也明白的吧?”
“有些老爷子确实是这样的……”扎克嘀嘀咕咕地说,“年轻人一般会好些。”
“米德加似乎没那么严重吧?”扎克又想到什么,问道。
“你去过圆盘下面吗?”见扎克摇头,安吉尔接着说,“下次去看看吧。”
“安吉尔带我去?”扎克一脸期待地说。
“到时候再说。”安吉尔挑眉道。
“安吉尔——”
“好了好了,在士兵面前像点样子,没瞧见他们在憋笑吗?”
“你们没笑,对吧?绝对没有吧!”
“喂,不要不理我——”
他们继续往前走。村子离得确实不远。
但边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小孩子们远远地站着,一旦扎克向他们打招呼,他们就会咯咯笑着跑开。女人们停在房门口,互相交流议论着。一些人似乎认出了安吉尔,想要靠近又退缩了。
他们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到村长家的。
开门的是一个身材敦实,面颊红润的老太太。她的头发已经斑白了。
她用不算干净的围裙擦着手,骂骂咧咧地嘟哝着:“大清早哪个没眼力见的……”
“您好!”扎克站在门口,露出最友善的笑容,假装没有听见老太太的话,“村长在吗?”
门“砰”地一声飞速关上了,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女声在尖叫“老头子,神罗来人了!”,紧接着一阵锅碗瓢盆被打翻的声音,一个人似乎从椅子或者床上重重地摔了下来。
安吉尔苦笑了一声。一行人只好安静地等待。
“为什么这次这么急啊?”扎克压低声音问道,“我们甚至是凌晨出发的。”
“系统出了点小小的问题。”安吉尔模棱两可地说,“剩下的不方便透露。”
扎克狐疑地看着安吉尔,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还是没再说什么。
村长简直像一个滚动的肉球,开门的时候还在直喘粗气。
他滑稽地行了一个脱帽礼。帽子显然是临时找来的,皱得不成样。
“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啊不对,请进请进。”
他把所有人迎进屋子。随队的两名步兵拒绝了,默默地守在门口。
刚才的老太太给大家送上茶,她似乎想给门口两位一杯,理所应当没有成功。她对此非常不高兴。
于是谈话就在老太太的碎碎叨叨中开始了。
“我们是来解决龙灾隐患和查明魔晄炉失窃案的,”安吉尔以一种公式公办的口吻说,“因此我们需要一个向导。”
“哦,龙灾和失窃案啊。早就该有人管管了!”村长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热忱地说。
不,他显然不明白,扎克想,他只听懂了最后一句。
“向导,我想老西米尔是个合适的人选——没人比他更熟悉尼布尔山了!老西米尔打了一辈子猎,绝对可靠!”村长举着一根肥胖的手指,说。
“但我有些担心,他能否跟上特种兵的速度,”安吉尔忧虑地解释道,“遇到龙的时候,我们没法切实保证他的安全。”
“您说得对,老西米尔年纪确实大了些。以前他遇见狼,落得现在走路都有点跛,”村长忙不迭地附和道。
“那乔治呢?小伙子是年轻一代最优秀的猎人了,山里有啥他都知道!”
“他对龙的了解如何呢?我们需要一个切实靠近过龙窝的人。”安吉尔沉声道。
“老爷,”村长显得十分无奈,“您也知道这是龙,谁会有事没事靠近龙呢?一般人躲还来不及呢!”
“总归是有对怪物十分熟悉的人在吧。”安吉尔有意无意地说。
扎克紧紧地盯着安吉尔和村长。太奇怪了,往常安吉尔不是一个故意刁难人的性子。一个向导而已,需要这么多要求吗?不提他是二等兵,安吉尔可是仅有的一等兵的一员啊!他怎么可能没法从龙手下保护一个普通人呢?
扎克刚想说话,被安吉尔一个犀利的眼神制止了。
村长仍在冥思苦想。他似乎很想说这真是一个无理取闹的要求,却又不好发作。
“还有一个人,”村长苦恼地说,“他是个怪物猎人。可他是个外地人,来这里没几个月……”
“只要实力足够就行了,”安吉尔打断道,“外来的有什么影响呢?”
“如果是您坚持的话。”村长不情愿地说,“我领您去。”
“文森特·瓦伦丁,去年差不多九月的时候来这儿的,”村长边走边说。他走得不快,养尊处优的身子经不起太大的折腾——快走也是其中之一,“领着他一个小侄子。”
“两个人怪可怜的,我们就收留了他们,”村长同情地说,可惜粗重的喘气声让效果大打折扣,“不得不说文森特是个好手,寒潮来临前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您说的是。”安吉尔恰当地给着些回复,鼓励村长说下去。
“我也不确定文森特有没有见过龙,或者他有没有在家什么的,”村长无可奈何地说,“他经常一天都在山里,要是扑空了可不怪我。”他补充道。
可文森特·瓦伦丁的确在家。
他的穿着和村民别无二致。然而他那双猩红色的眼睛,直觉告诉扎克,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绝对不是一个怪物猎人那么简单。
村长和文森特简单交代一下,便离开了。安吉尔让他带上跟来的两个步兵,先去旅馆休息一下。他们起的太早了,路上的舟车劳顿对没有经过强化的身体来说负荷太大。两个步兵感激地离开了。
只剩下扎克和安吉尔,以及文森特·瓦伦丁了。
“我先和瓦伦丁先生确认一下任务细节,扎克你就随便转转吧。”安吉尔挥挥手,随意地说。
不容扎克辩驳,文森特就把门重重地关上了。
“好过分……”扎克挠挠头。
他抬头看向天空,阳光明亮得有些晃眼。瓦伦丁宅周围尽是黑色的树林。
他叉着腰,大声说:“好吧,扎克一个人去溜达了!”
扎克随便找了一个方向,一头钻进林子里。
脆碎的枯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他没有理会,边走边想。
“昨天通知的任务,今天凌晨就执行了,太快了……”
“系统故障?还有安吉尔到底怎么回事?屠龙需要一等兵吗?”
“难道尼布尔的龙特别强?那为什么要带步兵?”
扎克觉得没有睡醒的脑子在嗡嗡作响。在思考的间隙,他忽然听见了些别的声音。
他抬头一看,不知不觉间,他离村子中心越来越远了。
可他确定声音不属于大山——那是两个男孩的声音。一个在报数,另一个在……
扎克放轻脚步,悄悄地往声音来源走去。
他屏住呼吸,潜伏在灌木丛后面。
林间的空地上,两个男孩显然在“训练”。
他们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比扎克小一些。黑发的男孩正在计数,而另一个金发的男孩正在做深蹲。
“111,112……”黑发男孩机械地数着,声音冷冷清清的。
金发男孩显然已经十分疲倦了,他大口喘着气,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面颊滑下。
他的双腿直打颤,但他照样站起来、蹲下去,每一个姿势都尽量到位。
“135,136……”黑发男孩的声音仿佛是在宣判。
金发的男孩咬着牙,又一次蹲了下去。他不堪重负,险些摔倒在地。
如此连续三四次后,他站在原地,双手、膝盖都是尘土,双目空空地看着地面。
“还有十个,继续吗?”黑发男孩问。
金发男孩没有回答,只是又蹲了下去。
他的双腿发软,终于,他跪倒在地,撑着地面呼哧呼哧直喘。
“加油啊!”扎克躲在一边,面对这样的情形,他也忍不住了。
两个男孩齐齐地看向他。
扎克自觉失言,哀叹了一声,从树丛里走了出来。
他摆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们好,我是扎克斯·菲尔,叫我扎克就行。”
Chapter 25: 猫与狗与鸟
Summary:
扎克认识了新朋友
Chapter Text
PLAYING GOD·25
***
“神罗兵,”黑发男孩的语气里没有什么感情。他用食指比了个方向,“村子在那边。”
扎克脸上笑容快要挂不住了:“事先申明,我没有迷路。”
“那为什么你会在这里?”金发男孩抹了一把汗,露出双蓝盈盈的、却又和浸过魔晄完全不同的眼睛,“这儿快进山了。”
“随便转转,”扎克摊着手,无奈地说,“如果打扰到你们训练的话,我会道歉的。”
“但是,”他顿了顿,“看到这么热血沸腾的景象,谁都会大受鼓舞吧。”
扎克说时很认真,直夸得金发男孩脸涨得通红。
“哦,只是很普通的训练啦……”金发男孩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说,能坚持在没力气的时候,把一个动作都做得很完整,是相当不容易的!对自己再有自信点!”扎克再接再厉,甚至附送了一个大拇指。
这时,黑发男孩从树荫下取来了水和毛巾,一边看着金发男孩咕咚咕咚地大口喝水(顺便提醒他喝慢一点,水还有很多),一边没好气地说:“你明明没比我们大几岁……不过我赞成一点,克劳德,你应该再自信点,你完全可以为自己自豪。”
“一个两个怎么都这样,”水杯挡住了克劳德的表情。他小声嘟哝着,“又不是一下子就能改的。”
“慢慢来,克劳德。”扎克把黑发男孩的抱怨抛到脑后,立刻轻车熟路地喊起金发男孩的名字,“那你叫什么啊?”
看着男孩有些不情愿的神情,扎克又说:“礼尚往来嘛,我都报上自己的名字了,你也该说说你的才公平。”
黑发男孩嘀咕明明是你自说自话开始的,但还是乖乖地开口:“塞斯·瓦伦丁。”
“我叫克劳德·斯特莱夫。”边上的金发男孩跟着道。
“好吧,塞斯,克劳德,”扎克插着腰,大声念了两遍。
“不过瓦伦丁,你是文森特·瓦伦丁的侄子吗?”他问道。
塞斯惊异地飞速瞥了扎克一眼。他张了张嘴,仿佛想到什么,恢复了镇定的样子。
“是村长说的吗……”他撅着嘴,不太情愿。
“答对了,你怎么知道?”扎克觉得十分神奇。
“神罗兵在这里很显眼,”塞斯轻描淡写地解释道,“然而我和克劳德还不知道,说明你们刚来——第一步去找村长再正常不过了。你提到了叔叔的名字,村长带你们引荐了叔叔,对吗?”
“Bingo!”扎克吹了一声口哨,呱呱地鼓掌,“精彩!要是我有这种分析力,安吉尔就不会天天骂我了……”他酸溜溜地抱怨道。
“塞斯可是很厉害的。”克劳德一脸自豪地说,比夸他本人还高兴。
“太客气了,”塞斯谦逊道,就是嘴角没有压下去过,“这么年轻就能成为神罗二等兵,你也很厉害。”
扎克眨巴眨巴眼睛,心想现在孩子都能分清神罗特种兵等级了吗?大家都是神罗士兵的粉丝?
扎克忽然感觉一阵感动,果然男孩子都是有成为神罗士兵的理想啊!
“你们以后想干什么?”扎克问道,随手画了一个圈,“未来职业?”
“我!”克劳德刚迫不及待地开口,又把兴奋咽回肚子里,吞吞吐吐地说,“我……大概会出去随便做些什么吧。”
“尼布尔海姆基本没有工作机会。”他补充道,更像是掩饰。
“说的也对。”扎克满心以为能听到想要的回答,不过同为偏远乡村出身,他理解克劳德的选择。
“当个怪物猎人,雇佣兵,没想好,”塞斯耸了耸肩,“或许是个快递员?”
“挺多姿多彩。”扎克煞有其是地点点头,“我建议其中再加个神罗兵。”
“不,谢谢,”塞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不适合。”他补上一个为难的笑容,仿佛事实就是这样。
全都不打算成为神罗兵吗?扎克有些失落地想,也行,这事不能强求。
克劳德没有说话。他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安地踢着石子,嘴唇紧紧地抿着。
扎克奇怪地看了一眼克劳德,决定转移话题。
“话说,你们在训练些什么?我也能参与吗?”
“深蹲,俯卧撑,都是些基础训练,”塞斯说道,“特种兵应该不会感兴趣。”
“怎么会!”扎克活动了一下胳膊,爽朗地说,“我最喜欢深蹲了!”
“不觉得在重复的运动里,整理思路的感觉超级棒吗?”提到深蹲的好处,扎克的眼睛简直在发光,“而且它不止能锻炼大腿的肌肉……”
“真的吗?我只觉得累。”克劳德惊讶地瞧着扎克。
“别理他,他是特殊例子。”塞斯毫不客气地说。
“好过分……”扎克失落地垂下肩膀,像是被踢了一脚的小狗。
“所以你来不来?”塞斯抱着胳膊,问。
“一人一百五十个?我像你们那么大的时候,根本做不到那么多呢。”扎克一时感慨万千。
林间的空地上,神罗特种兵打扮的少年和两个男孩围在一起。
“别废话了,克劳德,计数就交给你了。”这是塞斯。他对训练的态度向来很认真。
“‘一二三’,然后一起开始?”克劳德掏出计时器,“要比赛吗?”
“塞斯,你伤透了我的心。”扎克不依不挠。
“我才不管呢,快准备。还有不用比赛,没必要。”塞斯当机立断。
“一,二——”克劳德开始报数了。
“喂!等等!哪有这么快的!”一点也不可怜的扎克慌了神。
“三——”克劳德冷酷无情地说。
“都说让你准备了。”塞斯落井下石地补了一句。
他们并没有达成今天的训练目标。
就在第133个深蹲、比赛白热化(他们还是较起劲来了)的时候,林子里突兀地几乎同时响起了一道铃声。
扎克和塞斯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向铃响的方向看去。
“发生什么了?”克劳德的反应慢了一拍,朝正在手忙脚乱掏PHS的扎克问道。
“安吉尔说今天中午在瓦伦丁家吃饭,12点过去。”扎克说道。
“叔叔叫我准备准备,家里有客。”塞斯走到树荫下的背包,头疼地读着信息,“五个人,两个成年人,真是……”
“五个人?我也去吗?”克劳德错愕地指着自己问。
“当然,”塞斯头也没抬,不耐烦地说,“平时说好训练就在我家吃饭的。”
“离12点还有一个半小时,”塞斯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我一定、绝对、安排得好。”
“呜哇,他这副样子真吓人啊。”扎克小声地对克劳德说,“是塞斯烧饭吗?”
“都说了塞斯很厉害,”克劳德以同样的音量回复,“他做饭超棒。”
“克劳德,你帮我买点菜。”塞斯气势逼人地往克劳德手里塞进一个钱包,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你们有什么忌口吗?”最后一句是问扎克。
“没有,应该没有。”扎克迅速答道。
“很好,允许你们点菜,但必须是方便点的。”塞斯似乎想起民主了。
扎克瞧了克劳德一眼,不知道怎么开口。
克劳德已经和塞斯讨价还价上了。
“烤肉?”
“驳回。要腌,时间不够。”
“炸鸡?”
“还是一句话,要腌。”
“手撕鸡总行了吧?”
“也行。记得买花生,家里没了。”
“鱼呢?”
“炖鱼、红烧、清蒸,挑一个。”
“奶汁炖菜吧,上回那个挺不错。”
扎克看着他们和报菜名似的,很英勇地打断道:“可以加一点尼布尔海姆特色菜吗?”
“没问题。下一个。”塞斯相当随意地答应下来。
于是扎克就这么晕晕乎乎地带着采购清单,和克劳德去买菜了。
你就帮着拎包吧,当然塞斯用相当委婉客气地方式表达了这句话。
“其实我们也不一定能买全了,”克劳德笨拙地安慰道,“现在早市快要结束了,很多菜都要撞运气……”
“这个没有关系啦,”扎克秀了秀手臂的肌肉,“有我在,再多的东西也不怕!”
“真可靠。”克劳德笑着说,他的笑容很快就黯淡了下去。
扎克没有说话。
太阳暖烘烘的。阳光在尼布尔海姆的街巷里溜达,初春的季节里,仿佛能感受到夏日的欢闹和喧哗。
“多好的早晨啊。”扎克说。他尽量用了一种兴高采烈的语气。他也的确为这阳光开心。他希望克劳德也是。
“哦,是的,”克劳德看上去有些困惑。他挤出一个微笑,又快走两步,履行他带路的职责。
扎克盯着克劳德的背影。男孩身形不算健硕,但受过良好的训练。更重要的是,他一定为此付出极大的努力。
努力是不会骗人的。瞧那走路的姿态,逐渐形成的薄薄的肌肉,都是努力的佐证。
可一切为了什么呢?扎克开始胡思乱想。他觉得这个岁数的男孩,很难拥有坚定的意志和持之以恒的决心(首要范本是他自己)。
或许这个男孩有更大的理想?
扎克也说不好。他攀着被太阳映射的雪白的阶梯。走在前面的男孩仿佛在行一道天梯。
克劳德一路上都尽职尽责地讲解着沿路的风景,虽然很多根本构不成一个景点。男孩也意识到了,索性最后就讲些尼布尔的风土人情。
忽然,他问了一个扎克猝不及防的问题:
“您说,神罗特种兵,难进吗?”
Chapter Text
扎克承认他为这个问题迟疑了一下。
所以,这就解释的通了,扎克想。
“你知道,很多事情没法简单地用难、或者不难判断的。”扎克谨慎地说道。当人们问这样的问题时,往往意味着他们走入了一个危险的十字路口——任何建议都可以让命运拐去一个未知的方向。
“从小了说,成为神罗特种兵只需要签一份合同,完成一些考核;往大的方面来讲,它代表着日复一日的早起、训练、任务,甚至一次失误就可能要了你的命。”看着克劳德逐渐难看的神色,扎克宽慰道,“当然,死亡不是高概率事件。”
“归根到底,你是怎么想的?”扎克问道。
“我……”克劳德吞吞吐吐地开口,但显然,他早就考虑过这件事了,“去米德加的路费对我家是很大的负担,而且我认为,塞斯和老师是不会支持我的……”
扎克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个迷茫的男孩:“你还是想去,对吗?”
克劳德没有说话。扎克就当是默认了。
多么熟悉的顾虑。那些天他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盯着被月光照得透亮的天花板,整宿整宿想着一样的问题。那样的日子仿佛从未远去。他的鼻尖还缠绕着贡加加丛林潮湿的味道。
“我是一个人跑到米德加的,”扎克不由自主地说,“瞒着我的父母,偷偷走的。”
“现在想来,这样实在太蠢了。”扎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补充道,“好孩子不要学我。”
“嗯,我知道,”克劳德闷闷地说。停顿了一下,他又问道,“你后悔吗?”
“当然不,”扎克毫不迟疑地说,“在梦想和现实之间,总是得有一点牺牲。”
“等到哪天成了英雄,再向家里报喜吧。”扎克叉着腰,仿佛全世界已经在歌颂英雄扎克斯·菲尔,就像歌颂英雄萨菲罗斯一样。他确信他一定能看到那一天,连同他的父母一起。
“但是……”克劳德的神色中带着一丝不赞成。他想了想,把否定吞进肚子里。
扎克没有理会:“说说你自己吧,你为什么想去神罗?”
这一次克劳德坚定了很多,他答地快速而精简:“我想成为英雄。”
“和我一样,”扎克简直快要跳起来了,他一把搂住男孩的肩膀,双手兴奋地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乡下男孩就应该联合起来嘛!”
“我很抱歉,”可怜的克劳德好像快要吓傻了,“乡下男孩?”
“哦,我来自贡加加。”扎克后退一步,决定还是松开克劳德比较好。
“没听说过。”克劳德眨巴眨巴眼睛,努力地思考着。
“反正就是一个有魔晄炉的地方,”扎克不以为然地说,“所有有魔晄炉的地方……”
“除了魔晄炉就一无所有了。”克劳德毫不留情地说。
说完,他们两个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话在这里说真是缺德。”扎克好不容易率先停住,说。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既定事实,不是吗?”克劳德的眼里还残存着笑意,“所以我一定要离开这里,带着妈妈。”他小声补充道。
“很不错的理想。”扎克说。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万里无云,蓝得刺眼。
“如果你想获得其他人的支持的话,”扎克忽然说,“你应该和他们聊聊。”
“他们不会同意的。”克劳德皱着眉。
“他们是你的朋友,你的老师,还有你的家长,”扎克耐心地说,“他们是最为你着想的人。”
“你还没有尝试过,对吗?你总该得试试。”扎克继续道,“说出你的理想,你的愿望,他们会理解的。”
“还是说,你打算和我一样,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偷偷摸摸溜走?”
克劳德打了一个寒战:“塞斯一定会杀了我的。”
“你那个朋友这么凶残吗?”扎克咋舌,“三思而后行,这件事谨慎点准没错。”
不过扎克仿佛看见安吉尔站在他面前,调侃地抱着胳膊:你还劝别人谨慎点?
“好吧,谢谢您。”半晌,克劳德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
塞斯刚一打开门,就和那个身材健硕、面容硬朗的男人撞了个正着。
“我猜,你也该来了。”男人温和地说。
塞斯越过男人往客厅里看去,没有找到自己的叔叔。
“安吉尔·修雷?”他试探性地问道。
男人点了点头:“萨菲罗斯应该已经打好招呼了。”
塞斯头疼地说:“他没有讲太多,发生了那样的事……”
一片沉默。
“叔叔去哪儿了?”塞斯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他说去趟猎户那里,就出门了。”安吉尔一五一十地答道。
“哪有把客人单独晾着就自己出去的道理,”塞斯嘀咕着,但也没太生气,“抱歉,叔叔太长时间没和人打交道,招待不周,请多多海涵。”
“无妨,”安吉尔宽容地笑笑,“见到我那个学生了吗?”
“扎克斯·菲尔?”塞斯一挑眉,“他简直活泼得过分。”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天真的神罗兵。”塞斯斟酌了一下字眼。
“年轻人充满朝气也是好事,”安吉尔说,“那也算扎克的优点吧,不过你不要当面告诉他,他尾巴会翘到天上去的。”
“我只是觉得这会在战场上活不下来。”塞斯僵硬地说,“哦,对不起 ,一不小心就……”
“很大的冲击?”安吉尔哼哼道。
“算是吧。”塞斯承认道,“太久没有接触神罗兵,稍微有点焦躁。”
“你前不久才见了萨菲罗斯吧。”安吉尔好笑地接着道。
“他们不一样。”塞斯仿佛是赌气似的,绕过了安吉尔,检查起储物柜。
“我可以帮忙吗?”安吉尔站在塞斯背后,问。
“什么?”塞斯慢了一拍,后知后觉地说。
***
“为什么你们关系这么好了?”
扎克把买来的蔬菜放在厨房的桌子上,半真半假地控诉道。
天晓得当他看见自己的导师,和自己刚认识的新朋友其乐融融在厨房里做饭时,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安吉尔,你会做饭怎么不告诉我……”扎克很委屈。屋子里的味道越香,他就越想哭。
“我会做饭也不代表会给你吃。”安吉尔拿着锅铲,毫不客气地说,“你还远远不够格呢。”
“太严格了安吉尔,”扎克假惺惺地挤出两滴眼泪,“非得到一等兵才行吗?”
安吉尔的神色忽然不太自然。
“喂喂,该不会萨菲罗斯和杰内西斯都没尝过?”扎克胆子又大了起来。
“我说你们师徒两个,别挡道。”瓦伦丁家真正的家主发话了。塞斯灵活地挤过他们之间,翻看着刚买回来的东西,“学学克劳德,去客厅坐着,书随便看。”这话是对扎克说的。
“好过分……”扎克灰溜溜地从门里退了出去,看见克劳德已经殷勤地为他拉开椅子,甚至倒了一杯茶,“还是克劳德真正关心我。”扎克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想这是基本的待客之道。”克劳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坐在扎克对面的男人轻轻点了点头,就当作打招呼了。
“您好。”扎克悻悻地回礼。虽然已经和文森特·瓦伦丁相互介绍过了,他还是很不适应这个男人几近为无的存在感。
明明外表很显眼。扎克暗自想。
他想起塞斯的建议,溜达到客厅一角的书架前,结果失望地发现都是些关于生命啊、科学啊的大部头。扎克抽出一本间隙里藏着的诗集,书页已经泛黄了,满是霉味。
“没听过的名字。”扎克看了眼作者,不感兴趣地把书放了回去。
可是克劳德和文森特都在看书。厨房里偶尔响起塞斯与安吉尔的交谈声,还有持续不断的大锅炖煮的咕噜声。扎克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格格不入过。
他找了个借口跑到洗手间,洗了把脸。
当冷冰冰的水接触到面颊,扎克才觉得大脑冷却了些。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忽然觉得哪里都不太对劲。
“太怪了……”扎克喃喃自语道,“这一切都太怪了……”
从这个任务的一开始,到安吉尔的态度,再加上瓦伦丁宅。
或者说当他认识塞斯和克劳德的时候,他还没有感觉;可是当他踏入这间宅邸,见到文森特·瓦伦丁,他的直觉一直在滴滴作响——安吉尔说他的分析推理能力还不过关,却从来没有否定过他的直觉。事实上,扎克偶尔觉得,如果直觉能代替理性的分析,不也挺好?
直觉是武器。
扎克想起来,安吉尔很善于与人打交道,但他从来不会和任务对象有太深入的接触;尼布尔海姆的猎户家,不应该有那么多的科学著作;实力深不可测的怪物猎人;任务前的接触……
打住。
扎克仔细地嗅了嗅空气,果断地打开左下侧的一个小抽屉。
他小心地用戴着手套的手,捏起一个瓶子。瓶子在空气清新剂的味道下仍散发着一种刺鼻的臭味。
“黑色染发剂。”扎克轻声道,“是谁在用呢?”
两位瓦伦丁都是黑发。文森特·瓦伦丁看上去不到三十岁;塞斯·瓦伦丁还是个孩子。
扎克眨巴眨巴眼睛。他学到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不要轻易下判断。
于是他把瓶子放回原处,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推开了门。
瓦伦丁家的午餐就要开始了。
Notes:
周末回家了一趟,所以更晚了
最近天气变冷了,大家注意保暖,别感冒了(比如我)......
Chapter 27: 意料之中与意料之外
Summary:
尼布尔海姆2副本顺利结束;某人要暗戳戳搞事情了
Chapter Text
扎克觉得明明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但他又似乎什么都没做。
他夸主人家的手艺好,菜式多滋味棒;他分享和克劳德一起上街买菜的经历,边上一个大婶怎么把价格杀了一半;他和文森特聊尼布尔山的天气与去年的收成……
然而还不够。远远不够。
扎克能感觉到,他和事情的核心中间,还隔着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只能发现自己在绕着名为真相的圆球打转,就像一只驴永远够不到挂在前面的胡萝卜。
他甚至不知道怎么提问。既然安吉尔一开始就把他赶得远远的,他别想从安吉尔嘴里撬出什么。
好奇心对一个士兵来说不是良好的品质,而是应该被驱逐的存在。
可扎克不这么认为。好奇心能帮助人们更快地发现问题,从而避免悲剧,对吗?
“安吉尔,我们明天怎么安排啊?”扎克从后边追上了自己的导师。
午后的阳光暖烘烘的。他们走得不快。塞斯竟然能把两个特种兵喂得饱饱的,某种程度上真是厉害。
“早上去魔晄炉,下午快的话,去看看龙的情况。”安吉尔说。
“看来你觉得,不会在魔晄炉上花太多时间啊。”扎克眨巴眨巴眼睛。
“现在离案发时间已经过去差不多一个月了,”安吉尔耐心地解释道,“就算有痕迹,也会被融雪搞得一塌糊涂。”
扎克瞧着路边雪和黑乎乎的土地的混合物,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那为什么还要我们来看一遍呢?”扎克问道,“甚至还要叫上一个一等兵。”
“我猜大头是屠龙吧,”安吉尔慢吞吞地说,“或者为了显示对科学部的重视。”
“嗯……社长边上的红人?”扎克啧舌道,“真是方便啊。”
“这话别在公司说,知道吗?”安吉尔警告道,“塔克斯不是吃闲饭的。”
扎克只好连声说是。
第二天一大早,文森特就准时来了。
他穿得和之前一样的狩猎衣装,披了一件大斗篷,把下半张脸挡得严严实实的,也很好地遮盖了他的表情。
扎克、安吉尔还有两个步兵老老实实地跟在他的后面。
文森特是一个很沉稳,或者说沉默的向导,永远只在必要的时刻,比如岔路口才会开口说话,因此整趟路程安静得吓人——这话的前提是扎克不在。扎克是不会让纠缠着士气的东西存在的,哪怕是声音。
他叽叽喳喳地时而去骚扰两个步兵,时而和安吉尔甚至文森特搭话,直到被安吉尔勒令安静才停止。扎克也没有恼火,连安吉尔都笑了,说明他的笑话很成功,下次争取让文森特笑一笑。
他对克劳德和塞斯的老师还是挺有好感的。只是观察文森特的时候,仿佛是在凝视深渊,深不可测却似乎什么也没有。
他又偷偷地看了文森特一眼。文森特很快地转过头来,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他讪笑着说没事。真难接触啊。
按照神罗的章程,文森特在魔晄炉外面停下了。
保险起见,一个步兵陪他留下,说是保护他的安全。扎克其实很怀疑其中的必要性。
魔晄炉的工作人员领着他们往事发地点走。
“那一天很凑巧的只有一个人值班,”那名工作人员说,“可怜的鲍勃,为了加班工资,差点把命搭上。”
“犯人袭击他了吗?”扎克问。
“差不多,他一个人守在监控室,他说自己当时在打瞌睡——谁知道呢,反正就他一个人。”工作人员,扎克看了看他挂在胸前的名牌,大卫,边走边絮絮叨叨地解释。看得出来他很高兴有人听他讲故事,虽然是一个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悲剧。
“他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人从背后打晕了,”大卫绘声绘色地比划着,“对,就是用一个水杯,哐地一声从后面砸下来,那水杯还是他女儿送他的呢……”
扎克还想继续听下去,安吉尔显然不这么认为。“现在他在哪里呢?”安吉尔打断道。
“他?”大卫的语气酸溜溜的,“拿了一大笔医药费,回家修养去了,前几天还寄了张全家福呢。”
扎克撇了撇嘴。按照神罗流行的传说,合理怀疑全家福中的那个人不是本人。
“那很好。”安吉尔点点头,“当时有什么异状吗?”
大卫继续回答着安吉尔的问题,扎克的心却已经不在上面了。
他刚刚一直闻到,干燥寒冷的空气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随着逐渐深入,血腥味也越来越重了。
终于,大卫在一个紧闭的房门前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他咽了一口唾沫,极不情愿地说,“房间里就是案发地点了。”
似乎里面存在什么、他根本不愿意回想起来骇人的景象,用门禁卡打开门后,大卫逃也似的离开了。
扎克被忽然加重的血腥气吓了一跳,慌忙捂住鼻子。气味还是刺激得他大脑发晕。
他看着安吉尔和两个未经强化的步兵气定神闲地走进去,觉得自己是不是敏感过头了。
血。到处都是血。
这么说并不准确。两边的培养皿被击碎了,流出的溶液已经被清理干净,仅剩一些残存在破碎的容器里,发出奇怪的味道。那些可怜的实验体归于生命之流,但它们的血迹还残留着,昭示着生命曾经存在的痕迹。部分血迹和溶液一起被清理了,那些难以打扫的部分、比如天花板,还保持着原样,看上去触目惊心的。
安吉尔仔细观察着血迹,末了还是摇摇头:“应该是远程武器,不排除多种武器的可能。”
“时间间隔太久,看不出来。”安吉尔沉声说。
扎克凑近那些培养皿。溶液绿莹莹的,和生命之流的颜色是一样的。
他观察着玻璃,说:“总之这把武器应该挺厉害的,普通的刀砸不开这些培养皿吧?”
安吉尔耸了耸肩,他指着上面的门说:“先上去看看。”
“杰——诺——瓦。”扎克一字一句地读着铭牌。所以这代表着什么?实验室的房间,应该不会像餐厅的包间一样都有名字吧?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单独的、巨大的培养皿。里面已经空无一物。
地面残留着一些血迹,延伸到房间外面,就像某种古怪的足迹。
“这里的实验体也被杀了吗?”扎克问道,不过他觉得答案是肯定的。
“我觉得是,”安吉尔绕着培养皿转了一圈,“科技部坚称被偷了。”
“谁会去偷一个实验体呢?”扎克吐了吐舌头,“搞不好会把自己的命玩没唉。”
他打量着四周,金属的天花板让人喘不过气来:“还专门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即使是同行也太努力了。”
边上的步兵赞同他的意见。
“那就这样吧,”安吉尔插着腰,指挥步兵去拍一些照片,“写一份报告,安抚一下那群天天搞研究的疯子,让他们别再给别人添麻烦了。”
“哦,安吉尔,注意言辞。”这次轮到扎克说这句话了。
“我相信你们不会说出去的,对吧?”安吉尔不以为然地说。然而扎克看得出来,安吉尔隐隐地有些恼火。他在生什么气呢?他在为谁生气呢?
步兵倒是兴高采烈地敬礼,发誓说绝对会保守秘密。秘密会促进人们保持统一战线,就像辱骂海德格尔是士兵们增加友谊的方式一样。
扎克又到处看了看,等着安吉尔宣布收队。
事情果然如安吉尔说的一样,他们下午去看了龙的巢穴。
又二日,安吉尔小队完成任务,返回米德加。
与来时不同的是,扎克的PHS里多了一个联系人、和两个尼布尔海姆的地址。
***
米德加。
神罗。科学部门。
萨菲罗斯把外套穿好。
他刚刚结束了从阳光海岸回来后的第一次检查,准备以最快速度离开这个从来没给过他美好回忆的地方。
“萨菲罗斯,别那么快离开。”一个油腻的、阴鸷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萨菲罗斯身体一僵,转过身来。
宝条向他招了招手。
“什么事?我想结果应该一切正常吧。”萨菲罗斯抿着唇说,“我还有一些文件等着签字。”
“文件也不会长腿跑了,”宝条咯咯地笑了起来,“这边坐,我们好久没聊聊了。”
萨菲罗斯的视线在他和凳子之间犹移了一阵。末了,才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您最好快一些。”他说。
“不会太长的,”宝条做出一副关切的样子,“听说你拒绝了去尼布尔海姆的任务?”
萨菲罗斯当然不会把惊讶写在脸上,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绝对能看出任何的不对劲。他太熟悉他了,就像这个男人也熟悉他的一切。
“系统故障,任务时间重合了。”他简短地说。
“你把这个任务让给了安吉尔·修雷?”宝条似笑非笑地问道。
“哦,他想带扎克、他的学生去历练历练。”萨菲罗斯答道。
宝条只是盯着他。萨菲罗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却仍保持着泰然自若的神色。
良久,宝条才慢悠悠地开口道:“萨菲罗斯,你以前从来不会把任务让给别人的。”
“就算任务重叠了,你也仅会完成优先派给你的。”他说,“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温情的人了?”
萨菲罗斯的冷汗快要下来了。
“最近,你交了不少朋友啊,”宝条的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敲击着,“安吉尔·修雷,杰内西斯·拉普索托斯,处得不错,嗯?”
萨菲罗斯攥紧拳头。他有不妙的预感。
“还有那个小朋友……”宝条的语气冷了下来。
“我劝你不要想着他。”萨菲罗斯打断道。
宝条一摊手:“你知道应该怎么做的吧?”
“下次去五台的人是你吧,不要辱没萨菲罗斯和英雄的名声,知道吗?”宝条低声说着。
萨菲罗斯的拳头捏紧,又松开了:“……我知道了。”
“好孩子,你可以走了。”
宝条拍拍萨菲罗斯的肩膀,目送着这个年轻人勉强保持着镇定的脚步离开。
他点开了一张照片。如果萨菲罗斯还在,他会发现那是他好不容易抢救下来的一张相片。画面里,一个黑发绿眼的男孩正不情不愿地对着镜头微笑。
“多有意思,简直是一模一样!”宝条忍不住搓着手。他的笑容逐渐放大,直至癫狂,“我们的确约定了——”
“但是萨菲罗斯,我的孩子,一旦你上了战场,谁来护住他呢?”
Chapter 28: 一点点牺牲和最好的选择
Summary:
我觉得标题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Chapter Text
“来的有两个人。”克劳德描述的时候,肩膀因为恐惧与紧张而微微颤抖着。
“男人黑色头发,扎着马尾,五台人长相,眉心有颗痣。女人中等身材,红发,波浪卷。都穿着黑色西装,非常年轻。”
“他们就是从这个方向来的。”克劳德指了指山。
边上的文森特微微地眯起眼睛。
门铃响了两遍。
塞斯正在煲一锅汤。
他随手把切好的材料丢进锅里,盖上锅盖,调成小火,越想越不对劲。
这个点,谁会来呢?
克劳德比起按门铃更喜欢敲门——尼布尔海姆的居民都倾向于直接敲门。
克劳德之前已经提过,今天会晚一点到。叔叔又出门了……
来的人会是谁呢?
塞斯留了个心眼。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去开门,反而偷偷溜到客厅的窗户边,借着窗帘的掩护往外看。
这一瞧,塞斯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以免惊叫起来。
恰巧这时,门铃响了第三遍。
塞斯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下一次铃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响起,指望他们离开还不如盼着叔叔回来。
他打量了一圈房间,觉得自己的大脑从未如此迅速地转动过。
在那宛如地狱丧钟的间隙,塞斯的心脏砰砰狂跳着。
他咬紧下嘴唇,蹑手蹑脚地走近房间里唯一一台PHS,在置顶的群聊里用最快速度写了一条消息。
门铃催命般地响了第四声。
塞斯慌忙地点击了发送,或许是命运弄人,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信息没有发送成功的红色圆圈。
在他们破门而入前,他用最快速度把PHS随手夹在书架的一本书里,打开了门。
“非常抱歉,刚刚在做饭,”塞斯调整了一下声线,做出怯生生的样子,“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都穿着黑色的西装。
他们对视一眼。男人后退一步。有着一头鲜艳红发的女人弯下腰,笑吟吟地问道:
“你好呀,小弟弟。你就是塞缪尔·瓦伦丁吗?”
塞斯用身体挡住门里面的景象,困惑地说:“是的?你们不是来找叔叔的?”
女人的笑意更深了:“当然不是。”
“我们是神罗的员工,最近神罗开展了一个活动,邀请各个地方的孩子来参观,”女人解释道,甚至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宣传页,递给塞斯,“完全免费,抽中的孩子还能包餐旅费和来回接送呢。”
“您是说,我被选中了?”塞斯适时激动地说。他翻看着宣传页,这活动应该是有的。可最后一项他持怀疑态度。
“但是……”塞斯犹豫地说,“叔叔知道这件事吗?你们真的是神罗的员工吗?”
女人把工作证晃了晃:“如假包换。”
塞斯腹诽着,看了也没意义。
旁边的男人适时说话了:“你叔叔那边,我们会通知的。”
“根据行程,我们希望你立刻和我们一起走。”他又说,“后边还有安排接一些参与者。”
塞斯一直刻意地回避着视线。
此刻他不得不看向那个男人。无论内心有多么百感交集,他只能露出一种恰到好处的、心动又为难的神色:“立刻?我不需要带一些东西吗?”
“神罗都会提供的。”女人说道,“放心吧。”
塞斯攥紧了手里的宣传页。那女人又游说起机会是多么难得,福利是多么优渥。
塞斯一句话没听。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可能性。
他沉默了半晌,忽而露出腼腆的笑脸:“您说得对,我会参加的。”
“但是在那之前,我可以先把炉子关上吗?”
塞斯把门合上,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瞬间消了下去。
阳光从半掩着的窗户里溜了进来,空气中甚至能看见悬浮着、宛如黄金般的灰尘。
窗台上还摆着明艳的多肉,叶肉鼓鼓的,水灵灵的。
书架上堆满了书。绘着红色郁金香的粗陶杯子,整齐地摆成一排。
钩针织成的玩偶、胸针、挂件堆在篮子里,是他准备下次集市去卖的。
说来还打算送克劳德妈妈一个的呢……
空气里传来炖肉的香味。时钟在一分一秒前进着。
塞斯的嘴角微微地上扬。他伸了一个懒腰,往厨房走去。
一点点牺牲,哈。
塔克斯会追寻你到天涯海角。
不知怎么的,塞斯想起了这句很久很久以前听过的话。
那时他还在神罗,每天与实验室和训练场作伴。
而现在,他被蒙着眼睛,蜷缩在神罗的军用直升机里。
眼罩说为了惊喜、防止第一次做直升机不适,才戴上的。塞斯明白这只是为了防止他看出端倪,奋力反抗罢了。就像当你需要带自己的宠物猫去医院时,要把它装在猫包里,一个道理。
塔克斯觉得他们伪装得很好吗?下次建议他们先换掉那身标志性的西装,再换个人来。
曾,就算不熟悉,他也是认识的。那个半扎着长发,温和冷静的男人,偶尔也会来蒂法的酒吧,把雷诺和鲁德抓回去。他只见过这位塔克斯主任喝过一次酒,好像是为了……真奇怪,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想不起来了。
算了,没关系。要紧的是,塔克斯来了。
塔克斯是为他而来——毫无疑问。
塞斯没有反抗,他不为此感到后悔。
一是塔克斯虽然没有强化过,但他们的战斗意识是一流的,他不会在他们手里讨到什么便宜。而且他们可能还带了神罗兵(这个猜测是对的,他听见直升机里的气息不止两道)。
二来,他没法保证神罗有没有盯上叔叔和克劳德,尤其是叔叔。
更要命的是,他们会不会把整个尼布尔海姆卷进去?神罗那群疯子什么都干得出来。听听蒂法和克劳德故乡的遭遇就知道了。如有可能,他不想再让蒂法和克劳德成为没有故乡的人。故乡是很美好的。塞斯没有故乡,不过他很喜欢别人谈起故乡时、那种柔和又细微的表情。
塞斯不相信一点点牺牲有什么用,然而他确信这是最好的选择。
他欠的债有些太久了,塞斯若有所思地想,六年,真是赚大发了。
宝条那家伙是不是还是一个样?
他叹了口气。没关系,你已经长大了,你可以面对他了。他对自己说。
可我还是好害怕。内心深处,那个八岁的自己回道。
塞斯默默地抱紧了膝盖,就像给自己一个拥抱一样。
于是直升机飞了一路,塞斯想了一路。
从幼年的生活,到第七酒吧的岁月;从玛琳和丹泽尔,到文森特和克劳德;从边缘城,到尼布尔海姆……啊,对了,还有萨菲。萨菲会是什么表情呢?他会难过吗?他会生气吗?
萨菲罗斯生气的样子,真想见见呢。五台的恶魔,一定威风凛凛的。
一片黑暗里,他就像溺水的人,沉浸在回忆的海里。
直升机隆隆地响着,偶尔会传来人们轻声交谈的声音。
他不知道是曾还是士兵在驾驶直升机,想着想着,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摘下眼罩的时候,塞斯左顾右盼,没有看到一点实验室的影子。
房间中间有一张宽大的办公桌,边上有看起来就很舒适的长条沙发,还摆着几株绿植。
他惊讶地盯着领路的曾。曾只是欠了欠身,从房间里退出去了,只剩下塞斯茫然地呆站着。
这时,办公桌后面的人抬起头来。他看起来四十来岁,面容冷峻,塞斯没有见过他:“请坐。我们的时间不是很多,但该说的还是得说,对吧?”
见塞斯毫无反应,男人的嘴角微微上扬:“我连自我介绍都忘记了。我是神罗公司总务部调查科的主任,维克多·维尔德。”
“幸会,塞缪尔·瓦伦丁,或者说,萨菲罗斯?”
塞斯的眼睛睁大了。
***
文森特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远远望见灯火通明的瓦伦丁宅,文森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了,炊烟去哪里了?以往这个时候,空气都是一股好闻的味道。
但是现在——
文森特推开门,迎接他的,是一脸惊慌失措的克劳德。
“老师,”克劳德断断续续地说道,“塞斯被神罗带走了。”
文森特的脸上空白了一阵,但他很快回过神来:
“发生什么了?什么时候发生的?”
