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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的血肉里，有一首歌。”
“所以，你在纽约得到了什么吗？”
他刚给自己倒了一杯灰皮诺，手机屏便亮起一个永远不迟到的名字。长发男人接通电话的同时打开了电视，赫然滚动着五国在太平洋上演习的画面。
“收获了疲惫，厌烦，失望以及——”他特意顿了顿，成功引起对方的注意：“奇怪的是，我找到了平衡。”
电话那头爆笑起来，斯拉夫人响亮、高亢的大笑既像嘲讽，又像巴掌，他或许在喝咖啡，因为耳机里他听上去像是抿了一口液体。一想到对方幸灾乐祸的表情，王耀把酒瓶放回樱桃木台面上。
他想要反驳，但想起反驳总是自证的陷阱，这种欲望又消失了。他拿起手机和酒杯来到阳台上，俯看百米之下川流不息的道路，这让他想起昨日的纽约——他靠在五十层高楼的大落地窗上，听着古董落地钟用摆锤进行审判，只是没有律师，没有所谓原告和被告，他和阿尔弗雷德一起将心放在阿鲁比斯的秤上，看谁会进入阴间，谁又被怪物吞噬。
“你上一次和艾萨克[1]说话是什么时候呢？”他将双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看着那个在意式皮沙发上闭眼假寐的年轻人，他的发型基本还完好无损，只有几缕松开了、垂在额头上，这让他在黑色西装的包裹中显得没那么的沉闷。他睁开眼，像惊醒般让他把问题重复了一次。
“我们早些时候还通过话呢。”他说的云淡风轻，微笑着问他要不要喝两杯。但王耀拒绝了他，因为不久他就要离开。他不想飞机上的睡眠受到影响。金发耸起肩，他让公寓里的佣人给他送来一些威士忌。“我想念别墅里宽敞漂亮的吧台，如果你还有时间的话，我很高兴带你去。”
王耀认为他在说谎，因为蓝眼珠躲走。但他没有必要戳穿。大概阿鲁比斯会知道夜空划过的导弹，异土燃起的火焰，被融化的皮肤和骨头以及母亲不干涸的泪都将是哪颗心上的重量。他站在这里，只感到欣喜。
然后金发看似无意地开始剥开他的面具。“那么你呢，我的黑发美人，我听说你内心的欲望在干涸，就像一班失去活力的列车，在黑夜里沉默地按照既定轨道进发。”
他眨了眨眼，没想到阿尔弗雷德会这样形容自己，但更惊讶自己会如此平静。
“我想保持沉默……但你总能像冬钓时，找到冰最薄的地方。”
金发笑起来，他的威士忌到了，因此饮用辛辣的酒精成了他的要事。他仰头灌了一口，喉结优美地移动，之后他的虹膜奇怪地变红了些。“包括你和布拉金斯基的邪恶联盟吗？”他依旧没有反驳，这时美国采取了进攻政策。“我好奇你究竟知不知道他想对尤里安[2]做什么？毕竟他声称他爱哥哥，就像爱你那样。”
他想要做什么？证明，撕裂，吞噬，以满足自己已经死去的食欲，莫斯科的巨人不会承认他的肠胃已变形，而他不过释放着愤怒的火焰。
他走过去，终结对峙般坐到阿尔弗雷德的身边，触摸着对方柔软温热的面颊，与他成沉寂的内容物相比，皮囊下面跳动着混乱的生命力。“前几日我做了梦。”他相信自己的梦是预兆，是一种集体无意识的体现，而琼斯同样懂的它的重量。“我梦见天空中苍白的流星坠落，洪亮的地鸣从西方传来，而我站在沙滩上，转眼看海水变成了红色。但梦里一直有一首曲子在我耳边响着，从天空和海里传来。”蓝眼睛锐利地看向他，却不是出于怀疑。他收回手。“我不知道那是为你的，或是为我，我只感觉心脏要跃出身体，一切都像要塌陷。”
就像海水搅动着天火，阿尔弗雷德拉住他的手，然后用另一只在他的脸上甩了一巴掌。“或许那是我的诅咒，贱人。”说完他欣赏了着自己的杰作，将长发的头颅转回来，在他的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但这里还有爱与希望。”
他们将骰子交给了至高者，于是对未来的不安和惶恐便被消弭。王耀同样也回赠了阿尔弗雷德一个礼物，他像到万物最末之时拥抱了他曾经的爱人，呼吸他身上的柠檬香，他的心脏又跳回了深处。
时间回到现在，他扭头见电视依旧在播报的新闻，王耀告诉了伊万他所做的那个梦，对方回应他的仍是笑声，像梦中的地鸣一般洪亮。 “我同样梦到过一首歌，它在我的血肉里奔流，就像福音，我必须相信——因为这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歌，我称之为战争之歌。”
伊万挂掉电话，剩下王耀一个人望向寂静的房间，这时鲜红的旗帜自屏幕划过，让他想起了歌曲中沸腾的大海：被冲上岸的不是贝壳，而是弹药的残骸与烧焦的铁片，他看见倾斜的舰船在海浪中漂浮，有的已沉没，而有的则还在苟延残喘；红色的，白色的，星条的，三角的旗帜都被硝烟玷污，再也没有往日的风光。
或许那真的是个诅咒，东方人想着，布拉金斯基和科恩已开始演奏，只是他相信他们不知道那首歌真正的含义。
当他离开阿尔弗雷德的拥抱时，他看着那两片深邃的蓝色大海。“我想，或许爱与希望的种子已被隐藏在这首歌里；而未来的某天，我会再梦见春天。”
[1] 艾萨克·科恩：私设男体以的名字，为美苏之子，后来布拉金不认了。
[2] 尤里安：乌的男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