他看了看克劳德,这个小家伙明显被吓坏了。不知道他一个人在这里守了多久(备用钥匙被藏在门口的花盆下面,塞斯告诉他的)。
文森特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他安抚性地说道:“坐下来慢慢说吧。”
“昨天,我和塞斯说,我今天会晚一点到。”克劳德不安地抓着袖子。
他的叙述时断时续的,可迄今接受的训练,又让他下意识地将事件以一种极富有条理的方式说出来。
“在来的路上,就是村子到瓦伦丁家这一段,我忽然发现前面多出了两个人。”
“他们是从边上的树林里来的,奇怪的是,他们身上没有沾上任何的叶子或者别的痕迹。”
“他们都穿着黑西装,我判断他们是外面来的,就找机会直接藏进边上的树林里,偷偷跟着他们。”
“他们按了瓦伦丁家的门铃。大概第四声后,塞斯打开了门。”
“塞斯的表现也……他好像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
“他们说了些什么,然后塞斯回去一趟,就和他们走了。”
“我跟着他们,发现他们上了一辆写着神罗的直升机,”克劳德把一张揉得皱皱巴巴、花花绿绿的宣传页放在桌子上,“这是塞斯走后,我在厨房那边发现的。”
“塞斯当时应该在炖汤,不过我进来的时候,发现炉子已经关了。”
“这么明显的谎言,塞斯没有道理相信啊。再说,扎克不是刚刚走了没几天吗?”克劳德颤抖着问,“老师,塞斯该不会不回来了吧?”
“不会的,”文森特冷静地说,他明白他更多这是做给克劳德看的,“你先回家吧,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就好了。你在这边待了一天,和妈妈说过了吗?”
看着克劳德逐渐僵硬的神色,文森特拍了拍克劳德的肩膀:“好好睡一觉。别担心。”
送走克劳德后, 文森特开始在房间里寻找起蛛丝马迹来。
这件事还有很多疑点,比如若是想带走一个人的话,塔克斯什么时候会采取这么迂回、温和的手段了?
再者,塞斯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听克劳德的描述,他已经发现来的人是谁了。
所以他应该留下了些讯息。
文森特环顾四周,他的手不经意间摸到了放在口袋里的PHS。
他心念一动,将PHS拿了出来,给塞斯发了一条消息。
“叮——”房间的某个角落,响起了清脆的提示音。
得益于良好的听力,文森特几乎是瞬间发现了位置。
他来到书架前,取出了一本书,看到书名时他底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视觉机器》。
PHS就夹在书页里。
他打开PHS,第一眼就看见了那条未发送成功的信息。就在他、塞斯和萨菲罗斯的群聊里,被塞斯置顶在最醒目的位置。
“最近这边信号时断时续的,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文森特低声抱怨着,声音越来越轻。
他忽然感到一阵愤怒和悲伤:他的男孩发了求救信号,可他们都不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点击了重新发送按钮。
于是他们的群聊里,出现了一条新的消息:
“他们来了。”
Chapter 29: 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
Summary:
交涉进行中;文森特开始行动了
Chapter Text
文森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今天上午,塔克斯带走了他。”
“我已经出发了。”
他不知道萨菲罗斯会不会看见。说实话,他觉得还是不要指望萨菲罗斯为妙:神罗的英雄身陷战争的囹圄里。众所周知,五台的信号取决于天气和微不足道的良心。
文森特把PHS留在桌子上,附了张字条告诉克劳德,如有意外,通过这部PHS和他联系。
他穿上斗篷,备好武器,混沌在他耳边叫嚣着复仇。文森特只好和它说,先去看看现场的情况。混沌对此嗤之以鼻,喧称鲜血才是对生命的尊重。
夜色渐浓。文森特在明亮的月光下启程。
***
稍早的时间。
“我的确是塞缪尔·瓦伦丁,”塞斯装作茫然地说,“但是,对不起,先生,像我这样的孩子,怎么会和大英雄萨菲罗斯扯上关系呢?”
维尔德轻不可闻地叹气道:“看来我们必须把话说清楚了。”
“以你的年龄,你做得已经足够多了,”维尔德交叠着双手,“可人在世上总会留下一些痕迹,或多或少,或轻或淡。”
“总有即使消失了,也无关紧要的人在的。”塞斯飞快地假笑了一下。
“很显然,萨菲罗斯不是,”维尔德瞥了塞斯一眼,“你比你想象得显眼的多——显眼到人们会自发围拢过来,只要等待时日,就能在报纸堆砌的神坛里看见你。”
塞斯不说话了。
“几个月前,太阳海岸,你动静闹得太大了,”维尔德继续说,“你逃跑了,很明智。不过你无法阻止舆论的传播和别有用心的老板。”
“天哪,他又做了什么?”塞斯捂着脸问道。
维尔德耸了耸肩:“他把你的照片贴在最显眼的墙上,然后做了些宣传而已。”
“真是细微。”塞斯咬牙切齿地说。
“神罗当然不会允许他一直借着萨菲罗斯的名声营销,”维尔德说,“事实上在你还在工作的期间,神罗就已经行动了。”
“所以我的顾客里有塔克斯?”塞斯挖苦地说。
维尔德没有否认:“我们轻而易举地采集到了你的生物学样本。”
“说得和科学部一样,”塞斯嘀咕着,“然后得出了惊人的结果?”
“或许是惊悚,”维尔德纠正道,“如果只是DNA一模一样的话,那没什么。连指纹都一模一样的时候,事情就有意思起来了。”
“嗯哼。”塞斯毫不客气地沙发上坐了下来,“没有考虑过是克隆?”
“这么完美的克隆,宝条竟然会在丢失后还兴致勃勃地坐在实验里?”维尔德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没有阻止。
“照这么说,你们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把我交给宝条。”塞斯说。
维尔德轻描淡写地答道:“他没有来要人。”
“你们当时没有通知他?”塞斯问。
“萨菲罗斯很看重你。”维尔德轻咳了一声,“没有必要再激化和士兵部门的矛盾了,那不利于继续开展工作。”
“制约与平衡,”塞斯微垂着眼帘,“那么,你们对我的判断是什么?”
“暂时对神罗毫无威胁,”维尔德一板一眼地说,“继续监视。”
“是什么促成你们的方针变化了?人手终于不够了吗?”塞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维尔德指了指上面:“有个对萨菲罗斯关注过度的人发话了。”
“萨菲罗斯最近的变化很大,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说。
“你觉得这是好的变化,还是坏的变化?”塞斯突兀地问道。
“至少对某个人来说,不是。”维尔德中立地说。
“你们最近做得太过了,”维尔德说,“即使我们竭力阻拦,他还是找到了你的痕迹。”
“那次信息删除是你们做的?”塞斯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
“我们别无他法。”维尔德的话语里带着微微的歉意。
塞斯的嘴张了张,最后什么都没说。
“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做?”塞斯交叠着手指,冷静地开口道,“把我带到这里,不是只为了告诉我,我们是怎么被发现的?”
“死也要做个明白鬼,真是殊荣。”他自嘲地说。
维尔德竟然笑了:“你说得对。如果为了抓个人,我们确实不用那么大费周章。”
“我的确有些事情想问你。”
“问完后就把我交上去?”塞斯刻薄地反问道。
“如果你希望。”维尔德也不恼,“或者,还有一点小小的转机呢?”
塞斯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继续。”
“我就当交涉成立了。后续行动取决于你的回答如何,”维尔德话锋一转。
“那么,你是怎么回事?”
“文森特·瓦伦丁和你是什么关系?文森特·瓦伦丁身上,发生了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时,维尔德一向严肃的脸上竟然有一丝动摇。
塞斯无声无息地笑了。他狡黠地开口道:“在此之前,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呢?你的回答决定了我可以告诉你多少内容。”
“反客为主了是吧。”维尔德眉毛一挑,“不过我不讨厌。”
塞斯一摊手:“你也可以问他本人。”
“他会逃跑的,显而易见。”维尔德沉思了一会,谨慎地说,“我们是搭档,曾经是。搭档对塔克斯的意义……”
“我明白,”塞斯叹了一口气,“大概22年前,他在尼布尔海姆执行最后一次任务,从此失踪了。”
“对。”维尔德的嘴唇抿得紧紧的。
“你们没有怀疑过这件事情吗?”塞斯问。
“当然有,但我想不通,到底遇到什么情况,才会让他即便活着也不来见我们。”维尔德说,“如果他死了,真的是因为该死的实验事故?”
“查过当年的参与人员吗?”塞斯又问道。
“一个塔克斯的失踪当然引起不了当局的兴趣,”维尔德皮笑肉不笑地说,“也不能用枪指着脑袋问当时发生了什么吧。”
“你可以试试,”塞斯提议道,“至少叔叔的确被宝条的子弹结结实实地来了一下。”
“你说什么?!”维尔德的音调突然变高了。
“文森特·瓦伦丁因宝条偷袭,几乎命丧当场,”塞斯看着维尔德微微颤抖的手,说,“我从头到尾讲一遍吧。”
维尔德静静地听着,只在期间适时地提出了几个问题。
听完后,他低着头,沉默不语。
塞斯也没有催促,打量着塔克斯的办公室。
“虽然细节和逻辑没有出错,”维尔德忽然问道,“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呢?”
“你尽管可以找宝条或者叔叔求证,”塞斯无所谓地说道,“反正叔叔快来了吧。”
维尔德盯着他:“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文森特告诉你的?”
“差不多。”塞斯模棱两可地说。
维尔德的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现在该谈谈你自己了吧?”
“不是克隆,又是完美的对应。”塞斯说,“这像什么?”
“就像世界上出现了不同年龄的同一个人。”维尔德诺有所思地说,不过显然他早就隐隐有些猜测了。
塞斯的笑容更深了:“你觉得,放下科学因素,什么原因会导致这个情况?”
维尔德抽动着嘴角:“盖亚,这更像是雷诺他们喜欢的话题啊……”
塞斯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总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维尔德没有表态,只是忽然说道:“比起刚见面乖孩子的样子,还是现在的你更有意思。”
“蒙承夸奖。”塞斯回道。
不一会,曾敲门进来了。
“带他去休息室,剩下按之前说的办,”维尔德说,“对了,最近几天或许有客来访,找人去接待一下。”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帮我?” 塞斯突兀地问道。
“萨菲罗斯有这么重要吗?还是说,一开始就没有第二个选项?”
“就当是心血来潮吧。”维尔德淡淡地说。“也许你更愿意相信,这是塔克斯的战略安排?”
“最好真的是这样。”塞斯冷冷地哼了一声,跟着曾出去了。
只留下维尔德看着桌上的合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米德加的夜风还是有些冷。
雷诺拉了拉西服的衣领,跺着脚骂骂咧咧道:“就不能把西装做得再厚实一点吗?”
“或许你第一步应该考虑,把衣服穿戴整齐。”鲁德站在背风处,悠哉地说。
“免谈,这是个性。”雷诺想也不想地答道。
“可以提议让主任给塔克斯多添几种工作服。”鲁德说。
“不管哪种都好贵,”雷诺吐舌道,“而且,穿着冲锋衣的塔克斯?好奇怪。”
“加个外套就够了。”鲁德秉持着实用主义,说。
“一个个都要半个月的工资……”雷诺哀嚎道。
“你平时是这么关注工资的人吗?”鲁德毫不留情地说。
“那也得有时间花才行。”雷诺随口说。
忽然之间,他们都不说话了。
他们站在阴影里。清澈的月光照亮了贫民窟的游乐园,掩盖了一切不堪、贫穷和粗陋。
此时白日的喧嚣已经远去,只留下一些流浪汉和各种属于黑夜的人。理所当然的,没有人对他们投来哪怕微小的一瞥。下层的好处。
“今晚他会来吗?”雷诺问道。
“他答应今天来的。”鲁德说。
“不知道会不会打一架。”雷诺出神道。
“我们拐走了他的孩子。”鲁德提醒。
“是曾和西斯内,”雷诺纠正。他蹲了下来,用手支着膝盖,“传奇塔克斯啊……”
“一听就不好打。”鲁德客观地说。
“但要打的时候还得打。”雷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是啊,要和传奇塔克斯对战了,高兴不?”鲁德用一如既往的语气说。
没等雷诺说话,一个声音忽然说:
“反正我不是很高兴。”
雷诺和鲁德同时往声音来源望去。
月光下,仿佛凭空出现了一个人。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又旁听了多久。
“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 男人开口道,猩红的瞳色仿佛在燃烧。
他顿了顿,稍微犹豫地说:“请转告出暗号的人,他的手艺真是一如既往的愚蠢。”
“你自己说给他听吧。”雷诺干巴巴地接道。
——————————————————————
最近画了张新封面......
Chapter Text
想象一下一对阔别二十多年的搭档、老朋友和亲人重逢的场景:
如果这是一部三流爱情电影,他们可能会用勒得对方喘不过气的力气,紧紧拥抱在一起,泣涕涟涟;
要是在硬汉式侦探小说,他们得相遇在一家有着美女、醉汉的酒吧,喝着一杯参水的威士忌,在转来转去的特写镜头和被人声完全盖过的爵士乐里,说这些年过得糟透了或者好极了;
当然人们或许更乐于见到的是,他们谈笑风生,然后下一刻不约而同掏出枪,正指着对方额头——
反正这些和文森特·瓦伦丁没有关系。
他只是推开门,矜持地点点头:
“你好,维尔德。”
维尔德的笔在听见敲门声时,就停止了转动。
此时他站了起来。
“这么多年没见,你就和我说这个?”
维尔德一时有些失语,最后无奈地说。
“那么,晚上好?”文森特的眼睛狡黠地眨了两下。
“真该庆幸当年没有被指派谈判的任务。”维尔德说。
“事实上我们把护卫任务也做得一团糟。”文森特接道。
“只有一次,”维尔德抱怨着,“要不是你连笑都不笑一下,我们的任务成功率就是百分之一百了。”
“半斤八两,”文森特抱着胳膊,“你应该先去照照镜子,看看谁才是吓哭小孩的那个。”
他们毫不相让地注视着彼此。
沉默片刻后,不约而同地噗嗤一笑。
“我们真的有好长时间没见了。”维尔德怀念地说。
“有二十多年了吧?”文森特回道。
“二十二年。”维尔德纠正,“确认失踪多花了一年。二十三年了。”
“你老了,”文森特低声说,“头发也快白完了。”
“你还和从前一模一样。”维尔德说。
文森特的嘴角抽动了几下,没有说话。
“要不是这次调查塞缪尔·瓦伦丁,你还想再藏多久?”维尔德悲哀地问道。
“有人说,塔克斯的选择永远都是情不得已。我想说话的那个人也是个塔克斯。”文森特只是说,“看看我的样子,维尔德,看看我经历了什么。”
他伸出一直藏在斗篷下的手,挥了挥,好让维尔德看清楚。
“如果你想让我为之前的事情道歉,我会的,”文森特叹了一口气,又正色道,“但关于塞斯,那不是关于我一个人的,我不能退让。”
维尔德盯着文森特重新缩回去的左手,确切地来说是宛如动物般锋利的爪子,想要说些什么,又陷入沉默。
“我知道,”最后,维尔德开口道,“所以我花了那么多天等你来,甚至为了让你不和塔克斯打起来煞费苦心。”
“那条短信,简直就像敲诈勒索似的,某种意义上也的确是,”文森特瞥了一眼维尔德,“‘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你现在还是这么喜欢这句话啊。”
这句被用作接头暗号、看上去莫名其妙的句子,出自文森特失踪前,他们一起给维尔德出生不久的女儿菲利西亚挑的童话书。
当时维尔德觉得这句话很有意思,还很遗憾乌鸦的眼睛不是红色的,不然就和文森特一样了——
文森特为什么像写字台?多有趣。
文森特表示红色眼睛的乌鸦要找白化的乌鸦,但白色的乌鸦和自己并不匹配,所以是盖亚不想让这句话成立。
不过文森特没有亲眼看见它被使用的那天:它对一个婴儿来说太难了。
“菲利西亚现在还好吗?”文森特问道。
“她……”维尔德的脸沉了下去,“有机会和你说吧。”
文森特几乎一下子就明白没有好事发生。他想了想,挤出了一句话:“我等那一天。”
“谢谢。”维尔德勉强笑了一下。
“我猜你应该很好奇,为什么我没有把塞斯交给宝条?”他转移了话题。
文森特歪着头,仿佛他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有人会指望从塔克斯嘴里听到他如此行动的原因吗?”文森特反问道,“我更希望知道,我们需要为此付出多少代价。”
维尔德没有理会文森特。
“作为塔克斯的主任,我必须为每一次行动负责。”他近乎喃喃自语地补充道,“每一次。”
此刻,文森特忽然意识到了时间的流逝和自己错过的岁月。他悲哀地注视着自己的老朋友。
塔克斯没有退休。塔克斯至死都是塔克斯。
23年过去了,意味着他们的同期应该全都消失了。他曾经的搭档如今也成了所有塔克斯的庇护者,不再是那个会在任务结束后,一起蹲在路边吃冰淇淋的菜鸟塔克斯了。
他回忆起自己一路上看见的年轻的塔克斯,知道眼前这个沧桑的男人背负的不止是一件件任务,还有所有塔克斯的命。
“继续,我想知道。”他顺着他的意说。
“神罗那个老家伙,你在的时候,虽然称不上好人,但也不算坏人。”维尔德说,“这些年塔克斯的活也越来越……”
他抿着唇,不说话了。
文森特了然地点点头:“小神罗岁数也差不多了吧?”
“把权力拱手让人?”维尔德嗤之以鼻,“即便是自己的儿子,他也不会放手的。”
“我听说史卡蕾特和海德格尔的行事都很张扬。”文森特继续说。
“帕尔默能留任真是一个奇迹。”维尔德接道。
“没有一个看得过眼的?”文森特问。
“里维·图伊斯蒂?”维尔德说,“在老神罗前面根本说不上话。”
“拉扎德呢?士兵主管?”文森特说。
“他的身份。”维尔德耸了耸肩。
他们默契地没有提到宝条。
文森特环视房间一圈:“我们说这些没问题吧?”
“事实上,当我们询问高级职工,他们对公司、对公司主管、对五台战争的看法,”维尔德用半开玩笑地语气说,“如果他们告诉我们,无事发生,一切都好,或许我们还要对此保持警惕——除了那些发疯似地,跟着宣传部胡言乱语的蠢货外。”
文森特若有所思:“所以你想借助个人的力量?我和塞斯作为外援还不够格吧。再说,个人的力量是很有限的。”
“起码你们拥有自由,”维尔德眯起眼睛,“而且,你们还撬动了另一个人。”
“谁?”文森特的手不由地攥紧了。
维尔德笑了。
***
萨菲罗斯漫不经心地从直升机的窗往外看。
那些树,那些河流,它们出现,由点连成线,疯狂地舞动,然后消失,被黄色的戈壁吞噬——就像无可挽回的命运一样。
萨菲罗斯不知道自己正在想什么。他甚至有些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跳上这辆直升机,对驾驶员说,快,用最快速度到米德加。他只记得,杰内西斯拍着他的肩膀,说他这里就交给他了。
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萨菲罗斯,让他们好好瞧瞧。杰内西斯露出他标志性的、肆意又带着些轻蔑的笑容,说。帮我转告塞斯,他调的酒很好喝。
他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消息。身处战场,很多事情他无法决定。
他很忙,忙着整理情报、排兵布阵、安抚伤员,然后上前线。作为特种兵,他能做的不止有冲锋:没人会让一个一等兵去冲锋。
他能做的事情太多了,忙得晕头转向。
他不想停下来,也没法停下来。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他的头上。遥远的尼布尔海姆,一个可怜的孩子被虎盯上了。而他深信,如果他全身心投入工作,他就能从虎的手下保护那个孩子。
然而这一切在一个瞬间全变了。
当他终于能够打开PHS,他看到一个难以置信的消息:孩子被带走了。
萨菲罗斯木楞楞地盯着PHS。
他的脑子一瞬间一片空白。他很少这样,即使面对最强大的敌人,他也能在第一时间开始思考对策。
他看见文森特的消息,这反而让他更加——不安。
盖亚,如果可以,面对宝条的人,只有他一个人就够了。他知道文森特可能不在意,只是不希望他再回想这一切。
塞斯,那么小,好不容易挣脱命运,如今又要回去。这一切本该都可以避免的。
都是他的错。萨菲罗斯咬紧下嘴唇,几乎要渗出血来。他不该相信宝条的。
宝条不是一个有良知的人,但他明白适当的奖赏能让实验更加顺利。萨菲罗斯本以为他能像往常一样,遵守最基本的承诺。他低估了一个完美的“萨菲罗斯复制体”对宝条的诱惑。
要是他还在米德加,宝条也没法这么轻举妄动;可他总是要外出出任务的,所以这是一个无法避免的陷阱。想到这,萨菲罗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塞斯应该已经到米德加了。接下来怎么办?
安吉尔之前去尼布尔海姆的时候,其实就可以休假了——他是为了帮忙才把假期延后的,现在已经回巴诺拉了。
杰内西斯?他的确在神罗。问题是负责他的科学家是霍兰德,他没法去宝条那边查看情况,那里的人不会让他进去的。为了杰内西斯的未来,不能用太激进的手段……
剩下的……
只剩下他自己了。
可他在战场。
萨菲罗斯头疼地揉揉鼻梁。
他看了看钟,休息时间不多了。
于是,他想了想,在一个群聊里发出一条消息:
塞斯被带到神罗了。
他合上PHS,疲倦地闭上眼睛。他已经两天没睡了。
消息提示音滴滴地响了起来。
杰内西斯:宝条那个老家伙终于下手了?
安吉尔:‘终于’……杰,这么说不合适吧
杰内西斯:别咬文嚼字了。塞斯在科学部里不会有好结果吧?
萨菲罗斯:是的
杰内西斯:所以当务之急是把他弄出来
安吉尔:现在只有你在神罗吧?难道你想一个人冲进去?
杰内西斯:那必然是不可能
杰内西斯:还有一个办法
杰内西斯:萨菲罗斯,你回来
萨菲罗斯:……
安吉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杰内西斯:他在宝条那边畅行无阻,而且宝条对他也没那么防备,刚好
安吉尔:问题是他在五台!
杰内西斯:有什么关系,我替他不就好了?
萨菲罗斯:杰……
安吉尔:你打算怎么说服拉扎德?他刚去五台没几天吧
杰内西斯:总有办法的,相信我
杰内西斯:我这去找拉扎德
萨菲罗斯:谢谢
杰内西斯:有结果我就通知你
杰内西斯:记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杰内西斯:放手去干
安吉尔:别听他的……
安吉尔:掌握分寸
安吉尔:我准备给你们带特产
安吉尔:我不想看见有人没机会分到了
萨菲罗斯:好
虽然这么说,萨菲罗斯捏紧了PHS,默默对安吉尔说了句抱歉。他已经做好了接受任何结果的打算。
总之,就这样,萨菲罗斯踏上了返回米德加的直升机。
*《爱丽丝梦游仙境》刘易斯·卡罗尔
Notes:
没想到重生这么快就上PC了......
预购已经完成了,等着玩完游戏看我吃了多少书)
Chapter 31: 鸟当奋争出壳
Summary:
本章又名:霜之哀伤)
Chapter Text
在神罗的直升机上,萨菲罗斯补了一个觉。
半梦半醒间,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萨菲,你应该多读书。
我有在进行必要的阅读。
都在读什么?
科学前沿期刊,报纸,神罗公文。
……也行。但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指的是小说、诗歌、散文,社科类也不错。你有读过吗?
LOVELESS。其他的……没有。
如果不是杰内西斯,你也不会读吧。
我不反对。
你可以尝试一下别的。
平时闲暇不多……
萨菲……我想你明白,不管是你还是我,我们的成长环境都算得上“与众不同”,对吗?
世界不只是我们一直看见的样子,它是多元化的、多样化的。
虚构类文学可以告诉我们这一点。
……我不否认。
然后,它能帮助我们从不同的视角看待问题,“就像给感官做一台奇妙的除障手术,让人变得更加敏锐”,“揭去世界的遮罩,让生命变得更强烈”*,是不是很吸引人?
你甚至去引用书籍了。
没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可以提高你的共情能力。
我明白。
如果我不答应,你会一直说下去,对吗?
我会让你知道名为“萨菲罗斯”的是多么固执的生物。
我投降。我答应。
神罗将军的投降!让我截屏纪念一下。
请千万不要。我要撤回消息了。
不行!你答应我了!
我不会食言的。
(撤回消息)
真是固执。你知道我不会乱发消息的。
我知道。然而名为“萨菲罗斯”的都是非常固执的生物(笑)。
败给你了。
放心好了,我会陪你一起看的。
你要是乐意,我们甚至可以连麦读书。
谢谢,我拒绝。那太奇怪了。
好吧,其实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我们可以看同一本书。
顺带一提,我最近最喜欢的一段话是——
塞斯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萨菲罗斯只记得一个朦胧的印象,便沉沉睡了过去。
***
萨菲罗斯大踏步地前进着。所有人纷纷让出一条路。
他把这归结于上战场的后遗症,而不是他低沉的脸色。
萨菲罗斯径直走向科学部。
今天的科学部似乎比往常还要繁忙,所有人都马不停蹄地干着活,各种设备不断地被运进来、抬出去。
萨菲罗斯扫视一圈,没有看见宝条。
他拉住一个年轻的研究员,问道:“宝条在哪里?”
那个年轻人似乎吓了一条,结结巴巴地说:“将、将军,您怎么会在这里?”
萨菲罗斯没有回答,只是又问了一遍:“宝条在哪里?”
“宝条博士在完成一项重要的实验,没有结束前拒绝访问。”年轻人似乎镇定下来,说道。
“我有急事找他。”萨菲罗斯说。
“可他现在……”年轻人犹豫地说,“如果不遵守他的要求,我们都会有麻烦的。”说到这,他似乎打了一个寒颤。
“你不觉得,他要是错过了我,反而更加麻烦吗?”萨菲罗斯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年轻人迟疑片刻,终于开口:“您说的是。我这就领您去。”
萨菲罗斯跟在年轻的研究员后面,穿行在狭窄的通道里。
“博士现在在的实验室离这里有一点距离,需要走上一会……”年轻人歉意地说道。
“没关系。今天怎么这么热闹?”萨菲罗斯问。
“哦,听说一个珍奇的实验体就要被送来了,所以订购了新的设备,”年轻人口无遮拦地说,“我猜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动物吧。”
那是一个人。萨菲罗斯在心里厌恶地说道。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继续问:“宝条这次为什么在那么偏远的实验室?他不是一向喜欢中央那个大的吗?”
“博士不喜欢我们过问他的项目,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年轻人想了想,“似乎是因为比较危险吧,之前的实验都没有成功,他发了好大的火。”
“我看他这次心情还不错,据说即将来的实验体对推进实验进展很有帮助,或者别的什么的,我不知道。”年轻人说。
“对了,这些您可千万别和博士说。”年轻人慌忙补充道,“也别提是我说的。”
萨菲罗斯若有所思地瞧了他一眼:“你是今年新来的?”
“没错,我刚毕业,能被神罗录取真是像做梦一样啊……”年轻人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
“其实我刚开始是想参军的,”他滑稽地比了一个军礼,“家里不让,我身体素质也不行,我以为我只能放弃了,没想到学的专业和科学部正好对的上,就进来了。”他感慨地说。
“一会您能给我签个名吗?‘致内森·里德’,请务必这么写。”里德的眼睛闪着光。
“有机会吧。”萨菲罗斯说。
“好的,如果我在走廊上和您问好,您会回应我吗?”里德问。
“应该。”萨菲罗斯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要不是即将面对的人和事,他可能会笑得更加自然吧。
“到了。”里德指着紧闭着的实验室门对萨菲罗斯说,“按边上的门铃,就可以让博士远程开门了。”
“抱歉,我去按的话,宝条博士会生气的,只好请您自己去了。”里德挠了挠头。
萨菲罗斯说:“没关系,多谢,你可以先走了。”
望着里德挥手离开的背影,萨菲罗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第一份工作不合适自己,是很正常的。”
里德看上去有些疑惑,还是大声地说:“我会考虑的,非常感谢您的建议!”
萨菲罗斯按了三遍门铃。第四声时,终于接通了。
“谁?”宝条的声音透过话筒,听起来有些失真。他的不耐烦似乎也因此削减了。
“我。”萨菲罗斯平静地说。
有一瞬间,宝条迟疑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宝条说,“不是应该在五台吗?”
“遇到了一些紧急情况,”萨菲罗斯简短地说,“我猜你应该不喜欢别人帮我检查身体吧?”
“说得不错。”宝条咯咯笑了起来。很刺耳。“进来。”
滴地一声。门打开了。
萨菲罗斯眯着眼睛,盯着逐渐打开的狭小的甬道,觉得它像一道地狱之门。
穿过长长的走廊,就是一个较大的房间。
两侧都是培养皿,里面各种畸形的实验体正安静地悬浮着。
宝条就在房间尽头的桌子旁,背对着门,聚精会神地做着实验。没有其他人。
桌子上摆放着各色仪器,在惨白的灯光下散发出不祥的征兆。
萨菲罗斯故意把脚步放重些。
宝条抬起头:“先等一会。”
“你很少来这边。”萨菲罗斯打量着房间的陈设,说。
“不经常。”宝条轻哼了一声,“很在意?”
“也不是。”萨菲罗斯说。
两人一时无话。萨菲罗斯看着宝条娴熟地把一个烧杯里的液体倒进试管中,动作赏心悦目,无可挑剔。
“五台那边出什么事了?”宝条率先问道,“没有东西可以阻止萨菲罗斯吧?”他自负地说,仿佛说得不是萨菲罗斯而是他自己。
“或许有的。”萨菲罗斯慢吞吞地说,“听说最近要来一个新的实验体?”
宝条的动作一顿。他若无其事地说:“和往常一样。塔克斯发现了一些新素材。”
“那个素材不是动物,而是人吧。”萨菲罗斯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说道。
“谁知道呢。”宝条说,“你从五台回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他略带责备地问。
“替你去的是拉普索托斯吧,”他尖酸地接着道,“要是他立了大功可不得了。”
“霍兰德会笑得飘到天上去?那有什么关系,他还要什么建树?”他说,声音逐渐低了下来,像是在喃喃自语,“他能有什么建树?”
萨菲罗斯忍无可忍地握住拳:“你带走了塞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宝条说。
“你觉得我在战场,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吗?”萨菲罗斯尖锐地说道。
宝条转过身,瞥了萨菲罗斯一眼,慢条斯理地说:“我的孩子,保持冷静。谁让你养成了这么暴躁的习惯?”
“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宝条的声音犹如毒蛇一般滑腻,“再说,如果我带走了他,也是你没有遵守和我的约定。”
“你应该在五台战场,而不是在这里质问我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情。”宝条假笑着。
萨菲罗斯冷冷地盯着他。“我不傻,宝条。”他干涩地说。
“没人会质疑你这一点,”宝条轻柔地说,他的轻柔令人毛骨悚然,“现在,乖乖工作,只要你履行承诺,我也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所以,塞斯的事和你无关?”萨菲罗斯眉毛一挑。
“当然,当然,或许是那些塔克斯特立独行呢,”宝条随口说道,“我只专注于科学。没有别的话,就做你该做的事。”
说完,他举起手里的试管。灯光下试管里的绿色液体犹如拥有了生命,一明一灭。宝条陶醉地打量着,现在他没有半点心思在萨菲罗斯身上了。
萨菲罗斯沉默不语。
他注视着宝条的背影,眼睛隐晦不明。
终于,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缓慢开口道:
“塞斯曾经和我说,他有一段很喜欢的话。”
“什么?”宝条头也不回地随口接道。
“鸟奋争出壳。”*
萨菲罗斯的声音清晰而有力。他放轻了脚步,一步一步朝宝条走去。
“蛋就是世界。”
每说一句,他就离宝条近一分。
“谁若要诞生,就必须毁掉世界。”
宝条的注意力终于稍微集中了。他想要回头。
“鸟飞向神。神叫——”
萨菲罗斯的手刀快准狠地朝宝条脖子劈去。
宝条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晕倒在地。试管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萨菲罗斯面无表情地看着瘫软的宝条。
“神叫阿布拉克萨斯。”
至此,语句终于拼凑完成。
萨菲罗斯径直走向桌子。桌面上有一个非常显眼的红色按钮,标着“危险”的字样。
他没有理会,径直按了下去。
做完后,他瞧了房间角落的监视器一眼,便离开了。
想必过不了多久,培养皿里的实验体就会重获、或者说第一次得到自由吧。
***
另一边。塔克斯休息室。
塞斯的肩膀上披着一条毯子,手里握着一杯热可可。
他死死地盯着墙上的屏幕。屏幕正连接着科学部某一间实验室的监控器。
*1. 《一间只属于自己的房间》弗吉尼亚·伍尔夫
*2.《德米安:彷徨少年时》赫尔曼·黑塞
Chapter Text
“哔——”地一声轻响,屏幕瞬间被掐断了。
塞斯面色不善地朝门口看去。
一个红发的女人正端着一个托盘,单手把遥控器放进衣兜里。
塞斯几乎是一眼就认出她就是之前和曾在一起的塔克斯。细瞧之下她真的非常年轻,比塞斯大不了几岁。黑西装让她显得比实际年龄更加成熟。
“抱歉打扰你的兴致,但接下来的内容就不太适合小孩子了。”女人轻快地说。她走到塞斯对面的沙发,“可以坐在这里吗?”
“请便。”塞斯嘟哝道。
“关于之前再尼布尔海姆的事,真是对不起,”女人有些局促地说道,“我叫西斯内,这个就当作一点小小的补偿吧。”
她把托盘放在茶几上,朝塞斯推了推。托盘里是一碟卖相很不错的曲奇饼干,还有一杯牛奶。
“如果担心有问题的话,我可以先试毒的。”西斯内观察着塞斯的表情,说。
“谢谢,一会再吃。”塞斯勉强地笑了一下。紧接着,他又问道,“宝条怎么样了?萨菲呢?”
“宝条正在手术中,至于将军——”西斯内还没说完,门铃又响了。
雷诺率先走了进来,侧身一让,露出后面的人影。
萨菲罗斯。
塞斯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
他的嘴唇哆嗦着,瞪大了那双绿眼睛。
两位红发的塔克斯交换了一下眼神,默契地、安静地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塞斯和萨菲罗斯。
萨菲罗斯微微低着头,站得笔直,银色的头发在灯光下仿佛惨白的月光。
塞斯从未见过这样的萨菲罗斯。他看上去异常疲倦,毫无生气,沉默地拒绝所有人的靠近。
“……萨菲?”塞斯怯生生地,低声开口道。
萨菲罗斯只是盯着塞斯,不说话。比塞斯更绿、更妖冶的瞳孔宛若一潭碧色的死水。
忽然之间,那水活过来了。
萨菲罗斯向前走了几步,越走越急,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
他做了一个塞斯意想不到的举动——他紧紧地拥抱住了塞斯,力度大到让塞斯有些喘不过气来。
塞斯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回抱住年长的自己。
“没事了,没事了。”塞斯一下一下轻轻拍着萨菲罗斯的背。
萨菲罗斯的头发拂过他的面颊,毛绒绒的。
“对不起,我来晚了。”萨菲罗斯的声音干涸嘶哑。
或许是塞斯的错觉,他总觉得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即便他能确定的只有沐浴剂的芳香。
塞斯没有理会。“能来就已经很好了。”他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萨菲罗斯只是梦呓一般,机械地重复着。他把头埋在塞斯的脖颈,塞斯看不清他的表情。
“别像叔叔一样一直道歉,”塞斯含糊不清地说,“你不欠我的。”
萨菲罗斯反而抱得更紧了些。
“我明明能够更早发现的。”他小声道。
“对手可是宝条,这是没有办法的。”塞斯抬头看着天花板,顶部的吊灯渐渐和手术台的无影灯重合在一起。
他似乎想笑,最后却仅仅扯动了一下嘴角。
“这是没办法的啊……”
他们沉默地拥抱了一会。
松开手时,萨菲罗斯显得不太自在。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稍微没控制住自己。”
“没关系。”塞斯往边上挪了挪,示意萨菲罗斯坐在他身旁。
“听说你刚从战场回来?”他问道,把桌子上的牛奶递给萨菲罗斯。
“谢谢。”萨菲罗斯接过牛奶,气势惊人地把牛奶一饮而尽。在塞斯惊讶地注视下,面无表情地补充了一句, “只是24小时没有进食了而已。”
“难怪看起来这么疲倦的样子,” 塞斯不赞同地说,“你吓到我了。”
萨菲罗斯顺从地继续接过塞斯递来的手帕和饼干,抱着曲奇盘子嚼了起来:“没什么问题,我在直升机上有睡过。”
“那之前呢?”塞斯危险地眯起眼睛。
萨菲罗斯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说:“48小时没有睡眠。”
“你不用那么着急的。”塞斯说。
“文森特一个人,我放心不下。”萨菲罗斯接道。
听到这里,塞斯轻哼一声:“不准反驳,一会吃完东西乖乖睡觉。”
萨菲罗斯好像嘀咕了什么,最后说:“好吧。”
一时间,房间里仅有饼干被咬碎的脆响。
塞斯把手里的热可可杯子转来转去。
“我没想到,你还会记得。”塞斯突然说道。
“什么?”萨菲罗斯陷在沙发里,懒洋洋地说。
塞斯瞥了他一眼,简短地说道:“这间屋子可以看监控。”
萨菲罗斯又把一块饼干送到嘴里。
“你是真的不想说吗?”塞斯问道。
“他绑架了你,欺骗了我。”萨菲罗斯盯着那块黑漆漆的屏幕,不看塞斯。
“你杀了他。”塞斯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说道。
“他应该付出一些代价。”萨菲罗斯漠然地说。“再者,也不一定呢。”他阴恻恻地补充道。
但他们对结果心知肚明。
“我……”塞斯张了张嘴。
一瞬间,塞斯的表情变得非常复杂:懊恼,愤怒,喜悦,无可奈何……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近,时间太短,萨菲罗斯根本没有注意到。
“我知道了,”塞斯五味杂陈地叹了一口气,“一会别忘记睡觉。”
“好。”萨菲罗斯答道,几乎是依偎在塞斯身边,“对了,杰内西斯要我转告你,说你调得酒很好喝。”
“总觉得这话他以前是不是说过……”塞斯嘟哝道。他想了想,又说,“让他想好下一次喝什么,有机会的话我请他喝一杯,算欠他一个人情。”
“要欠也是我欠,不用多费心。”萨菲罗斯小小地打了个哈欠,“请他吃一顿饭就好了。不过他本人大概更想看热闹。”
“你竟然在这件事上这么……娴熟。”塞斯眉毛一挑。
“多亏他们教得好。”萨菲罗斯假笑了
一声,揶揄道,“如果杰让你用笨苹果果汁调酒怎么办?”
“让他提前说,我去研究一个方子出来,”塞斯托着下巴,半认真地说,“要么凑合着用罐装的果汁,要么想办法给我带新鲜的笨苹果。”
“或者他自己琢磨出笨苹果的保存方法。”塞斯的眼睛里闪着恶作剧的光,“毕竟笨苹果果汁是他研究出来的,再开发一个也没问题吧。”
“之前我也说他放弃笨苹果研究太可惜了,”萨菲罗斯有些委屈地说,“结果他让我别多管闲事。”
塞斯意味深长地看了萨菲罗斯一眼:“你是不是没有看过杰内西斯的获奖感言?”
“没有,植物图鉴上不会写这个。”萨菲罗斯答道。
“可以去查查。但他要是这么回复你,也不想让你知道吧。”塞斯说,“这事由本人告诉你会更有意义。”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在生日那天要挟他,把他灌醉撬出来也行。”塞斯开玩笑道。
“灌醉啊……把一个特种兵灌醉的难度……”萨菲罗斯嚼饼干的动作一顿,“等等,未成年人不是不能喝酒吗?”
“哪有这么多讲究。”塞斯吹了一声口哨。
“宝条一直不让我喝酒来着……”萨菲罗斯幽怨地说道。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提起了什么,闭口不言了。
塞斯沉默了一会。“没关系,再也没有人会禁止你做这做那了。”他轻声说道。
“也是,”萨菲罗斯的笑容微乎其微,“我们自由了。”
“完全没有实感呢。”他说。
“是啊。”塞斯用同样的音量附和道。
他放下一直捏在手里的杯子,从边上的桌子上随便拿了一本书,然后又坐了下来,把自己靠在萨菲罗斯身上。
“鸟应当飞向神……”塞斯摩挲着书的封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谁知道,”萨菲罗斯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还有更糟糕的局面吗?”
于是文森特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银发的将军身上盖着条毯子,睡得正香;塞斯正努力充当一个合格的抱枕,一动不动,翻看着手里的书。
见到文森特,塞斯指指身边的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文森特沉默地点点头。谁知下一秒,萨菲罗斯便悠悠醒转。
“好久不见 。”萨菲罗斯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倦意。
“的确。”文森特说着,坐在他们边上的沙发上。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塞斯问道。
“刚刚接到消息,”文森特面无表情地说,“宝条因重伤不治身亡。应该再过一会,就会发布正式公文了。”
塞斯的书掉到了地上。他仿佛长抒一口气,整个人瘫软下来。萨菲罗斯握住他的手。
“那么对我的处置呢?”萨菲罗斯问。
“这件事情被定义成,”文森特慢慢地说道,“宝条博士长期辛劳工作,在实验中误触开启培养装置的按钮,不幸被实验体攻击致重伤。”
“至于你嘛,”文森特耸耸肩,“虽然拉普索托斯一等兵有问拉扎德部长批下手续,但你这次也算擅离职守,需要一定的惩罚以示警告。”
“主要是不利于军心,”文森特补充道,“接下来三个月你要留任米德加,不允许外勤。”
“基本没有变动啊。”萨菲罗斯若有所思,“科学部那边新的部长选出来了吗?是霍兰德吧。”
文森特神秘地一笑:“霍兰德被选为副部长了。”
萨菲罗斯惊讶地一挑眉。
“这次事件也暴露出科学部在实验安全上的不足,”文森特一本正经地说,“所以塔克斯要求彻查科学部的实验器材、实验体和必要的程序,以防止再一次出现意外使神罗失去宝条博士这样的人才。”
“在执行完毕之前,科学部将不会任命下一位部长。”
“执行完毕之前……或许我们将永远没有科学部部长了,”萨菲罗斯抱着胳膊,古怪地说,“这就是塔克斯的目的吗?”
“至少维尔德是这么和我说的。”文森特道。
“那我们呢?叔叔,”一直沉默着的塞斯开口了,“塔克斯有对我们提出什么要求吗?”
“塔克斯似乎想改善和士兵之间的关系。”文森特斟酌了一下,对萨菲罗斯说。
“他应该找拉扎德。”萨菲罗斯一摊手,“我没有选择任务同伴的权力。”
“维尔德认为,一等兵的态度能一定程度改变底下士兵的看法。”文森特的音调里没有任何的起伏,更像是在背诵。
“我明白了,”萨菲罗斯生硬地说,“我会尝试的。”
“然后——”文森特转向塞斯,有些歉意地说道,“我会作为塔克斯的编外人员。”
“如果塔克斯那边有什么要求,我必须去帮忙,”他干巴巴地解释道,“我想维尔德也不会有那么多事情需要我。”
塞斯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对我呢?我需要达成什么条件?”他问道。
Notes:
简单介绍一下2025年的更新计划:
1. 下周五、即1月3日,是某作者的生日,加更一发,周六正常更新;
2. 1月10日后,除夕前、即1月28日前,会把最后一个大日常章更新完,加更次数待议。总之文末会交代下一章更新时间;
3. 1月23日RB上PC端,某作者打算玩完RB后修改大纲,然后这篇文章就该进行冲刺了——
除夕后开启最后一个大章。目前某作者也不知道会到多少章,寒假能更多少是多少,视具体情况再说吧,因为明年上半年会很忙;希望这篇文能平安落地,顺利完结......
Chapter 33: 塞斯
Summary:
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
忽然想起来以前背的翻译:心中郁结之气难以抒发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文森特为难地看着他。
“他们需要一个孩子做什么吗?”萨菲罗斯率先说道,“说实话,如果不是把你扯了进去,他们根本没法找到突破口,获得今天这个局面。”
“我说的对吗,文森特?”萨菲罗斯的语气轻飘飘的,然而没人觉得他不是认真的。
“的确。”文森特点点头,“西斯内不是还找你赔礼了吗?”
“可是……”塞斯攥紧衣角,仍然有一些犹豫。
“他们布了一个局,我可以心甘情愿地跳下去,”萨菲罗斯接着说。他话锋一转,“但你是无辜的,从头至尾都是,不要怀疑这一点。”
文森特默不作声地拍拍塞斯的肩膀。
塞斯的手握紧,又松开。他咬着嘴唇,艰难地开口道:“我明白了。”
“还有一件事,”文森特似乎想让氛围轻松些,换了个话题,“我们的身份问题,有了新的进展。”
“他们把我原来的身份从死亡改成了失踪,以防需要用到;又补办了一张出生年份更符合我现在外貌的证件,”文森特说,“塞斯的话,他们把你原来的那张假身份证完善了一下,至少以后乘坐交通工具,或者去米德加都不会有问题了。”
“那很好。”塞斯虚弱地笑了一下,“省了一大笔钱。”
“至于你和萨菲罗斯,”文森特比划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太多地方需要用到萨菲罗斯的身份了,尤其是宣传部,所以只能暂时搁置了。”
“我能想象粉丝俱乐部那边会出现什么景况,”萨菲罗斯揉揉额角,“顺带一提,塔克斯怎么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尤其我和塞斯?”
“名义上我是塞斯的叔叔。他们甚至还伪造了一个户口本,”文森特模棱两可地说,“打算把你们写成兄弟。”
“哇哦。”萨菲罗斯有些揶揄地说,“很明智的决定。”他煞有其是地点点头。
塞斯的脸腾一下就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反正我是不会叫你哥哥的。”他抱着胳膊,说。
“真遗憾。”话虽如此,萨菲罗斯并没有遗憾的意思。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在米德加再住几天?”萨菲罗斯又问道,“安吉尔快回来了,他很担心你。”他对塞斯说。
“我想尽快回去,”塞斯看了文森特一眼,见文森特没有反对的意思,继续说道,“可怜的克劳德眼睁睁看着我被带上直升机,现在……”
“你们没有通知他吗?”萨菲罗斯皱着眉,问。
“我把一部PHS留给他了,不过我不确定他有没有看消息。”文森特叹了一口气。
“的确,你们应该早点走。神罗最近几天不会太平。”萨菲罗斯说,“我还想如果可以,让安吉尔给你们带一些笨苹果尝尝呢。”
“笨苹果结果时间不固定,你这样要求他,安吉尔也会很为难。”塞斯说,“总会有机会的。”
“总之,”萨菲罗斯站了起来,把手递向塞斯,“要是生活里缺什么,尽管和我说,我会想办法邮寄过来的。”
塞斯盯着那只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嘀咕道:“知道了。”
他握住萨菲罗斯的手,借力起身:
“该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他们乘坐的是塔克斯的直升机。
文森特坐在塞斯的旁边,时不时偷偷观察他的动向。
塞斯靠在窗边,空洞地盯着海面。
夕阳把他绿色的眼睛染成绯红。波光粼粼的金色映在瞳孔里,仿佛燃烧的、不安宁的火焰。
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一切,沉默不言。
至于后来克劳德是如何又惊又喜地迎接他们,塞斯是怎么发现克劳德在短短几天里消瘦了一圈,都是另一回事了。
事情本应该到这里就结束了。
谁知道呢。反正克劳德不这么觉得。
***
塞斯最近很不对劲。
严格地来说,是从米德加回来起。
要说塞斯的不对劲,那更像是一种感觉——塞斯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让人从诸如扣子扣错、做饭时弄混盐和糖、练习时意外受伤这样的细节表现出来。他的活还是一如既往,干得又快又漂亮,但中间一拍的停顿,也足以说明他的状态不佳了。
克劳德本以为是他疲劳过度。毕竟突然被带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担惊受怕好几天,是应该有些虚弱。
可到第五天,他看着塞斯被凯瑟琳小姐叫起来。塞斯犹豫了一下。就在克劳德准备给他提示凯瑟琳小姐问的问题时,他开口道,声音清晰又嘹亮:
“对不起,我身体有些不舒服,今天可以早退吗?”
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中,塞斯背上书包,从教室里离开了。
自始至终,他没有和克劳德有任何一次眼神接触。
克劳德面色苍白地目送着他。
克劳德午休时决定出去看看,他总觉得这会塞斯照顾不好自己。
诚然塞斯只比他大一岁,他能一个人操持好全部的家务,把所有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
但克劳德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想法。他常常觉得,塞斯和他们这些孩子不一样。他说不清究竟是塞斯散发出来的气质,还是一种更玄妙的、灵魂的底色所致。
有时塞斯会一个人静静地待着,织毛线,守着锅子看书,一种奇异的氛围围绕在他的四周——克劳德每次犹豫许久,才会出声打扰。塞斯回话的瞬间,克劳德觉得,啊,他终于回到我们的世界了。这让克劳德既宽慰,又不安。
有一天,他的朋友,会不会就这么乘风离去了呢?
克劳德先去了训练场。其实就是瓦伦丁宅边上树林的一小片空地。
今天这儿安安静静的,没有塞斯的人影。克劳德绕着村子转了一大圈,终于在一个悬崖边看见了他。塞斯坐在岩石边上,双腿悬空,下面是黢黑的峡谷。背包被放在一棵树的底部。
克劳德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在塞斯旁边盘腿坐下。
“我以为你会去训练场。”克劳德说。
塞斯似乎是笑了:“那样就不算身体不舒服了。”
他小声说:“叔叔在家。”
克劳德想起来近期文森特和塞斯之间的氛围也有些微妙。文森特不再天天往山里跑了,可他和塞斯看起来也没有更加亲近。他们总是欲言又止。
克劳德叹了一口气:“你吃饭了吗?”
塞斯摇摇头。
“等着,我去帮你拿过来。”
于是克劳德又摇摇晃晃地走了回去,抱着自己和塞斯的午餐,还带上了水杯,回到塞斯的身边。
“谢谢。”塞斯礼貌地说道。他们在山间的风里,一口一口地啃着冷掉的面包。
“我常常想,人为什么喜欢爬山呢?”塞斯说。从这里能听见谷底溪涧碰撞时、微弱的回响。
“或许只是因为他们没有住在山上。”克劳德回道。他对这片自他出生起,就毫无变化的景色不太感兴趣,所以选择望着天空。至少每一天的云是不一样。
塞斯倒是痴痴地盯着群山。“我喜欢它们。”他说,“亘古不变,或许世界末日那天也是一样。”
克劳德奇怪地打量着他。“你最近怎么了?”想了想,他还是直接问道,“你看上去不太好。”
“是吗?”塞斯无所谓地说。他直接躺在了岩石上,石头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我觉得还行。”
“好吧,或许有一点点不行。”在克劳德质疑的神色中,他说。
克劳德学着他的样子躺下,现在天空就近在咫尺了:“你可以和我说说的。”
“我说不出来。”塞斯闭上眼睛,低声道,“一句都说不出来。”
“那个理由实在……”他咬着唇,尾音消失在风里。
“再给我几天,好吗?我会没问题的。”塞斯几乎是恳求道。
“好吧。”克劳德心软了。
塞斯笑了笑。
“如果我们两个都不在的话,谁能告诉我们今天布置了什么作业呢?”他又说。
“你觉得这是谁的错,”克劳德抱怨道,“请假了为什么要写作业?”
“因为我不想让叔叔知道。”塞斯说。
“真麻烦……早知道这样为什么要请假呢?”克劳德半真半假地说,“小威廉会清楚吧,他一直是个优秀的学生。”
“我实在在教室里坐不住了嘛,”塞斯伸了一个懒腰,“放学的时间找一下小威廉吧。”
克劳德同意了。
接下来几天,塞斯似乎如他自己所说,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在一天训练结束后,克劳德回家的路走了一半,忽然想起来有东西没有拿。
他折返回去,却在另一个方向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塞斯正缓慢地朝山的方向走去。
太阳几乎完全落山了,树林的缝隙间残存着一缕红色的晚霞。天的另一侧黑透了。
塞斯停住了脚步。接下来的一幕,克劳德觉得,他或许会永生难忘:
塞斯扶住一棵树,慢慢地蹲了下来,开始撕心裂肺地干呕。
Notes:
祝自己生日快乐(灬ºωº灬)
希望下一年,一切顺利......
Chapter Text
克劳德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天哪,”他扶住塞斯。塞斯凭着他的支撑,才勉强站着。克劳德快要哭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四处想要找水,结果发现背包里的水壶早就空了,急得团团转。
“放心,你看,什么都没有发生,对吗?”塞斯虚弱地笑笑,“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这不一样!”克劳德几乎是在尖叫。
“你跟我说,你会没事的。”克劳德嘴唇颤抖着。他指引着塞斯坐下,夜风起来了,很冷。
克劳德控诉一般地重复道:“你会没事的……现在呢?”
“对不起,对我失望了吗?”塞斯的眼神游移着,小声说。
克劳德盯着他。然后,他猛地拥抱住了塞斯。
“没有,比起这个——”
“告诉我啊,求求你,告诉我啊……”克劳德哽咽着说,“不要一个人,不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最近,大家都很喜欢拥抱呢,”塞斯仿佛是在感叹着。星星明亮到似乎要刺痛人的眼睛。塞斯觉得眼角有些湿润,“都是星星的错。”他嘀咕道。
“别和叔叔说。”他说。
“宝条死了。”塞斯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宝条?”克劳德念叨了一遍,从记忆里最不想让人回忆起、却极其重要的区域里,把那个名字拽了出来。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时候?”
“之前我被塔克斯带走,就是他要求的,”塞斯抱住膝盖,“不幸中的万幸,塔克斯暂留了我。”
“继续。”克劳德说,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中间发生的事情。他看见塞斯离开了,等待几天后,塞斯和文森特又平安回来了。至于中间的细节,没人告诉他,他也不敢问。
“叔叔来找我了,你猜发生了什么?萨菲也来了。”塞斯的表情不知是喜是悲,“他从战场回来了。”
“看来他很重视你。”克劳德感叹道。
“他第一步就去了科学部,”塞斯说,“找到宝条。发生一些事情后,宝条被他的实验体重伤,不治身亡。”他陈述道。
“我不太清楚,应该是一件好事吧……”克劳德想起在神罗公馆地下室看到的实验体。
“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塞斯轻声说,“从各种层面都是。”
“然而你还有别的想法?”克劳德敏锐地指出。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他的这位朋友就不会烦恼那么多天,甚至焦虑到一个人躲起来干呕。
塞斯悲伤地笑了笑:“我是不是说过,叔叔曾经经历过神罗的实验?”
克劳德点点头:“我们认识的第一天,你就提过。”
“宝条干的。”塞斯说,在克劳德震惊的目光中,他补充道,“宝条掌管了科学部很多年。基本所有的实验都是他引导、或者他默许的。”
“我只是想说,”塞斯长叹了一口气,“叔叔,萨菲罗斯,还有我,都遭受过宝条的实验。”
“萨菲你也清楚,他是在神罗长大的,神罗的哪里?”塞斯冷笑一声,没有继续往下。
“我呢,我在实验室待了8年。”塞斯继续道,“中间的过程,没什么好说的。”
“我们每一个人,都和宝条有些……‘私怨’。”
克劳德扯动了一下嘴角:“是仇恨吧。”
“所以,你对宝条是被谁杀死的这个问题,耿耿于怀?”克劳德托着下巴。
“也不算,”塞斯说,“我对宝条死于萨菲之手没什么意见。”
“萨菲被他折磨到了现在,于情于理都能处置他。”
“况且,这次主要是为了我……”他惆怅地说。
“很不甘心?”克劳德打断了他。
塞斯的身子一僵。“没有。”他矢口否认。
“塞斯,很多时候,你真的一点都不诚实呢。”克劳德幽幽地说。
“我能怎么办,”塞斯自暴自弃地说,“叔叔的人生被这个疯子毁了,难道我和叔叔说,萨菲杀了宝条我不太服气?这算什么啊。”
“显得我简直是在无理取闹。”
塞斯的音调瞬间颓废了下去。
“我觉得用仇恨大小来衡量本来就很奇怪啊,”克劳德冷静地说,“你是受害者,你当然有讨要说法的权利。”
“但是!”塞斯忍不住反驳道。
“萨菲罗斯使你失去了亲手结束一切的机会,和宝条的死亡是件大好事,没有冲突。”克劳德认真地说,“跟将军谈谈,他不是不讲理的人。”
“这太奇怪了……”塞斯撅着嘴说,“而且和他说了,又能怎么样?人死不能复生。”
“或许你可以和他打一架。”克劳德提议道,“我会在边上观摩的。”说完,他似乎被自己逗乐了。
“你就是想看我的笑话吧,”塞斯无奈地说,“我还没发育完全呢,打起来不公平。”
“这么没底气?当初你可是直接一壶水浇他头上了。”克劳德嗤嗤地笑道。
“要我提醒你也有份吗?”塞斯说道。
他们两个一起笑了起来。
“谢谢,心情好多了。”塞斯边抹着眼角的眼泪,边说。
“下次别一个人硬抗了,”克劳德说,“我不会管这个叫小事,那些没法说给老师和将军的事,可以和我说。”
“我们是朋友啊。”他眨了眨眼睛。
塞斯笑着点点头。夜色已经深了。
“糟糕,这么晚没回去,会出问题的吧。”塞斯紧张地说道。
“跑回去,路上想个理由?”克劳德拿起背包,拍拍尘土。
“行。”塞斯简短地答应。
“第三个宝条了……我竟然错过了整整三次……”他低声呢喃道。
克劳德没有听见这句话。
两个少年便在漫天的繁星下,匆匆踏上归程。
不远处的树丛后面,一个身影隐去身形,消失在黑夜里。
***
文森特发送了一句“无事发生”后,就呆坐着发愣。
无事发生。
他从来没这么喜欢过这个字眼。
它意味着每天煮好的咖啡,为塞斯订购的牛奶,清晨的阳光,面包机,煎得刚刚好的鸡蛋和培根,孩子愉悦的问好,还有时不时响起的小提琴声。
他已经很习惯这一切了。在阴暗的地下室里,昏昏沉沉的长眠仿佛已经变成了一种久远的记忆,被一种新的、轻飘飘的东西填满,散发出如梦一般的味道。
但他确切地明白,他从来没有向往稳定的生活,不然他就不是一位塔克斯。他应该追随父亲的脚步,成为一名科学家,事实上他也的确为此完成了一半的学业;再者按照母亲的期许,他需要帮着打理诺大的瓦伦丁家的产业。母亲年事已高,已经渐渐力不从心。可他呢?哪边也没去,哪里也没选,仗着年少学的一点武艺,成了塔克斯。
现在的瓦伦丁庄园还在吗?他不是很在意,过去这么多年,大概早就分给亲戚们了。
只是偶尔他会想起,午后的阳光透过半掩着的帘子,照亮了琴房,金色的灰尘纷纷扬扬。对了,还有一尘不染的银质餐具,走廊里挂着的画像,小时候他还被曾曾祖父的肖像吓到过,因为红色的帘子把他的脸映衬得宛如沾染了鲜血,可是没有人相信他……
家。童年。他举目四望,这间简陋的屋子再也不是空无一物的样子了。
他看见了相片,留言板,小小的钩织玩偶,红色的假花。书架的前两层摆满了从神罗公馆借来的书,下面一层是他的,一层是塞斯的,里面有塞斯的教科书和速写本。速写本已经画到第三册了。
他想起第一册里有一张很特殊的画。那时他在保养武器,塞斯在画画。他发现塞斯画到一半便停了下来,犹豫着,用橡皮擦掉,再画一遍,继续擦掉,直到响起纸张不堪重负破裂的声音,他才停了下来。他问,发生什么了?塞斯恍惚地说,只是对自己的记忆能力产生了一些怀疑。人为什么会忘记几个月前的东西呢?他问,即使是朝夕相处的人的脸呢,真是太可悲了。他礼貌地将画接过去看,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克劳德,应该是长大后的克劳德,却也没比现在大几岁,十五六岁的模样,眼睛里的疲倦与沧桑又让人琢磨不透他的年龄。
塞斯说,他怎么也画不对他的气质。是眼睛,总是哪里微妙的有一些偏差,他说。文森特只好安慰他,毕竟是绘画不是摄影。塞斯说也是,把画夹进了速写本里,放回书架上。
然而前几天的夜里,他看见塞斯一个人站在客厅,对着明亮的月光,一动不动地盯着这张画。他忽然觉得,如果克劳德,画里的那个克劳德在的话,是不是能处理得比他更好,不会让塞斯委屈到想求助一幅画?
他想抽身离开,但这样显然是不行。他得说万事万物都要付出些代价,可你怎么向一个孩子解释复仇不是生活的全部?他会懂的,他当然会懂的!然后呢?像这样不情不愿地、浑浑噩噩的度过一整个童年,青春期,在壮年时还在为这个心结想东想西?太残酷了。
文森特曾经选择了逃避。那是他个人的选择。立场这种东西真是微妙,它让塞斯推开了他的棺材盖,也让塞斯如今一声不吭,而他又什么都不能说。
于是文森特叹了一口气,打开了客厅的灯。在孩子惊异的目光中,他说披好你的外套,不要着凉了;我去热一杯牛奶。在令人窒息的沉默里,他们喝完了牛奶。孩子小声地说了句谢谢。他笨拙地说,如果睡不着,我可以陪你。被孩子拒绝了。塞斯说,他会没事的。他只好同意了。
临走时,他注视着孩子关上了房门,就像紧紧地关闭了自己的心一样。
不要问,无事发生。孩子如此无声地说道。
他听见消息接受时“叮”的一声脆响。
“谢谢,我知道了。”
“有机会的话,我想亲自对克劳德表示感谢。请转告他,过段时间有一个包裹,请及时查收。”
“等过几个月这边安定了,我会再来一趟的。”
对面说。
他听见塞斯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脸上是许久未见的轻松与喜悦。
“对不起,叔叔,路上去了趟克劳德家,回来迟了,我现在就去做饭。”他不好意思地说。
“不用,”文森特站了起来,“今天我做吧,你好好休息。”
在做饭的间隙,他有意无意地说:
“塞斯,你想去集市吗?”
Notes:
我应该给最后文森特那里多分几段的,但是段分多了就会牺牲连贯性,只好辛苦大家稍微看得累一些了(鞠躬致歉)
然后问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有谁知道BC里Fuhito翻译成中文人名是什么吗?
官方只有片假名,咱也没法中间突兀地出现一个英文人名啊……
Chapter 35: 新的爱与新的喧嚣
Summary:
文森特决定开始新的训练项目;克劳德和蒂法的对话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文森特不算健壮的背影被人群裹挟着,消失视线里。
塞斯张了张嘴,想要去喊,但周围熙攘的脚步声、牲口挂在脖子上随走动低沉响动的铃声、小贩叫卖时的吆喝,提醒他并不在梦里,而是在人来人外的集市上。
克劳德坐在他边上,只是稍许困惑地抬眸瞥了他一眼,又继续闷头吃烤玉米。
春夏之交的太阳已具备了毒辣獠牙的雏形,所有人都在流汗,空气里逐渐多了一丝粘腻的感觉,像是某种搅不开的胶质。
蝉还在无声地蛰伏着。
“要凉掉了。”克劳德说。
塞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把玉米放回纸袋里。
纸袋的一角被油浸透了,他苦着脸想了想,还是没决定怎么办。
“你就这么不喜欢烤玉米吗?”克劳德基本已经吃完了,“虽说是烤得有些焦了。”
“太腻了,”塞斯平静地说,“还是留给叔叔好了。”
克劳德耸了耸肩,转移了话题:“你觉得老师一个人去哪里了?”
塞斯盯着文森特消失的方向,微微皱起眉:“应该是猎物交易区。”
“据我所知,叔叔一向是将猎物出售给村子里的猎户的。”他补充道。
“所以他不会是去处理工作上的事情的?”克劳德若有所思。
“大概。”塞斯叹气道,“如果我没有表现出讨厌血腥味,我们就能跟上去了。”
“也不一定,”克劳德蓝色的眼睛眨了眨,出声安慰道,“可能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带我们去。”
“塞斯,要是你讨厌血腥气,”克劳德想到了另一件事,表情有些奇怪,“那平时你是怎么做饭的?”
“处理食材吗?”塞斯托着下巴,木然地打量着人群,“我是不喜欢血腥味,又不是不能忍受。”
“主要是那边的味道实在太复杂了,让人头晕。”塞斯说,“处理过的皮毛啊,魔晄啊,腌制的肉啊,信息量太大了。”
克劳德学着塞斯的样子,托着下巴:“那边会有魔晶石吗?”
“不知道,”塞斯说,“反正塔罗占卜的铺子一定有魔晶石。”
克劳德长长地哦了一声。两个人继续在绿色的树荫里,看着在阳光下仿佛被金色融化的人群。
文森特不一会就回来了,手里抱着两只长长的匣子。
他看上去是那么小心谨慎,举止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
塞斯似乎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抿着唇,不说话。
克劳德倒是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老师,您带了什么回来?”
文森特的嘴角微不可见地上扬了:“枪。”
他说:“是时候该让你们进行下一步了。”
克劳德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冷战。
***
这是克劳德第一次见识到文森特认真的样子。
那一天晚上,文森特决定一人追踪塞斯的孤独与坚毅,牢牢镌刻在克劳德的心里;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时,血色的披风里尽是蕴藏的淡漠。
但文森特一直都是个好老师,为人耐心又真诚,克劳德也就淡忘了他的肃杀果断,只听得村里的猎人对他赞不绝口。
现在文森特架上了枪。
“看好了,”他警告道,“姿势不正确很容易导致受伤。”
克劳德咽了一口唾沫,连连点头。
塞斯却好像对一切仍抱有疑问:“叔叔,我们真的可以开始学了吗?”
他似乎还是有些难以理解现状,眉毛微蹙,将信将疑。
“为什么不呢?”文森特反问道,“你们接受基础训练已经一年多了。”
“我想克劳德应该有些腻了。”他甚至小小地开了一个玩笑。
克劳德不好意思地别过脸。他确实有点这么觉得。
文森特瞧了眼天色。最近天气越来越热,训练时间变得有限起来。
他拍了拍塞斯的肩膀:“晚些再说吧。”
塞斯撅着嘴,没有反驳。
或许克劳德本该发现更多痕迹。长期的训练使他的直觉与逻辑推理能力逐渐向他的朋友靠拢。
但他太忙了。他的训练量几乎翻了个倍,每天都沉浸在学习与训练里。
文森特把挂在瓦伦丁宅玄关的小黑板取了下来,教授他们有关风、战术和其他一切与狙击有关无关、他觉得有用的知识。
没人知道文森特到底察觉到了什么,或许他只是在上一次的危机里提取了教训,想让孩子们有更多自保的能力罢了。他教的太快又太急,简直是要把知识往孩子们的脑子里灌。
然而不管是克劳德还是塞斯,谁都没有一句怨言。
克劳德被新的知识冲晕了头脑,而塞斯的眼睛里,却总是多了一种思虑。
意料之外的米德加之行,终究还是给他们留下了一些别的痕迹。
***
时间拨向了七月。
学校开始放假。到处都是震耳欲聋的蝉鸣。
人们的眼睛只认识两种颜色:白色与黑色。白色是万物对刺眼阳光的响应,黑色则栖居在山的背阴处。
克劳德在黄昏与太阳升起时训练。那时天不太热,太阳还算仁慈。
偶尔训练结束时,他会遇见蒂法。蒂法正往赞甘大师的道场走,他们点头致意,错身而过。
有一天,他们在天气与目的地的话题里,多加了一句。
“克劳德,你以后想做什么?”蒂法问道。
太阳已然挂上稍高的树枝。克劳德听说赞甘大师的道场在室内,所以一天到晚都可以训练。有时这让他很羡慕。
“我不知道。”克劳德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噎得说不话来,他想了想,还是诚实地说道。
“可你的生日快到了吧?”蒂法说,“好像就在下个月?”
“是。”克劳德对自己的生日没有什么真情实感。他从来没有办过生日会,也不会有人来参加他的生日会。那一天妈妈会给他做些好吃的,兴许有一个蛋糕,许一个不太可能成真却很有必要的愿,然后他的生日就过去了。
“你好像在文森特先生那边学习,你会成为一个猎人吗?”话虽如此,蒂法却用了一种非常笃定的语气,似乎已经看见了他背着猎枪在尼布尔山游荡的未来。
“我想不会。”克劳德说,“我说不好,不过肯定会去尼布尔海姆外面看看。”
“这样啊,”蒂法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有些落寞。她低声喃喃道,“克劳德也会和他们一样,一去不复返了啊。”
克劳德没有应答。他知道蒂法说得“他们”指的是谁。
所有的男孩在14岁时都会离开尼布尔海姆。这个深山里的小村庄容不下他们,他们也容不下这个村庄。蓝色杀手团的团长,今年开春时便随着第一班出山的神罗货车,离开了这里。
没有人会在意这件事,更别提送别仪式了。对凯瑟琳小姐来说,离开的人瞬间就会有新人补上,不过她也发现,尼布尔海姆的孩子越来越少了。
至于女孩们,克劳德不知道,她们在14岁后和男孩子们一样,从凯瑟琳小姐的课堂上消失,杳无音信。不过克劳德确定,她们并没有切实地离开。或许她们只是在一日的婚庆光彩耀人后,便像陨星一样滑落进暗无天日的屋子里。
克劳德微微睁大了眼睛,无法想象蒂法也和其他女孩一样,足不出户地过日子。
“蒂法,以后会做什么呢?”他情不自禁地问道。
蒂法好像对这个问题很奇怪。
“没有人问过我这样的问题。”她说。
“那蒂法为什么要去赞甘大师的道场呢?”克劳德又问道。
此时,对话仿佛是颠倒了。
克劳德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仿佛是无法融化的冰块。
他的声音沉静又温和,却带着一丝咄咄逼人的味道。
“蒂法是赞甘大师那边最好的学生。”克劳德说,他像是陷入了回忆,“当时大家一起去应征,结果没想到,是蒂法留到了最后。”
“而我在第二轮就失败了。”现在的克劳德相当轻松地说道。
蒂法看着他,她记得他曾经因为这件事,失落了许久。
“所以你会一直练习拳法吗?”克劳德说。
“当然。”蒂法说,她捏紧拳,“只有这件事是绝对的。”
太阳越升越高,占据天空的中间。万里无云,碧空如洗,就像雨天从来不曾存在。
克劳德微微偏过头,用几乎喃喃自语的声音说:“那蒂法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问题吧。”
蒂法惊讶地挑高眉毛:“你说什么,克劳德?”
“没什么,”克劳德说,“我只是觉得,只要有拳法在,蒂法就一直会是蒂法。”
蒂法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她撅着嘴说:“说得我这么暴力一样。”
克劳德有些无奈地说:“我可没有这么说。”
“就这样吧,未来的事情未来再去想好了,”蒂法说,“我去道场了。”
“我回去睡一会,”克劳德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每天天不亮就起来了。”
“加油!下次有机会比比?”
“我拒绝。”
七月的晴空下,他们挥手道别。
另一边,塞斯收到了一个灵魂发问:
克劳德喜欢什么?
Notes:
抱歉久等了!之前在期末周状态太糟,根本写不出日常......
其实原著蒂法应该是等到克劳德走了以后,才开始练拳法的
但是前面已经错了,这里就将错就错吧)
Chapter 36: 克劳德的生日
Summary:
克劳德终于有了一个不止他和母亲两个人的生日宴
Chapter Text
“天哪,他竟然想要送雕像!”杰内西斯斜倚在萨菲罗斯的办公桌旁,笑得直不起身。
“这只是一个设想,又没有成真的打算。”萨菲罗斯抱着胳膊,看起来有一丝窘迫。
“你们两个……”安吉尔叹着气,把新抱来的文件放在桌上,顺手将散乱的纸张理了理。
“杰,别总是开萨菲的玩笑,他会生气的。”安吉尔说道。
“抱歉,”杰内西斯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如果他送正常的我也不会说什么,但萨菲想送二分之一大小的啊!”
他扶着安吉尔的肩膀,又笑开了。
安吉尔无奈地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萨菲罗斯不要在意。
萨菲罗斯轻哼一声,开始看没批完的文件:“有时间来我这里,还不如帮我想想。”
“是啊,杰,”安吉尔瞥了眼红发青年,“今天怎么这么闲?”
“我可没有,”杰内西斯不客气地从萨菲罗斯的柜子里取出一罐咖啡,在沙发上坐下,“啧,无糖。”他灌了一大口咖啡,“从新兵营回来,我就直接来这里了。”
“想要有糖的自己去买,”萨菲罗斯头也没抬,“晚上一起吃饭?”
“出去吃吧,”杰内西斯有些颓废地说,“我要安慰一下被新兵伤害得千疮百孔的心。”
“真不知道谁教他们用魔晶石的,连基础都能搞错。”杰内西斯完全是在用借酒消愁的姿势,不过用的是咖啡。
“让你去教又不乐意了。”安吉尔在杰内西斯身边坐下,说。
“安吉尔晚上有空吗?”萨菲罗斯问。
“没啥事,就是扎克吵着要我帮忙看看最近的训练结果如何,”安吉尔似乎在抱怨,不过上扬的嘴角暗示着他其实对这个学生很满意,“明明前天刚指导过。”
“有上进心是件好事。”萨菲罗斯点头道。
夕阳从窗户斜映进来,照亮了桌子旁边郁郁葱葱的绿植。
天空变成了梦幻般的蓝色与橙色的渐变,昭示着一日即将过去。
“这么说,克劳德的生日快到了?”安吉尔安静地开口。
“8月11日,”萨菲罗斯说,“算上寄到尼布尔海姆的时间,现在也差不多了。”
“真见鬼,我竟然是唯一一个没见过那孩子的。”杰内西斯不满地说。
“他是个勤奋的好孩子,”安吉尔咯咯地笑了起来,“你打算送他礼物吗?”
“当然,当然,”杰内西斯哼哼唧唧地说,“你们都送了,我没道理不送。”
“况且,收他们包裹的地址还是我提供的呢,”杰内西斯说,“我还跟着萨菲寄过几次东西。”
“我们都知道杰是个好心肠的人,”安吉尔安抚般地说道,他转而问道,“想好送什么了吗?”
“我不知道杰有没有,反正我没有,”萨菲罗斯的话语里透露出一丝怨念,“结果他什么忙都没帮上,就知道取笑我。”
“塞斯也不让我送周边,他说你送的够多了,14岁生日对尼布尔海姆的孩子来讲是成人礼。”萨菲罗斯干脆把文件放回原处,反正也批不下去。
“成人礼……”安吉尔露出一个有些复杂的神情,“也是,得考虑周到些……”
杰内西斯托着下巴:“干脆晚上去街上看看,不就行了吗?”
“或许会有些灵感。”杰内西斯继续说道,不过他看上去已经有想法了。
“杰,你打算送什么?”萨菲罗斯好奇地说道。
“保密。”杰内西斯得意地说,“倒是安吉尔,晚上你的小狗来得及吗?”
“我和他说一声,明天也行吧,”安吉尔发着消息,“啊,他说他也想给克劳德送东西。”
“一起寄就好了。”杰内西斯伸了个懒腰,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到下班时间了,现在就走?”
“我换身衣服,”萨菲罗斯摩挲着安吉尔刚送来的文件,做了个决定,“剩下的明天再说吧。”
“萨菲罗斯也学会偷懒了!”杰内西斯站起身来,揽过萨菲罗斯的脖子,“有长进了!”
萨菲罗斯打掉杰内西斯不安分的手:“只是恰当的时间安排而已。”
“好了,快走吧,”安吉尔说,“去哪家?我先预约一下。”
酒足饭饱后,他们一同行走在大街上。
马路似乎还残留着白日的温度,但夜风宜人,还算舒适。
杰内西斯大声抱怨着今天的行程。他们路过一个个橱窗,明亮的玻璃映出他们的身影。
他们看上去就像普通的年轻人,而不是神罗仅有的三个一等特种兵。
“萨菲,你在听吗?”杰内西斯绕道萨菲罗斯边上,说道。
“快随便应付他几句,不然他就要停不下来了。”安吉尔故作严肃地说。
“嗨,有你这么帮发小的吗?”杰内西斯囔囔着。
“我都不帮,我站在正义的那一侧。”安吉尔画了个十字。
萨菲罗斯没有理会,他被橱窗上的一张海报吸引了目光。
他指着广告问:“你们觉得这个怎么样?”
***
8月11日。
塞斯提着一个大盒子,敲响了斯特莱夫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克劳迪娅。“是塞斯啊,”她看上去是从厨房的活计里好不容易抽出身来,还系着围裙,“克劳德还没起来呢。”
“阿姨好,”塞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我先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了。”
“今天是克劳德生日,让他再睡一会吧。”塞斯说道。
“他以前是个很贪睡的孩子,”克劳迪娅轻声感叹道,“没想到现在天不亮就能起床了。”
“长大了嘛。”塞斯随声附和着,他见克劳迪娅好奇地打量着盒子,连忙说,“我带了蛋糕。”
“巧克力蛋糕,”他说,“本来想做水果蛋糕的,但一些水果不好买。”
“有劳费心了,”克劳迪娅笑了笑,“尼布尔海姆什么都不好买吧。”
“也不是,各有各的好处,”塞斯说,“这里很多野味外面见不到。”
塞斯扫视了一圈屋子。斯特莱夫宅的厨房与客厅并没有分开,他一眼就看见了克劳迪娅切好的食材、散发着暖暖红色的烤箱和正在清唱的炖锅。
“真是丰盛啊。”塞斯不由自主道。他很清楚斯特莱夫家的年夜饭,可能也不过如此了。
“这是克劳德成年的日子,”克劳迪娅的眼中闪着一丝自豪和伤感,“我们家很难来这么多人,这次终于给我大展身手的机会了。”她故作精神地说道。
“您说的是,”塞斯说,“您真该看看克劳德邀请我们参加他的生日宴的样子。”
“他一定费老大劲才说出来吧。”克劳迪娅毫不留情地说。
“你们在说什么呢?”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克劳德似乎刚刚起床,睡眼惺忪,头发乱糟糟的,比陆行鸟还像陆行鸟。
他看见塞斯,瞬间清醒了过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已经过中午了。”塞斯指了指窗户,示意克劳德已经日上三竿了。
克劳德哀嚎一声,冲过去洗漱了。
塞斯和克劳迪娅继续刚才的话题:“他在那边掰着手指数了半天,不知道邀请谁。”
“我以为他会在这件事上更坚定些。”克劳迪娅说,她正在揉一个面团。
“其实现在他和班级里大部分同学都处得不错,”塞斯说着,顺便询问了一下克劳迪娅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于是他开始削苹果,“只是他坚称自己没什么朋友罢了。”
“这不是事实吗?”克劳德已经把自己收拾好了,他穿了一身新衣服,甚至绑了一根新发绳。
“得了吧,”塞斯说道,“你忘记多少人下课时问你题目怎么做了?”
“那是因为你没空。”克劳德闷闷地说,坐下来开始吃他的午餐,一大块面包。
塞斯坐在他旁边,往他盘子里添了片刚切好的苹果。克劳德开始抗议这是用来做苹果派的,塞斯说有什么关系,你现在应该营养均衡,对吧,阿姨?他朝克劳迪娅使了个眼色。
你快要比我矮一个头了,塞斯怜悯地说。
只有半个,而且你比我大一岁,克劳德气鼓鼓地说,不服输地一叉子把苹果叉到嘴里。
克劳迪娅笑了起来,说快吃吧,一会来帮忙。
克劳德说好。塞斯比了个胜利的动作,苹果皮甚至没有断。
您真应该瞧瞧克劳德邀请蒂法的样子,塞斯继续说。
喂喂,别再提了。克劳德涨红了脸。
哪有人邀请女孩子去参加派对,还要好兄弟在边上撑腰的?塞斯嘴越来越毒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约架的。
塞斯!克劳德连耳根都红了。
哦,好吧,反正最后成功了就行。塞斯的安慰里没有半点良心。
克劳迪娅看着两个孩子相互打闹的样子,只是微笑着让他们小心点,别被刀划伤了。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让她不用担心,接着继续斗嘴。
就这样,斯特莱夫家的餐桌上逐渐摆满了格式佳肴,斯特莱夫家的门铃响了一次又一次。
晚餐时分,克劳德的14岁生日宴终于开始了。
Chapter Text
说起来,“门铃响了一次又一次”只是一种叙述手法而已;
事实上,门铃响的次数堪堪构成了复数的最基本条件。
第一次是蒂法。小女孩穿着一身漂亮的水蓝色裙子,敲得又轻又稳妥;
第二次是文森特。文森特先放下了手中满满的礼物,才有余力去敲门。
克劳迪娅看着门口的大袋小袋,简直快要惊呆了。
“克劳德,”克劳迪娅难以置信地回头问自己的儿子,“这是怎么回事?”
克劳德挠挠头发,倒是边上的塞斯替他解释道:“村子里之前来过人,那时候认识的。”
克劳迪娅微微皱着眉,村子里这些日子来的人,只有神罗兵。
想到这里,她有些不安。然而门口的包裹只是安安静静地躺着,所有可疑的痕迹仿佛出自她的幻觉。
“要先拆礼物吗?”蒂法问道,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小威廉本来要来的,但是他父母临时带他出去做生意了,”蒂法又拿出一个一看就细心包装过的纸盒,“他又觉得这么重要的日子提前送不太合适,就托我带过来了。”
“他和我说过了,”克劳德的表情十分僵硬。“要是不来,大可以不送的。”他嘀咕道。
“人家送你,就好心收下吧。”塞斯调笑道。
文森特坐在一侧,一言不发。不过微微勾起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的好心情。
“好了好了,这些都一会再说。”克劳迪娅拍拍手,招呼大家先吃饭。
斯特莱夫家的餐桌第一次这么热闹。
精心烤制的鸡肉泛着油脂的光泽;红色的炖汤上,撒着点点绿色的罗勒叶;新鲜出炉的黑面包;拌着玉米、萝卜和酸黄瓜的土豆泥;煎得金灿灿的鱼排……
克劳德看见,他的左边,塞斯在和一大块鸡肉搏斗;蒂法和妈妈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一齐笑了起来;文森特在往碗里添汤,看他在发呆,还问他要不要也来一碗……
不知不觉中,克劳德的眼睛有些模糊。橙色的灯光下,晶莹的泪水里,一切都有了梦的色彩,渲染上梦的温度。但那梦是温暖的,甚至是灼热的,真实得令人害怕,虚假得令人着迷。
克劳德感觉有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抽了抽发酸的鼻子,就听见塞斯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见的声音说:“别哭,这是你的生日,高兴点。”
“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嘛。”克劳德用同样的音量回道,声音隐隐扭曲。
“那就更要笑了。”塞斯不容置疑地说道,“来,听我的,smile——”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克劳德打掉塞斯伸向他的脸颊的手,“油汪汪的。”
“你们两个在背着我干什么呢?”蒂法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好奇地问道。
“不,什么都没有。”克劳德窘迫地说道。
塞斯瞥了他一眼,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克劳德忙殷勤地向他碗里夹了一个虾球。“来,快尝尝。”克劳德和善地笑道。
塞斯的表情变得更加一言难尽了。克劳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文森特有些失望地放下叉子,欲言又止。
他惊慌地发现,原来虾球已经全都没有了。
克劳德顿时直冒冷汗。
***
晚餐就在如此的喧嚣与混乱中直至尾声。
最后塞斯做的大蛋糕被摆放在桌子正中。一堆残羹冷炙间,它显得华丽的古怪。
克劳迪娅关上灯。黑暗中,蜡烛的光芒仿佛夜空中的星星。
塞斯率先低声唱起了生日快乐歌,蒂法随后加入进来,文森特哼哼着。
“许个愿吧,克劳德。”克劳迪娅柔声说道。
许个什么愿呢?克劳德盯着温暖的烛光,有些犹豫。
曾经的他想要的只是和大家一样的玩具,要是如果能交到朋友就更好了,然而这些愿望从来没有成真过——他想他不需要朋友,玩具也只是炫耀的资本罢了。
还有一次,他在学校里受了委屈,于是他祈祷着爸爸能够回来——最后他在后悔,为什么要用如此宝贵的机会许愿如此不切实际的事情。
到后来,他许着一模一样的愿。一个非常简单,在他看来会永远实现的愿望。
如今,他要做出改变吗?
生日快乐歌还在继续着。
重复简易的曲调因为不同的嗓音,而显得格外丰富多彩。
“克劳德,快吹蜡烛啊!”黑暗里传来蒂法活泼的声音。
“许太多愿,当心实现不了哦。”塞斯说道。
“真是的,别催。”克劳德抱怨着。
那就决定了吧!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一下子吹灭了所有蜡烛。
“好极了!”克劳迪娅鼓掌着。“啪”地一声,灯全部亮了,“现在来切蛋糕。”
她把刀递给了克劳德。接下来又是切蛋糕,分蛋糕,吃蛋糕,奶油大战……
混乱中,克劳德望着自己的朋友、家人、老师,偷偷地心满意足地笑了。
他想,神啊,如果你真的注视着我们,请你一定要让我的愿望正真:
希望所有我爱的人,都能幸福平安。
***
“一个人在想什么呢?”
克劳德扭过头,就看见塞斯小步挪到他的边上。
“这位置可真够费劲的。”他随口说道,学着克劳德躺下。
此时他们正在斯特莱夫宅的屋顶上。
克劳德继续凝视着星星:“对你来说,没什么难的。”
“也是。”塞斯哼哼唧唧地说。
“其他人呢?”克劳德问道。
“叔叔送蒂法回去了,”塞斯说,“就算离得近,村子晚上路也挺黑的。”
“阿姨不让我帮忙,她让我来找你。”塞斯继续道,“老实说,生日的时候一个人看星星,也太孤单了。”
克劳德没有理会他。
“星星真亮啊。”他说。
“月明星稀,”塞斯慵懒地说,“不过在城市里,不管什么时候,星星都很少呢。”
“是说米德加吗?”克劳德回过神来,问道。
“算是吧,”塞斯纠结了片刻,“其实我小时候很少看见星星,连夜空也基本没见过。”
“那时房间没有窗,晚上也不允许我出去。”他微眯起眼睛。
“真惨啊……不对,”克劳德猛然间想起什么,“房间里没有窗?那真的是房间吗?”
“是房间啊,带监视器的那种,”塞斯耸耸肩,“实验体笼子放大版。”
“你不是一清二楚吗……抱歉。”克劳德低声说。
“总得把名头说好听些,”塞斯说,“我才要道歉呢,生日就不聊这种话题了。”
“后来我家搬到米德加附近,”塞斯换了一种更轻松的语气,“晚上天上总是飘着一层云,什么都看不见。一些商场的射灯会直接反射在云层上,整个天空都是橘色的。”
“我想米德加也会是一样的。”塞斯不确定地说,“或许会更热闹些。”
“那这么说,这样的夜晚是看一天少一天了……”克劳德有点恍惚地说道。
塞斯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喃喃道:“果然,克劳德要去米德加啊。”
克劳德闻言,滕地坐了起来。“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他恼羞成怒地反驳道。
“迟早要走的。”塞斯笃定地说。
“也许我会去太阳海岸或者别的地方。”克劳德说。
“你一定会去米德加,”塞斯冷静地几乎冷漠般说道,“你会去当兵。”
克劳德默默地盯着朋友猫一般的瞳孔。星光下,它们仿佛散发着莹莹的绿光。
最后,他妥协地重新躺下。
“所以,你会阻止我吗?”他沉闷地问道。
他想,如果塞斯这时劝他放弃,那他会学着让自己放弃的。
他很清楚塞斯的理由,也明白其中的利弊:他的老师和朋友都被卷进神罗的实验里,在魔晄炉边上长大的他,也知晓魔晄绝对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害。再者说,米德加路途遥远,前往米德加的路费绝对不是他们家轻易能拿出来的——
是的,当时他对扎克就是这么说的。
这些日子里,塞斯的遭遇只让他对神罗另一面有了更清晰的了解,在否决的一侧又添加了一个足够分量的砝码。
克劳德左思右想,夜里时常对着贴在床头的神罗将军海报发呆。
他很想问将军是怎么考虑的。将军会不会对他有什么建议呢?但海报里的将军只会对着他露出肯定的目光,而远在天边的将军,他实在没法向老师借PHS,询问这样的问题。
他决定去问问妈妈。妈妈只是说,她会支持他的一切选择。
不要管会不会出人头地,妈妈笑着说,我永远都会爱你。
他强忍着眼泪说好,又陷入了更深刻的迷茫。
如果是这样,那么究竟哪个才是正确的选择?
他犹豫着、纠结着,想要知道他的朋友的意见。扎克说过别害怕,别害怕争吵。他等待着时机,结果就发生了一连串的事件,直到最近才恢复正常。他真担心,听到这个话题时,塞斯是否又有些不好的反应。
然而塞斯只是轻飘飘地说道:“不会。”
声音在尼布尔海姆清冷的夜色里,显得干净又透亮。
克劳德睁大眼睛:“即使经过这么多事情?”
“即使经过这么多事情。”塞斯说。
“这儿留不住你,”过了一会,塞斯解释道,“你和我不一样,尼布尔海姆对你来说,实在太小了。”
克劳德咬着嘴唇,没有反驳。
“海阔任鱼跃,天空任鸟飞,你总归该走,该去看的。”塞斯对着星空,伸出手,“我拦你有什么用呢?”
“不确定的东西,就用自己的双眼看个清楚。”
“迷茫的事物,就凭自己的双手查个明白。”
“万事万物,说简单也简单啊。”
塞斯不由地感慨道。
“你这家伙,都看了些什么书啊。”克劳德嘀咕着。
“打开我给你的生日礼物就知道了。”塞斯得意地说。他想到什么,换了个话题,“不过话说回来,你要真去当兵的话,我得嘱咐点别的了。”
“请讲。”克劳德故作严肃地说道。
塞斯清了清嗓子。
“军队里保护好自己,遇到霸凌之类的,报告给你的上级,实在不行就联系萨菲他们。”
“米德加圆盘上治安还行,下层要多注意。”
“物价还挺高,缺什么记得和我们说。”
“平时在外面都留个心眼,别跟陌生人跑了。”
“谈女朋友别藏着掖着,知道你害羞,但让我们给你把把关。”
“对了,军官与士兵禁止建立恋爱关系……”
“喂,越说越远了!”克劳德红着脸,恼羞成怒地打断道。
“辨别和挑选蔬菜你已经会了,”塞斯摸着下巴, “但是洗衣服的诀窍和缝补的办法,如何问路,怎么处理寝室关系……”
“糟糕,还有好多啊,”塞斯看起来十分为难,陷入沉思。忽然,他眼前一亮,“干脆在你走之前,编写一部旅行指南好了。”
“我拒绝!”克劳德面对这个有时过于认真的朋友,无奈地说,“直接教我更省事吧。”
“也是。”塞斯答应道。然而他似乎真心觉得编写旅行指南是个好主意,此时显得有些沮丧。
他们躺在房顶上,一边看着星星,一边听塞斯信马由缰地讲着各种生活小贴士,甚至还穿插着不知道在哪里听到的故事和民间传说。
直到克劳迪娅喊他们下来,他们才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
克劳迪娅安慰性地拍拍克劳德的肩膀。
“去看看他们都送了什么吧。”她说。
Notes:
在思考最近应该怎么更新,除夕肯定得更一发,
明天或许有一发,没想好
但过年期间肯定要加更。更新时间一般是晚上8点到9点之间。大家可以最近多来逛逛,说不定就更新了……
Chapter Text
克劳德没有管太多,直接坐在门口的地垫上。
他找了一把小刀,开始小心翼翼地拆礼物。
有些包装纸实在太薄了,他怕刀会划破底下的礼品盒子,可直接撕又违背了他打算把一切保存完好的宗旨;至于文森特带来的大袋子,他一时搞不清里面有什么,决定等会再看看。
蒂法的礼物很好辨认。只有她会细心挑选植物图样的礼品袋。
克劳德左瞧瞧右看看,认不出这是什么花。他想办法将封口的火漆完整地剥下来,这费了他一番功夫。他发现蒂法送的是一组书写套装——包含放进口袋尺寸的笔记本,钢笔和墨水,还有信封和信纸。
蒂法附了一张贺卡。生日快乐,蒂法说,以后请不要忘记和我保持联系。
克劳德想,好吧,蒂法可是连信封和信纸都准备好了,这下没有借口了。
小威廉的礼物是用牛皮纸包着的。棕色的草绳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在明信片里他说,他在集市里找了很久,终于看到了一个有夜光和防水功能的指南针,希望克劳德喜欢。
克劳德几乎能看见小威廉在集市里四处乱窜的模样,不由地笑了笑,把礼物重新包好,准备下次训练时试试。
接下来就是文森特的大包裹了。
克劳德琢磨着力度,割开了厚实的包装,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包裹,和两件散的。大概文森特收到米德加的快递后,没有拆封,就直接把自己和塞斯的礼物一起打包放进来了。
嗯,很有老师的风格。
克劳德犹豫片刻,准备从塞斯的礼物下手。
应该是一本书。包装纸一看就是从村子外买的,因为杂货店只卖一种包书纸,导致他们所有人的课本都是一个颜色的。
克劳德想起塞斯之前提到的,兴致勃勃地拆开包装。当他拿起书的那一刻,笑容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塞斯到底在看什么啊?”他狐疑地嘀咕道。
不要问,快看。塞斯的贺卡上如此写道,我费了一番功夫才淘到的。末尾还附赠了一个加油的表情。
克劳德深吸一口气。这些日子塞斯带着他看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书,什么《如何带着三文鱼去旅行》、《屠龙宝典》,名字稀奇古怪不过确实很有趣。
既然是他的生日礼物,塞斯的眼光应该不会太差吧?
抱着一丝怀疑,克劳德把书推到一边。
文森特送了一把长直刃的匕首。象征性地套了一个袋子。
克劳德觉得这个袋子怕是塞斯要求的。附了一张纸条,用苍劲有力的字体写着:
生日快乐,好好使用。
好的,老师,但是您想让您的学生再学一门近身格斗吗?
克劳德比划着匕首的长度,不由自主地想。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克劳德把唯一一个还没有拆封的包裹挪到自己的面前。
一想到银色将军也给自己送了礼物,克劳德的呼吸都快停滞了。
自己绝对是最幸福的粉丝了,克劳德感觉拿着刀的手在颤抖。
好不容易拆开包裹,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背包。
克劳德提了提包,打量了一圈。很重,应该是新的,有些塑料封膜还没有撕。
克劳德拉开拉链,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取了出来。
一个白色的礼盒,一个小盒子用绸带捆在纸包的、应该是书上面,还有一个装得满满的帆布袋。
那个白色的礼盒,克劳德皱着眉,外面的商标怎么有点眼熟?
他打开盒子,克劳德快要、实际上他真的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克劳迪娅从厨房探出头来,问道。
“呃,妈妈,”克劳德结结巴巴地说,“他们送了两部PHS。”
“什么?”克劳迪娅睁大眼睛。她放下手中的活,走到克劳德的边上。
“家庭用终端,”克劳德一字一句地读着说明书,“在兼备基础功能的同时,方便家人之间沟通使用。”
“这应该很贵吧。”克劳迪娅看着克劳德小心地拿出两部PHS,说道。
“我不知道,但终端向来不会很便宜。”克劳德喃喃道。
克劳迪娅歪着头想了想,最后,她叹了一口气:“你的礼物,你来决定吧。”
克劳德魂不守舍地答应着,他刚刚摸到一封信。信封和信纸的质地都很厚实。素色的信纸上还有淡淡的纹路。克劳德没见过这么好的信纸。
14岁生日快乐。感谢你所做的一切。
我不擅长写信,也不擅长送礼物。但我知道这个重要的日子应该送一些特别的东西。
PHS很方便。通讯用的手续已经办好了,可以直接使用。其中一部,我把我们的号码存进去了。剩下的我想你会知道怎么办,就不多谈了。
如果需要我的地方,随时与我联系。
署名是“S”。笔锋锐利,线条简洁。
克劳德将信按在胸口,眼泪几乎是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他实在是太高兴了。
将军曾经给他寄过东西。生活用品,周边,每隔一段时间他们甚至能收到汇款。
塞斯总是劝他收下。如果不用,萨菲罗斯会不高兴的,他说。但克劳德总觉得,他只是捎带的那一份。任谁都能看出将军和塞斯的关系不一般,他是借了塞斯的光。
现在是不是说明,也许将军真的也在意他呢?
克劳德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免地一脸傻笑连自己也看不下去。
他把信再读了一遍,才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然后是那个小盒子和书的组合。
克劳德解开了红色的绸带。他率先打开盒子,柔和的荧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魔晶石?”克劳德犹豫地喃喃道。他捧起圆球,沉甸甸的,仿佛被蛊惑了一般,他的目光完全没有办法从圆球上移开。“这是治愈还是火焰?”克劳德不确定地皱着眉。
文森特还没有教过他们魔晶石的使用办法。他只在山里见过一些天然的魔晶石,隔着泄露的魔晄,他总会离得远远地看上一眼,便匆匆离开。那些魔晄让他很不舒服。
书是《魔晶石入门大全》。真是配套的啊,克劳德想。
还有一张簇满了花纹的明信片。用华丽的字体表达的中心思想是:生日快乐,请一定、务必认真学习魔晶石的使用方法。
署名是G.S.。所以是拉普索托斯指挥官吗?
克劳德对这位特种兵没有什么印象,因此对他也会寄礼物这件事感到有些诧异。
那个帆布袋,克劳德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了出来,表情越来越奇怪。
多功能钳子,标着乱七八杂记号的米德加地图集,便携医疗包,五台风格的护身符,甚至还有几包零食……
这都是什么啊?克劳德眨巴眨巴眼睛,终于在一堆零碎里找出了贺卡。
是扎克。扎克表示他真的不知道送什么,就把他觉得有用的东西全都送上了。
他还特别自豪地介绍了那本地图。里面有他喜欢的餐馆和推荐的美食,危险提示,观光景点。他骄傲地宣称里面集结了他在米德加生活几年的全部智慧,还画了一个丑丑的狗狗笑脸,说有困难记得找他。
真是的,克劳德想,明明没见过几面,这么热心肠。
双肩包,克劳德认为,应该也是一份礼物。
他仔细翻了翻,果然在夹层里找到了署名是A.H.的信。信上有些怨念地提到,为了打包方便,不得不牺牲这个双肩包作为容器,希望他不要介意。此外,它还非常认真地建议克劳德保持锻炼。
“相信这个背包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生日快乐。”
这些就是全部了。
克劳德环顾四周。所有堆叠的礼物都是送给他的。这个认知让他不禁想要笑。
他躺倒在地上,用胳膊捂住眼睛,笑着笑着,却最后带上了一丝哭腔。
克劳迪娅站在房间的门口,无言地看着儿子。
***
天气开始转凉了。
白天还不是很明显,晚上山里冷,得披上外套。
塞斯从衣柜里掏出了去年的夹克,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他照着身子比划了一下,发现袖子短了一截。
“麻烦了。”他轻声嘀咕道。
你15岁的时候长高了多少?
塞斯托着下巴,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PHS的回信。
萨菲罗斯应该已经下班了。最近他越来越拒绝加班了,不知道他们主管会怎么想。
萨菲罗斯的消息回的很快。
忘记了。发生什么了?
去年的外套小了。塞斯噼噼啪啪地打字,现在在穿叔叔的衣服。
还合身吗?我记得应该是正常增长速度,大概七八厘米吧。萨菲罗斯如是说道。
我和叔叔现在竟然没差太多了,塞斯说。
以前的衣服都穿不了吧?萨菲罗斯问道。
嗯,夏装还可以凑合,秋装就不大行了,塞斯回道。
把你现在的数据发给我,我去帮你买一点。萨菲罗斯说。
刚刚才寄过东西吧……塞斯显得有些不大好意思。
又没有关系,山里入冬早,别冻坏了,萨菲罗斯说。
塞斯竟然一时没法想象萨菲罗斯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冬装就寄过来好了,秋装……我忽然想起来,我最近可以过来一趟。萨菲罗斯非常平静地打字道。
塞斯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你怎么回事?塞斯快速地回道,不是说因为之前的事情,不能离开米德加吗?
那个只坚持了一个月不到吧,萨菲罗斯无所谓地说,还是哪里该用就去哪里。
反正我休假。过了一会,萨菲罗斯说,杰内西斯说他也来。
盖亚!塞斯面无表情地想,尼布尔海姆又要热闹一阵了。
——————————
放两张之前画的表情包。还挺适合最后的场景的。
猫猫无语.jpg
Notes:
朋友们,走过路过可以给我一个Kudos吗?(叼玫瑰.jpg)
不知不觉写拆礼物写了快一章,但拆礼物真的很开心啊)
下一次更新是除夕,1.28
Chapter Text
神罗的运输货车下来了两个人。
个子较高的轻声和司机说了些什么,然后他摆摆手,示意同伴跟上。
不远处,村长已经等候多时了。
“约翰逊先生,快一年没见了吧。”村长笑容满面地说道。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被称为约翰逊先生的男子点点头。
枯黄色的头发和络腮胡子让人分辨不出他的年龄。他可以是25岁,也可以是40岁。一身皱皱巴巴、明显偏大的格子衬衫。背部微驼。
“抱歉,因为鄙人实力不足,才疏学浅,之前那一篇旅游报告没有被选上。”约翰逊先生不无遗憾地说。
“哪里的话,”村长说,“您能有为这个村子着想的心就好了。”
他适时用疑惑的目光观瞧第二个人一眼:“您边上这位是?”
“哦,他是我的朋友……”没有等约翰逊先生说完,另一个人已经抢先说道:
“杰弗里,叫我杰弗里就好。”
杰弗里热情地握住村长的手,上下摇了摇。他的头发是棕色的,戴着墨镜,穿着一件与尼布尔海姆格格不入的时髦皮夹克。
“我们同属一家杂志社。”约翰逊先生有些无奈地继续说,“他是负责生活那一栏的编辑。”
“事实上还有戏剧和文学。”杰弗里补充道。他环顾了一圈四周,“之前约翰逊竭力向我推荐这里,趁这次休假我们就一起来了。”
“尼布尔山对城里人来说很具有吸引力。”约翰逊先生说。
“或许吧,”村长看上去将信将疑的。他转变了话题,“上次您走得太急了,这次可务必赏光,来参加晚宴啊。”
“当然。”约翰逊先生答应道。杰弗里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
***
“呼——真累啊。”
进了旅馆的房间,确认好隔音效果后,杰弗里就摇摇晃晃地、直接躺在厚实的被子上。
“你就这么答应村长了?”杰弗里望着天花板,说。
“本来约定好的,结果上次没去成。”约翰逊先生伸了个懒腰,一瞬间,他的气质变了,“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
“也行,记得通知塞斯他们一声。”杰弗里说。
“明白。”约翰逊先生答道。
他把自己埋入扶手椅里,暖洋洋的太阳让他微眯起眼睛。
“不过,之前出任务坐一天卡车也没见你喊累啊,杰?”萨菲罗斯慵懒地说道。
“任务是任务,度假是度假。”杰弗里,不,我们应该叫他杰内西斯,哼哼唧唧地说道。他摩挲着头发的发梢:“棕色的,真不习惯。”
“没办法,就算宝条不在了,神罗也不会对两个一等兵去一个小村庄度假置之不理,”萨菲罗斯说道,语气里无端带了一丝怨念,“而且你只是一日染,没戴美瞳。”
“真是可怜啊,萨菲,”杰内西斯幸灾乐祸地说,“要是使用多次,你就应该做一个更方便一点的造型了。”
杰内西斯无视萨菲罗斯“我怎么会想到”的嘟哝,问道:“接下来去哪里?你的地盘你做主。”
“文森特不在家,塞斯没放学,”萨菲罗斯说道,“他们告诉我钥匙在哪儿,要我先回去。”
杰内西斯注意到萨菲罗斯用的是“回去”而不是“过去”,这个认知让他轻轻地笑了笑。
“或许我们可以先把要给他们的东西放过去,然后再四处走走。”他提议道。
萨菲罗斯想了想,同意了。
他们跨过了整个村子,山离他们越来越近。
最后再穿过一片小树林,拐弯——
那里就是文森特和塞斯的家。
萨菲罗斯从门口一盆秋海棠下摸出钥匙。杰内西斯则在一边,挨个欣赏植物。
等到萨菲罗斯吱呀一声打开门,他才说:“我真不知道这里可以种这么多东西。”
萨菲罗斯瞥了一眼那些仙人掌、绣球花,各种有的没的、他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耸了耸肩。
“把东西放在门口就走吧。”萨菲罗斯说道。
杰内西斯没有异议。只是当萨菲罗斯转身准备离开时,他忽然说道:“看看这个。”
他指着挂在玄关的一个小黑板。醒目的位置写着大大的“S和G要来”,边上用彩色粉笔画着花、星星、绸缎和礼炮的图案。
“恭喜,我的朋友,”杰内西斯墨镜下的眼睛闪着奇异的光,“你有一个家了。”
“我知道。”萨菲罗斯犟嘴道,他别过脸,“要关门了。”
“你出生在这儿,对吗?”
他们慢慢地往回走。杰内西斯问道。
“是的,”萨菲罗斯闷闷地说,仿佛沉醉在看不见的回忆里,“至少他们是这么和我说的。”
“谁?”
“文森特。”
杰内西斯长长地哦了一声。
“如果你想去,明天可以领你去看看。”萨菲罗斯又说,“似乎还没拆掉。”
“不,我可不想,”杰内西斯撅着嘴说,“一座破破烂烂的大房子,大房子里还有不知道的怪物。”
“这么说真是太失礼了,”萨菲罗斯顿了顿,“但你说的没错,没什么好看的。”
杰内西斯观察着友人,墨镜干扰了他的判断。
他摘下眼镜,霎时间天空碧蓝如洗。
“想去的话我陪你。”他拍拍萨菲罗斯的肩膀。
“不用了。”萨菲罗斯扯动了一下嘴角,络腮胡子细微颤抖着。
他们路过一间矮小的屋子。里面传来的读书声让他们停下脚步。
“我想这就是学校了。”杰内西斯轻声说道,“塞斯就在里面。”
他们站在一个不近不远的地方,透过窗户观察。
屋子只有两间房间。一间房间一片漆黑,应该没有被使用。
另一间,应该是个教室。一名女教师正在讲课。
而底下的学生,大概有二十几个,年龄差距非常大,最小的孩子可能只有五六岁,最大的孩子——萨菲罗斯一眼就找出来称得上鹤立鸡群的塞斯。
他坐在教室的前排,边上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岁的小男孩。
克劳德就坐在他的前面,只能瞧见一个毛茸茸的金色脑袋。
还有蒂法,她离他们并不远。
“这是正常现象吗?”萨菲罗斯疑惑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杰内西斯说,“我当初请的是家庭教师。”
“我想我也差不多。”萨菲罗斯干巴巴地说。
就在他们窃窃私语的时候,那名女教师似乎发现了他们。
朗读声瞬间停止了。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他们。
萨菲罗斯注意到塞斯先是有些惊讶,接着他微眯起眼睛,显然不大赞同。克劳德倒是非常羞涩地向他们点点头。蒂法捂住嘴,才没有惊叫起来。
萨菲罗斯尴尬地比划了一个手势,表示他们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然而女教师还是走了出来。她应该嘱咐了孩子们自习,教室又响起稀稀落落的读书声。
“您好。”女教师矜持地打招呼道。她的嘴唇抿得紧紧的。
“您好,我们是从米德加来的,”萨菲罗斯尽量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我是名记者。”
他怀里掏出记者证,女教师仔细看了看。
“我听说过您,约翰逊先生。”她的态度缓和了下来,“这位是?”她转向杰内西斯。
“杰弗里,同家报社的编辑。”杰内西斯说。他似乎想尝试一下吻手礼,不过这位女士瞪了他一眼,无声地拒绝了。
“凯瑟琳,”凯瑟琳小姐说道,她抱着胳膊,“说真的,这儿没什么特别的。”
“我们没有那么多孩子,”她说,“去年我们还能用两间教室,今年就太空旷了。或许过不了多久,孩子们就要去邻镇上学了。”
“新来的孩子都太小了,”她迅速地瞥了教室一眼,叹了一口气,“我没有在抱怨,所有的课都是我教的,但也只能保证学会基本的读写和算术而已。”
“您辛苦了。”萨菲罗斯结结巴巴地说。
“这是工作,”凯瑟琳小姐说,“他们14岁就会离开这里了。”
她的话语里无悲也无喜,仿佛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好吧,也的确是这样。萨菲罗斯想。
“那个孩子呢?”杰内西斯指着塞斯问道。塞斯正在教他边上的孩子认字。“他应该不止14岁了吧?”
凯瑟琳小姐点点头:“他的情况比较特殊。”
她纠结片刻,继续说道:“大部分孩子接受这里的教育也足够了,不过总有几个孩子,我觉得他们应该继续读下去。”
“他叫塞斯,塞斯·瓦伦丁,”凯瑟琳小姐冷淡的脸上多了一丝骄傲,“很有天g,也很认真。”
萨菲罗斯和杰内西斯对视一眼。
杰内西斯继续问道:“那他为什么还在这里呢?”
“他的家长同意他来,”凯瑟琳小姐道,“我们不会拒绝一个按时交学费的学生。”
“以塞斯的资质,读到大学也不是不可能……”凯瑟琳小姐低声说。
她回过神来:“抱歉,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我不能耽搁太久。”
萨菲罗斯陷入了沉思。杰内西斯又和凯瑟琳小姐东拉西扯了几句,女教师便告辞了。
“你想做什么吗?”杰内西斯看着萨菲罗斯,问道,“给这个学校捐款?”
萨菲罗斯没有回答。因为这时孩子们都一窝蜂地跑出来。放学了。
那些孩子都好奇地盯着他们看,有胆子大的,直接过来打招呼。
人群里没有塞斯。在叽叽喳喳的问候里他们听见一个声音说:“好久不见,约翰逊先生。”
克劳德站在人群的最外围,无奈地笑着。
“塞斯要留在最后关门。”他比了一个口型。
蒂法没有凑热闹,向他们挥了挥手便离开了。毕竟他们住的是她家的旅馆,还有很多机会见面。
人潮终于散去,刚刚巨大的喧嚣成了泡影,空荡荡的令人难过。
塞斯背着书包,和克劳德一起走了出来。
当他看见萨菲罗斯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嘴上却说着:“来这边做什么,不是让你去家里等着吗?”
“随便转转,就到这边来了。”萨菲罗斯说。
“好了,回家了,”他拽过萨菲罗斯的胳膊,“你们都来。”
Notes:
新年快乐!下一次更新是初三!
Chapter Text
回去的路上他们没有多说话。
一是怕谈话的内容被村民听见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二是在那层伪装之下,情感的表露总是容易失真。
克劳德犹豫的视线在两个成年人之间转来转去,最后他选择退后一步,和塞斯轻声细气地聊着课堂上的内容。
***
杰内西斯是一个相当随心所欲的人。
漫长的军旅生涯没有折损他的文艺气质,死亡与硝烟反而使他对诗歌有了独到的理解和判断。
在平日里,这体现在他与其他两位同僚截然不同的、对生活的态度上。
“两杯咖啡,”他说。他坐在瓦伦丁宅的扶手椅上,塞斯常常用来看书的位置,好奇地打量着书架。“一份加两块方糖,一份不加糖。”他继续说道,“萨菲吃不了甜。”
萨菲罗斯点点头,表示同意。
“下次应该让他自己讲,”塞斯给机器倒着咖啡豆,“不开口就只准喝蜂蜜柚子水。”
“饶过我吧。”萨菲罗斯苦笑道。
塞斯瞪了他一眼:“让我猜猜,该不会聚餐的时候,连服务员都需要你们喊吧?”
杰内西斯夸张地打了一个响指:“答对了。”
“他就喜欢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安安静静,”杰内西斯说,“有我们在的时候绝不动手。”
“他不挑食,每次充当一个非常好用的平摊餐费对象,”杰内西斯一摊手,“还有吉祥物。”
“凭这张脸,应该能让小费少给一点。”塞斯评价道。
“是这么说没错。”杰内西斯承认,“不然我们为什么要带他呢?”
“好过分。”萨菲罗斯嘀咕道,“给我留点面子,杰。”
“萨菲罗斯先生一个人的时候呢?”边上围观的克劳德问道。
“他/我不出去吃饭。”萨菲罗斯和杰内西斯异口同声地说道。
察觉到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看,萨菲罗斯把读着的书默默举高了些,挡住脸。
“话又说回来,”塞斯把咖啡端到他们前面,“晚餐不留下来?”
“村长那边不好拒绝。”萨菲罗斯说道。
“也是。”塞斯支着下巴,坐在克劳德对面,“叔叔快回来了。”
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了沉默。杰内西斯起身,站在书架前翻着书;萨菲罗斯似乎对络腮胡子不大习惯,有一搭没一搭调整着,但没有人提议让他取下来;克劳德有些紧张,于是他从书包里掏出了最近随身携带的《魔晶石入门大全》;塞斯只是观察着所有人。
“这些书,”杰内西斯点评道,“很多应该是绝版了。”
他打开其中一本。枯黄的纸张生了些霉斑。
“《天真与经验之歌》,我记得已经有十年没有再版了。品味不错。”
“你还关注这个?”萨菲罗斯挑眉道,“我以为你只喜欢LOVELESS。”
“当然,我的朋友,”杰内西斯说,“‘思想的贫乏便是死亡’,不要忽视这一点。”他挑衅地补充道。
“再者,即使是研究LOVELESS,仅关注文本也只会陷入思维的死胡同。”杰内西斯说道。他摩挲着书的封面,“这些书是从哪里弄来的?”
塞斯和克劳德对视一眼。
克劳德显得非常犹豫,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神罗公馆。”塞斯不情不愿地说道。
杰内西斯抽动嘴角。
“最近是逃不开这个地方了,是吧?”杰内西斯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
“又打算去那里了?”萨菲罗斯无奈地说,“别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我想去找找有没有LOVELESS,” 杰内西斯诚实地说,“但我也不会做让所有人为难的事。”
“叔叔可以陪你,”塞斯叹了一口气,“抱歉,只是那里没有发生任何好事。”
“我们昨天刚聊过这个问题。”杰内西斯的目光顺着窗户向外看去,然而那里除了树林空无一物。
“这算不算改变命运之地呢……”他喃喃道。
“我更希望是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萨菲罗斯说,“如果有的话。”
“老神罗找的应许之地?”塞斯回道。
“某种意义上,的确是。”杰内西斯耸了耸肩,“瞧瞧为了这块地付出了多少代价。”
“它真的存在吗?”克劳德问。
“谁知道呢。”萨菲罗斯说。
“感性上我希望它存在,但理性上我不希望。”杰内西斯如此答道。
克劳德刚想问为什么,此时门口的风铃响了。文森特回来了。
“都来了啊。”他微微点头,“路上辛苦了。”
“你好,我是杰内西斯·拉普索托斯,” 杰内西斯打招呼道。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是萨菲罗斯的朋友。”
“文森特·瓦伦丁,” 文森特顺着杰内西斯的话说道,“萨菲罗斯的……”
文森特皱着眉,显然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叔叔吧。”塞斯揶揄地说,“我叔叔就是你叔叔了。”克劳德在边上偷着乐。
“好像……也行。”萨菲罗斯斟酌了片刻。他自己也不晓得更贴切的说法。
“叔叔其实和维尔德差不多大哦。”塞斯的语气莫名有些骄傲。
文森特叹了口气:“别多说。”
“萨菲以前提过,没事的。”杰内西斯似乎被逗笑了,他故作严肃地说,“年轻点也挺好。”
“永远的年轻就不一定了……”文森特幽幽地说。
“对了,刚好有机会,”杰内西斯想起什么。他从门口把包裹抱了过来,对塞斯说,“新衣服,试试看。”
“真的要吗?”塞斯的脸瞬间难看起来,苦哈哈地说,“好麻烦。”
“起码要看一下效果,”杰内西斯不容分说,把衣服往塞斯手里塞,“衣服我挑的,快去。”
萨菲罗斯在边上给塞斯使了一个眼色。没有人能在这个时候忤逆杰内西斯,没有人,他无声地说道。
塞斯只好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这两兄弟真是,”杰内西斯叉着腰,“仗着一张还不错的脸,对衣服一点讲究也没有。”
他转过身,看见克劳德虽然笑着,但眼底隐约有一丝羡慕。
他坐到小孩边上,语气柔和了多:“再过些时候,包裹就寄到了,也有你的。”
“……谢谢。”克劳德的声音低不可闻。不过在特种兵的增强听力前,一清二楚。
“《魔晶石入门大全》?已经开始读了啊。”杰内西斯凑近看了看克劳德的正在读的书。
“嗯,毕竟是很珍贵的生日礼物。”克劳德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杰内西斯若有所思。忽然间,他开始提问:“为什么通过魔晶石就可以使用魔法?”
克劳德一愣。文森特和萨菲罗斯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默默地观瞧着事情的动向。
萨菲罗斯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动作很生疏,一看就是从别人那里学的。
“因为魔晶石里蕴藏着古代种的知识,本质上是这些知识让我们运用魔法。”克劳德踟蹰着,悄悄地观察着杰内西斯的表情。见他没有生气,才放下心来。
“属性魔晶石的作用?”杰内西斯继续问。
“让搭配的魔晶石附加到武器或防具上。武器将变为属性攻击,防具则是得到属性抗性。”克劳德的回答流畅了许多。
“要注意设置多组时,仅最初设置的组合会生效。”杰内西斯补充了一句,接着问道,“一般飞行类怪物的弱点属性是什么?”
“风。”
“应对不熟悉的敌人,第一步该做什么?”
“使用洞察,先生。”
克劳德的回答越来越流利,杰内西斯的表情也越来越快活。
“文森特,你之前有教他们魔晶石吗?”他转而向文森特问道。
“没有,”文森特抱着胳膊说。不过显然,徒弟收到表扬还是让他十分高兴,“最近二十几年,神罗的人造魔晶石技术愈发精湛,所以我其实对现在的魔晶石不是很熟练。”
“这些都是克劳德自学的哦。”塞斯不知什么时候换完衣服,插嘴道。
“干得漂亮,孩子,比那些新兵做得好多了。”杰内西斯摸了摸克劳德的脑袋,笑着说。
“女神啊,杰竟然会夸人。”萨菲罗斯反而看上去更震惊。
“对值得赞扬的人,杰内西斯从来不会吝啬他的鼓励,”杰内西斯矜持地说。接着,他坏笑道,“我一直觉得克劳德的头发很好玩。”
他比划了一个手势:“不觉得毛绒绒的,很像某一种生物吗?”
“确实。”萨菲罗斯凑近了,好奇地说道,“我能摸摸看吗?”
“请便……”克劳德捂住脸,也无法掩饰脸快要红得滴血的事实。
“你们两个适可而止!”塞斯挡在克劳德的前面,“说好看衣服的呢?怎么样?”
“不难看。”萨菲罗斯轻咳一声,坐回原位。
“还行,”杰内西斯说,“真是,不知不觉就长这么高了。”他感叹道。
“当时酒吧那么昏暗的光线,竟然还看得清。”塞斯嘀咕道。
“因为你不知道你有多么让人印象深刻,”杰内西斯随意地一指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在假装看书的萨菲罗斯,“尤其是认识这家伙后。”
“15岁的萨菲罗斯,”他轻笑道,“骄傲臭屁又张扬,不过我也没差。”
萨菲罗斯揉着额角说:“当初我连续出了几天任务好不容易睡一会,结果安吉尔把我叫醒,就为了自我介绍。”
“哈,战火还蔓延到安吉尔了。”杰内西斯说。
“你起头的。”萨菲罗斯不甘落后地说道。
“我记得,你们晚上还要去村长那边的?”文森特看着天色,安静地提醒道。
“也是。”杰内西斯说道,“明天怎么安排?”
“去山里,”塞斯半眯着眼,揶揄地说,“带米德加城里的老爷们上山转悠转悠。”
“我老家农村的,谢谢。”杰内西斯说,“萨菲才是米德加人。”
“我出生地在这儿,所以我是尼布尔海姆人。”萨菲罗斯面不改色,“倒是你,杰,多久没回去了?”
“怎么他们两个没几句又开始吵起来了?”克劳德对偶像的一些光环,似乎在不经意间,悄悄地碎掉了。
“不理他们,把他们赶出去。”塞斯没好气地说。
“对了,克劳德,最后一个问题,我送你的魔晶石,有认出是什么吗?”杰内西斯问道。
“没辨别出来……”克劳德顿了顿,“按照书上排查了,难道是召唤?”
“这几天里,我会试着让你把它召唤出来的,做好准备。”杰内西斯笑得骄傲又势在必得。
Notes:
下一次更新大概是初七。
我想先把RB的地图走完。之前一些设定写错了呢……算了算了……以及,谁教SE把小游戏塞主线的?!神奇的蝴蝶效应下,目前小云已经晚去了一年米德加(; ̄ェ ̄)
Chapter Text
第二天太阳刚升上去不久,杰内西斯和萨菲罗斯就到了瓦伦丁家。
塞斯和克劳德已经在做远足的准备了:
塞斯十分娴熟地捏着饭团;克劳德在面包片中间夹满肉和蔬菜,再用袋子一个个仔细包好;文森特负责把这些统统装进包里去。
“这是在做什么啊?”萨菲罗斯问道。
“午饭。”塞斯回道,手里的活一刻不停,“早饭吃过了吗?”
“没有,”杰内西斯答道,“太早了,旅馆还没提供餐饮。”
“坐下先吃一点,”塞斯示意文森特给他们端水,“还有鸡蛋。”他对文森特说。
文森特点点头。等杰内西斯和萨菲罗斯回过神来,每人面前已经摆好了牛奶、鸡蛋和面包。
“做三明治的面包还够吗?”克劳德忧心地小声问道。
“少两个不是问题,还带了烤面包边当零食。”塞斯用手臂抹了一下额头的汗。
“需要这么多吗?”萨菲罗斯对面前的食物没有太大的抗拒,只是背包鼓鼓囊囊得让人怀疑会不会裂开。
“我希望你们没有打算糊弄过这顿午餐,”塞斯将最后一个饭团放进食盒,“压缩饼干也不可以。”
“真严格啊。”杰内西斯说道,脸上还带着丝笑意。
塞斯瞪了他一眼:“我是认真的。”
“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他嘀嘀咕咕道,“别让人担心。”
“看来我有荣幸在被操心的范围里?”杰内西斯支着下巴,悠哉地调侃道。
“你们几个都太乱来了。”塞斯解下围裙,“华丽过头就是浮夸了。”他没有看杰内西斯的方向,不过显然意有所指。
杰内西斯的笑容挂不住了。
萨菲罗斯耸了耸肩。
***
向着山里!向着山里!克劳德抓紧背包的带子,脑子里不禁响起了一首歌。
他太紧张了,甚至忘记了歌词——但他总得做点什么,他太紧张了。
萨菲罗斯就走在他的旁边。他还穿着那身可笑的伪装,驼着背。他似乎对这身衣服怎么也熟悉不了,进山一段时间后,他就彻底恢复了原来的体态。
他的步距很大,简直像个巨人。克劳德明白他在配合大家的速度。
塞斯继续着他的理论。
“LOVELESS,”他用这句话起头,这下他的听众只剩杰内西斯了。他不会在乎的。他知道迟早杰内西斯会找他讨论这个,不如趁着现在。克劳德阴暗地觉得他的朋友只是想把所有人拉下水。
“有人认为,这首诗里充满了象征和隐喻。”
“当然。”杰内西斯眉毛一挑,“还有更深层次的吗?”
“也有说,这首诗象征着命运,它预示一些人的未来。”塞斯面无表情地说道。
……
克劳德对这些毫无兴趣。他走慢了些,发现萨菲罗斯和文森特抱着和他一样的想法。
“或许他们能聊一路的LOVELESS。”克劳德干巴巴地开口道。他想讲一个笑话。可他从来不擅长讲笑话。他说不清完全沉默的空气,和充满LOVELESS的空气哪个更可怕些。
老天呐,您看见这里的空气简直能打结吗?
“我想是的。”萨菲罗斯犹豫片刻,温和地说。
他打量着前面热火朝天聊着的两个人,更加确信了:“杰内西斯很少遇见会真正和他聊这个的人。对他来说,我们都太不够格了。”
“毫无理解。”他学着杰内西斯的语气。起码有八成像。
克劳德歪着头:“我只记得杂志说,拉普索托斯指挥官很喜欢LOVELESS,没想到这么有研究。”
“他之前就想把他的研究成果整理出版,一直没有时间罢了。”萨菲罗斯说道。
“那到时候一定要读读看。”克劳德回道。
“别勉强。”萨菲罗斯告诫道。
文森特的步伐十分轻盈。负重对他来说,似乎并不存在。
秋天的风有些冷,吹过松树时发出一阵幽暗的呜咽。但是在太阳底下,一切都变好了。
山峰像犬牙一样弯曲着,锐利,高耸如云。这样的山峰下,人们不会怀疑魔王宫殿的真实性。
想去看尼布尔山的是杰内西斯。现在他光顾着和塞斯辩论了,什么也没看见。
萨菲罗斯倒是很悠闲。他时常举起相机,东瞧瞧西看看。
在萨菲罗斯又一次问那座山峰叫什么名字的时候,文森特告诉他,他们没有在地图上标上。
猎人们也没有给它取名吗?萨菲罗斯不甘心地问。
文森特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你不会想知道的。他断然拒绝道。
你知道吗?萨菲罗斯问边上的克劳德。
不知道,克劳德歉意地说。他想起什么,吞吞吐吐地补充道,您会赞成老师的观点的。
根据是什么?萨菲罗斯这时表现了十足的探究精神。
这儿的山,名字都挺……粗俗的。克劳德尽可能委婉地说。他不想破坏偶像对这里、对故乡的印象。
我不介意。萨菲罗斯说。
我介意!克劳德很想这么呐喊。
文森特叹了一口气,凑到萨菲罗斯耳边说了句。
克劳德看见萨菲罗斯的脸微微红了。隔着厚实的络腮胡子,他几乎以为是他的错觉。
前面的杰内西斯和塞斯忽然消失在视线里。
“在这里转弯。”克劳德三两步跳到前面。
“那边是魔晄炉吧?”萨菲罗斯的视线顺着长长的吊桥,若有所思。
“是的。”文森特说道。
“没想到我能走到这里。”萨菲罗斯没头没尾地说道。
“一切都会过去的。”文森特伸出手,似乎想要拍拍他的肩膀,但最后还是放弃了。眼前的年轻人已经比他高半个头,他不能像对待塞斯一样对待他。
“克劳德在等我们了。”他无声地叹气道。
一路向下。
越过深涧。
遥远的未来这里会夺去一个人的生命,然而现在一切都没有发生。
杰内西斯和塞斯在河的对岸等着他们。现在他们沉默着。可怕的寂静。
“讨论完了?”萨菲罗斯把自己包里的水递给杰内西斯。
“临时休战。”塞斯说。往嘴里丢了一颗牛奶糖。
“你真的想不起来那本书的作者是谁了吗?”杰内西斯毫无形象地往嘴里灌水。他带的早就在辩论中不知不觉喝完了。
“我还指望你知道呢。”塞斯皱着眉,“没道理啊,这么好的解读你竟然不知道。”
“事实上是我的确没听说过。毫不夸张地说,所有能流通的LOVELESS读本我都有收藏。”杰内西斯的表情也很郁闷。
“发生什么了?”克劳德问道。
“聊到关于LOVELESS的一些看法。”塞斯解释道。
“很有意思,塞斯说他是在一本书里看来的。”杰内西斯继续道。
“但那本书是二手术,我拿到的时候,封面封底都被撕了,甚至关于书中出现的作者名字,都被涂黑了。”塞斯啧舌道,“我一直想不通,谁这么恨这个作者啊?”
“一本书被这么对待,真是太可怜了。”萨菲罗斯说。
“就是说嘛。”杰内西斯靠在萨菲罗斯身上,抱怨道,“真想和这名作者交流一下。”
一旁的塞斯还在捂着脑袋,思考蛛丝马迹。
文森特轻轻咳嗽一声,示意大家跟着他来。
“接下来去的地方,你会喜欢的。”他对杰内西斯说。
***
一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在大自然的伟业之前,这是理所应当的。
昏暗的洞穴里,闪着微微的、绿色的荧光。
那些发光的自然不是萤火虫,而是四周浮动的生命之流粒子,和成簇的柱状的水晶一般的魔晶石。洞穴中间的魔晶石尤为巨大,高度估计超过了三米。它就像一座丰碑。生命之流化作的泉水环绕着它。多么夺人心魄的绿色。
“女神啊!”杰内西斯几乎是跑到魔晶石前面。他摘下墨镜,露出和生命之流颜色一样的眼瞳,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萨菲罗斯显得矜持的多。
“天然的?”他自言自语道。
“当然。”塞斯骄傲地说道,“叔叔发现的。”
“虽然这里建了魔晄炉,但还是有些自然的存在的。”文森特解释道。
“萨菲!相机借我一下!”杰内西斯狂热地在一大块魔晶石前面研究道,他甚至没有回头,“我可以带一块回去吗?”
“奉劝不要,”萨菲罗斯说,“注意内存。”他不心疼相机,他就是不喜欢如果拍的不尽兴,杰内西斯一会准会闹起来。
克劳德在队伍的最后面,站在洞口的地方四处打量着。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这里,不过他第一次停留这么久。
有时他觉得那巨大的魔晶石仿佛一条保护生命之流的蛇,冷冷地盯着他看。他觉得灵魂里发颤,脑子发晕,于是他总是只看一眼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没人注意到他。所有人都在欣赏观瞧着那些美丽的石头。
他也是。中间的魔晶石劫取了他的视线,再也无法移开。
荧绿的石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一条吐着信子、盘旋着的巨蛇。
他吓了一跳。耳边传来一阵阵嗡鸣。
蛇发现了他。蛇眼睛是生命之流一样的绿色。巨大的鳞片仿佛雕琢的玉。
他摇晃了一下。
刹那间,银色的蛇出现在他的面前。
如此美丽,如此冰冷,如此邪恶。
蛇盯着他。
和蛇对视的一瞬间,他晕了过去。
一个人即时扶住了他。
视网膜残余的蛇的眼瞳,与这个人关切的眼瞳重叠在一起。
恍惚间他想,他们的眼睛真像。
Notes:
下一次更新大概是初十
RB第一次小更新,274.3个G,它是不是对小更新有些误解)
Chapter Text
塞斯惊叫一声,从那块大而无力的魔晶石旁冲了过来。
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杰内西斯反应很快,跟在他的后面。
“他怎么了?”他瞧着在萨菲罗斯怀里紧闭双眼的克劳德,焦急地问道。
然而话刚出唇,他似乎就知道了答案,用手捂住了半张脸。
“魔晄中毒。”萨菲罗斯说。绿色的、生命之流形成的雾气,从石壁的缝隙中源源不断地满溢开来。
“带他出去吧。”文森特不着痕迹地皱着眉,显得有些懊悔,“克劳德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普通人。”
我们本不应该让他呆太久的。他说。
萨菲罗斯表示赞同,他一把抱起克劳德,往外走去。
杰内西斯和塞斯并肩走着。塞斯仍然惊魂未定地盯着克劳德瘫软的手。
杰内西斯此时也没了观赏的兴致。
“放心,他不会有事的。”他抱着胳膊说。
“我知道。”塞斯咬着嘴唇。
“那你应该对他多一点信心。”杰内西斯叹了一口气。他一点也不擅长安慰人。
“我知道。”塞斯想也不想地说道。
可你连眨眼都忘了。杰内西斯想这么说。他瞧了瞧边上的男孩,他已经很高了,但比起当年的萨菲罗斯,还是一脸稚气,喜形于色。
***
克劳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只觉得头晕得厉害。
他被搬到一个树荫下,文森特坐在他的旁边。他几乎能感受到文森特的温度。
“发生什么了?”他问道。发现身上盖着文森特的斗篷。
“魔晄浓度过高,你中毒了。”文森特把视线从山顶的树上收了回来,“感觉怎么样?”
“有点晕。”克劳德接过文森特递来的水,灌了一大口。他左顾右盼,“其他人呢?”
“去逛逛了。”文森特答道,“萨菲罗斯本来想陪你,我说偶尔来一次不容易,让塞斯陪他们去周围看看。”
“算算时间,应该快回来了。”文森特继续说。
克劳德应了一声。岩石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仿佛正在融化。克劳德无端觉得有些冷清。
他听见文森特说,对不起,我们不该来这边的。魔晄实在是太致命了。
没关系,克劳德浑浑噩噩地答道。苍白的岩石让他想起了那条大蛇的白鳞。
一转头,就看见文森特关切地看着他,甚至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还好吗?文森特问道。
我……克劳德刚想回话,山路的尽头响起了一阵喧嚣。
塞斯几乎跑到他的面前。山路对他来说和平地没有区别。
萨菲罗斯和杰内西斯在后面,喊着让他慢一点。
他充耳不闻,一路跑到克劳德前面才停下。
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身体恢复了?哪里不舒服吗?抱歉没有发现你的不对劲……
塞斯的问题连珠炮似的向克劳德砸过来。克劳德笑着,无视还在嗡嗡作响的大脑,开始一一回答。
萨菲罗斯和杰内西斯听着。最后,萨菲罗斯开口道:
“你看见什么了吗?”
察觉到其他人好奇的目光,萨菲罗斯解释道:“人们说,生命之流蕴藏着知识和记忆。曾经我听说有些魔晄中毒的患者能看见很多幻象。”
“如果没有,就当我没说过吧。”他不好意思地说。
克劳德想了想。闭眼的时候,他仿佛看见了那条冰冷的大蛇。
告诉他们,告诉他们我来了。蛇吐着信子。
当一个聪明的信使。蛇似乎在笑。
我明白了。
***
“……蛇?”萨菲罗斯和杰内西斯对视了一眼。
“以前听说过吗?”杰内西斯问道。
萨菲罗斯摇摇头。“或许是生命之流的守护者?”他猜测道。
“‘它来了’,究竟是谁?”文森特提到。
塞斯沉默着。他的脸色变来变去,好像他提出了一个猜想,却又竭力否定它。
良久,他模糊地说:“我不确定。能够通过生命之流传递信息的,除了古代种,”他做了一个手势,“大麻烦就要来了。”
“讲讲?”萨菲罗斯坐在了他们的旁边。
“赛特拉,也就是古代种,这个不必说多说,但是杰诺瓦……”他顿了顿,艰难地开口道,“生命之流怎么会接受它呢?于是他们也能借此穿梭。”
“我们不是已经把杰诺瓦转移了吗?”杰内西斯向文森特一扬下巴。文森特盯着塞斯,等着他进一步说明。
塞斯摸了摸手臂。他一字一句,慢慢说着,每一个字仿佛在宣判所有人的命运。
“灾厄,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来这里,”他手足无措地说,“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见他的消息了。”
“灾厄是一个人?”萨菲罗斯问道。他皱着眉,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没和你们说过他的事情?”塞斯大梦初醒般,喃喃道,“是啦,我没说过,你们没必要知道,我以为只要赶在一切发生之前,你们就没必要知道。”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和不可思议。
“我们为什么要隐瞒这么多东西?”他自问自答道,“我以为我们做的足够多了,时间还充沛,日子还长,我们还有好几年。”
“老天,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一定要走到那一步吗?”
“不,这都是不确定的。未来是不确定的,没有必要过于依赖经验。”
“他在另一边,他消失了很多年,他怎么会来?”
“只是一个印象,过多的推测会蒙蔽我们对现状的判断。”
“他没有理由盯上我们。他想要得到什么?”
秋日,万里无云,山峰间鹰一闪而过。
所有人,克劳德还坐在树荫下,文森特陪在他身边。萨菲罗斯也坐着,杰内西斯站在身侧。
他们看着塞斯忽然旁若无人地开始踱步,碎碎念念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语。
他穿梭在树的阴影与极致的日光下,就像在极昼和极夜之间徘徊的幽灵。
克劳德有些呆住了,他拉了拉文森特的袖子。
“塞斯突然怎么了?”克劳德小声问道。
“没事,偶尔会这样。”文森特说。他清了清嗓子,“塞斯,塞斯·瓦伦丁。”
与平时别无二致的语气,却无端让人安心。
“要我帮忙吗?”萨菲罗斯的表情紧张起来,他准备上前拉住塞斯。
“不用。”文森特坚定地说,“他会听见的。”
只见塞斯身子猛然一震。他晃了晃脑袋。
“刚刚发生什么了吗?”他问道。表情茫然。
杰内西斯难以置信地盯着塞斯。他意识到什么,暗骂了一声。
“女神啊。”杰内西斯低声说,他按住了萨菲罗斯的肩膀,“他还这么年轻,我只在老兵身上见过这种症状。”
萨菲罗斯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他咬着嘴唇。
“当初也没有这么严重啊……”他说。
塞斯困惑地看着他们。他似乎不明白所有惊叹、悲伤、怜悯都由他而起。
“好了,过来吧。”文森特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塞斯应了一声,乖巧地坐在克劳德旁边。
克劳德把斗篷的一半盖在他的腿上。他能感受到塞斯的手在神经质地颤抖。
萨菲罗斯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倒是杰内西斯抢先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吃午饭啊?”
他冲克劳德眨眨眼。克劳德心领神会。“我饿了。”他宣布道。
“那先吃饭吧。”塞斯说道,他拽过边上的包。掌管食物的时候,塞斯又恢复了原本自信平静的样子。他把一个个三明治、饭团往所有人手里传送。
文森特对杰内西斯比了一个口型。谢谢,回去我来告诉你们。
克劳德询问般地看向文森特。
你也来。文森特点点头。
塞斯还在一脸认真地问萨菲罗斯,究竟喜欢鸡肉三明治,还是牛肉饭团?
***
下午。克劳德已经听不见蛇的话语了。
他明白,蛇可能会继续住在他的脑海里。
你对我的朋友做了什么?他想这么质问蛇。
但他只记得蛇冰冷的、碧绿的眼睛了。
他们没逛多久就回去了。
杰内西斯到处拍照,偶尔停下来时,他总是会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萨菲罗斯紧紧地跟在塞斯和克劳德身后。谁都能看出,他的笑容有些僵硬。
克劳德在努力找着话题。塞斯倒是一路有说有笑,仿佛根本没有受到影响。
他对银色的蛇只剩下了模糊的印象。这或许是好事。
文森特在前面带路。他和杰内西斯站在一起,都是红色系男子。
杰内西斯本来想教教克劳德和塞斯关于召唤兽的知识,不过他最后潇洒地表示,今天状态都不好,明天再好好学习吧。
萨菲罗斯在边上毫不留情地吐槽道,你是少准备了一个魔晶石吧?
要不把你的借塞斯好了?杰内西斯回击道。
我带了伊芙利特,体型太大了。萨菲罗斯说。
希瓦就行了?杰内西斯一挑眉。
我这里有莫古力团。文森特举起手。
也不错,杰内西斯拍手道,但是为什么有这么可爱的?
偶然买到的,文森特说。
晚上,克劳德先回去了。接着萨菲罗斯和杰内西斯也告辞了。
文森特找了一个理由,溜出家门。
“这里。”杰内西斯招手道。克劳德从萨菲罗斯旁边探出头来。
他们站在夜晚的尼布尔山里,远处还能看见煌煌的火光。
“好吧,让我们讲讲这件事。”文森特说。
Notes:
该恢复正常更新时间了。下一次是2月15日
在扎克老家华丽丽迷路了……
Chapter 43: 人设图
Summary:
没啥大事,就是想着元宵节要不再更新点东西)
刚好另一边要求画人设图,我思考了一下,只有大图太无聊了,于是又加了点剧情
悄咪咪来一句:我不知道有没有非中文区且需要借助翻译器的读者,这张图里的文字是手写体,图片也可能不太好识别,如果有纯文字的需要,请告诉我)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Notes:
2025.5.5留:
朋友们,我做了个动图,感兴趣的可以去看一下(叼玫瑰)
https://youtube.com/shorts/MkaNF7y-fPk?feature=share
Chapter Text
秋天,虫鸣不比夏日盛,但也吵得心烦。
塞斯拉上碎花窗帘。透明的玻璃挡住了漆黑的尼布尔山,倒影出他的脸。
现在通通都看不见了。他无端松了一口气。
他开始洗碗。
叔叔出去了,应该是去解释白天的情况了。
这本来是他的任务;可他之前的表现怎么也没法让人放心。
太糟糕了。先是克劳德,再是他。
他想,为什么灾厄的到来会让他如此慌乱呢?
他从未见过灾厄。他知道灾厄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然后呢?
萨菲罗斯的身影清晰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打了一个寒颤。
他见过人们眼里的灾厄。
那一天,克劳德载着他,在第七天堂的后门停下。
他披着克劳德的外套,遮住身上白色的实验服。
进来,先坐一会。嘱咐完后,克劳德便从门里出去了。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木制的、边缘磕磕绊绊的桌子,滴答作响的水龙头,黄色的花。
那枝花让他有些疑惑。他盯着瞧了一会,什么也没想。
他还没有被训练联想的能力,只有观察也无法得出结论。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克劳德和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乌黑的头发,肌肉锻炼得很好。
就是这个孩子吗?女人问道。
克劳德点点头。
女人把手里的盘子放在他的面前。
吃吧。女人的声音不大自然。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笑容。很古怪的笑容。
事后想来,那是用笑来掩盖其他东西造成的。
他们又出去了。
他不认识盘子里的东西。三角形的,黏糊糊的。
没有餐具。没有刀叉,没有筷子。
于是他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动不动。
太阳照耀不到的屋子里唯有滴落的、空洞的水声。
他听见他们在争吵。
女人的声音大了些。克劳德管她叫蒂法。
萨菲罗斯,毫无疑问是他。
是的。
为什么把他带来了?
我不能放着他不管。
如果这是一个陷阱?
那也没有办法吧。
你应该和我商量一下的。
没有时间了。信号断了。
所以,你就轻飘飘地带了一个人回来?
……对不起。
你知道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我只是……
女人说不出话来。克劳德似乎在轻轻拍她的背。
你让我怎么办呢?
慢慢来。我也在。
过了许久,他们终于回来了。
看见他丝毫没动盘子里的食物,他们显得有些惊讶。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他生硬地承认道。
他发现女人眼中的一些东西变了。
好吧,我来教你。她含笑着说。
她笑得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从此以后,塞斯再也没在蒂法的脸上见过他们初见时的神情。
他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是怎么没察觉那抹笑容下的愤怒和仇恨?
但蒂法果然是个温柔的人,后来他见过更加露骨、不加掩饰的恶意。
说来,最开始的时候克劳德也是如此的吧?
现在的大家知道后,又会怎么想呢?
塞斯摇摇头。洗碗什么都好,就是重复的机械运动很容易让人想东想西。
他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心理准备。
毕竟,这是萨菲罗斯的罪过啊。
***
另一边。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文森特点燃了篝火。
可以预料到,这场谈话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小小的篝火跃动着,文森特用树枝拨了拨,让它烧得旺些。
橙色的火光让文森特的表情更加隐晦不明。
“关于病毒的故事,都听过了吗?”他开口道。
大家点点头。克劳德不安地绞着手。
“那再说一个关于外星人意志继承人的故事吧。”文森特说。
他瞥了萨菲罗斯一眼。萨菲罗斯向他无力地笑了笑。
他开始讲一个年轻人,怎么从英雄变成世界的敌人。
文森特的声音低沉,在凉凉的夜风与噼啪作响的燃烧声中,不禁让人入了神。
“你还好吗?”杰内西斯捅了捅边上的萨菲罗斯。
“不太行。”萨菲罗斯的回答慢了一拍。
他微微低着头,银色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为什么那个人一下子就变了呢?”克劳德举起手问道。
“我不知道。”文森特说。他似乎有些悲伤,但他掩盖地很好。
“或许他一直对自己人类的身份保持着怀疑吧。”萨菲罗斯说。
克劳德显然不能接受这个答案:“他不是英雄吗?”
“英雄可以是一种荣誉,也可以是一种强加的责任。”萨菲罗斯继续道。
“简单来说,就是认同感的问题。”杰内西斯故作轻松地说,“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萨菲罗斯不置可否。
“如果那七天,有人把他拉出来就好了。”克劳德又说,“没人想起他吗?”
“当然没有,”杰内西斯刻薄地点评道,“这也能说明你上一个问题。”
“太受信赖所以让人太放心了吧。”萨菲罗斯皱着眉,“实际上不太符合流程。”
“的确,任务拖这么久,为什么上面没有来问?”杰内西斯接道,“讨伐怪物加上探查魔晄炉,怎么也不需要七天吧。”
当两位特种兵纠结这个问题时,克劳德的心思仍在别处。
“但整整七天,不吃不喝,一个人关在黑漆漆的地下室……”克劳德抱着膝盖,“真叫人难过……”
这么说着,克劳德忽然觉得头被轻柔地揉了揉。
抬眼一看,萨菲罗斯不知何时坐到他的旁边。火光下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
“不自觉就……”萨菲罗斯歉意地说,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只是,克劳德真是个好孩子呢。”
“怎么不是呢。”杰内西斯也挪了过来,一把搂住克劳德的脖子。
文森特看着三个人挤成一团,摇摇头。
被这么一闹,原本沉重的气氛缓和了多,连虫鸣声都轻快起来了。
“刚刚一直叫他‘灾厄’、‘灾厄’的,”杰内西斯想起什么,“既然故事详尽到这份上,那他到底姓甚名谁啊?”
“呃,不知道吗?”他看着文森特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不知所措地问道。
文森特咬着嘴唇,像是在下定决心。
他和萨菲罗斯对视一眼。萨菲罗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比划了一个手势。
文森特深吸一口气。
“萨菲罗斯。”他说道。
“再重复一遍?”杰内西斯飞快地说。但他盯着萨菲罗斯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不用再说了吧,”萨菲罗斯叹了一口气,“不觉得这故事的前半部分非常熟悉吗?”
“从出生就卷入实验,在神罗长大,少年英雄,人类最强……”杰内西斯慢慢地说道,克劳德能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胳膊在收紧,“一模一样的要素。”
“就是说嘛。”萨菲罗斯自嘲地笑了笑,他站了起来,走到一个离所有人最远的地方,重新坐下。
他大半个身子隐匿在黑暗里,融于尼布尔山中。
文森特皱着眉。“抱歉。”他低声说。
“没关系,”萨菲罗斯怅然地说道,“这就是你们之前不告诉我后半段故事的原因吗?”
“因为一切都始于欺骗。”文森特把斗篷拉高些。
杰内西斯努努嘴,刚想说话,被克劳德打断了。
“故事里的将军和现实里的将军是不一样的吧?”克劳德插嘴道。
“你一个人跑那么远干什么?”杰内西斯没好气地说,“快回来,太黑了。”
“你们没有任何想法吗?”萨菲罗斯歪着头说。
“小孩子都能分清现实和童话的区别,”杰内西斯说着,拉上克劳德,把萨菲罗斯挤在中间,“就你现在这个样子,放火烧村?”
他哼了一声:“别偷偷抹眼泪就行。”
“我哭了吗?”萨菲罗斯小声问道。
“没有,”克劳德客观地说,“但看起来快了。”
橙色的火光下,银发将军眼角微红。“是篝火的缘故。”他说。
“嘴比正宗还硬。”杰内西斯点评道。
文森特想了想,也磨磨蹭蹭地挨了过来。
“这些本来是塞斯要和我们讲的吧?塞斯又是怎么知道的?”杰内西斯问道。
“你觉得塞斯是谁呢?”文森特反问道。
“还能是谁,他不是萨菲罗斯的弟弟吗?”杰内西斯抱怨道,“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啊。”
“喂,萨菲罗斯,你偷笑什么?!”杰内西斯瞧着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萨菲罗斯,恼羞成怒道。
“抱歉,你继续,”萨菲罗斯摆摆手,“不过他从来不承认呢。”
一边的克劳德已经陷入混乱了:“塞斯,是萨菲罗斯先生的弟弟?”
“错了哦。”萨菲罗斯好脾气地说道。
“那他是谁?长那么像,怎么可能和你没关系?克隆体?”杰内西斯已经开始自顾自地转圈了,“还是说……”他猛地转过身,盯着萨菲罗斯。
萨菲罗斯笑了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等他自己告诉你吧。”
克劳德显然摸不清头脑。他疑惑地打量着所有人。
“提示是《你们这些还魂尸》。”萨菲罗斯说。
“他还太小了,看不得这个。”文森特说,“《11/22/63》吧。”
“青少年还是喜欢《黑暗物质》。”萨菲罗斯接着道。
“但是最近不要立刻和他核对答案,他会受不住的。”文森特说。
“我觉得应该没问题。”萨菲罗斯托着下巴。克劳德贴着他,显然正在沉思,杰内西斯因为太过震惊,又掏出loveless开始读了。
“他们完全不会介意嘛。”萨菲罗斯含笑道。
“所以你们事先串通好了?”杰内西斯幽幽地说。
“塞斯那副模样,总得多考虑点,”萨菲罗斯解释道,“其实我根本不想把他扯进去。”
“仇恨是一环套着一环的。”萨菲罗斯接着道。
“主要是我们这里,其实没有直接的灾厄的受害者。”文森特轻咳了一声,“但以前的事给他造成太大的心理阴影了。”
“对了,萨菲罗斯,不说明一下你以前的状态是怎么回事吗?”杰内西斯微眯起眼睛。
“哪个?”萨菲罗斯装傻充愣道。
“解离,PTSD,还有什么症状?”杰内西斯啪地合上书,“为什么我们不知道?”
“没严重的了……”萨菲罗斯难得看上去有些心虚,“你们也没问啊……”
“这是问不问的事情吗?!”杰内西斯一跃而起,追着萨菲罗斯就打,“看医生了没有?”
克劳德瞧着他们打打闹闹,无言地抓住文森特的斗篷。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文森特安慰性地拍拍他。
“和他聊聊你对灾厄的全部想法就行了。”
“这样就可以了吗?”
“足够了。”
“毕竟,你们是朋友啊。”
之前有朋友好奇前几章的魔晶石洞长啥样,我拿RB的截图示意一下(我终于到尼布尔地区了)
对比一下生命点的,可以看出这个洞还挺邪的......
Notes:
大家人都太好了,导致气氛其实不是很沉重)
Chapter Text
1. 有时塞斯会一个人静静地待着,织毛线,守着锅子看书,一种奇异的氛围围绕在他的四周——克劳德每次犹豫许久,才会出声打扰。塞斯回话的瞬间,克劳德觉得,啊,他终于回到我们的世界了。这让克劳德既宽慰,又不安。
有一天,他的朋友,会不会就这么乘风离去了呢?
——第33章
2. 尼布尔炖菜:
家常料理。流行于尼布尔地区。将大块的土豆、萝卜,以及满满的肉一齐放入锅内,小火慢炖,色泽浓郁,味道醇厚,每一口都是家的味道。
尼布尔海姆家家都会做,但调味秘料的存在使每一家的口味都有些许不同。其中,斯特莱夫家公认是最好的。
塞斯拿手的料理有很多,最得意的便是尼布尔炖菜。它传承自蒂法,蒂法又是根据克劳德的口述,通过百般尝试才复刻出的。如今有了克劳迪娅女士的亲自指点,它的味道更上了一层楼,成了宴请宾客、亲友团聚的不二选择。
3. 书换了一本又一本,锅里的食材变了一样又一样,此刻的宁静却仿佛被时间停留,幽然不前。
守着锅子。蒸腾氤氲的水汽里,他慢慢长大。
Notes:
自己画插画的好处是省钱而且没有翻车的风险,坏处是耗时间且上限由自己的水平而定)
我画了好几天,大家将就着看看吧)明天更下一章,又卡文了......
Chapter Text
第二天,克劳德借着保养武器的工夫,把昨天发生的事通通讲了一遍。
“大体上是这样不假……”塞斯擦着枪,说。他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却能抓住所有的重点。
“我还是觉得,灾厄之前遇到的实在太可悲了。”克劳德说。
“或许吧,”塞斯轻哼了一声,“但相比于原因,结果更重要。”
他重新组装好了枪。枪合体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金属震颤声。
“他明明有很多种选择,结果呢?”他盯着克劳德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一头扎进了最糟糕的一种。”
“没有挽救的可能性吗?”克劳德小声说。
“如果你能从他手里活下来,再考虑吧。”塞斯冷冷地说,“还记得叔叔教过我们的一课是什么吗?”
“把爱留给应该的人。同情与怜悯是非常珍贵的,践踏生命的人不值得这些。”
克劳德咽了一口唾沫。
“我知道了。”克劳德悻悻地答道。
克劳德的进度比塞斯慢了一些。
下午他们要参加杰内西斯的魔晶石培训,塞斯没急着走,盘腿坐在克劳德旁边,看克劳德一点一点地给刀子上油。
克劳德咬着下嘴唇。半晌,他问道:
“你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呢?”
他没明说,你和灾厄是什么关系?你又是谁呢?
塞斯伸了个懒腰。此时他们面向的正是尼布尔海姆的方向。树林的上方,还能看见隐隐的炊烟,逐渐消失在晴空里。
“我的家人,”他顿了顿,“因为他失去了故乡,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好友,人生被搅得乱七八糟,向不好的方向一路滑坡。”
“至于我,”塞斯用一种平稳的语气继续说,“我和他算有些私人恩怨吧。”
克劳德竖起耳朵,然而塞斯的叙述戛然而止。
“详细说说?”克劳德问道。
塞斯半眯着眼睛,靠在树上:“都过去了。”
“有时候,灾祸来得很突然,荣光也是,”他模棱两可道。伸出手,阳光从指尖穿过,“都不算自己的,我不贪。”
克劳德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脑子还是一团浆糊,不明白好友为什么要忽然发表对人生的看法。
“等所有事情过去了,我会挑一个好时候讲讲的。”塞斯也注意到这点,好脾气地笑笑,“那时候你想问多少问题都可以。”
“别是口头支票啊。”克劳德将信将疑地说道。
“一言为定,”塞斯伸出小手指,“想拉钩也行。”
“感觉好怪。”这么说着,克劳德还是伸出手。
午餐是在瓦伦丁宅吃的。
昨天的事让大家兴致没有那么高,塞斯还是竭尽全力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杰内西斯评价为不输给第一天村里的宴会。
克劳德回家拿妈妈做的派。萨菲罗斯照例去厨房帮忙。杰内西斯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对面看报纸的文森特只是用眼神表示了他的疑惑。
杰内西斯耸耸肩:“里面太窄了。”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和谐得让人插不进话。”
“是这样,”文森特慢吞吞地说,“米德加现在如何?”
“一如既往,”杰内西斯说,“自从那个老家伙死后,大家都轻松了很多。至于神罗怎么想,谁在乎呢?”
他又说:“你真该看看科学部被塔克斯弄得几乎停摆了的样子。霍兰德当上了副部长,但他本来就没多少实权,一半人都不听他的。”
“加斯特教授呢?”文森特挑起眉毛问道,“不,他应该退休了吧……”
“没听说过,”杰内西斯抿了口茶,“自从我入伍以来,一直是霍兰德和宝条负责的。科学部话事的就这些人,算算快十年了吧。”
“加斯特教授?”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萨菲罗斯手里拿着托盘,身上穿着碎花围裙。围裙有点小,他太高了,像一座山。他看上去有些伤感,“我记得,我六岁那年,他忽然不见了。”
文森特若有所思地放下报纸。“然后再也没出现过?”
“没有。”萨菲罗斯说,“至少没出现在我前面。”
“萨菲,帮忙把这个端过去!” 塞斯从厨房探出头来,“讨论什么呢?”
“加斯特教授什么时候走的,想得起来吗?”萨菲罗斯顺口问道。
塞斯干脆利落地报了一个准确日期。
“现在想想有些奇怪,”塞斯回忆道,“他偷偷给了我一颗糖,我没放在心上,毕竟他以前也瞒着宝条这么做过。”
“可那天他多说了一点话。”萨菲罗斯似乎也想起来了,“他讲完故事以后,说——”
“‘好好吃饭,按时睡觉,你是个好孩子,能做得到吧。’”塞斯模仿着记忆中的语气,很温柔,但很急切。
“‘你要走出去,去各种各样的地方’。”萨菲罗斯皱着眉。
“‘晚安,萨菲罗斯’。”他们异口同声道。男孩与青年的声音叠加在一起,有种毛骨悚然的味道。
房间里浮尘飘飘沉沉,厨房炖锅氤氲着水汽。风吹过,架子上马铁口杯子叮当作响。
文森特目光里微微闪烁着不忍。
杰内西斯的指关节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
塞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捂住嘴:“我去看看菜怎么样了。”
“可不要焦了啊。”他嘴里絮絮叨叨的,又缩回厨房里了。
萨菲罗斯比了一个抱歉的手势,也回去了。
“加斯特教授,应该是遇到不测了吧。”文森特慢慢地说。
“公司资料里他是离职了。”杰内西斯此时也翻出了神罗内网,飞速划着PHS。
“如果遇上宝条的话,不大可信,”文森特说,“我现在被标为什么?”
“等我一下,塔克斯的资料需要更高的权限。”过了一会,杰内西斯说,“失踪。”
“维尔德的功劳。”文森特摇摇头,重新开始看他的报纸,“谁叫塔克斯没有离职这个选项呢?”
“离职的塔克斯,真不知道是诅咒还是祝福。”杰内西斯说道。
“反正都不好。”文森特说,“就这件事来说,死亡比离职更真诚一点。”
厨房里,两个经过增强听力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以前我觉得,加斯特教授把我抛弃了。”萨菲罗斯率先说。他很快把最后一个“我”改成“我们。”
塞斯丝毫不介意。“他是唯一一个会为我们讲故事的。”
“后来宝条说,我们年纪足够大了,不需要有人给我们讲故事了,”塞斯哼了一声,手脚轻快地给菜洒罗勒叶,“我妹妹,要是她乐意,我能给她讲到十五岁,不,她想听到多大都没问题。”
萨菲罗斯被逗笑了。他打趣道:“要不我也给你讲讲?”
塞斯认真地瞥了他一眼。“等我找到想要的书吧。”最后,他说道。
“当时,加斯特教授没有讲完《爱丽丝梦游仙境》呢。”萨菲罗斯轻声感叹道。
“这道菜也好了。”塞斯把他推了出去,萨菲罗斯乐呵呵地应了。
外面传来些许骚动。杰内西斯在问这是什么菜,好香啊。门铃响动,克劳德回来了。
塞斯洗着手。他盯着哗哗的水流,眼神隐晦不明。
“是《绿野仙踪》,第七章。”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教授是个大骗子。”
饭还是要热热闹闹吃的。
再讲些深刻的问题也太累了,不是吗?
下午杰内西斯借了小黑板。他把原来的边框、装饰全都擦掉的时候,塞斯觉得牙有点酸。
平心而论,只要杰内西斯乐意,就能当一个好老师。
对文学的阅读和把握能让他将一个概念讲得通俗易懂、妙趣横生。不过首先你要忽视他无意识的讽刺,并且理解他的尖酸刻薄不是因为你太笨。
“其实我才是我们三个人里面最不适合教书的。”
萨菲罗斯和文森特坐得远远的,因为杰内西斯说他不喜欢被人旁观。
萨菲罗斯瞧着手舞足蹈的杰内西斯,喃喃道:“因为我无法理解,那些知识为什么他们就是不懂。”
“思维方式不同吧。”文森特说。
“我还总是有教学任务,”萨菲罗斯忍不住抱怨道,“隔三岔五就要去指导新兵。”
“他们的教官做的比我好多了,我能干什么呢?我只能说一个一个上吧,全都上也行。”
文森特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让士兵们和你轮流对练?”
“其他我也不会了啊。”萨菲罗斯苦着脸说。很难在萨菲罗斯身上看见这个表情。“安吉尔很会教学生,他还收了个徒弟,杰内西斯大家都知道他的脾气,他没放大火焰追着人跑就很好了。”
“或许你也可以像杰内西斯一样表达一下你不想去的意愿?”文森特提议道。
“那些士兵就是为了我参军的,神罗不会答应的。”萨菲罗斯可怜兮兮地说。
文森特拍了拍边上高个子的青年:“我有几本书推荐你去看一下。”
“好,”萨菲罗斯乖乖应道,过了片刻,“不是塔克斯训练手册吧?”
“不是,”文森特说,“你想要的话我也可以找最新版本的,要吗?”
“谢谢,不需要。”
Notes:
算上隔壁,萨菲越来越多了......头大
快要进CC了呢,托腮腮
Chapter Text
天上没有云。空气是干爽的。再过不了多久,就会下雨。一场又一场的雨,或许只有一场,天气就变冷了。雪把整个尼布尔海姆封住,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但是没有关系,萨菲罗斯会在下雨之前离开的。再说,离冬天还很远。
“克劳德恢复的真快。”萨菲罗斯说。
他看见那两个孩子围着莫古力团和小陆行鸟转,像是在跳舞。
“他身体素质很好,人也勤快,”文森特沉默了一会,“不过我担心,特种兵的考核不止一项吧?”
“还有笔试,魔晄耐受力测试,体质测试,零零散散。”萨菲罗斯回忆道,他自己没有参加过特种兵选拔,“具体杰会更清楚。”
文森特的眼神没有波动:“得找一天和他说清楚了。”
萨菲罗斯意外地说:“你不相信他会通过测试吗?”
“也不是,”文森特想了想,“当他有一天觉得特种兵不是一个好选择的时候,总得有个退路。”
“我见过不少人,既当不上特种兵,也没法回家,最后在兵营里浪费了一年又一年,直到被辞退。”萨菲罗斯换了个姿势,“不知道他们最后是不是还在相信,一定能当上特种兵。”
“谁也不希望克劳德落得这样的结局,”文森特说,“他还年轻。”
“是啊,他还年轻,”萨菲罗斯重复了一遍。
他又说:“士兵是可以晋升的,另一套体系。塔克斯,他们有时会把新兵截去,但士兵部门很难放人。”
文森特点了点头,示意在听。
“更多人选择离开,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走出神罗大门就不是我知道的范围了,。”萨菲罗斯摊开手。
“对一般人来说,神罗的薪资待遇很不错。我没听说过选择进士兵部门的,还能去其他部门,塔克斯除外。”
“那些是专业人才的范围了吧。”文森特说。
“嗯,上大学,继续往下读,面试应聘,离我们很远的世界。”萨菲罗斯赞同道。
他们又看向在树林间打闹的几人。阳光真好,杰内西斯的皮夹克一闪一闪的。
“塞斯呢?他打算怎么办?”萨菲罗斯问道,“送他去读书?”
“很难,至少短时间很难。”文森特说。
“也是。”萨菲罗斯说。
“有些东西我们给不了。”文森特又说。
萨菲罗斯没有反对。
两天后,萨菲罗斯和杰内西斯离开了,带着满满一袋克劳德妈妈做的派和塞斯晒的肉干。
塞斯对杰内西斯说,我还欠你个人情。
你不欠我什么,小孩子别天天欠来欠去。杰内西斯揉乱了他的头发,咧着嘴说。
塞斯很固执地盯着他。
行吧,他妥协道,随便什么都行。
下次替我调杯酒吧,他故作潇洒地说。
萨菲罗斯在边上提着行李,向他们挥手告别。
[μ]-εγ41999年的冬天,无事发生,只是新年的一切都染上了离别的感伤味道。
等到来年开春,克劳德就要乘着清晨的第一班卡车走了。路线和萨菲罗斯来时一样。
克劳德在那之前没有哭,在那之后也没有。他早早起床,看见桌子上摆着比平时丰盛得多的早餐——称之为午餐也不为过,全是他喜欢的菜时,还是不争气地掉了几滴泪。
他背着安吉尔送的包,包里有2000GIL、友人的礼物和必要的生活用品。
他在卡车前拥抱了妈妈,蒂法,塞斯和老师。
然后克劳德离开了尼布尔海姆。
又过了两个月,在盛夏之前,文森特对塞斯说,离开这儿。
随便去哪里都行,他宣布道,离开这儿。
塞斯错愕地说,我一个人吗?
是的,你也该走了。文森特说,别被这里困住。
别被我困住,别被杰诺瓦困住,别被所谓的故乡困住。他眨着眼睛,没有明说。
文森特相信塞斯明白了。
塞斯坐了一个晚上,对着明亮的月光想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他收拾好行囊,趁着夜色离开了尼布尔海姆。
萨菲罗斯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你就这么走了?他在终端上问塞斯。
塞斯回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叔叔难得做出这么坚决的决定,他说。
一年,他让我想想,我要做什么。
我会没事的,他又说。
你打算哪里?萨菲罗斯问。
我不知道,塞斯说,前几天我在集市上买了一本旅游指南。
好吧,记得给我寄明信片。萨菲罗斯说。
他补充了一句,遇到问题联系我。
我会的。塞斯说。
很快萨菲罗斯就要担心别的事情了。
盛夏的尾声,杰内西斯忽然对他们说,不大对劲。
他脱下外套,脱掉上衣,拆开绷带,指着长长一道黑色溃烂的伤口。
这里,怎么也愈合不了。
安吉尔用了治愈,然后是中治愈,大治愈。
没用,一点用也没有,杰内西斯苦笑道,我都试过了。
萨菲罗斯觉得心被揪住了。他很清楚这是杰内西斯和他们,准确说,是他对练时留下的伤。
不怪你,说话时杰内西斯没有看向他,意外而已。
过了三天,杰内西斯要求他们陪他去霍华德那里。
我不想一个人靠近科学部,他说。
霍华德被各种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天知道他该怎么说服宝条以前最亲近的手下和塔克斯。
他没有太多精力管这件事,即使他明白很重要,重要到他不得不管。
杰内西斯不能再拖了。身为一等兵他必须要出任务。
或许霍华德下了很大的决心,但他最后只说,让杰内西斯去输血。
他们陪杰内西斯输了一下午血。
霍华德还给杰内西斯开了一点药。
总之,第二天杰内西斯的伤口奇迹般开始好转了。
接下来,杰内西斯每周都要输血。
安吉尔很忙,萨菲罗斯就和杰内西斯一起去。反正他还要完成例行的检查项目,像抽血啊什么的。
宝条死了,他的研究计划可没有。
他的影子还活着。他还有意志继承人,追随者,竞争对手。
冬天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那是一个非常遥远,谁也不记得的地方。屋梁早就坍塌,成了怪物的巢穴。风把尘土卷上天,落在缺了一只脚的椅子上。
就是这样的地方,一小群人闯了进来。
他们绕过藤蔓守护的门扉,一路往下走。
真的是这里吗?为首的女人问道。
看起来荒废很久了。一个男人说。
错不了,戴着眼镜的男人毫不掩饰内心的激动。
宝条博士的遗产!他疯狂地笑着,天哪!
女人和男人对视一眼,不安地看着同伴在仪器前鼓捣着。
艾尔芙!我们的理想很快就要实现了!
[υ]-εγ40001年的新年。
塞斯给尼布尔海姆的文森特打了一个视频电话。
他说他本来不想来米德加,但是克劳德听说他已经到格拉斯兰了,就顺路叙叙旧吧。
“过完年就走,米德加新年没什么人啦,空得很,”塞斯晃着小腿,“大家都回家了。”
“嗯,”屏幕里的文森特看上去和以前没有区别,“和克劳德在一起?”
“他们兵营放假了,新兵管得不严,”塞斯说,“扎克偷溜出来了。”
他往镜头外瞥了一眼,能听见吵吵闹闹的声音。
“萨菲和杰又吵起来了,估计又是加多少盐的问题,”他说,“他们照例让安吉尔回家了,杰内西斯轮班。我们现在在杰内西斯的私宅里。”
“然后去看LOVELESS,”塞斯说,“叔叔晚上吃什么?”
刚好克劳德端着出锅的奶汁烤菜路过。他向塞斯打了声招呼,看见终端屏幕里是文森特,他吓得挺直了腰:“老师好!”
文森特摆着手让他赶紧把东西放下。
他的视线追随了克劳德一会,才说:“克劳迪娅女士送了些炸丸子,我还炒了几个菜。”
“果然叮嘱叔叔好好烧点是对的,”塞斯托着下巴说,“新年就应该吃好点。”
“一个人也不需要那么多吧。”文森特反驳道。
塞斯笑了笑:“不是一个人就行了。”
叔叔也来就好了,塞斯没说出口。文森特才是被困住的那个人。
文森特没介意。他打量了一下塞斯:“今天你是主厨吧?不去忙吗?”
塞斯伸着懒腰:“闲下来了。萨菲和杰都烧了几道,扎克本来想用没有贡扎扎蘑菇推脱的。结果没想到啊——”他拉长了语调,“杰内西斯直接把蘑菇买来了。”
“贡扎扎蘑菇在米德加很贵吧。”文森特说。
“财大气粗嘛。”塞斯回道。
远方传来了烟花的声音。电视里还放着节目,热热闹闹的。
“那我先去吃饭了。”文森特说。
“好,”塞斯忽然想到什么,顿了一下,“叔叔,之前你说会带我到处走走的,对吧?”
“嗯。”
“现在可不算。”
“我知道。”
“很快,我就长大了。”
“……我会的。”
这时,有人喊了句,吃饭了。塞斯扭头说好。
文森特分辨出,是萨菲罗斯的声音。
他微微扬了扬嘴角,挂断了电话。
他想,在遥远的米德加的某一个窗户里,他爱的孩子们围绕在餐桌边,吃得很开心。
这么想着,文森特把收音机换了频道,就着丸子开始吃冷掉的面包。
五月,特种兵适应性检查就要开始了。
Notes:
朋友们,CC要开幕了,鼓掌👏
本来应该写个通往英雄的2000GIL·改的,但是来不及了、字数也太多了,下次直接写番外吧)
我不信小云这次还能被骗钱了)
Chapter Text
物理强度,优良。
战场机动,普通。
生理耐受,标准。
心理评估,普通。
魔晄适应性,缺陷。
……
特种兵适应性检查,不通过。
走廊的灯长亮。墙壁反射着光,白晃晃,惨凄凄。连装饰用的植物都是惨绿的。没有太阳,它们怎么能活得好呢?
克劳德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手里攥着检查报告。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欢声笑语。通过的新兵在互相祝贺。
克劳德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一个终端。
“老师,是我。”
“嗯,特种兵考核没有通过。”
“没有,还没告诉妈妈。”
“一会和他说。”
“问题主要出在魔晄适应性上。已经到魔晄不耐的程度了。”
“对,其他我还可以努力,只有这个无论如何……”
“我没有在哭。我……我只是……”
“老师,这太不公平了……”
“他们说往年也都有这样的例子,之前在魔晄洞我就应该发现了……”
“您说的是。”
“现在的情况继续参加训练营,然后再等一年特种兵选拔也没什么用了。”
“步兵吗?不太清楚。”
“好,我再找人问问。”
“我不太喜欢塔克斯。他们人挺好的,我就是不喜欢他们的任务。”
“您说我去跟着塞斯怎么样?”
“嗯,稍后我和他聊聊。”
不知什么时候,走廊的嬉笑声停止了。
克劳德没有太在意,换了一个号码。
“塞斯,你现在在哪儿?”
“没通过。”
“不用过来,刚和老师聊过,好多了。”
“没勉强,我才没那么容易哭鼻子呢。最近在干什么?”
“挺好的。”
“我合同还有三个月到期了,在想要不和你混得了。”
“我也想当英雄啊,就是英雄没那么好当。”
“有人来了,一会再说。”
克劳德率先站了起来。他听到军靴在地板踢踏的声音。
一名军官朝他走来,神色急切,步伐飞快。
克劳德有些奇怪,但还是敬了一个军礼。
那名军官清了清嗓子:“列兵克劳德·斯特莱夫,立刻去整理装备,明天早上六点第三训练场集合,不得延误。”
克劳德犹豫了一下,谨慎地问道:“长官,请问这次集合是为了什么任务?”
那军官只是看了他一眼:“明天就知道了。”
杰内西斯赶到的时候,门边只剩安吉尔了。
“萨菲罗斯气疯了。”他用拇指一指紧闭的房门。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安静得吓人。
“其他人呢?”杰内西斯往周围扫视一圈。
“我让他们回去了,”安吉尔说,“要是真吵起来……”他停顿了一下,“总不能让一等兵和士兵主管不和这种流言传出去。”
“也是,最近塔克斯也忙。”杰内西斯点点头。
“他进去多久了?” 杰内西斯又问道。
“快20分钟了。”安吉尔说。
杰内西斯摸了摸下巴,喃喃道:“这样下去不行啊,拉扎德准会说,‘新兵们都归海德格尔管,他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得做什么,即使让他们在战场上当一头猪崽’。”
“或许再正式点,”杰内西斯哼了一声,“反正就这个意思。”
“是,”安吉尔叹气道,“然后萨菲罗斯就会和他吵起来。”
“打着同样的官腔,用各种乱七八糟的条例,”杰内西斯接道,“萨菲干不出拿正宗对着拉扎德的事。”
“但今年是怎么回事?好像连特种兵测试都提前了吧?”杰内西斯说。
安吉尔飞快得瞥了眼走廊,压低声音:“你没接到消息吗?五台那边出事了。”
杰内西斯一挑眉:“我刚从珠诺回来。”
“具体回去慢慢和你说,看来塔克斯把消息压下来了。”安吉尔抱着胳膊。
他看了看钟:“时间太久了。”
杰内西斯耸耸肩:“还等什么呢?下次轮到我去五台了吧,趁机会把克劳德带回来就行。”
安吉尔无奈地说:“如果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他和杰内西斯对视一眼。
安吉尔敲了敲门,和杰内西斯一同进去了。
晚上,克劳德缩在被子里,面对着墙。
有人在小声哭泣,听不清方向。一个人,或许有好多人。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克劳德抿着唇,把被子拉到头顶。
他还没有告诉妈妈。
现在,睡吧。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
清晨,借着蒙蒙的天色,克劳德看见不少熟人。
新兵营差不多全在这儿了;但也没来齐,或许有五分之四。
还有很多不认识的人,职阶都比他高。他们看上去十分疲倦。
列阵的哨音传来,克劳德收回了视线。
与此同时,正在睡梦中的扎克被一通电话喊醒了。
昨天他带着克劳德出去散心,今天又没任务,便睡晚了些。
“怎么了?”他脑子发晕含含糊糊地说。
“扎克!大事不好了!”康赛尔听起来气喘吁吁的,“你那个小兄弟,我在去五台的名单里看见他了!”
“不可能!他还是新兵啊!”扎克瞬间清醒了一半。
“千真万确!”康赛尔似乎在跑步,“该死,我今早才发现的!”
“他们现在在哪里?”扎克一边夹着电话,一边飞快地穿衣服。
“第三训练场!你想个理由,随便什么都行,把他拉出来!”康赛尔几乎在吼道,“我去换个机子给他按个任务!”
“该死,他太显眼了,普通的没办法,”康赛尔啧了一声,“那帮富家公子哥、有点关系的,早就找理由跑了!”
“有随队的特种兵吗?”扎克问道。
“没有,特种兵跟着下次轮班去,”康赛尔说,“所以我怀疑……”
“他们拉新兵去填线了。”扎克的脸沉了下去,“宁可用新兵也不多派几个特种兵吗?”
“我不知道。”康赛尔低声说,“拉扎德这次很被动。或许海德格尔想趁机立功:今年新兵质量特别高。”
“立了功归海德格尔,出事归士兵部门是吧。”扎克一拳砸在墙上,说道。
“别生气了,”康赛尔说,“去晚了我们就只能祈祷克劳德运气够好了。”
“活到下一个休假?”
“活到明天。”
克劳德的心情不太好。有的事情是没办法克服的,比如魔晄耐受性,比如晕车。
他的身体随卡车的摇晃而左右摇晃。枪卡在两腿之间。
窗户被牢牢关上。他只知道自己在往西走。
“首席,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小子个拉奇挤到他旁边,悄声问道。
他的声音差点被卡车无休止的隆隆声盖过。好在没有其他人说话。他们闭着眼,像死水一样。
克劳德知道拉奇来找他的原因:这列车上只有他们两个新兵。
“不知道。”克劳德生硬地说。
“亚蒂不在,里斯不在,”拉奇自顾自地往下说,“我看见德米了。”
“德米特里?”克劳德有些惊讶地说,“他不是被选上特种兵了吗?昨天还在寝室里大肆庆祝呢。”最后一句时,他的语气不算友善。
“是啊,他今天连站都站得倍儿直。”拉奇说,“但首席,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没选上?你不是成绩最好的吗?”
克劳德打了个哈哈:“别提了,魔晄耐受不行,成绩好没用。”
“小鬼,有一天你会感谢这一点的。”一个声音幽幽地插话道。
克劳德吓了一跳。拉奇更是不自觉往他身上扑,被克劳德推开了。
坐在他们斜对面的一个老兵,微微抬起眼。他的眼睛没有光,没有悲喜,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克劳德问道。
“那群特种兵,”老兵咧着嘴说,“一个接一个,莫名其妙消失了。”
“噫。”拉奇打了一个冷战。
“神罗没有管吗?” 克劳德皱起眉。
“也许他们在意,也许他们不在意,”老兵耸耸肩,“再不把那几个明星派来,就真的没人喽。”
克劳德不是很喜欢他的说法,却不得不听下去。
然而老兵又闭上眼,一句也不肯多谈。
“劳驾,”拉奇小心翼翼地问道,“您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一瞬间,克劳德感觉全车人都盯着他们。
克劳德咽了一口唾沫,扬起头,没有回避他们的视线。
他看见他们的眼神和那个老兵一模一样。
“你们真不知道?”老兵问道。
拉奇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克劳德冷冷地瞧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孩子们,”老兵有些怜悯,又有些冷嘲热讽地开口道。他的语气不知道是在嘲笑他们,还是在讽刺命运:
“欢迎来到五台。”
克劳德的脑子嗡了一声。
扎克站在空荡荡的训练场。
太阳已然升起,属于清晨的灰蓝色被一寸寸吞噬。
扎克一把抓住风中飘过的征兵广告。画面上银色的将军架着正宗,说神罗需要你。
狗屁的需要你。
扎克拿出终端,开始打电话。
Notes:
写完这章感觉自己好像进步了?
不知道大家感觉怎么样)
请多多评论呀∠( ᐛ 」∠)_好消息:最近信息量密得仿佛作者要提桶跑路)
坏消息:日常似乎全去隔壁打游戏了)
Chapter 49: 四月之晨
Summary:
青春已逝,步入成年,不过数小时之隔……哦,苦不堪言,苦不堪言。
——霍华德·法斯特(Howard Fast)《四月之晨(Apil Morning)
Chapter Text
中午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
天和晚上一般黑。不说伸手不见五指,但也瞧不见远方的树冠。
它们像蜡一样融化在暴雨里。
克劳德本以为雨停后会凉快些,结果没有。当然没有。
没有风,衣服粘腻在皮肤上,被汗液浸透。
他还得聚精会神听着新小队队长的训话。
“史卡蕾特的玩具在这儿没太大用。”巴特一边擦拭狙击枪,一边说。
他的观察手前两天被机枪击中,一击毙命。克劳德就是来接替他的位置的。
“林子太密,那些大家伙在砍中敌人之前,还得指望我们把它救出来,几个弟兄也死在它们手里——闭嘴,皮特森!”
皮特森不断地囔着没有烟。
鼻烟,卷烟,还有纸烟,他像唱歌般反反复复念着,都是好东西。
“你可以用桃子罐头和我换。”沃勒好心说道。
桃子罐头是这里最大的硬通货。你可以用桃子罐头换到一切你能想到的东西,烟,靴子,咸牛肉干。没有巧克力。巧克力三个月前就停止供应了。
皮特森没答应,在巴特发火前换了一个位置,继续哼他的小曲。
巴特瞥了他一眼:“他是我们当中手榴弹扔得最好的。”
“擦亮眼睛,所有狙击手都要记人头数,还要目击证人签字。”巴特开始给小金属件除锈,叮叮当当,“慢一拍就祈祷能看清那些小绿点吧。”
“生命会回归生命之流的好处是,” 边上的迪安龇牙道,“不会出现你冒着迫击炮把受伤的战友拖回来,结果发现他早死了,你也跟着没命了。”
“加入狙击小队是最好的选择了,一旦五台发现了你——”迪安做了一个手势。
巴特打断他。“你会第一个死,”他说,“没人会放过一个狙击手。”
“他们对俘虏可不怎么好,当然我们也对他们不是很好。”迪安说,“这是战争。”
克劳德嘴角抽了抽。
“情况很糟糕吗?”他问道。
“得看怎么定义‘糟糕’这个词了,”穆尔推了一下眼镜。他在学校读了几年书,当兵也没改变他用词文绉绉的习惯,“五台,土地,天气,都是我们的敌人。”
“我明白了。”克劳德干巴巴地说,换了一个话题,“听说那些特种兵失踪了?”
“失踪?”巴特哼了一声,“很快就是阵亡了。”
“什么意思?”克劳德不由说道,“一等兵不是一直在轮流驻守五台吗?”
“等他们什么都没发现的时候,神罗就会用钱摆平一切了。”说完,巴特站了起来。
沃勒瞧着他离开的方向,轻声道:“别太指望那些一等兵。”
“上回头儿的发小中埋伏的时候,萨菲罗斯恰好在这儿,”迪安懒洋洋地说,“结果我们英明神武的将军判断这是个很好的诱饵。”
“将军获得了人生中的第不知道多少个勋章,而我们的弟兄长眠在生命之流里。”穆尔说,从怀里掏出了一本LOVELESS。
“听说你和他们关系不错,就别待在这里了,”迪安拍拍克劳德的肩膀,“快点回去吧,新兵首席,战争不适合你。”
克劳德没有动。
PHS已经被收走了,再说,这事又不是他能决定的。
守夜的时候,百分之二十五的人守前四个小时,百分之五十的人守后面的时间。
克劳德所在的狙击小队不适用这个规则。
入夜时分,巴特把克劳德拉到五台营地附近,指着巡逻的人说,他们就是你的第一个目标。
“随机最好,”巴特冷笑道,“我们睡不好觉,他们也别想。”
克劳德犹豫着,还是摆好最基本的狙击姿势。毕竟他在军队里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听从命令。嗯,如果不想被靴子踩头的话。
营地里的篝火隐隐约约,照得树的影子像鬼魅一般摇曳。
一个五台士兵出现在狙击步枪的望远镜里。
瞄准目标的胸部,不用瞄准头,巴特说,速度更快。
等他转过来的时候再开枪,巴特继续道,这样他就不会跌落到沟渠里,你可以继续射杀第二个来捡武器的五台人。
他说对了。
克劳德看着第二个五台人倒了下去。
夜色中克劳德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想象不到他的表情。
干得好,小伙子,巴特举着望远镜,现在转移阵地,不然他们会发现我们的。
克劳德跟在巴特后面,心还在怦怦跳,端枪的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他想起在尼布尔山训练时射杀的兔子。
那兔子跑着跑着,身子一歪,消失了。
休息的时候克劳德和其他人一起蹲在狙击手隐蔽点里。
他们还要等上几天。等新的特种兵来了,再开始下一步行动。
之前,克劳德听见新兵营的伙伴在兴高采烈地讨论,下一个来的一等兵是谁。
希望是将军,他在战场的姿态一定很漂亮。
安吉尔也很好啊,有他就安心了。
为什么不能是拉普索托斯指挥官呢?你们不想看大火球对着敌人的样子吗?
说真的克劳德不是很在意,他只在想一个问题——
几年前,老师从集市里买回那把枪,将训练内容改为狙击的时候,已经料到今天了吗?
为什么老师教的技巧,和巴特说的一模一样?
老师究竟抱着怎么的心情,训练他们的呢?
克劳德盯着戴着厚厚手套的手。手已经有持枪的茧子,尼布尔海姆的日子也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感觉很奇怪。按动扳机的时候,克劳德觉得自己是自己,自己又不是自己。
就像有什么从背后看着他,控制着他的手。
这都是借口。
他杀人了,就是这么简单。
克劳德把头埋在膝盖里。
如果你的心比你先回家,死神就会先叩开你的门。
突然传来一阵喧嚣。
仿佛幽灵哭泣的声音,断断续续响彻整个营地。
应该说,是营地突然安静下来,才显得那声音格外刺耳。
克劳德仔细分辨,确认是有人在哀嚎。
喊了太长时间,或者声带受损,那人吐不出完整的句子,只能像动物一般嘶鸣。
发生什么了?克劳德抓住一个士兵的胳膊问。
士兵朝那边瞧了一眼。
地雷,他说,毁了脊柱,下半生估计没法行走了。
他能回家了。他补充道。
运输伤员的直升机降落,吹得树叶枝干乱飞。
很多人围着那个可怜的士兵。克劳德只能看见他缠满纱布和止血带的身体上,从伤口不断冒出血色的泡沫。
克劳德别过脸。
他们说这场战争本来没那么难。
神罗有更好的装备,有特种兵,有魔晄。
“但是战争一旦开始,就不会轻易停下。”穆尔抱着那本缺了角的LOVELESS说。
“我们已经分不清平民和士兵了。” 迪安用一种陈述的口吻道。
他咧开嘴:“你知道吗?即使是一个抱着婴儿的老太太,也可能造成巨大的破坏。因为她抱的是炸弹。轰的一下就全没了,可快了。”
“所以你们怎么做的?”克劳德问。
巴特点上一支烟,没有直接回答:“你会明白治愈压根没用。”
他吐出一个烟圈,盯着烟圈缓缓上升:“去他妈的生命之流。”
“去他妈的战争。”他又说。
短短几天里,克劳德的名单上又多了几个数字。
巴特很满意。我们挖到宝了,他拍得克劳德一个趔趄。
要是这么下去,他的纽扣眼里得多出个勋章,皮特森乐呵呵地说。
克劳德不是很开心。
他们最近的任务是守住一条流经整个区域的溪水,用机枪、榴弹和狙击逼退来取水的五台人。
“如果你不攻击他们,我们就会没水喝。”巴特警告他。
于是他再一次把枪架好。
白天他就能看清敌方的样子了。
克劳德发现他们和自己没有太大区别。
他看见了一个脸上还有绒毛、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清晨,天刚擦亮,他或许觉得这时会安全一点,自告奋勇来打水。
然后,砰——
克劳德的小本子上又多了一个数字。
真不敢相信,他曾经只在为没有通过特种兵考试而懊恼。
梦里那颗心又跳动起来。他还记得以前看过的书:
青春已逝,步入成年,不过数小时之隔……
哦,苦不堪言,苦不堪言。
梦里出现在狙击镜里的脸,会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想到那些人,他们都有自己的家人,有自己的梦想,他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就这么丧命了呢?
他们最后的脸庞,很多时候如此茫然无措,就像无辜的孩子。
克劳德蜷缩起膝盖,双手合十。
幸好他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我不想通过狙击镜认识你们。
最近都在下雨。
雨水顺着棕榈树叶往下滑,砸得人生疼。
衣服发臭,身上永远干不了。
营地又热闹起来。是特种兵到了。
克劳德没有去围观,抱着枪睡觉。
他被人摇醒了。
拉普索托斯指挥官点名要见你,传话的士兵说。
克劳德揉揉眼睛,还有点头晕。
Notes:
这章写的有点艰难)
这边的五台战争规模似乎比原著要大呢。。。
Chapter Text
杰内西斯的帐篷似乎兼具了指挥的功能。
克劳德没有在意太多——对现在的他而言,干燥的床垫就是最大的奢侈。
他抬头挺胸,对拉普索托斯指挥官敬了一个礼。
杰内西斯“啪”地一声合上书,示意其他士兵退下去。
帐篷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克劳德一言不发。杰内西斯站了起来。
他还穿着他那件张扬的红外套,看起来毫无变化。克劳德想,自己却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了。
“真高兴你还活着,”杰内西斯开口道,“有受伤吗?”
“没有,先生。”克劳德的语气毫无波澜。
杰内西斯歪着头看了他一眼。
“把头盔摘下来。”他命令道。
克劳德顺从地照做了。没了头盔的阻隔,他似乎瞥见了杰内西斯的一丝伤感。
那抹悲伤转瞬即逝,在克劳德识别出它以前,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看起来很不好,”杰内西斯说,“有按时睡觉吗?”
“不,先生,我们夜间需要执行任务。”克劳德如实说道。
“让他们见鬼去吧!”杰内西斯突然发难起来,“告诉我,克劳德,你睡得着吗?”
克劳德吓了一个抖索,不知道怎么回答。
杰内西斯扶住额头,叹了一口气。
“抱歉,克劳德,”他的语气柔和了多,“把我当成杰内西斯就行了。”
“破例也好,怎么样都行,现在我只是杰内西斯,所以告诉我,你睡得着吗?”他指着眼睛下面问。
克劳德咬着嘴唇。杰内西斯耐心地等待着。
终于,他说:“很多时候,不是我们想睡就能睡着的。”
“每天我累到一闭眼就睡着了。”他虚弱得笑了笑。
“最好是这样。”杰内西斯嘟哝着。
“听说最近你战果非凡?”杰内西斯换了一个话题。
“前辈们教得好。”克劳德谦逊地回道。
“那些人,”杰内西斯冷不防地说,“他们不会出现在你的梦里吗?”
克劳德颤抖了一下:“您指什么?”
“狙击镜里看见的东西。”杰内西斯说道。
克劳德沉默片刻,握紧拳,抬起脸:“您想从我嘴里听到什么答案?”
“我只想知道你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杰内西斯就事论事地说,“通常而言,这对所有人都很难。”
“杀人?”克劳德讽刺地说。
“杀人之后的事。”杰内西斯纠正道。
克劳德不说话了。
“巴特让我别多想,”克劳德虚弱地说,“他说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但你能接受这个解释吗?”杰内西斯反问道。
“我不知道。”克劳德把重心换到另一只脚上,觉得自己还是尼布尔海姆的小男孩,“我看见很多人死了。短短一瞬间。一颗子弹的事情。”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我离那个士兵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他死了,我活着。”
“命运无常,哈?”杰内西斯的语气里却没有半分调侃的意思。
他走上前,揉了揉克劳德的脑袋。克劳德的金发被他揉乱了。
克劳德看见他的红色皮衣一尘不染,布满了磨损的痕迹。
“我没法再多说什么,”杰内西斯说,“这里是军营,是战场。”
他瞧了一眼帐篷外:“我只能告诉你,记住现在的感觉。”
“它能让你在一切结束后,还能保持身而为人的自觉。”
克劳德感受着那只手。隔着手套,他也能想象到手和他的主人一样赤诚。
杰内西斯笑了:“好孩子,你很努力了。”
他把克劳德顺势拉进自己的怀里,拥抱了他。克劳德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听着,”杰内西斯在他耳边轻声说,“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萨菲罗斯为你争取到了随最近一班伤员直升机回去的机会,或者,”他停顿了一下,“两个星期后,一些队伍会被编入运输队,远离前线。”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克劳德明白,这是不符合规范的。
他想,这是一句话能解决的问题吗?如果不是,代价是什么呢?
“第一种怎么实施?”克劳德用同样的音量问道。
“我们会给你颁发通行证。”杰内西斯说,“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你希望我选哪种?”克劳德问。他的脸埋在杰内西斯的颈窝,眼睛直直地盯着帐篷的天花板。
“我只希望你活下来,”杰内西斯认真地说,“没见到你以前,我想你一定会没事的。”
“毕竟我也教过你,我还和安吉尔说,你能应付的。”
克劳德看不见杰内西斯的表情。他想他现在应该很难过,他没见过杰内西斯难过的样子。他一向是那么游刃有余。
“你真该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杰内西斯说,“女神啊,短短几天,你的眼睛里就没有神采了。”
他抱紧克劳德:“明明我们那时不是这样子的,我,安吉尔,萨菲罗斯……我们谈不上多好,满脑子就想成为英雄。”
克劳德安抚性地拍了拍杰内西斯的后背:“但我活下来了。”
“那么,你会怎么选呢?”杰内西斯问。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明白英雄是什么了:活下来的才是英雄,死去的只剩勋章。
现在他有离开战争这头巨兽的机会:
可一想到他的战友,即使他们只相处了短短几天,一想到他们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毙命,他却舒舒服服地待在后方,他就心如刀绞。他会后悔吗?九泉之下,他该怎么面对曾经的战友呢?回去后,人们又会怎么在背后议论他呢?他们会说,瞧啊,这人一个人屁滚尿流回来了,不愧是一等兵的熟人。
“无论哪个都没有错。”杰内西斯说。
克劳德一咬牙。哈,男孩子无聊的自尊心。
“两个星期后,我再走吧,”他说,“现在队里没法没有我。”
“那就这样吧。”杰内西斯没有劝。从理智上来讲,任何一个指挥官都不会放任克劳德离开的。
他退后一步,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放在克劳德的手里。
杰内西斯眨了眨眼睛:“我们还没有庆祝你特种兵考核综合成绩拿了第一吧?先用这个替代一下吧。”
克劳德打开包裹,里面尽是乙太,吗啡,治疗剂,还有最高级的天然治愈魔晶石。
“活下去,列兵斯特莱夫。”杰内西斯最后说道。
克劳德敬了一个礼。
目送克劳德离开后,杰内西斯又坐了下来。
他想起了萨菲罗斯是怎么抓着他的肩膀,让他一定要把克劳德带回来。
“私心啊……”杰内西斯摩挲着LOVELESS的封面,“当年欠的都要还一遍了。”
“这下倒是明白安吉尔妈妈送我们去参军时的心情了,”杰内西斯喃喃道,“不管是萨菲罗斯,还是我,哈,真是奇妙的感同身受。下次问问安吉尔把扎克送走时是怎么想的吧。”
他叹了一口气,没有打开LOVELESS,而是拿起边上刚刚送来的情报,认真地看了起来。
忽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胡乱地抄起几张纸比对着,表情越来越难看。
“这些人的失踪果然是有一定关联的。”
“情况比预想的糟糕,”他皱起眉,“之前的判断是怎么回事?萨菲罗斯不会犯这种错误啊?”
他思考片刻,又恢复成平时那种戏谑自信的表情,摇铃让士兵进来。
克劳德在出帐篷前重新戴好头盔。
不知为什么,重新见到认识的人并没有让他太高兴,虽然他知道他不应该担心杰内西斯的安危。
这次见面的氛围也很奇怪。他没法将帐篷里的指挥官,和那个会在训练后,跟他讨论LOVELESS、纠正他错误、乐呵呵请他喝饮料的青年联系在一起。
克劳德深吸一口气。杰内西斯以前确实没用严格的上下级关系和他相处过,现在他觉得他适应得挺好。
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继续睡觉。
他最近找到个新方法:人在极度疲倦下是不会做梦的。
两天后,新的指令下来了。
克劳德所在的队伍要掩护主力部队,取得战略要地。他们速度得快,如果来不及汇合,主力部队就会有危险。
巴特看着地图,好一会没有说话。
“头儿,怎么了?什么让您老这么费心?”迪安调侃道。
“这里,”巴特不理他,指着一个位置说继续沉思道,“我有种不妙的预感。”
克劳德凑近看了看,那是林间开辟的一大块田地,在茂密的丛林中不可思议的空旷。
“我们见过很多这个吧?” 迪安不解地说,“不就是一片水稻田吗?”
这倒是。五台会在村庄旁边开辟农田。克劳德来这边也是第一次见,还新奇了许久。
现在水稻绿油油的,长势喜人。
巴特挠了挠头:“总之尽快通过吧。”
克劳德预料到五台可能在这片田地上做文章,但他没想到,他们会在里面丧心病狂地布满地雷。
那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
“轰——”地一下,大地几乎翻转了过来。土块和植根乱飞。在尘土里传来了机枪扫射的声音。
克劳德立刻趴在地上。皮特森站了起来,往树林里扔了几枚手榴弹。
火力瞬间弱了下来。还没等到克劳德高兴一点,一颗子弹击中了皮特森。
克劳德眼睁睁地看着皮特森倒了下去。
那个嚷着烟草,喜欢香肠的格拉斯兰人,就这么死了。克劳德的心脏抽搐了一下。
地雷还在一颗一颗响着。这里的队伍不止他们一队。现场乱作一团。不断有哀嚎声传来。
有人高喊:“有埋伏!撤退!撤退!”
但克劳德已经听不清了,爆炸的声音让他的耳朵嗡嗡作响。
他一咬牙,往林子里跑。
分享一下最近新画的小萨。这张我很喜欢,但小萨已经好久没出场了呢)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天边的航迹云还未消散,孩子却已经长大了……
Notes:
感谢您能追更到48章,茫茫人海相遇真是不容易!
感叹一句,还有两个月似乎就连载满一年了,在我的文风、原作理解难度、无CP、周更等DEBUFF下,坚持到现在,大家真是不容易啊)嘛,剩下等周年日再说吧)
最近这剧情写起来没法让人精神状态太好呢(躺平)
Chapter Text
克劳德紧紧握着枪。
稻田与树林只有十米之隔,却宛如无法迈过的天堑。
爆炸卷起的泥土、植物和人的残肢碎屑擦着克劳德的脸颊而过。
可他什么都没想,什么也想不到。
他一头扎进林子里。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惨叫与嗡鸣声犹如隔了一层玻璃罩般,变得透明起来。
这并不意味着彻底的安全,五台人可能还在附近。
克劳德打量四周,林子很密。藤蔓缠绕,不见天日,寸步难行。
林道只有一条,覆满了落叶。其他地方被树封死了,得先用砍刀开路。
克劳德有些犹豫。谁知道那些该死的五台人有没有在上面布置陷阱?
他最近已经见过不少了。可他现在一个人,落了单,别无选择。
克劳德小心翼翼地前进着。
林道上很明显有人的痕迹。克劳德一时难以分辨究竟是谁留下来的。
希望不是五台兵,他祈祷着,他还不想英年早逝。
英年早逝,哈!他从来没想过死亡离他会那么近。
真奇怪,他提着枪,探着路,下一秒就可能被子弹或者地雷击中,却在想这种事。
他听见林子的深处,有虫子在叫,那是尼布尔没有的声音。
还有鸟,若有若无的鸟啼,就在他的不远处。鸟可能正在盯着他,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我可不会烧了你的巢,克劳德想,所以别叫了。
他放轻脚步。靴子踩在落叶上,发出轻微的细细簌簌的声音。
即便再怎么小心,也很难在这样湿润粘腻的土地上不留下痕迹。
奇怪的树枝柔软得像蛇,也可能是真正的蛇。
它们盘根错节,布满绿色,开着红色和黄色的花。
生命在这里前所未有的旺盛,克劳德却感到了一种刻骨的孤独。
于是他继续想,想生命在最后时刻,融进生命之流,化成绿色光点在空中散开。
谁说人不像烟花一样呢?
林子稍微开阔了些。
越往深处,藤蔓逐渐稀疏。
克劳德按着指南针向前走,不管怎么说,得先和大部队汇和。
当克劳德拨开最后一丛蕨类时,阳光刺得他眯起眼——这片区域的树冠不知被什么烧出了空洞。
路变得没那么清晰了,不是坏事。
他发现了一些特别新鲜的足迹,从脚印来看,是和他一样的神罗兵。
应该是刚刚不久的事,或许和他一样走散了。
克劳德蹲下来仔细检查了一下,决定往这个方向走。
一想到前面有战友等着他,克劳德的步伐都不由地轻快起来。
太阳挤过树叶的缝隙,给黑色阴暗的世界投下一点光明。
好极了,克劳德,再坚持一下,就不是一个人了。
他从来没这么害怕孤独过。
克劳德判断前面不止一个人。
他们走得很匆忙,虽然有在掩盖足印,却忘记了树枝的折痕和草地的压印。
不太对劲,发生什么了?有人在追踪他们?
克劳德顺着痕迹继续向前,光线忽明忽暗。
突然间,他停住了脚步。
前方拐角处,一棵树被烧得漆黑。
克劳德的血液凝注了。
他飞奔到树下。空气中还有股焦糊的味道,混杂着一种令人印象深刻、闻过一次便再也不会忘记的味道——人体烧焦的味道。
有人受伤了!
克劳德按捺住内心的不安,继续检查痕迹。
落叶上有深褐色的拖痕,像是什么重物被拽行——血迹被刻意用泥土掩盖了,但腥味挥之不去。右侧的脚印明显更深,有人正搀扶伤者。
感谢老师的教诲,直到现在他都能保持清晰的头脑。
克劳德深吸一口气,得出结论。
三个人,其中一个踩中埋伏,可能是压力地雷,冷静,克劳德。
无人死亡,但一个行动受到影响。
往西北边去了。
可以判断他们遭到袭击后,就偏离了林道。
这儿的植物都太亮了,就不能像尼布尔一样朴实一点吗?连血液都分辨不清了。
克劳德有点想忽视五台兵可能在这片树林里游荡的可能性,他一心想着,或许他们需要帮助。
穿过狭长的小径,不,它不足以被称为小径,克劳德来到一块稍微开阔一点的地方。
痕迹断了,他四下观瞧,想要继续寻找线索时,
“砰——”一颗子弹在他的脚边炸开。
克劳德吓了一跳。枪声惊起一只鸟,从克劳德的头顶飞过。
克劳德下意识摸了摸左耳——这是今日的暗号触发动作。
"风向?"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响起。
克劳德瞥了一眼腕表:上午11点,偶数小时答东风,奇数小时答西风。“东风。”
"赫里斯的伤怎么样?"那个声音又问道。
若第一问答对,第二问需根据月份变换——4月答‘恶化’,5月答‘稳定’。
克劳德迅速回忆道:"还发烧。"
“答对了,”那个声音明显松了一口气,“往前走,看脚下。”
克劳德有些摸不清头脑,但还是照做了。
在一棵树与灌木掩盖的临时遮蔽坑里,巴特向他招手。
“你怎么——”克劳德刚想说话,被巴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声点,”他说,“附近有五台人。”
克劳德压低声音:“队长,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啊?”
巴特指了指自己的腿。丛林的阴影中太暗,克劳德一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腿已经血肉模糊。
克劳德惊呼一声,又捂住自己的嘴。
“中狗日的埋伏了,”巴特龇牙道,“那帮兔崽子就会这个。”
“处理过了吗?需要治疗魔晶石吗?”克劳德从怀里掏出绿莹莹的魔晶石,问道。
“不用,没处理过直接用治疗的话,容易感染,”巴特说,“有吗啡吗?”
克劳德点点头,不是很熟练地开始操作。
巴特还囔囔着手稳点,别偏了,一边指挥着克劳德包扎。
等忙完一切后,克劳德重新坐了下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队长,你们速度这么快吗?连战壕都挖好了。”他不由地说。
“没有,”巴特说,“这一块以前本来就是我们的,上一次作战被五台夺走了而已。”
他拍了拍地面:“多亏了这个,我们才逃过了一劫。”
“队长,其他人呢?”克劳德又问道。
“我让他们先去找援兵了,带着一个累赘不好行动。”巴特看似毫不在意地说,“我在这儿把那群混蛋能拖一会是一会。”
克劳德想,巴特大概是没打算回去了。
“别那么消极,小家伙。”巴特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怎么来了?”
克劳德沉默了一会,把经过一五一十地完整讲了一遍。
“队长,皮特森死了。”他吸着鼻子说。
“是吗,”巴特看向远处,“记得写证明报告。”
“尸体留不下来,所有生命都会回归生命之流,所以必须要有人能证明。”他轻轻地说。
“是,队长。”克劳德抹了一下眼睛。
“我和迪安、穆尔汇合到一起,”巴特掏出一只烟,没点燃,叼在嘴上,“还有二队的霍金斯,大家一起往走。”
“四个人?”克劳德皱了皱眉,“应该只有三个啊。”
巴特瞥了他一眼:“刚开始的确是四个。”
“霍金斯那个胆小鬼,”巴特抱怨道,“被这树林子吓破了胆,怎么也不肯在林道里继续走。”
“他冲进林子了?”克劳德问道。
“他朝林子乱开枪,大喊大叫,”巴特耸耸肩,“结果引来了更可怕的东西。”
克劳德眨眨眼:“我不明白。”
“刚开始我也不明白。”巴特说,指着一个方向,“用望远镜往那边看,别暴露自己了。”
克劳德往望远镜上缠上伪装,慢慢地立起身子。
借助草丛的掩护,他的视线停留了一会,忽然看见远处树林间头盔的反光一闪而过。
克劳德捂着嘴,难以置信地、缓缓地坐下来。
“那是什么?”他沙哑地问道。
“眼见为实呗。”巴特不以为然地说。
“但那是特种兵啊?!”克劳德几乎无法控制住音量。
“你想把他们引来吗?”巴特挑眉道,“小声点。”
“林子把霍金斯压垮了。所以当他看见他们时,简直高兴坏了,囔着援军终于来了。”巴特缓缓地说。
他看起来很想把烟点上,但又放弃了:“他向他们挥手,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即使是特种兵,也不该在丛林里戴那种形制的头盔。”
“我刚想拦住他,结果对面一发大火球,霍金斯就活活烧死了。”
“他们真的是特种兵吗?”克劳德握紧拳。
“得看我们能不能把头盔扯下来,看看他们的绿眼睛了。”巴特说,“但那身制服是货真价实的。”
“或许是五台假扮的呢。”克劳德说。
“据我所知,五台不会使用魔晄,不然他们为什么开战呢?”巴特说,“还有他们的武器,如果五台能造得出来,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克劳德很想反驳,武器也可能是抢的。但又一想,如果特种兵的武器都能被抢,说明特种兵也敌不过这样的敌人,那情况岂不是更糟糕了吗?
“也有可能是,一周前补给列车被劫了,上头压着消息……这帮杂种可能抢到了魔晶石。”巴特又说。
“我们现在怎么办?”克劳德低声问道。
“我们已经让他们分成两拨人了,”巴特说,“一部分追着迪安,一部留在这里。”
“现在最关键的是,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只剩两个人了。”巴特说。
“队长……”克劳德眼巴巴地瞅着巴特。
“虚张声势,会不,小家伙?”巴特得意地笑了起来,“我是动不了了,但你也该学会独立了。
“从这里到岩石,射程180米,逆光——你的优势。”
“是时候做点狙击手的本职工作了,克劳德·斯特莱夫。”
克劳德咽了一口唾沫。
Notes:
抱歉发晚了,最近几章不好写啊......
Chapter Text
那时他们还在尼布尔海姆。
山里的空气吹得克劳德有些发冷,但他一动也不能动。文森特在有些事上很严厉。
塞斯匍匐在他身边。
“狙击手,目视,看向1B。”
声音和尼布尔山的风一样彻骨。
克劳德咽了一口唾沫。今天他已经失败两次了。
他和塞斯是轮流担任狙击手和观察手的,塞斯剩余时间恐怕没法进行射击训练了。
这对塞斯不大公平,他本人看起来倒挺无所谓的。
不过话说回来训练时,克劳德从来没有看出过塞斯的真实想法。
这么想着,克劳德还是答道:“接触。”
“看向1B的12点钟方向。”塞斯言简意赅地说道。
“接触。”
“用瞄准镜。” 塞斯说道。
“目标在第三列玄武岩柱,七点钟方向裂痕呈Y形。” 克劳德干巴巴地描述着。
在塞斯没有确认他们看到的目标是同一个时,他还得继续说下去。
“它的三点钟方向有一棵松树,头部隐藏在……”
“那就是你的目标,”塞斯打断道,“检查视差和密位。”
克劳德调整着瞄准镜里小小的一片天地。世界广阔无垠,但他只能看见这一方。
“1.41。”他答道。
塞斯会帮他再测量一遍:“保持水平。”
“就绪。”克劳德屏住气,做射击准备。
“左,0.2。”塞斯的声音清晰而明确。
“砰——”
枪声打破寂静,擦着兔子的耳朵飞了过去。
啊啊,又失败了。
“发什么呆呢,怂了?跟着我有什么好怂的?”
巴特毫不客气地说。克劳德能保证,要不是他现在走不了,他一定会过来拧他的耳朵。
“从哪个下手?”克劳德晃晃脑袋,回过神来。他越来越多回忆起尼布尔海姆了。
巴特摸着满是胡茬的下巴:“先来个阴的。”
他举起望远镜看向那片树林。知道林子里有特种兵后,连寻常的树都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克劳德在旁边乖乖架好枪。
“十点钟方向,横距二百七十,”巴特开口道,“三棵棕榈呈三角排列,中间那棵主干有刀刻十字。”
“确认。”克劳德说道,微微皱了皱眉,“树冠太密,视野被蕨叶遮挡。”
巴特用手掌挡住测距仪的反光,眯着眼观察了一会。
“风一阵一阵的。没事,看仔细了,有缺口。”
克劳德一一照做。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炎热。
差不多了。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食指按住扳机上。
巴特却迟迟没有报出风偏。
克劳德非常疑惑地再次呼气。在观察手示意射击前,他只能选择保持。
“更改目标,”巴特声音再一次响起,他听起来有些兴奋,“看树瘤后面。”
克劳德调整位置。瞄准镜里,树瘤后面还有一个人。
看到他的装备时克劳德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队长级别,”巴特舔着嘴唇说,“可算让我逮住了。”
“湿度78%,西风变向——弹道右下修0.2密位。”他快速地说道,“下一阵风停时开枪,好好干!”
克劳德抿着唇,一言不发。
“停下,克劳德。”文森特开口道。
塞斯正准备继续报点。 “叔叔,克劳德的训练还没有结束呢。”他提醒道。
文森特猩红的眼睛滑过他,停驻在克劳德身上。
他把话重复了一遍,语气坚定而温和:“停下,克劳德,站起来。”
塞斯也盯着克劳德。克劳德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他发现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还有膝盖,维持一个姿势太久,他甚至可能直接跪下去。
“你失败了整整三次,对吗?”文森特把遮挡脸部的斗篷往下拉了拉,“你没有达成今天的训练目标。”
“是。”克劳德沙哑地答道。
“你一心想追上进度,”文森特几乎叹了一口气,“我告诉过你可以慢慢来。”
克劳德的嘴巴抽动了两下。他有点搞不明白老师想说什么,他难道对自己失望了?他究竟想要我达成目标,还是不想?
“操之过急是大忌。”文森特向前走了几步,和克劳德肩并肩。
他递给克劳德一个望远镜,指着最后一次目标的位置说:“报告你看见的所有的干扰项。”
克劳德看着沉甸甸的望远镜,说:“我需要测风仪。”
“给他。”文森特向塞斯示意道。
塞斯看上去像是明白了什么,但他只是担忧地照做了。
“西风0.5级,湿度60%,无需水平修正。”克劳德熟练地摆弄着仪器。
“继续。”文森特抱着胳膊道。
还有什么影响因素?平时教的不就只有这个吗?
提示只有望远镜了。
克劳德拿起手边的望远镜,向岩壁方向打量。几乎同时,他被一阵亮光闪到眼睛。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回过神来时他说:“十一点方向岩架有阳光反光,建议右移十五度避开眩目。”
“还有吗?”文森特抱着胳膊。
克劳德四处打量着。
稀落的草丛,松树,藏身的岩石。
向上。
“地面碎石可能引发跳弹,优先瞄准目标上方岩壁。”
“就是这个思路。”塞斯小小声地说道。
克劳德没有听见。他在全身贯注地思考。
“目标移动轨迹预测——沿阴影区Z字形逃窜,五秒后进入第二参照物区域。”他犹豫地说。
“现在你有射击计划了吗?”文森特摊开手说,“明白自己什么地方没有考虑到吗?”
克劳德僵硬地点点头。
“多关注周围,”文森特总结道。“塞斯,麻烦你再当一次观察手了。”他朝塞斯歉意地笑笑。
“得令!”塞斯滑稽地行了个礼。
风速每秒四米,阵风间隔五秒。
地面湿气折射,视觉距离可能虚增两米。
坡度落差,俯角加五度。
克劳德屏住呼吸。
枪响。
子弹穿过空地,穿过树林。
人应声倒下。
克劳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成功了。
巴特一拳砸到地上,疼得直抽冷气:“好小子!有点能耐啊!”
克劳德害羞地笑了起来。
但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
他一把夺过巴特手里的望远镜,往树林里打量。
巴特被他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克劳德观察了一会,难以置信地说:“为什么失去了指挥官,他们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是啊,没人检查尸体,没人寻找狙击手,没人探查周围。那群特种兵仍像原来一样,来回踱步,在树与树的间隙,偶尔露出身形。
克劳德放下望远镜盯着巴特,蔚蓝的眼里满是迟疑,仿佛联想到一个不得了的结论。
“简直不像是正常人类……”他轻声说,“倒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茂密的丛林里,特种兵的身子影影幢幢,宛如徘徊的幽灵,无声无息。
杰内西斯在丛林里疾驰。
任何人都在这片泥泞的、不堪的土地步履维艰,但杰内西斯不在这个范畴内。
他前进的速度很快。只要能比正常行军快,就可以带给敌人意想不到的打击——这点总是很灵验。
平时他还会掩盖一下痕迹,今天就不用了,动静越大越好。那群神秘莫测的老鼠肯定会被吸引的。
他知道他的队员就在他的后方。杰内西斯没有等他们,不是所有的特种兵都能跟上他。
他想他们会明白方向的。用大火焰烧出来的路简直一目了然。
必须要抓住他们,他盯着在面前熊熊燃烧的树林,热气扑面而来,到处都是烧焦他们。
必须抓住他们,不然牺牲将会毫无意义。
克劳德紧紧盯着树林后的人。
明明他们只隔了一百米不到的距离,只有一些无伤大雅的树木作为隔栏,却截然不同。
他们会要了我的命,他想,可他们究竟想要什么?
“总不能一个个把他们干掉吧。”克劳德说。
巴特也弄不明白。他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如果之前我们遇到的就是这群傻子,霍金斯就不用死了。”巴特嚼着烟。
他看起来很疲倦。克劳德狙击成功的兴奋劲带着肾上腺素一起走了,他的面色更加苍白,甚至发青了。
“或许他们在等人?”克劳德猜测道。
“谁晓得。”巴特答道。
“不管怎么说,我们得离开这儿,”克劳德瞧着巴特受伤的腿,“再拖下去引发别的病就难办了。”
巴特哼哼唧唧地表示赞同:“我们才不陪着在这儿当看门犬。”
“我去想想办法。”克劳德环顾四周,“临时担架怎么样?”
巴特得意地从背包里掏出帆布帐篷:“用这个吧。”
于是克劳德捡了些树枝,用帐篷和绳子做了个简易担架。
巴特一直在用望远镜观察着敌人的动向。那群特种兵简直是在沿着固定路线徘徊。
“好嘞,队长,您请。”克劳德帮着把巴特运上担架,准备拖着担架前进时,
只听见“轰——”的一声,一侧的树林被火焰点燃了。
Notes:
又拖晚了。
但是接下来要忙起来了,没法再多开了
不过和这篇没什么影响,顶多就是更的晚了一些,我会努力写完的
Chapter Text
克劳德顿时呆住了。
巴特不耐烦地调整了一下身子。丛林的地面满是粗糙的根系,他得小心翼翼才能不从担架下跌下来。
“继续。”巴特朝克劳德吼道。
克劳德摇摇头。“杰内西斯……”他低声喃喃道。
巴特眯着眼说:“那不是和我们相关的。”
“现在,走!”他命令道。
杰内西斯紧跟在火焰后面。火焰就像他的使者般,从密林中一跃而出。
“找到你们了。”他笑得恣意又昂扬。
五个特种兵,他一眼便认出,正是几个月前报备失踪的队伍里的一员。
为什么你们变成这样了?
那群特种兵,武器已经有些磨损,却没有得到很好的保养;
衣服也染上了污迹;垂着头,沿着轨迹机械地前进。
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没时间让杰内西斯多想了。
那群奇怪的特种兵,好像突然惊醒了一般,纷纷举起武器,朝杰内西斯攻了过来。
杰内西斯后跳一步。
“时间,减速。毒化。沉睡。”
一个个指令从他嘴里冷静地吐出。
杰内西斯是魔晶石的大师,他擅长剑术,不过他的确更偏爱精巧的魔法。
前面的特种兵应声倒下。还有几个特种兵朝他扑来。
“真是太糟糕了,”他边观察着动向,边嘲弄地说道,“一段时间不见,团队配合就被忘完了?”
特种兵们一声不吭,只是白光一闪,剑直冲杰内西斯面门。
“这就是杰内西斯的实力吗?”克劳德看着杰内西斯在几个特种兵之间游刃有余地交战着。他的身形优雅得像在跳交际舞,却刀刀致命,毫无多余的动作。
巴特哼了一声:“你以为一等兵是怎么当上的?”
“可惜,”巴特酸溜溜地接着说,“他们不总是站在我们这边。”
克劳德没有回答。他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呢?
他们谈论的时候,杰内西斯已经打完了。
理所当然的,场上站立的只有杰内西斯一个。
杰内西斯一扬下巴:“克劳德,过来搭把手。”
克劳德转向巴特,向他征求意见。
巴特摆了摆手:“去吧,我能反对什么呢。”
克劳德将巴特转移到一棵树下,才向杰内西斯的方向赶去。
巴特没有说话,当克劳德准备离开时,他忽然抓住克劳德的胳膊,让他把枪带好。
保持警惕,他说,推了克劳德一把,去找那个一等兵吧。
“你怎么来了?”克劳德向杰内西斯喊道。
杰内西斯递给克劳德几个奇妙的器械。“用这个把他们捆上。按中间的按钮就好。”他向克劳德示意道,然后才开始解释起来。
“这次的主要任务就是解决这个问题,”杰内西斯叉着腰,看着昏迷的特种兵,语气有些无奈,“留活口啊,回去还要问的。”
克劳德嗯了一声。“就你一个人吗?”
“不是,”杰内西斯用大拇指快速指了一下被火焰烧出来的通道,“他们在后面。”
“你的队长受伤了?”他说,“带他往那边走,能碰上我们的人。”
克劳德摸了摸鼻子:“谢谢。”
“不客气。”传来杰内西斯轻巧的回答。
克劳德弯下腰,准备绑下一个人。那个特种兵忽然睁开了眼,闪着魔晄诡异绿色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克劳德。
克劳德忍不住惊叫一声。
“睡眠!”杰内西斯赶紧补了一发,特种兵软软地睡了过去。
克劳德抹了一把汗。“时效有这么短吗?”
“特种兵的确会有抵抗力,不过……”杰内西斯单膝跪地,摸了摸特种兵的颈动脉,“短的有些不正常。”
另一边的特种兵已经捆好了,只等克劳德完成他手里,就算彻底结束了。
真的会有这么简单吗?克劳德想,简直太顺利了。
“一,二,三,四,五,”杰内西斯清点着个数,“克劳德,你们有消灭掉敌人吗?”
“一个,”克劳德答道,“看起来是领头的。”
“奇怪了,”杰内西斯摸着下巴说,“我们接到情报,应该有九个人才对啊。”
“还有三个人,去哪儿了呢?”克劳德接着低声说道,“意外?”
“或许是一个战局。”杰内西斯说。
两个人一齐盯着四周的树林。
杰内西斯的手按在剑柄上。
林子还是一如既往。安安静静,偶尔传来几声昆虫的叫声。
如此茂密,如此祥和。
如此深不可测。
克劳德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
“哔哔——”是杰内西斯的终端。
杰内西斯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接起终端,应了几句。
放下终端时他似乎松了一口气:“援军来了。”
“真的?”克劳德的眼睛亮了起来。
“真的,”杰内西斯笑了笑,“把你的队长带过来吧。”
克劳德朝四周又打量了一圈:“好。”
他倒退几步,向杰内西斯行了一个礼,才朝巴特跑去。
杰内西斯神情严肃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特种兵。
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缓缓蹲了下去,开始检查一个特种兵。
那个特种兵被特制的绳索严严实实捆着,还有些可怜。
我需要更多的细节。
他摘下特种兵的头盔,手套,将他的衣袖往上拉,露出手腕。
“这是……”杰内西斯皱起眉。
空气中突然弥漫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气息。
远处克劳德的直觉告诉他:危险正在悄然逼近。
“杰!闪开!”克劳德大喊道。
一瞬间,树林的风声似乎急剧变缓,昆虫的鸣叫戛然而止。整个世界屏住了呼吸。
一个雾般飘渺的人形从后面,慢慢地靠近了在专注地检查特种兵的杰内西斯。
事实上,杰内西斯没有放松警惕,可不知道为什么,杰内西斯察觉不到那个人的存在。
他就那样无声无息地出现。
不止一个人。三个人,从三个方向,把杰内西斯包围了。
克劳德本来正在系担架的绳子,巴特拉住他示意他往树林的方向看。
“那是什么?!”巴特声音都有些变形了。
克劳德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看见那三个黑色的人形逐渐把杰内西斯团团围住,直到他再也看不见杰内西斯——
“开什么玩笑呢!”克劳德毫不犹豫地举枪,射击。
第一发,打中腿。
那个人只是趔趄了一下,继续往杰内西斯走去。
“下手太轻了,小子!”巴特喊道。
第二发,胸部。
无人倒下。
克劳德的眼睛都红了。
三发,四发。在如此密集的枪声下,杰内西斯却仿佛还是无知无觉。
“杰!杰内西斯!”克劳德忍不住大喊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这像什么了。很久以前,当他和塞斯第一次遇见将军时,不正是相似的情形吗?
“杰内西斯·拉普索托斯!”
杰内西斯终于抬起头了。“……什么?”
三个人已经把他围住了。杰内西斯蹲在地上,克劳德看不见他。
克劳德疯了似的,朝杰内西斯跑去。
还是晚了一步。
树林的气氛徒然一变。
一股冷冽凄厉的气息以三个人为中心,向四处迸发。树叶尖啸。狂风大作。
隐约传来了杰内西斯痛苦不堪的哀嚎。
“杰!”克劳德一手挡住风,努力地前进。
黑色的风暴刺得克劳德的脸颊直渗血。
“傻小子,别去啊!”巴特的声音模模糊糊的。
克劳德不管不顾地继续往前。
风越来越强。
忽然,在杰内西斯的尖叫下,风停了。
克劳德放下手,只听见“唰——” 的一声,巨大的黑色羽翼占据了克劳德视线。
杰内西斯扶着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羽翼自他的后背伸展,随着他的动作轻微发颤。
而那三个人,克劳德清晰地看见,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脸,倒在了地上。
几乎是同时,象征着生命之流的绿点如萤火虫一般,从所有躺在地上的特种兵身上升起。
他们都死了。
绿色的荧光海,黑色的单片羽翼,红衣的杰内西斯。
简直像天使一样。
克劳德呆住了。
“杰?”他怯怯地喊道。
杰内西斯喘着气:“别过来。”
“发生什么了?”克劳德问道,他指了指杰内西斯的翅膀,“那个是?”
“我不知道,”杰内西斯用一只手按着肩膀,他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脸色难看地说,“脑子乱糟糟的。”
克劳德向火焰开辟的通道瞧了一眼,连声音都没听见,估计后援部队还有些距离。
“援军就快来了。”他说。
杰内西斯的翅膀挥了两下。他其实还挺适合这个造型的,克劳德想,很华丽,很符合杰内西斯的审美。
就像本来就有翅膀一样……打住。
为什么只是刚刚一瞬间,就会多出翅膀?而且只有一只?
“简直和怪物没有区别。”杰内西斯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
克劳德下意识说:“我觉得挺好看的。”
杰内西斯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你在说什么?”
他挥动翅膀,羽翼完全张开,遮天蔽日。
“很帅。”克劳德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
杰内西斯忽然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似乎想摸克劳德的脑袋,又缩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克劳德,带巴特下士寻找救援。”
“那你呢?”克劳德问道。
杰内西斯做了个下压的手势:“这是命令。”
“除了安吉尔和萨菲罗斯,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你看见的东西。”他说。
克劳德一咬牙:“遵令。”
“你要怎么办?”克劳德又问道。
杰内西斯的翅膀越扇越快,他的脚已经离开了地面。
“我会想办法的,”他说,“我会联系塔克斯,别担心。”
他忽然冲着另一个方向大声说:“下士巴特,照顾好列兵斯特莱夫,其他的你明白吧!”
巴特比了个大拇指,示意知道了。
杰内西斯点点头。黑色的翅膀带他飞了起来。
克劳德目送他消失在天边。
树林深处隐约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增援部队到了。
Notes:
求赞求评论!
感觉我现在应该把文前说明的温馨日常去了)5.14要论文答辩,虽然说我会尽力更新,但这个月更新估计会很不稳定(可能会停更或者更新不定时),还望谅解……
细纲写好了,不会烂尾的,嗯。
Chapter Text
雨渐渐下了起来。
五台一年中总有几个月是这样的;杰内西斯早已习以为常,如今却觉得陌生。
大抵是背后多出来翅膀的缘故,杰内西斯想。让本就熟悉的事物变得不一般,或许只需要一点点变量。
但把长出来的一只翅膀说成一点点原因,未免也太轻描淡写了。
杰内西斯在雨中飞行。
翅膀上下挥动,这种感觉如此熟悉,仿佛翅膀本来就长在那里,和平时用来行走的腿没有区别。
沾湿了的翅膀沉重无比,宛如向山顶冲锋前最后一小段,精疲力竭却不能放弃。
雨水打在身上很疼。伤口又裂开,血与水混杂在一起,模糊了界限。
四肢沉重。头疼欲裂。
恍惚间杰内西斯又核对了一遍方向。他不能往五台的方向飞,那样绝对没有好结果;现在他也摸不清自己在哪里了,雨里视线很差,向下望去只有无边的丛林。
好累啊。
雨声震耳欲聋。
杰内西斯想,鸟好像是不会在雨天飞行的?
应该是这样。不然这片广袤的天空中,为什么只有他一个呢?
难道是战争?战争将五台人赶得流离失所,鸟也是如此?
就此而言,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对。
再者,常识告诉我们,无论是鸟类还是昆虫,都应该有两只翅膀,都应该是对称的。
神话里的天使和魔鬼都遵从着这样的规律。
乌鸦也是黑色翅膀,因而黑色翅膀不足为奇;但单只翅膀的人类,不应该是人类了。
怪物,对,只有怪物可以形容。
或许奇美拉也很合适。
雨越来越大。
杰内西斯听不见翅膀拍动的声音,也听不见自己的心跳。
羽毛根部传来细微的刺痛感,仿佛有人用针尖轻戳皮肤。
你往何处去?脑海里有一个声音说,身为五台的指挥官,却率先离开了战场。
如果他们看见指挥官变成这个样子,只会变得更糟吧。杰内西斯忍不住辩称道。
还有人需要你,克劳德,那个孩子需要你。
我已经提前呼叫火力支援了,杰内西斯答道,后续部队也来了,他会没问题的。
杰内西斯用力闭上眼睛。反正雨幕里什么都看不见。
人们需要会带来胜利的英雄。
如今我已经不是英雄了。
所以不要再问了。
红色的皮衣在雨中仿佛褪了色。
忽然间,杰内西斯感觉空气中的味道隐隐有些不对。
耳膜闷痛。羽毛开始颤抖。一种与刚刚焦虑不同的心悸让他瞬时警铃大作。
雨仍在下,天空格外近,乌云翻滚,隐约透出青白色的光。
为什么鸟不会在雨中飞行?
杰内西斯意识到什么,向下俯冲。
毛骨悚然的感觉从上方步步紧逼。
气压骤降。
杰内西斯顾不上丛林的茂密的树冠,一头扎了进去。
横七竖八的树枝撞得他生疼,他顾不上锋利的树枝,咬着牙直想活。
当他精疲力竭地靠在一棵树的根部休息时,前方十米处,一道比闪光弹还亮的光芒从天而降,瞬间周围的树笼罩其中,雷声瞬至,“轰——”地全部炸了开来。
逃过一劫。
杰内西斯咧嘴笑了一下,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杰内西斯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衣服被换过了,身上盖着暖和的被子。
隐约传来对话的声音。如果这称得上是对话的话。
“不是给你吃的,萝卜,你的饭在那里。”
“咕耶。”
“不行,说好了,给杰的。他现在是病人,明白吗?”
“咕耶?”
“平时这么聪明,现在就会装傻了是吧。”
“咕耶咕耶。”
“你说杰是你发现的,必须有奖励?但这个不行,绝对不行。”
杰内西斯翻身坐了起来。
他躺在一张小床上,有一个格外眼熟、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坐在壁炉旁的椅子上,削着一个水灵灵的萝卜。
杰内西斯不知道改说什么好,于是他清了清嗓子。
“几个月不见,你学会和陆行鸟聊天了?”
啊,糟透。明明好久没有用这样的口气了。
“别这么说。”塞斯安抚了一下躁动起来的陆行鸟。一段时间不见,他还是老样子,让人无端松了口气。“这儿是五台的猎人小屋,废弃的时间不长我就借来用了。”
不过他居然把陆行鸟牵进屋子里,还安排在壁炉前取暖:“这是萝卜,很可爱吧?哎呀——”
杰内西斯眼睁睁地看着陆行鸟萝卜把塞斯手里的萝卜抢了过去。
塞斯苦笑着摸摸陆行鸟的脑袋。杰内西斯觉得他比以前轻松了许多。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男孩变得更加自信,更加游刃有余了。
“就当是它的报酬吧,”塞斯说,“它把你捡回来的。”
“当时我们在赶路,半道上它怎么也不肯走了,然后我们就发现躺在树下的你了。”
陆行鸟闻言抬头扑闪了一下翅膀,豆豆眼亮亮的像是在邀功。
杰内西斯的嘴角抽了抽。
“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怎么说呢……”塞斯叹了一口气,又重新拿起一个萝卜开始削。
“从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开始吧。”杰内西斯提议道。这孩子好端端来五台做什么?知道这儿在打仗吗?萨菲罗斯清楚吗?
“我是来看克劳德的。”看着杰内西斯沉下来的脸色,塞斯赶忙补充道,“别激动,好不容易才把血止住的。”
杰内西斯皱着眉说:“你最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克劳德被拉上前线,本来就很不合理,”塞斯说道,“我总觉得里面有点事。”
“就算有点事也不是你一个人能解决的。”杰内西斯不赞同地说。现在的孩子一个比一个难搞,克劳德闷得像个葫芦什么都不说,塞斯和扎克又特别喜欢犯个人英雄主义错误。
塞斯耸了耸肩:“我也没想着能见到他。”
陆行鸟萝卜咔哧咔哧啃着萝卜。塞斯指着陆行鸟说:“这才是我的目标。”
“陆行鸟?”杰内西斯眉毛一挑。
塞斯点点头:“过完年后,我就没在原来地方继续打工了,总是调酒也很没意思,于是我准备去珠诺看看。”
“在格拉斯兰,我遇到一个牧场,陆行鸟牧场,”塞斯继续说,“创办牧场的老爷子已经退休了,现在是他的儿子儿媳打理的。”
他像是回忆起有趣的事,轻轻笑了起来:“格林夫妇是有抱负的人,他们专注于野生陆行鸟的保护。”
“野生陆行鸟的数量逐年锐减,却没有人站出来,因为无利可图,”他又说,“但格林夫妇不一样,他们有能力也有行动力,于是他们开始做这件事。”
他们有足够的钱支撑吗?塞斯如此兴高采烈,杰内西斯根本无法问出口。
“我第一次知道人可以这么活。”塞斯说道,他的语气昂扬了起来,“为理想而活,这种感觉实在太棒了。”
我们呢?杰内西斯冷静地想,追逐英雄而存在的生活方式,又算什么呢?
但他只是问:“塞斯,你的理想是什么?”
“没有想好,”塞斯说,却没有十分沮丧,“所以我想先支持他们的理想。”
“我问他们能不能让我参与进来,他们为难地说他们请不起小工,我说只要包三餐和住宿就行了,我想学习关于陆行鸟的知识,他们答应了。”塞斯继续道,“听说克劳德上战场后,我放心不下,他们见实在无法阻止我,就拜托了他们在这边的一个朋友照看我一下。”
他拍了拍陆行鸟:“这只就是从他们朋友那里租的。”
“我想既然来了,就顺便考察一下五台这边陆行鸟的现状好了。”塞斯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希冀和对未来的遐想。
真是完全不一样了,杰内西斯不由地想,脑海里浮现出的是那天在军帐里,克劳德摘下头盔,露出的迷茫又疲倦的眼神。
“你呢?杰,发生了什么事?”塞斯的话打断了杰内西斯的思绪,他指着杰内西斯的背后说,“虽然已经消失了,那个翅膀是什么?当时真的吓了我一跳,我在想怎么把你搬走的时候,翅膀就不见了。”
杰内西斯这才回过神来,他往背后看了看,果然翅膀消失了。
它本来应该在这里的,那么大,那么不可抗拒,杰内西斯想。
结果他眼睁睁看着翅膀凭空一下,“刷”地展开。
羽毛四溅。
塞斯惊叫一声:“杰!别乱动,会弄坏家具的!”
陆行鸟也凑热闹地站了起来。
杰内西斯吼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一阵兵荒马乱后,杰内西丝的翅膀终于收了起来。
这东西非常唯心,心念一动,就能自由地伸展消失。
塞斯挺羡慕的。尤其他知道还能飞后。
杰内西斯剔除机密后,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当然,他不可能告诉塞斯,克劳德被拉去填线和这次的特种兵失踪案有关。
这么聪明的孩子,应该什么都想得到吧。他看着陷入沉思的塞斯想。
不过谁是诱饵,可能要重新评估一遍了。
“确实挺离奇的,”塞斯摸着下巴说,“但现在也没法得出结论。”
他挥了挥手:“还是吃饭要紧,我去做饭,你看看PHS,之前一直在滴滴响,吵死了。”
杰内西斯应了一声。他的终端被摆在茶几上,还蒙了一块布,应该是塞斯干的。
他打开终端,的确有很多消息。
雷诺说他们快到了。终端有定位系统,应该是这么找上来的。
安吉尔问他情况如何,看来下一个应该由安吉尔顶替他的位置。这么一想还挺对不住安吉尔的。扎克要来,安吉尔提到。
萨菲罗斯除狂轰滥炸外,把一条信息重复了三遍。
他说,不要回神罗。
Notes:
论文明天就要交了,今天还在偷偷写小说)
老天保佑金山银山前路有
老天保佑word格式全都对
来赞,来!
来评论,来!
哈哈,疯,别介意)
Chapter Text
雨还在绵延不绝地下着。
隔着玻璃,雨变得可爱多了。
塞斯轻声哼着歌。
一次两次,孩童也踩得动;
三次四次,连鬼也要累得痛哭*。
——实际上他只是站在炉子边搅着铁锅。
杰内西斯想,这孩子又从哪里学来乱七八糟的歌了。
似曾相识的情景。
好像当初在尼布尔海姆也是这样。
那时萨菲罗斯坐在他的旁边,文森特喝着茶。
两个孩子在厨房打打闹闹。收音机说明天是个晴天。
怎么一晃,几年就过去了呢?
杰内西斯的膝盖上摊着塞斯借给他的平装书。
纸质并不好,印刷很差劲,他读了几页就读不下去了。
于是他拿出了随身携带的LOVELESS。
在心底里他想,如果存在命运的话,女神一定会对他有所启示。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塞斯爽快地应了一声,打开了门。
雷诺和鲁德站在门口,全身湿漉漉的。
表面上没带武器,不过塔克斯的装备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
“好久不见哟,”雷诺轻佻地笑了笑,“外面真冷啊。”
鲁德沉默地点点头,一时不知道是赞同雷诺的意见,还是在打招呼。
“就说你们该来了,”塞斯说着边去准备茶水,“路上花了很多时间?”
“别提了,最近麻烦事很多,”雷诺瞥见杰内西斯,走到床边坐下。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杰内西斯,半是调侃道:“真凄凉啊。”
杰内西斯哼了一声:“需要我提醒你,现在你比我还糟糕吗?”
“离我远点,别让床滴到水了。”杰内西斯尖酸地补充道。
“喂喂,是谁大老远把我们喊过来的,客气点好吗?”雷诺揉着鼻子,还是把椅子搬远了点。
他的西装还在滴水,很快地板便湿了。
杰内西斯看不过去了,让塞斯给他弄条干毛巾。
明明身体没被强化,还敢不带伞,杰内西斯说。
雨伞又不是任务标配,雷诺反驳道,直升机离屋子就几步路打什么伞啊。
你连雨伞长什么样都忘了吧,杰内西斯抱着胳膊。
鲁德接过塞斯递来的热茶,道了声谢,无奈地看着搭档和一等特种兵吵架。
“关系真不错啊。”塞斯说道。
“天性相冲罢了。”鲁德坐在木头椅子上说,怕把沙发弄湿了。
“塞斯,快给他点吃的让他闭上嘴!”雷诺冲塞斯喊道。
“你觉得他听我的还是听你的。”杰内西斯没好气地说。
塞斯耸了耸肩,干脆一个个照办得了。
按照塔克斯的工作流程,雷诺和鲁德应该立刻、马上和杰内西斯对接。
但塞斯不同意,吃些东西再走吧,雨太大直升机也飞不了。
总部要求两小时内返程,鲁德看着手表。
雷诺倒是毫不介意,急什么?正好观察下杰内西斯的‘翅膀发育情况’——这可是任务报告的重要部分。
话题正主白了他一眼,让塞斯扶着他坐在餐桌旁。
“手艺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啊。”雷诺赞叹道。
“请不要和BOSS说这件事。”鲁德叹了口气,对搭档毫无办法。
“维尔德会拿这个刁难你们吗?”塞斯问道。
“不会,”雷诺撇撇嘴,“会被曾念叨。”
“他确实挺严格的。”塞斯赞同道。
杰内西斯用勺子搅着汤,低头不语。
忽然,他问道:“米德加有出什么事吗?”
鲁德和雷诺对视一眼。
还是雷诺先说:“反正你迟早要知道的。”
他叹了口气,连红头发都焉了下来:“塔克斯现在日子不好过。”
“不然我们不会晚到这么久。”鲁德说。
杰内西斯歪着头:“老头发神经了?还是又妨碍你们工作了?”
神罗总裁当然不喜欢看见塔克斯和士兵部门走得太近,但大家用实践证明双方的和谐相处的确能带来更高的收益。总裁似乎对这结果很满意,不过不妨碍他开始偏向海德格尔和史卡蕾特。
“岂止啊,”雷诺说,用力切着面包,“他干了件大事。我们都觉得他……”雷诺指指脑袋,轻轻摇头。
“他打算在珠诺演讲。”鲁德的声线毫无波澜。
“这个节骨眼?”杰内西斯惊讶地说,“有什么必要吗?”
“谁知道,说是提振士气……”雷诺还想继续说,被鲁德拦住了。
“有些事我们这个身份不能出口。”鲁德歉意地说。
雷诺叹了口气:“反正那边急需要人。”
“我明白了……”杰内西斯若有所思地说。
塞斯问了几句萨菲罗斯的近况,雷诺说你问谁不行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过得好着呢,雷诺说,一如既往的007。
杰内西斯笑不出来。
吃完饭,塞斯体贴地问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鲁德扶了扶墨镜。或许和你有关,他意味深长地说。
于是塞斯便说他去洗碗了,留下几个大人坐在客厅里。
杰内西斯感觉一阵头发晕,又躺回床上。
“接下来所有内容都会记录在案。”雷诺掏出录音笔晃了晃。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随之一变。杰内西斯知道,现在他面前不再是那个可以插科打诨的同僚,而是一个优秀的塔克斯了。
“好了,说说看,发生了什么事?”
这算是杰内西斯短时间内讲的第二遍了。
但这次他说明的更细致了。他着重描述了发现士兵的异状,以及这是个陷阱的可能性。
“我不知道他们下一个针对的是谁,不过一切看起来都早有预兆。”杰内西斯如此总结道。
“我明白了,我会向上面汇报的。”雷诺说道。
杰内西斯向前微微倾身,观察着雷诺和鲁德的表情。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他眯着眼睛说。
雷诺按下了录音笔的暂停键。
杰内西斯疑惑地看着他的举动。
雷诺揉着脑袋,疲倦地说:“这事真不好说啊……”
“交给你了。”他对鲁德说。
“麻烦尽推给我,”鲁德小声说,接着他正色道:
“杰内西斯·拉普索托斯,一等兵,即刻到第三疗养院报道。”
“不去科学部吗?”杰内西斯下意识地说。
雷诺手搁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也是科学部底下的,不在神罗罢了。”
“在哪儿?”杰内西斯问道。
鲁德报了一个地址。
听起来挺偏的。杰内西斯摸着下巴:"霍华德呢?他有说什么吗?"
“没有,”雷诺啧啧地感叹,"他那个副部长啊,签字权限只到厕所维修费。宝条那帮手下早把核心项目全划到自己名下了。"
“你们不打算管管?”杰内西斯不赞同地说。
“等着他们犯事呢。”雷诺含糊地说。
“那地方确实挺疗养院的,墙啊地板啊都是白的,挺新鲜的……”雷诺转移了话题。
杰内西斯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厨房中传来一声巨大的碗落在地上的声音。
“怎么了?”雷诺慌张地问道。
杰内西斯挣扎着想要起身,鲁德已经冲到厨房了。
只见塞斯呆愣着看着地上的碗。陶瓷碎片到处都是。
他扯出一个抱歉的笑容:“没事,手滑了,让我收拾就好。”
你这家伙,雷诺一边埋怨着,一边帮忙,小心点,别划到手。
塞斯赔着不是,却时不时不安地看着杰内西斯。
杰内西斯相信鲁德和雷诺都注意到了,但谁也没点明。
“由你们直接把我送过去吗?”杰内西斯问鲁德道。
鲁德说是。
“我可以单独和杰说两句吗?”塞斯插嘴道。
“请吧,”雷诺说,“别耽搁太长时间。”
雷诺站起身:“我去看看那只陆行鸟。”
鲁德陪着他出去了。
塞斯重重地坐在杰内西斯的床边。
“怎么了,孩子?”杰内西斯轻声说道,握住塞斯的一只手。
雨快要停了。
塞斯咬着嘴唇,看起来十分困惑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里不是个好地方。”塞斯踟蹰地说,“第三疗养院,曾经是宝条的研究所之一。”
“那没什么,”杰内西斯说,“我们经常和科学部打交道。”
根据他目前知道的,塞斯也是个从实验室出来的孩子,大概率和萨菲罗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结论实在太惊人他就不细想了),难怪他这么放心不下了。
但作为一名特种兵,和科学家打交道的确是日常。尤其像杰内西斯一样的一等特种兵,他的魔晄注射还需要专门的调配。
杰内西斯顿了顿,安慰性地笑了起来:“我有专门负责我的科学家,霍华德,我只是比较奇怪为什么没让我去他那边接受治疗。”
塞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科学家都是坏东西。”他小声说。
“不是所有科学家都像宝条一样的。”杰内西斯说。
“你一个人去的话,他们会对你做什么呢?”塞斯皱着眉。
“他们会治好我。”杰内西斯答道。
塞斯危险地说:“他们只会做这一件事吗?”
杰内西斯觉得这孩子现在简直不可理喻。
科学家做实验不是很正常的吗?再说,如果不进行科学的试验,怎么会找到方法呢?
他也有些生气了。“那在你看来,我的病该怎么办呢?这不是随便去一家诊所就能治好的吧?”他尖利地说道,翅膀随着他的尾音,刷地展开。
塞斯的嘴巴张了张。
杰内西斯抱着胳膊,又躺回床上。
“好了好了,别吵了。”
是雷诺的声音,他从外面走了进来,吹了声口哨。
“真是惊人的翅膀。”
杰内西斯不理他。
塞斯低头盯着自己的手。
“别太难为小朋友了,”雷诺拍拍塞斯的肩膀,对杰内西斯轻松地说,“接下来的话我是作为一个朋友而不是塔克斯说的,鲁德,别告发我啊!”
鲁德直接转身又出去了,用行动表面了他的观点。
雷诺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
“杰,你有没有想过,你进去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出自タタラ踏む女達―エボシ タタラうた―(就是《幽灵公主》里的劳工号子)
昨天刚去看了幽灵公主,真好看啊……
Notes:
求评论求赞!
做了个自设,换了个新头像......
顺便给之前的人设图做了个动图(叼玫瑰)https://youtube.com/shorts/MkaNF7y-fPk?feature=share
Chapter Text
杰内西斯闻言,攥紧了拳。
塞斯在他们中间,显得有些伤心。
他向来不喜欢争吵,却又无可奈何。
“这话是什么意思?”杰内西斯皱着眉,厉声问道。
他那被魔晄冲淡的眼睛,比阴雨的天空还要淡。
雷诺却毫不在意:“现在的你还能干什么呢?”
“这病好几个月了吧,”雷诺摊开手,比起言辞,他的态度更让人恼火,“有一点点起色吗?”
“伤势已经控制住了。”杰内西斯不着痕迹地摸了一下绷带。
“然后呢?”雷诺不让步地说,“在神罗最好的医疗条件下,彻底痊愈了吗?”
杰内西斯的翅膀无言地扇动着。
“盖亚啊,我们都知道怎么回事,”雷诺叹了口气,“你认为霍华德不想治好你吗?还是觉得神罗对一个一等兵不会下手?”
“住嘴吧,雷诺。”杰内西斯抱着胳膊,冷哼道,“剩下不用多说了。”
“明白就好。”雷诺快速地笑了一下,“我真不想这是最后一次见到你。”
“一想到是我把你送进去的……”他又说。
“你会愧疚?”杰内西斯残酷地打断道,“我以为你把那些平民送上运输机的时候,什么都没想。”
“或许吧,”雷诺耸耸肩,“总得有人做。”
“你不能把气撒在我身上,日子糟糕透了,但还是会发生一点好事的,对吧?”雷诺撑着塞斯的椅背。
“把路都堵死了还卖乖?”杰内西斯凉凉地回道。
雷诺不理他:“塞斯,有什么想法吗?”
塞斯像是没预料到话题会突然转移到他的身上,愣了一刻:“我?我没什么想法。”
“什么都可以,”雷诺耐心地继续说道,撇嘴指着杰内西斯,“你的好大哥需要你的帮助。”
“喂。”杰内西斯不赞同地说,“怎么今天嘴这么欠?”
“好好想想,”雷诺低声对塞斯说道,音量恰巧能让杰内西斯听得清,“你是现在唯一能帮上他的人了。”
塞斯的眼睛游移了一下。
杰内西斯审视着他们两个。
“你得为杰内西斯好好考虑一下,”雷诺用不知是劝诱还是威胁的语气,“还能瞒多久呢?”
“雷诺!”杰内西斯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不要在我前面对一个孩子这么说话!”
他直接拉住塞斯的手,将他拽向自己。
纵使杰内西斯身体不比以前,一个特种兵的力量还是足够让他达成自己的目的。
塞斯没有反抗,或者说,他惊呆了。下一秒,他被杰内西斯牢牢地抱在怀里。
“出去,”杰内西斯沙哑地说,“谢谢你的帮助,但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雷诺举起手,明明被下了逐客令,却像猫捉到猎物时一样,心满意足地笑了。
“好吧,”他意味不明地说,“下次再见。”
雨声淅淅沥沥,拍打在窗户上。
塞斯的头被埋在杰内西斯的肩膀里。
杰内西斯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
“杰,”塞斯的声音闷闷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那你还差点被塔克斯绕进去?”杰内西斯慵懒地说,顺便收回了翅膀。
他能感受到塞斯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这个认知让他笑了。
“雷诺,”他看向窗户外,隐约能听见直升机升空的声音,或许那只是他的错觉——一切都消融在雨里,“看上去挺吊儿郎当的,可没人不承认他是个优秀的塔克斯。”
“我知道。”塞斯说着,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杰内西斯握了握拳,好像还在贪恋掌心的温度。
塞斯整理了一下衣服,抬起头:“他要是想带你走,犯不着说这些。”
“如果我回去的话,对一些人不利吧。”杰内西斯平淡地说道。
“也许。”塞斯盯着他,沉默了片刻,“不过你还在我面前。”
杰内西斯眨了眨眼,又躺回到靠垫上。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他轻声说道,像是在自问自答。
塞斯攥紧衣角,下定了决心。
“听我说,杰。”
直升机在雨中穿梭。
外面的雨比想象中大,猛烈地敲击着窗户。
雷诺靠在副驾驶座,凝视着底下的黑暗。
没有灯光,丛林与夜色的界限消失不见。还要再等一会才有文明的痕迹。
“被赶出来了?”鲁德问道。
雷诺撅着嘴:“不然呢。”
“扮白脸的应该由你来当才对。”雷诺托着下巴。
“愿赌服输。”鲁德说。
“那孩子的家长会在乎这点吗?”雷诺白了鲁德一眼。
“在乎你就不做了?”鲁德挑眉。
“绝无可能。”雷诺哼哼唧唧地说,“钱不好挣啊。”
窗外犹如萤火虫般,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
“五台,神罗,杰内西斯……真是要乱成一锅粥了。”雷诺嘀咕道,风马牛不相及地说,幸好没人会问塔克斯有没有良心。
鲁德假装没有听见,换了个话题:“新的特种兵该到五台了。”
“让他们忙去吧,”雷诺打了个哈欠,“我先睡一会。”
人们说,向下的是雨和泪,向上的是火焰。
夜晚时分,营地里亮起了营火。
雨里,这篝火显得有些孤独。
克劳德被安排去接机。
此刻他站在临时的停机坪旁,安静地等候着。
他边上的同僚有些兴奋地窃窃私语着。
——谁会来这里?安吉尔,还是萨菲罗斯?
——我希望是安吉尔,听说他更随和些。
——但谁不想见见将军的风貌呢?
克劳德听不下去了。
上一次杰内西斯来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讨论的。
现在杰内西斯消失了,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从头来过。
倒也不能这么说。克劳德知道指挥部已经很努力压下消息了。
即便如此,好几次克劳德听见了哭声,是杰内西斯的追随者发出的。
他们不断地追问:我们的指挥官去哪儿了?拉普索托斯指挥官,去哪儿了?
他绝不会丢下我们,一走了之的。
盖亚啊。
克劳德每次都会绕着他们走,怕一不留神说出什么来。
杰内西斯,他默默念着,你去哪里了?
直升机在黑夜中降落,就像一只大鸟在空中滑行。
狂风吹得克劳德睁不开眼,但他还是坚持和同僚们一样,对长官们敬礼。
透过头盔他看见了安吉尔。安吉尔向士兵们挥手。
紧接着是扎克。他想扎克一眼就认出了他。
扎克的表情有些凝重。他扯开嘴,却笑不出来,因而有些滑稽。
扎克对他点点头,从他身边离开了。
雨里大家都步履匆匆的。
同僚们低语着。克劳德站在原地,直到有人拍了他一下,才跟着大部队离开了。
克劳德很快就被传唤到指挥官帐篷里。
灯火通明。安吉尔和扎克都在。
直到这时,克劳德才咽了一口唾沫,把事情完整地讲出来。
他想,杰内西斯,我全都照做了。你知道我瞒得有多辛苦吗?
听完全部,安吉尔陷入了沉思。
扎克跳了起来,给克劳德一个很大的拥抱。
做得太棒了,克劳迪!他哽咽着说,对不起,没能把你拉回来。
来晚了一步,他小声说,对不起。
克劳德拍拍朋友的后背。
不是你的错,克劳德说着,却从那一天以来,第一次有了想哭的冲动。
杰在我的面前变成那样,我什么都没做……
他紧紧攥着扎克的衣服,说。
你们啊,一个两个的,安吉尔摇头道,别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但是……克劳德吸着鼻子。
你觉得杰会责怪你吗?安吉尔说道,你觉得他是那种人吗?
克劳德诚实地摇摇头。
对吧,那个自尊心比神罗塔还高的家伙,别小瞧他。
安吉尔晃晃PHS,他和塔克斯顺利汇合了,现在和塞斯在一起呢。
塞斯?克劳德瞪大眼睛。
说来话长了,安吉尔说道,一会给你解释。
明天,安吉尔清咳一声,你和你的队长,一起回米德加。
巴特的腿还是没能留住,他已经不再适合待在战场上了。
克劳德看向扎克。扎克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扎克认真地说道。
克劳德沉默了一下,答应了。
另一边。五台丛林里的小屋。
杰内西斯长叹了一口气。
“所以你认为,这是星痕症候群?”
“不能这么说,”塞斯咬着指甲,“它和我听说过的症状还是有区别的。”
“我没有实际见过,毕竟我去的时候,星痕症候群已经全部痊愈了。”塞斯进一步解释道。
“你的病现在治疗方案是什么?”他突兀地问道。
“输血加上一些药方。”杰内西斯有些怀疑塞斯能不能听得懂药名,但还是报了一遍,最后说,“我想最关键的是输血。”
“药方都是些抗生素和消炎的,我查过。”杰内西斯自嘲地说。
“输血……”塞斯沉吟着,“谁的血?”
杰内西斯沉默片刻,不情不愿地说:“萨菲罗斯。”
“霍华德想瞒,但他的掩饰能力和扎克的说谎功夫一样烂。”
塞斯的眼前一亮:“那没问题了。”
他继续说道,语速快了很多:“我们自己去寻找治疗方法还是可行的。”
“我们可以先去星陨峡谷,和生命之流的事去那儿打听准没错,然后一路北上,跨越海洋,回米德加,去教堂看看,如果实在没办法,刚好可以直接去找霍华德。”
杰内西斯抱着胳膊,他考虑得总得多一点:“如果我中途出意外呢?中间间隔的时间,我应该需要再做一次疗程。我们总不可能把萨菲罗斯喊过来吧?”
“我的血也行啊,”塞斯说,“我和萨菲是兄弟。”说这话时,他的表情很坦荡。
“不见效呢?”杰内西斯挑眉道。
“尼布尔海姆,神罗公馆,”塞斯说,为了说服杰内西斯他真是不管不顾了,“宝条有库存。”
“把血说成库存什么的……”杰内西斯的嘴角抽了抽。他按着胳膊,那里是通常扎针的地方。
他的身体里流着别人的血。依靠那些血他才活下来。现在除了挚友,他还要依赖挚友的兄弟,真是讽刺……真是脆弱。
“你啊,就这么想帮忙吗?”杰内西斯看着眼前的男孩,说是男孩,他已经快比杰内西斯要高了。
“不能放着杰不管啊。”塞斯泰然自若地说,掏出本子开始罗列计划。
首先要归还陆行鸟,然后要算行程和装备……他嘀咕着,写写画画。
屋子的灯光暖融融的,男孩的发梢似乎也照拂成了银色。
杰内西斯想,命运究竟是什么呢?
Notes:
不多说了,赶毕设去了......再熬几天就解放了......
Chapter Text
第二天早晨,塞斯收拾好屋子,牵上陆行鸟。
杰内西斯骑在陆行鸟上,回头朝小屋瞥了一眼。
门扉紧掩,就像这几天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们出发,一路向东。
我们会有机会说到他们的故事的。
现在,视线转回米德加。
几个小时后,雷诺和鲁德终于到达神罗大楼,由雷诺提交任务报告。
站在维克多的办公室,雷诺述职完毕,等待下一步工作安排。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人太少就是存在这个问题,神罗简直恨不得把他们一个掰成两个用。拜托,塔克斯只是没有强化的普通人……
这话可不能放在明面说。雷诺用袖子擦拭了一下嘴角,重新立正。
维尔德终于在文件堆里抬头,赏了一个眼神。
“很好,”他说,“休息一下,两个小时后和鲁德去珠诺报到。”
“这么赶吗,BOSS?”雷诺晃悠着脚跟,忍不住抱怨道。
“你得问为什么我们亲爱的总裁,即使收到威胁信也要坚持演讲了。”从语气来看,维尔德也不是十分赞成总裁的决定。
那是份内容非常朴素的威胁信,大致是只要总裁露面就有人身危险。平时总裁不会把它放在眼里,但发生了杰内西斯的事件,形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快要变成信任危机了,维尔德说。
“我们已经派了三个塔克斯过去了,曾也在,到时候听他指挥。”维尔德揉着额头,“总裁把萨菲罗斯也调过去了。”
“他害怕了?”雷诺惊讶地说。
维尔德摊开手:“‘保险起见’,他是这么讲的。”
“这么大的架势,”雷诺半眯着眼睛,盯着上司,“总裁希望我们达成什么目的?”
维尔德挑了挑眉,对这个问题毫不意外。
“威胁信的落款是雪崩……”维尔德用手托着下巴, “之前雪崩只是一个在五台小范围活动的环保组织,现在他们居然以此名义寄来威胁信——”
维尔德的食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发出一声闷响:“我们得查出雪崩和五台政府的联系。如果这件事转换成五台政府对神罗总裁的直接威胁——”
“我们就有理由动用更多的武装力量了,对吧?”雷诺抢答道。
维尔德笑了笑:“所以你明白‘调查’和‘护卫’的含义了吧?”
“我还是不懂,为什么要动用萨菲罗斯?”雷诺挠着后脑勺,“他很闲吗?”
维尔德用仿佛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有些人只要站着就足够有威慑力了。”
“再者,路法斯,总裁的嫡子,在会议上提议,让萨菲罗斯也参加这次演讲。”
“‘人们需要他’,路法斯说,‘现在杰内西斯失踪了,人们知道他是受伤接受治疗,却也是对士气的极大打击,我们需要萨菲罗斯来提振信心。’”
“总裁难道没表示他去也一样?”雷诺揶揄地说。
“他在某些方面还是很……”维尔德轻咳一声,“知人善用的。”
“然后呢?”雷诺催促道。
“萨菲罗斯的日程表被重新排了一遍,”维尔德说,“到处都缺人。”
他沉默了一下:“这样下去,安吉尔那个小徒弟恐怕得……”
“他跟着安吉尔去了五台,应该不会有事吧?”雷诺说。
“如果他是个平庸之人,的确不会有事,如果他立了几个功呢?”维尔德转着笔。
“哇哦。”雷诺干巴巴地开口道,“安吉尔不会喜欢的。他一直表示‘扎克斯还差得远呢’。”
维尔德靠在椅背上:“由不得他了。”
他又朝雷诺看了一眼:“什么时候出发?”
雷诺扮了个鬼脸:“BOSS,你不能看曾不在,找我排解无聊当成我的错。”
“得了吧,信不信我踢你?”维尔德骂道,“快去休息。”
雷诺滑稽地敬了个礼,离开了。
塔克斯休息室里,雷诺遇见正在接咖啡的西斯内。
“哟,没活啊?”雷诺打了个招呼。
休息室的咖啡,要雷诺形容,和没拧干的抹布一个味。不过比军粮味道好多了。
西斯内捧着杯子,忧心忡忡地转着杯柄:“一会要去八番街巡逻。”
“其他人被抽调去珠诺了,只剩我一个了……”
“没信心?”雷诺站在她的旁边,问道。
西斯内摇摇头:“最近贫民窟治安越来越乱了。”
她小口啜饮着咖啡:“魔晄价格又调高了,大家把照明时间缩短后,一些平时还算和谐的区域也开始抢劫之类的恶性事件了。”
“没办法的事,”雷诺叹了口气,宽慰道,“尽力就好。”
“我知道……”西斯内换了个话题,“塞斯和杰内西斯怎么样了?还好吗?”
“精神着呢,”雷诺笑着说,“杰内西斯跟着那小子,不会出事的。”
西斯内没有反对。雷诺接了一杯咖啡。两个人看着休息室里播放的米德加新闻,沉默不言。
珠诺离米德加并不远。
鲁德昏昏欲睡,雷诺好几次担心疲劳驾驶会让这架直升飞机坠毁——
万幸的是,没有。他们平安地达到了目的地。
阳光很好。甚至过分好了。
准备室里,他见到了萨菲罗斯。
这位一等兵把自己缩在一个小角落里,擦拭着他的爱刀。
正宗实在太长了,气势逼人地划了一条分割线。所有人都绕着他走。
刀发出细细簌簌焦躁不安的声响。雷诺怀疑这就是这位一等兵的心声。
“好久不见。”雷诺决定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拯救所有人的耳朵。
萨菲罗斯抬起头来,看起来有些疲倦,但眼睛亮的惊人。
“确切地说,是三天零二个小时。”他轻微地笑了笑。
雷诺小心地绕过他的刀,在他身边坐下:“今天要带正宗吗?”
萨菲罗斯把保养工具收了起来:“正宗可以召唤,没区别。”
他举起刀,刀光反射着珠诺凌厉的太阳:“打发时间罢了。”
“平时带的书呢?”雷诺问道。
萨菲罗斯苦笑着说:“藏书室的快看完了,订购的在路上。”
“不愧是将军。”雷诺半是诚心实意地感叹道。
萨菲罗斯没有理睬:“他们呢?”
雷诺当然明白他指的是谁,他伸了个懒腰:“你是今天第二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了。”
“说不说?”萨菲罗斯作势抬了一下正宗,长长的刀身擦着雷诺的膝盖而过。
“好着呢。”雷诺侧身说道。“真是个过度关心的家长。”他小声嘀咕道。
“我劝你说话注意点。”萨菲罗斯说道。
“嗨,雷诺,”这时,一位塔克斯走了过来,“曾说你来了,怎么先和萨菲罗斯打招呼了?”他还假惺惺抹了一滴眼泪。
“这不是先看见他了吗?”雷诺赔笑道,“瞧瞧你们,把将军大人一个人丢在这里无聊到擦刀玩,真是懈怠。”
萨菲罗斯没吭声,只是嘴角轻微地扬了起来。
“你们这身衣服……”雷诺上下打量着同僚,评价道,“挺别致的啊。”
这位塔克斯穿了一身五台忍者的衣服,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就怕他们不来嘛,”塔克斯说,作出展示肌肉的样子,“来了也刚好可以……”
嫁祸。老一套。雷诺撇撇嘴。
塔克斯做了个“正确”的手势,又狗腿地说:“将军,您到时候手下留情哈。”
萨菲罗斯的神情很微妙:“我努力。”
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想在医院里躺三天,还是一个月?”
“不能不躺吗……有没有那种看上去很严重,实际上没啥事的?”塔克斯比划着。
萨菲罗斯仔细盯着他,肯定地说:“有。”
他作势就要上去演示位置,被塔克斯灵巧地躲过了。
您不用说太多,我就想工伤放点假。塔克斯说。
雷诺无语地看着这场交易:“总裁呢?你们真让总裁被刺啊?”
“你是信我还是信萨菲罗斯还是信雪崩还是信你自己?”塔克斯一口气说道,拍拍雷诺的肩膀,“要真有雪崩,提前解决他们吧。”
雷诺苦着脸:“这差事……”
“我也会负责的。”曾走了进来,看着打打闹闹的几人,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来的都有谁啊?”雷诺想起另一个问题。任务太急,他连与会名单都没收到。
“海德格尔,路法斯,士兵部门代表是萨菲罗斯。”曾说道。详细信息一会发你。
萨菲罗斯收了正宗:“台下的是珠诺的驻扎部队。”
“他要是老老实实电视演讲该多好啊……”雷诺哀嚎着说。
一身忍者服的塔克斯耸耸肩:“你知道老板的脾气。咱们老板就喜欢折腾。”
萨菲罗斯看向曾:“这样的问题发言没问题吗?”
“搞得你有多老实一样。”雷诺小声说。
萨菲罗斯犀利地瞥了他一眼。
曾叹了口气。“我们允许员工在一定范围内进行……”他摇摇头,“就那样吧。”
塔克斯在曾后面,挤眉弄眼地和雷诺比划着。
曾假装没看到。
“一群活宝。”萨菲罗斯点评道。
雷诺作势要扑上去:“哥们,快成为我们的一员吧。”
萨菲罗斯直接坐得离他远了些。
下午三点的钟声敲响。
神罗总裁珠诺演讲,正式开始。
Notes:
kudos能破80吗......有好心人能给个kudos吗......
得先把塔克斯的事情交代完再写杰那边,刚好也挺想大萨同志了)
我也不擅长写权谋啊,诸位看个乐呵就行了,一切都是为了逻辑的完整,躺平)
Chapter 58: 完美袭击
Summary:
某只大猫(越想越不对劲)(半夜在床上坐起来):工作就是工作,工作还需要思想觉悟吗?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阳光洒在海面上,一定是副很美的景象。
萨菲罗斯没有在意,他稍微移开眼睛,避免被头盔的反光闪到。
有一天人们会发现,头盔组成的海洋和波光粼粼的海面是一样的——
但不是今天。
他确信现在站在台上的人都没有这个闲情雅致,他也没有。
总裁在他的左斜方夸夸而谈,讲的都是些荣誉、崇高之类的词汇。
我们的战斗是正义的,他说。
我们是为了所有人的福音。
萨菲罗斯想,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五分钟。
“这件事应该让西斯内来干才对。”耳机里,同僚叭叭地停下不下来,“她代号就是手里剑。”
“我要提醒你,”雷诺咬牙切齿地说,“是谁提出飞镖比手里剑更像一名五台忍者的?”
耳机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说:“你那边逮到人了吗?”
雷诺盯着满屏的监控器,揉着太阳穴。
“我们留了几个破绽,”他吐苦水道,“结果没有,什么都没发生。”
曾提醒他不要这么快下结论。
“我知道,”雷诺皱着眉,“问题是他们还能上哪儿去呢?”
“或许他们不来了呢。”同僚乐观地说。
VIP通道的监控器闪了闪,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鲁德没有留意到,其他人也没有。
萨菲罗斯绷紧神经,做好拔刀的预备动作。
底下头盔的海洋安安静静,他们不会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的。
神罗总裁的演讲继续。
“……然而,人们在漫长的岁月中,终于掌握了……”
话音未落,一道锋利的光芒划破珠诺的天空。
萨菲罗斯将总裁往旁边一拽,顺势用刀挡开了攻击。
金属撞击发出了“铛”的一声脆响。
余音里,所有人都呆住了。
“总裁被袭——”不知是谁高声尖叫道。
人群炸了开来,瞬间乱成一锅粥。
萨菲罗斯瞥见记者们开始做紧急报道,无人机四处游走。
海德格尔扶着总裁准备去避难。
萨菲罗斯握紧刀柄,警惕地环顾四周。
预计的行动已经圆满成功了,但他能闻到,空气中风雨欲来的味道没有消散。
还有什么没有发生?
阳光逐渐变成橙色。
混乱不会持续太久,如果还有人想要行动,一定会趁现在。
问题是袭击会从哪里来?
狙击最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难道……
萨菲罗斯听见海德格尔发出一声吃痛的惊呼。
对面突兀地站着两个披着斗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看起来是从后台进来的。
他们是怎么绕过层层守卫的?
萨菲罗斯来不及细想,总裁没事,但海德格尔的胳膊被划伤了,深可见骨。
步兵们用枪指着他们,将他们包围其中。
如果他们有潜入珠诺还不被塔克斯发现的本事,那不是步兵可以应对的。
在出现更多的人员伤亡前,萨菲罗斯命令道:“这里交给我。其他人,退下!”
步兵们没有犹豫,簇拥着总裁和其他高层,离开了。
两个不速之客安静地站着,倒也没劫持人质。
这让萨菲罗斯觉得更奇怪了。
很快只剩他们三个人,或许还有看热闹的摄影机们。
萨菲罗斯沉声说道:“你们是谁?目的是什么?”
其中一个人瞥了眼萨菲罗斯举起的正宗:“我以为我们以前打过招呼了?”
男人的声音,粘稠而滑腻。萨菲罗斯很不喜欢,他想起了宝条。
“别多说废话。”另一个人冷冷地警告道。是个年轻女人。
萨菲罗斯轻笑一声:“在快散场的时候出现?”
女人没有理睬,挥舞着武器,向萨菲罗斯冲了过来。
“这谁啊,很能打嘛。”雷诺看监控里看着和萨菲罗斯打得难解难分的女人,啧啧称奇。
曾的表情不太好看。他的食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显然在思考。
“现在在直播吗?”曾问道。
“没错。”雷诺按了几下按钮,调出一个屏幕。
一等兵萨菲罗斯和雪崩神秘人物正在缠斗的画面,很快显现出来。
曾皱着眉,忽然,他飞速地说道:“把直播停了,和将军说一声,让他把对面引走。”
“喔,好的,”雷诺应道,开始打电话,抽空间他又问道,“为什么啊?”
“我们可能中计了。”曾没有过多解释,转而向维尔德汇报。
萨菲罗斯通过耳麦接到任务。
台下士兵们已经开始陆续撤走了。
他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你居然有时间分心。”女人嘶吼道。
萨菲罗斯后撤一步,刀片从他的鼻梁擦肩而过。
萨菲罗斯反手就是一刀,逼退女人的攻击。
说真的,这个女人的战斗方式在他看来,非常……不健康。
每一下都拼尽全力,仿佛是用燃烧自我换来胜利。
坚定又迷茫,饱含力量又缺乏技巧。
曾下达指示:揭开她的面罩。
别讲得这么轻巧啊。萨菲罗斯振开女人的刀。
女人力气不可思议的大,他的手腕隐隐发疼。
“你想要什么?”萨菲罗斯问道。
“我?”女人嗤笑一声,“不如问问你为什么会给神罗卖命?”
萨菲罗斯更不能理解了。
“因为我在为神罗工作。”萨菲罗斯解释道。我出生在神罗,神罗给了我一切。
女人显然对这个理由不满意:“你的理想呢,特种兵先生?你就眼睁睁看着神罗让星球走向毁灭?”
“没有那么多人需要那种东西,”萨菲罗斯趁势念道,“大火球。”
火焰爆炸开来。空气开始扭曲。
萨菲罗斯闻到布料烧焦的味道。他盯紧火墙。
女人从火中一跃而出。她的斗篷点燃了。
她扯下面罩,露出年轻的脸庞。
棕色的头发,眉眼间萨菲罗斯觉得有些眼熟。
“不自我介绍一下吗?”萨菲罗斯说道。
女人扬起头:“雪崩首领,艾尔芙,参上。”
萨菲罗斯注意到另一个男人没有参加过战斗。
但他后来无心思考这件事了——艾尔芙很强。他不得不承认,艾尔芙或许有比肩一等兵的力量。
他来不及细想小小的雪崩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人才,一心沉迷在战斗中。
好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战斗过了。
当艾尔芙毫不犹豫地撤退时,他立刻追击上去。
下次再陪你玩吧,艾尔芙比了个口型,顺着滑索离开了。
不要追击。塔克斯说。
萨菲罗斯在原地,皱着眉思考。
“我们该怎么回答将军的问题啊?”雷诺在椅子上转了个圈。
“实话实说,”曾头也不抬地回答,他还在看手里的材料,“或者随便扯个谎。”
“我可瞒不过萨菲罗斯……”雷诺嘀咕道。
“总裁办公室来电,”鲁德放下电话,“现在总裁大发雷霆,海德格尔受伤让他很恼火。”
“他不是关心海德格尔,而是对如果受伤的是他自己感道后怕吧。”还穿着忍者服的塔克斯说道。
“媒体过来问还是往原计划报道吗?”雷诺翻看着消息。
“着重强调五台和雪崩的联系,”曾说,“减少对那两个人的宣传。”
“或许来不及了,”鲁德推了一下墨镜,“他们看见艾尔芙和萨菲罗斯势均力敌,早就报出去了。”
“他们有理由这么说。”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萨菲罗斯敲了敲房门,走了进来,脸色凝重地问道:“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刚准备电话里和你说呢。”雷诺打了个哈哈。
萨菲罗斯只是又问道:“另一个人是谁,查出来了吗?”
“弗西托,”曾补充道,“雪崩的二把手,一个科学家。”
萨菲罗斯偏了偏头:“他们就这么进来,什么都没做就走了?”
“还在查少了什么东西,”曾显得很疲倦,“最糟糕的情况是什么都没少。”
“那只能说明我们的安保漏成筛子了。”萨菲罗斯说道。
“这不好玩,将军。”曾苦笑道。
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心腹重重的。
“我要回米德加了,”萨菲罗斯宣布道,“上面急着让我交一份报告。”
“总裁很快就要离不开你喽。”闲着的塔克斯说道。
“希望不要,”萨菲罗斯耸耸肩,“在我们的努力下,我们应该让总裁觉得神罗塔是个安全的地方,即使它不是。”他在“我们”上加重了音节。
“说得真好。”雷诺干巴巴地鼓掌。
萨菲罗斯笑了笑,转头就要离开,却又被曾喊住。
曾的表情有些怪异:“将军,您有空的话,请尽快和部长谈一谈。”
“维尔德有什么发现?”萨菲罗斯挑眉道。
“私事,但如果是真的话,就是另一件大事了。”曾咬着嘴唇,终端页面停留在发给维尔德的关于雪崩首领的简报上。
“我会的。”萨菲罗斯如此说道。
Notes:
求赞求评论!
今天是连载一周年的好日子,朋友们!我居然坚持周更一年了(叉腰)(请忽略其中-两次断更)(以及一年才56章)
按照道理来说我应该加更的,但这周有事,或许下周会加更吧)
希望这篇小说平安落地……
Chapter 59: 她还活着
Summary:
萨菲罗斯与维尔德关于雪崩女首领的谈话;视角转到杰内西斯和小萨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萨菲罗斯跟在西斯内后面。
汇报工作花了他一点时间,等到他去找维尔德的时候,他看见行政人员已经下班回家了。
萨菲罗斯抹了一把脸。好吧,朝九晚五的生活从来和特种兵无关,也和塔克斯无关。
西斯内替他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周到地倒了一杯水。
他没有拒绝。西斯内笑了笑,出去了。
萨菲罗斯小口抿着茶,等着维尔德主动向他搭话。
会说什么呢?他漫无目的地打量着陈设。
上一次来还是见塞斯的时候,他没留神注意,不过看起来没有变化。
他已经很久没来这边了。塔克斯不喜欢外人来访,也没有人蠢到主动去联系塔克斯。
维尔德终于抬起头来。
“抱歉,久等了。”他推开眼前的文件,声音沙哑地说。
他看起来很不好,萨菲罗斯想。服装整洁,但眼底青黑。
“没什么,”萨菲罗斯说,“你找我是为什么呢?”
“甚至专门需要我来。”萨菲罗斯半是好奇地补充道。
塔克斯向来主动出击。萨菲罗斯想不到有什么需要他们客气地请旁人进他们的领地,然后端上一杯茶。太诡异了。
“我想听听你关于这次行动,”维尔德顿了一下,“特别是对艾尔芙的看法。”
“她很强,更多的……”萨菲罗斯瞥了他一眼,总会觉得有种既视感,“我已经交了报告书了。”
“没有任何隐瞒吗?”维尔德问。
“没有,”萨菲罗斯皱起眉,“那对我没好处。”
维尔德仿佛长叹一声。
“安装在主席台的摄像头,全都损坏了。”
萨菲罗斯眨巴眨巴眼睛,谨慎地说:“我以为你们会装更多的小玩意?”
“的确,”维尔德双手交叉,托着下巴,“但跟在她旁边的人,弗西托,动了点手脚。”
“也就是说没有影像资料了?”萨非罗斯想了想,又问道,“媒体呢?他们当时应该在录制吧。”
维尔德摇摇头:“拍到了,可清晰度有了奇怪的下降。”
他阴翳地说:“能看出战斗的形势变化,但看不清她的脸。”
“真糟糕。”萨菲罗斯干巴巴地回道。
“神罗最新的摄影机,最终只抓拍到了几张。”维尔德靠在沙发背上。
“作为一个组织首领,她以前没有露过面吗?”萨菲罗斯问道。
“她很少出现在大众前,”维尔德解释道,“或者说整个雪崩都出现的时间不长,十分低调。”
萨菲罗斯了然地应了一声。
这时,他又瞧了瞧维尔德,一种奇异的想法涌上心头。
维尔德注意到了他的变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萨菲罗斯忽然明白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
“她很像你。”萨菲罗斯用一种肯定的口吻说道。
“我有个女儿,”维尔德没有否认,食指敲击着桌面,似乎非常艰难地开口道。
“我一度以为她已经死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萨菲罗斯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维尔德叹息着,开始了讲述。
维尔德的叙述很冷静,很克制,富有条理。和文森特如出一辙。
维尔德说,很多年以前,在卡姆镇以北的一次轰炸行动中,因为愚蠢的通信错误——说到这时,他难掩愤怒——导致卡姆本身被轰炸。
人员伤亡惨重,维尔德喉结滚动着,我的妻子不幸去世,女儿受了重伤。而我要负责掩盖整起事件。
包括……他停顿了一下,把所有伤员送到尼布尔海姆的神罗公馆,由宝条博士治疗。
萨菲罗斯几乎能猜出后面的事情。
他咽一口唾沫:“所以你把你女儿送过去了?”
“我别无他法。”维尔德说,攥紧了拳头。
“过了不久,宝条博士说她去世了。”
“你有接回她的……”萨菲罗斯没有说下去。
“没有,”维尔德揉着鼻梁,“那时没赶得上见她最后一面。”
“现在我们知道,如果交给宝条,往往会得到什么结果吧?”萨菲罗斯干涩地说。
“所以,当我看见艾尔芙的照片,那张模糊不清的抓拍时,”维尔德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我第一反应是,她还活着,我的费利西亚还活着。”
萨菲罗斯沉默了一会,诚心实意地说道:“这是件好事。”
“并不好,”维尔德飞快打断他,指指天花板,“我们坐在哪儿?”
“神罗……”萨菲罗斯转而面向维尔德,“而你是塔克斯主任。”
“如果被总裁知道了,会发生什么呢?”维尔德苦笑着,“他最信任的私人部队首领,和五台勾连的环保组织有关系?”
萨菲罗斯眯起眼睛,评估道:“你的处境会很艰难。”
“是整个塔克斯。”维尔德纠正道,“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次行动,我们提前布置的陷阱没有用吗?”
没等萨菲罗斯回复,维尔德继续说:“雪崩是从VIP通道直接进来的,甚至没触发警报。”
“他们黑进去了?”萨菲罗斯猜测道。
“如果他们在整个行动中都没有被发现,说明他们起码掌握了详细的换班表,”维尔德说,“而我们前一天刚更换过,有多大可能性会被偷?”
萨菲罗斯抿着唇,事到如今,答案差不多不言而喻了:“信息泄露。”
“还得祈祷不是内部问题,”维尔德叹了口气,“以及珠诺炮台没事。如果它对准米德加……”
“我们全都要完蛋。”萨菲罗斯面无表情地说。
“只要看了艾尔芙的照片,没人会否认她和我的关系,真不知道是好是坏。”维尔德自嘲地转移了话题。
“我找你只是想说明,很快塔克斯就会出现问题,”维尔德认真地说,“我估计会被停职,作为事情可能的关系人,以及信息泄露的替罪羊。”
“那塔克斯怎么办?”萨菲罗斯问道。
“曾会暂时接管,然后……”维尔德握紧拳,“拉扎德大概管不了,塔克斯会被丢给史卡蕾特或者海德格尔吧。估计最后是海德格尔。”
“都不是好人选。”萨菲罗斯捏着鼻梁。
“神罗公馆的调查已经拜托文森特了,”维尔德盯着萨菲罗斯的眼睛,“我只想当时的约定是否奏效,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稍微留意一下塔克斯。”
“我没指望他们都活着,但白白送死也太不应该了。”
“这事更应该找拉扎德,”萨菲罗斯耸耸肩,“至于我,我有背弃过我们的承诺吗?”
他话锋一转,“我现在想知道,主任,神罗对杰内西斯和塞斯的态度是什么样的?”
就在萨菲罗斯在维尔德的办公室陷入沉思的时候,遥远的西方,杰内西斯和塞斯艰难地跋涉着。
“女神啊,真热。”杰内西斯趴在陆行鸟上,懒洋洋地说。
“忍忍吧,到了贡加加就好了。”塞斯好脾气地说。
“还要穿越星陨峡谷。”杰内西斯打了一个哆嗦,“还有科雷陆。”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怕热?”塞斯不客气地说,“承认星球上大部分地区都不宜居,不是件坏事。”
杰内西斯哼哼唧唧地没有回他。
现在天气还算不错。没日没夜的雨终于停了一刻。
不过即使披着雨衣,杰内西斯也觉得浑身干不了。
他现在就想那间温馨的、暖洋洋的、干燥的小屋了。
真奇怪,他心中暗自咒骂自己,以前我可没那么在意环境的,瞧瞧塞斯。
男孩坚持把唯一一件雨衣让给他。
你现在是病人,男孩说,穿上,不能再让伤口恶化了。
杰内西斯其实挺不喜欢别人把他当病人看的。那样他像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但塞斯执拗的眼神,杰内西斯没忍心拒绝。
塞斯的步伐轻快,头发湿淋淋的,像只雨打湿的小鹿。
“我在想,还会有什么人来追我们吗?”没多久,杰内西斯又开口道。
“这是你第二次提出这个问题了。”塞斯满不在乎地说,“塔克斯,士兵,五台,还有谁呢?”
“我总觉得你没把他们放在心上。”杰内西斯抱怨道。
“因为即使把他们放在心上,也无济于事。”塞斯冷静地指出,“你不能阻止他们来。”
“我们可以做些提前预案,”杰内西斯咽了一口唾沫,“如果敌人过于强大,或者有人丧失行动能力。”
“再说,这条路真的是正确的吗?”
塞斯停了下来。他看着坐在陆行鸟上的杰内西斯:“我不知道你是这么会焦虑的人。”
“这是合理的思考!”杰内西斯挥舞着拳头,把那句如果我不能保护好你,咽进肚子。
塞斯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很迷茫,杰。任何人碰见这样的事都会这样的。”
“但是,我们已经有一个方向了,稍微信任我一些好吗?”他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我把你从塔克斯和神罗那里抢了过来,我会照顾好你的。”
杰内西斯双手抱着胳膊,没有说话。
“你不会反悔的,对吧?”塞斯轻声说道。
杰内西斯把头转向一边:“不会。”
塞斯这才继续牵着陆行鸟向前走。
一时间,他的声音冷酷而不带感情:“一般而言,提出合作需要交付足够的担保和底牌。”
“我今年15岁,师从曾经传奇塔克斯和……”杰内西斯听见塞斯轻微停顿了一下,“我会做饭,在酒馆打过工,最近一年还有更多经验。我会用枪……”
杰内西斯哭笑不得地打断了他:“我们可不是去面试,别一本正经的。”
“但你最近几天状态都很不好,”塞斯稍微温和了些,“我和你聊了很多次,没有用。”
“那是我的问题,和你没关系。”杰内西斯回道。
塞斯奇怪地看着他:“我敢保证,现在方圆十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觉得你会和我没关系吗?”
杰内西斯不说话了。过了一会,他说:“抱歉。”
“如果你想焦虑的话,”塞斯咬着嘴唇,“你可以想想我们要以什么名义进星陨峡谷。”
“以前……有熟人带我进去,现在,”他无可奈何地对杰内西斯说,“你介意学一下星命学吗?”
Notes:
迟来的更新。
最近状态不太好,还是很忙。。。头大
但终于可以讲讲小萨了!快乐)
Chapter Text
杰内西斯没有理由拒绝。
雨停的时间还不长,塞斯找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星命学认为,塞斯说道,身体死后会回归星球,那精神呢?
精神也会,他自问自答道,它们会汇聚成能源流,也就是生命之流。
生命之流一旦消失殆尽,星球也会瓦解。
“你认为这是真的吗?”杰内西斯歪着头问道。
“神罗肯定不会这么想,”塞斯叹了口气,“因为被提取加工成魔晄的生命之流,会失去原本的作用。”
杰内西斯伸了个懒腰。他看向天空,碧蓝如洗。
“我们都知道米德加附近变得多么糟。”他缓缓地说。
塞斯揉了揉鼻子,鼻尖似乎还萦绕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铁锈味:“它还能变得更糟。”
“阳光也变成了一种资源……”塞斯忧心忡忡地说,“阳光对健康很重要。”
杰内西斯不置可否。
“星陨峡谷能够回答我们什么问题呢?”他忽然又问道。
“不好说,”塞斯道,“但那是个好地方。”
杰内西斯想过,既然塞斯对他的病情有基本的猜测,那他们就应该尽快前往米德加进行验证。
内心深处,一直有个声音在催促他:夜长梦多。
他能想象到安吉尔抱着胳膊,苦笑着这么对他说。
现在安吉尔替他驻守在五台,萨菲罗斯——
他听见广播了。五台对神罗总裁展开了刺杀行动,萨菲罗斯成功化解危机。
萨菲罗斯估计要被困在米德加了。总裁不会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然后,他自己,和一个男孩在五台的雨林游荡。
杰内西斯咬着嘴唇。不管怎样,他的朋友已经渐行渐远了。可当他看见塞斯那种怀念的神情时,他又说不出口。
很快又会下雨了。
塞斯把煮好的茶灌进杯子,跺着脚踩花了地上的痕迹。
他们要出发了。
杰内西斯利用一切空余时间在终端上翻看星命学的文献。
神罗的公共数据图书馆居然还真有相关书籍。
塞斯不得不提醒他,雨林地面盘根错节,别从陆行鸟上摔下来。
杰内西斯敷衍着答应了。
如果书能让他的焦虑停下来,杰内西斯不介意看一些曾经他认为离经叛道的书。
塞斯也会和杰内西斯交流一下看法。
杰内西斯知道塞斯对星命学有一定见解,但现在他觉得这种熟悉程度,有点过于毛骨悚然了。
塞斯能随口回答杰内西斯提出的问题,引用哪一本著作。
男孩只说他曾经的家人长辈是星命学的忠实拥簇者。
好吧,杰内西斯想,作为萨菲罗斯的兄弟,生活在一个星命学的家庭环境里。
现在最流行星命学的地方是五台吧?其实无论哪里都……
杰内西斯晃晃脑袋。
太不一样了。
他们是两个人。
塞斯漂亮的绿色眼睛,时不时会看向杰内西斯。
他总是很担心。就像害怕流水从指尖滑下,再也消失不见一样。
这时杰内西斯就会用书或者PHS遮住自己的脸。
雨林总会有尽头。
走出雨林时,阳光晃眼得让杰内西斯不由闭上眼。
塞斯很快便把陆行鸟安顿好了。
牧场主对多了一个人显得很惊讶,被塞斯搪塞了过去。
陆行鸟萝卜依依不舍地蹭着塞斯的脸。
男孩笑着,好啦,我们会有机会再见的。
杰内西斯也被陆行鸟舔了一脸口水,非常不高兴地接过了牧场主送的斗篷。
牧场主欲言又止地说,横穿星陨峡谷从来不是件简单的事。
但我们总得要去的,塞斯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多带些药品,牧场主叹了口气,及时呼救。
于是他们又出发了。
杰内西斯来过星陨峡谷。
确切地说,是路过。
和星球上大部分地区一样,他曾经坐着直升飞机从它们上方呼啸而过。
在地图上,星陨峡谷和科雷陆和格拉斯兰上方的戈壁是不一样,可在高空鸟瞰,它们都只是一大片黄色的沙子,闪得眼睛疼。
现在他闻到沙漠里风的味道。
他戴上口罩。风里面有沙子,割伤了他裸露的皮肤。
于是塞斯翻出了围巾,把那些地方全遮住了。
你不用做到这种地步的。隔着布料,杰内西斯闷闷地说。
塞斯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差不多一样高了。
如果看见你的脸蛋多了道疤,我该怎么和萨菲交代呢?塞斯继续道,萨菲说你是难得可以帮他分担宣传压力的。
萨菲萨菲,杰内西斯半真半假地说,你不欠他,我也不欠他的。
塞斯眯起眼睛,别这么说。
我很喜欢你,仅此而已,男孩像是谈论天气一般说道。
杰内西斯沉默片刻,调整了一下围巾的结。
萨菲罗斯摆姿势可流利了。他若无其事地说。
或许下次可以让他展示展示,塞斯笑了起来,要是卖那些照片,能挣多少钱呢?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念头,杰内西斯抽搐着嘴角。
拉倒吧,塞斯说,别告诉我你没有。
最稀有的一张能在白银粉丝俱乐部卖2000GIL,塞斯思考着,听说拍卖的价格更高。
我要提醒你,萨菲罗斯的肖像权不止属于他自己,杰内西斯说。
太遗憾了,塞斯说道,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用这样的闲聊抵挡沙漠的酷热。
得赶在太阳落山前达到村子,塞斯看着还高高挂着的太阳说,沙漠的夜晚是很恐怖的。
杰内西斯哼哼唧唧的。他热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塞斯干脆搀扶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你们以前有在沙漠作战过吗?塞斯问。
有,杰内西斯停顿了好一会,模拟器,实战。
第一次实战的时候安吉尔还闹笑话了,他被一只流沙蝎子伏击了。
好像是沙虫……我记不清了。杰内西斯说道。眼前模模糊糊的。远方的岩石变成了两个,他用力眨眨眼,终于合二为一了。
塞斯给他递了水,他一口气喝了半瓶。
那些东西怪难打的,塞斯评价道,只有出来攻击的那一下才能被击中。
对吧?所以我们没人怪他,杰内西斯虚弱地笑道,他却耿耿于怀了好久。
安吉尔是那么会较劲的人吗?塞斯有些惊讶。
他那时才16岁,和你差不多。杰内西斯说,一边不由想太阳比中大火球还烫,那时我们真年轻呀……
杰内西斯忽然眼前一黑。
紧接着,他的意识便在塞斯惊呼中戛然而止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杰内西斯发现,他们已经不在沙漠里了。
之前的事情仿佛都是假的。他们在一间暖和的屋子里,塞斯正趴在他的床边睡得很沉。
然而他刚坐起来,塞斯便醒了。
“晚上好。”塞斯打着哈欠说。
“我昏迷多久了?”杰内西斯打量着周围陈设,“现在在哪里?”
“星陨峡谷,”塞斯轻松地说,“我费了半天劲,终于把你带到了村子口。”
“他们二话没说就把我们放进去了,”塞斯摸了摸脑袋,“然后给你治疗。”
“中暑?”杰内西斯平淡地问道,“还是热射病?”
“轻症中暑,顺便给你的肩膀换了绷带,”塞斯说,“我被骂了一顿……”
他托着下巴:“也不能这么说,反正就是不应该一个人拖着重病的哥哥四处乱跑。”
杰内西斯眨了眨眼。
塞斯摊开手:“我也没办法。总之,现在你是我哥哥了。”
“我叫塞斯·约翰逊,带着哥哥杰弗里·约翰逊,四处寻找治病的方法。就是这个设定。”
塞斯露出了一个恶作剧般的笑容。
杰内西斯还记得,萨菲罗斯在尼布尔海姆的假名就是约翰逊。
“我也要成为你们古怪家庭的一分子吗?”杰内西斯揉着鼻梁问。
中暑让他的头还有些疼。
“为什么不呢?”塞斯歪着头,“萨菲会很高兴的吧。”
“不,他不会。”杰内西斯断然否认道。
他直视着男孩的眼睛:“我想他会更愿意和文森特成为家人。”
一瞬间男孩的表情很受伤。
“你甚至没有问萨菲的想法。”塞斯控诉道。
“我只是知道,”杰内西斯觉得很累,他很渴也很饿,“我们是朋友,朋友和家人是不一样的。”
男孩还是很茫然。
杰内西斯只好继续解释道:“你会想和克劳德成为家人吗?”
“我们本来就是。”男孩不假思索地说。
他似乎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杰内西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不愧是萨菲罗斯的弟弟。
“好了,”他终于放弃了,“现在几点了?我们是不是该吃东西了?”
“抱歉,”男孩麻利地站了起来,“我去要点。”
临走前,他顿了顿,还是说道。
“布根哈根爷爷说,你醒后他会来看你。”
说完,男孩跑开了。
杰内西斯一个人面对空空荡荡的房间,叹了口气。
Notes:
求赞求评论!
话说这篇kudos真的能超100吗......怀疑)卡文卡的心累)
星陨峡谷的BGM是真好听)
Chapter Text
塞斯很快就回来了。
男孩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轻轻带上门。
基本是流食和面包,双份的。男孩解释说,杰内西斯还是吃点清淡的东西比较好。
但杰内西斯几乎心脏疼痛地觉得,男孩不应该迁就他这个病人。这个年纪的孩子,吃再多都不为过。
塞斯娴熟地为杰内西斯铺上餐巾,然后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你说的布根哈根爷爷是谁?”杰内西斯舀了一勺粥,问道。
“他是峡谷教授星命学的教授,”塞斯头也不抬地说,“布根哈根爷爷是我见过最博学的人。”
“你觉得他能解释我身上的病吗?”杰内西斯又问道。
塞斯认真地想了想:“也许能,也许不能。”他露出抱歉的微笑,不好说。
由此杰内西斯意识到同个问题,他问了一遍又一遍了。
可他恍恍惚惚的,全然没有察觉。他不能指责塞斯的回答过于敷衍,他清楚地明白答案无论正确与否都不是他想听到的。
“吃完饭我就去叫爷爷过来。”塞斯用近似于宽慰的语气说。
外面的天已经差不多黑了。峡谷里亮起明亮的火光,却丝毫没有减淡繁星的辉芒。
杰内西斯机械地一口一口吃着,他吃得很慢。面包太硬了,他咬了一口便放弃了——结果全进了塞斯的肚子里。他就知道这点面包对一个年轻的男孩完全不够。
他那个年纪的时候也是,每天训练后都会偷偷拿出藏起来的零食。安吉尔会陪他蹲在走廊的阴影里,窃笑着讨论着一天的课程,分享同一个派。萨菲罗斯有时来,有时不来,他记不清了,那家伙总是一脸冷淡地说有专门的饮食计划……现在想想,真是让人怀念。
塞斯狼吞虎咽地吃完,然后乖巧地等待着。杰内西斯不得不加快了进食速度。
峡谷的风从岩石间穿过,近似悲泣,令人毛骨悚然。
塞斯收拾完东西,又出去了。杰内西斯明白,他回来时将会带来一个结果。
风声越来越大,杰内西斯的心怦怦直跳。
杰内西斯听见走廊深处隐隐传来人的说话声。
三个人,杰内西斯侧耳聆听着。塞斯,一个老年人,一个男孩。
门开了。塞斯率先走了进来。杰内西斯坐直身子。
一个老人站在一个大球上,悬空飘浮着。他的胡子做了精巧的造型,脚下的圆球泛着犹如魔晶石的光。杰内西斯注意到老人墨镜下的眼睛被白翳遮住了。
所以,他看得见吗?杰内西斯暗自想到。
老人身旁跟着一只大狗。红色的,尾巴末梢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爷爷,他就是杰内西斯吗?”狗开口道,保护性地把老人拦在身后。
“纳纳奇,他是我们的客人。”老人笑道。
杰内西斯茫然地瞧着他们互动。
狗,都是会说话的吗?
但理性让杰内西斯闭上了嘴。他礼貌地微笑着:“幸会。”
女神知道他一瞬间回想起多少礼仪训练。
“纳纳奇是守护峡谷的战士哦。”塞斯关好门,又回到杰内西斯的床边,介绍道。
“这是布根哈根爷爷,”老人点点头。塞斯瞥了纳纳奇一眼,大狗骄傲地坐下,“这是纳纳奇。”
“纳纳奇的种族和塞特拉—也就是你们说的古代种有关系。”布根哈根好心地补充道。
“那真是了不起啊。”杰内西斯半是诚心地说道。
大狗摇着尾巴,显得很受用。“但我还是觉得爷爷一个人来见神罗的人,太危险了。”他说道。
杰内西斯对一只狗有着人类男孩的声音还是有些不太适应,于是他看向塞斯:“你和他们都说过了?”
“一部分吧,”塞斯说,“提前了解情况对大家都方便。”
杰内西斯不置可否。他有点想埋怨塞斯自作主张,不过他那时神志不清,没有发言的权利。
“我们从哪里开始呢?”杰内西斯干巴巴地开口道。
“您能让我看一下伤口吗?”布根哈根问道。
塞斯帮杰内西斯脱下上衣,发现刚换的绷带又被血染红了。杰内西斯自己却几乎没有察觉。
塞斯默不作声地拆下绷带。浓郁的血腥味让纳纳奇不由后退一步。
现在杰内西斯肩膀基本被一种恶心的、黑色的伤口占据了。刺鼻的消毒水味遮盖了脓水的味道。谁都能看出来情况很不好。
杰内西斯别过脸。布根哈根凑上前,仔细观察一番。
末了,他摸着胡须,长叹了一声。
“您知道些什么吗?”杰内西斯的声音几乎在颤抖。
“医学知识不是我的专长,”老人摇摇头,“我很难给出比峡谷和神罗医生更多的见解。”
“好吧。”杰内西斯咬着嘴唇,握紧拳头。
他早就能预料到的。一个星命学的教授能比神罗科学家懂得更多吗?
塞斯正小心翼翼地为杰内西斯上药。此时他安慰性地覆住杰内西斯的手。
杰内西斯听见他说:“爷爷,如果这和灾厄有关呢?”
老人沉默了一会。
“可是灾厄已经被古代种封印了啊!”纳纳奇大声说。
老人做了个下压的手势,纳纳奇不甘心地闭上嘴。
“很有趣的见解,”布根哈根布满白翳的眼睛盯着塞斯,“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以前我见过类似的症状,”塞斯耸耸肩,“杰诺瓦,不,灾厄入侵人体,造成过度免疫反应。”
“神罗很早就发现灾厄了,他们还把灾厄的细胞运用到人体实验中。”他言简意赅地补充道。
他说的是萨菲罗斯,对吧?杰内西斯胡乱地想着,不去纠结男孩是否泄露了神罗的机密这件事,也不去管脊椎电流般窜过的寒意。
纳纳奇的爪子不安地踩出细碎的脚步。
“这是不对的,”纳纳奇焦躁地说,“塞特拉为了封印灾厄,几乎全部消失了。我们现在的生活建立在塞特拉的牺牲之上——”
忽然,他停住了。
他转向塞斯,俯下身,压低声音,几乎咆哮道:“你怎么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呢,年轻的人类?”
进攻的准备姿势。杰内西斯皱起眉,手就要往立在床头的剑伸去,不料塞斯制止了他的动作。
塞斯向他笑了笑,又坚定地站在杰内西斯的身前:“事情已经发生了。近二十年来,星球的哀号不是越来越响了吗?”
“都是神罗的错,如果不是他们一意孤行地开采魔晄——”纳纳奇激动地说。
“好了,现在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布根哈根终于开口道,“这位先生的生命正在逐渐消逝,这才是应该优先解决的问题。”
“让神罗自己烦恼去。”纳纳奇哼了一声,又恢复成小男孩的声音。
“感谢您的理解。”塞斯欠了欠身。
“或许我不能告诉你们更多的东西,但为什么不在这里停留片刻呢?”布根哈根举起手,“这是一个适合疗养的好地方。”
他白色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杰内西斯。杰内西斯莫名觉得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被灵魂深处被窥视了一样。杰内西斯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短短一瞬间,老人又若无其事地把眼神移开:“我相信你们能在这里获得别样的东西。”
“谢谢,”塞斯露出一个微笑,“不过杰的病拖太久也不好,我们的身份……”
他没有说下去。很明显老人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再次劝说。
“好吧,”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现在这个时间,你们为什么不去送星仪式看看呢?”
“爷爷!”纳纳奇很不赞成地惊叫道,“外乡人看什么送星啊?”
“纳纳奇,你为客人们带路,好吗?”老人摸着胡子,“我相信对星球的感激是不分地域的,即使是神罗,也会另有感悟吧?”
他朝杰内西斯眨了眨眼。杰内西斯僵硬地点头称是。
“也行。如果是您的意见的话。”纳纳奇的耳朵耷拉了下去。
“好好为他们介绍一下。”老人说完,便离开了。
“您慢走。”塞斯说道。
杰内西斯注意到塞斯露出一种很悲伤的笑容,夹杂着喜悦和怀念,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这种味道即使是他面对纳纳奇时,也没有改变。
“奇怪的人类。”纳纳奇添着爪子说。
塞斯只是微笑着,没有反对。
“请多指教,纳纳奇叔叔。”他说。
狗颤抖了一下,小声说:“叫我纳纳奇就好。”
“好的,纳纳奇。”塞斯说着。
纳纳奇看着他,停顿了片刻,还是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追求什么,但有些东西是不健康的。”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声音低沉了下去:“那边的神罗,拉住他。”
杰内西斯不明就里,还是答应了。
“好了,你们赶快准备一下,”纳纳奇的尾巴甩出一道耀眼的火光,“该去送星仪式了。”
Notes:
求赞求评论!
纳纳奇的尾巴,我很怀疑,能点燃东西吗)
Pages Navigation
BonnieJ on Chapter 1 Sat 25 May 2024 10:55AM UTC
Comment Actions
Stardust1022 on Chapter 1 Sat 25 May 2024 12:22PM UTC
Comment Actions
Unclepie on Chapter 1 Sat 25 May 2024 05:37PM UTC
Comment Actions
Stardust1022 on Chapter 1 Sat 25 May 2024 11:29PM UTC
Comment Actions
stukart on Chapter 1 Sat 12 Oct 2024 11:01PM UTC
Comment Actions
stukart on Chapter 1 Sat 12 Oct 2024 11:05PM UTC
Comment Actions
Stardust1022 on Chapter 1 Sun 13 Oct 2024 02:50AM UTC
Comment Actions
Stardust1022 on Chapter 1 Sun 13 Oct 2024 02:49AM UTC
Comment Actions
stukart on Chapter 1 Sun 13 Oct 2024 03:23AM UTC
Comment Actions
Stardust1022 on Chapter 1 Sun 13 Oct 2024 03:39AM UTC
Comment Actions
(Previous comment deleted.)
Stardust1022 on Chapter 1 Fri 22 Nov 2024 01:28AM UTC
Comment Actions
(Previous comment deleted.)
Stardust1022 on Chapter 1 Wed 26 Mar 2025 12:25AM UTC
Comment Actions
BonnieJ on Chapter 2 Fri 07 Jun 2024 03:40PM UTC
Comment Actions
Stardust1022 on Chapter 2 Fri 07 Jun 2024 04:06PM UTC
Comment Actions
C_rin_nyan on Chapter 2 Sun 09 Jun 2024 05:04PM UTC
Comment Actions
Stardust1022 on Chapter 2 Mon 10 Jun 2024 06:22AM UTC
Comment Actions
popoyo4000 on Chapter 2 Fri 14 Jun 2024 05:08AM UTC
Comment Actions
Stardust1022 on Chapter 2 Fri 14 Jun 2024 12:26PM UTC
Comment Actions
Stardust1022 on Chapter 2 Fri 14 Jun 2024 12:27PM UTC
Comment Actions
popoyo4000 on Chapter 2 Fri 14 Jun 2024 12:59PM UTC
Comment Actions
Stardust1022 on Chapter 2 Fri 14 Jun 2024 01:32PM UTC
Comment Actions
popoyo4000 on Chapter 3 Fri 14 Jun 2024 12:58PM UTC
Comment Actions
Stardust1022 on Chapter 3 Fri 14 Jun 2024 01:31PM UTC
Comment Actions
BonnieJ on Chapter 3 Fri 14 Jun 2024 05:20PM UTC
Comment Actions
Stardust1022 on Chapter 3 Fri 14 Jun 2024 11:02PM UTC
Comment Actions
C_rin_nyan on Chapter 3 Tue 18 Jun 2024 01:20AM UTC
Comment Actions
Stardust1022 on Chapter 3 Tue 18 Jun 2024 09:58AM UTC
Comment Actions
C_rin_nyan on Chapter 3 Wed 19 Jun 2024 04:56PM UTC
Comment Actions
Stardust1022 on Chapter 3 Thu 20 Jun 2024 02:40AM UTC
Comment Actions
Zackkkk on Chapter 3 Tue 20 Aug 2024 05:57AM UTC
Comment Actions
Stardust1022 on Chapter 3 Tue 20 Aug 2024 08:57AM UTC
Comment Actions
Zackkkk on Chapter 3 Tue 20 Aug 2024 12:32PM UTC
Comment Actions
Stardust1022 on Chapter 3 Tue 20 Aug 2024 01:42PM UTC
Comment Actions
popoyo4000 on Chapter 4 Fri 21 Jun 2024 01:06PM UTC
Comment Actions
Stardust1022 on Chapter 4 Fri 21 Jun 2024 02:43PM UTC
Comment Actions
BonnieJ on Chapter 4 Fri 21 Jun 2024 01:09PM UTC
Comment Actions
Stardust1022 on Chapter 4 Fri 21 Jun 2024 02:44PM UTC
Comment Actions
C_rin_nyan on Chapter 4 Sat 22 Jun 2024 09:45AM UTC
Comment Actions
Stardust1022 on Chapter 4 Sat 22 Jun 2024 01:27PM UTC
Comment Actions
jingjing (Guest) on Chapter 4 Sat 13 Jul 2024 05:52PM UTC
Comment Actions
Stardust1022 on Chapter 4 Sun 14 Jul 2024 09:43AM UTC
Comment Actions
popoyo4000 on Chapter 5 Fri 05 Jul 2024 01:01PM UTC
Comment Actions
Stardust1022 on Chapter 5 Fri 05 Jul 2024 01:42PM UTC
Comment Actions
BonnieJ on Chapter 5 Fri 05 Jul 2024 01:04PM UTC
Comment Actions
Stardust1022 on Chapter 5 Fri 05 Jul 2024 01:44PM UTC
Comment Actions
C_rin_nyan on Chapter 5 Fri 12 Jul 2024 05:30AM UTC
Comment Actions
Stardust1022 on Chapter 5 Sat 13 Jul 2024 01:24PM UTC
Comment Actions
popoyo4000 on Chapter 7 Sat 13 Jul 2024 01:53PM UTC
Comment Actions
Stardust1022 on Chapter 7 Sat 13 Jul 2024 01:57PM UTC
Comment Actions
popoyo4000 on Chapter 7 Sat 13 Jul 2024 02:00PM UTC
Comment Actions
Pages Navig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