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xt
阻断剂仅剩的一点药效被抹去,Omega情动的信息素填满了屋里每一个角落。牛奶再次与青桔交融到一处,Bucky的思绪在联结中絮语,却不像过去那般渴望欢欣了。
那片精神世界残败而衰落,即便在攀上高潮时也只是飘出几片浸满欲望的痛苦,没有满足和期待,也没有任何生机。
如此贫瘠。
Steve忽然明白了他抗拒的原因,怀中人根本不愿将这一面袒露在他眼前,直至现在,那个迷糊的脑子还在慌慌张张地拼凑出一座空中楼阁给他看。
“你在我面前无须掩藏,Buck。”
大厦轰然倒塌,Bucky闭上眼睛躲开他的安慰,觉得羞于启齿的难堪。标记像烙印一样烧灼在颈间,为这具身体打上归属,而灵魂却依旧徘徊无依。他全身心地信任Steve,比信任自己更甚,可过往的倒刺卡在心间,一旦动手去撕,便剥落得鲜血淋漓。
他永远无法正常了。
残破的灵魂在Steve的注视下是如此赤裸,这远比肉体的羞辱痛苦一万倍。他双腿大张,被Alpha的结死死钉在墙上,像揳进木匣的蝴蝶标本。
一副空洞的躯壳。
他咬住嘴唇,羞愧的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脱离九头蛇后一点点拼凑起来的希望在Zemo的蓄意操弄下土崩瓦解,如今他只是个自我欺骗的空壳。
“你看到了。”Bucky哽咽着,“你会觉得失望的。”
“我们的世界都一样荒芜。”那些湿意被Steve一点点吻去,尝起来咸涩又冰冷,“你能感受到吗,Bucky?像是拼上了最后一块拼图,你的一部分在我这,我的一部分在你那,标记让我们彼此的残缺变得完整。”
“你才不残缺。”Bucky抬眼望着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生气,“你的精神那么富足……像钻石,像阳光。即便蒙上一层灰,也不代表变成尘砾了,可我的一切都是灰烬……你闯进来,又能得到什么呢?”
“灰烬不是死亡,Buck,灰烬是新生。”
Steve拉起他残缺的左手,指尖划过上面每一道波纹状的纹路,思绪不由得飘向很久以前的过去。
Bucky向来很喜欢给他准备各种金灿灿的小比喻,正经的有阳光金子小麦稻草,揶揄时甚至把他比作过甜巧克力条。
那是战时K级口粮里配备的一类食物,薄薄的一块,被金色的包装纸裹着,也许这就是唯一能和Steve沾上关系的地方。好时公司为了耐高温性牺牲了食物最基本的口感,而军队显然也相信他们的士兵像枪炮一样铁齿铜牙。
每次Steve拨开那层金色包装纸时,脑中都会闪过Bucky那句“让我尝尝硬邦邦的小Stevie”的调笑声。他登时噎得咳嗽起来,而始作俑者浑然不觉地坐在他面前,把巧克力咬得咯吱作响。
“以前人们都说我是硬骨头、倔牛、扎在人屁股里的一根刺。”Steve想到往事,一下子笑了起来,“而你就像土壤和水流,没有你融不进的环境,也没有你化解不了的争端,你甚至乐于包容我这样臭脾气的石头,阴魂不散地纠缠你上百年。
“在我看来,九头蛇从未伤及你的灵魂,Buck,那些洗脑词和精神控制,它们只是一种……短暂麻痹意识的污染,虽然一时半会有些棘手,但仍旧能被分解、净化,或早或晚。那些作古多年但合该曝尸荒野的歹毒畜牲烧毁了你的脑子,但也阴差阳错地创造了最适合疗愈的良药。”
Bucky愣愣地看着他,完全不得其解。
“灰烬是养分,Bucky,洒落在土壤间,成为供给的肥料。死后的麦子落入其间,便能结出许许多多的子粒来*,长成一望无际的麦田,而太阳……太阳则会有幸见证这份重生。”
胸口沉积多时的巨石在此刻松动,心脏怦动的巨响在敲击耳膜。
Bucky明白那些苦难无法逃离,于是早在其间获得了平静,可Steve——Steve,他总是要做那个趴在封冻河面上敲打的混蛋,不惜砸碎冰层跌进来也要把溺水的Bucky拖上岸。
耶稣曾用麦子启迪信徒,以赞颂为永恒生命而殉道的死亡,而Steve在此刻祈求他为无尽死亡而涅槃的新生。
Bucky早在很久——久到还会怨恨一切的时候就不再相信上帝了,但他从来、从来都没有质疑过Steve。
坚信生命中有永恒的何止Steve Rogers一个,Bucky Barnes早在明白希望为何物的伊始就永恒地把它与Steve画上了等号。
一个拥有信仰的人必不会失去希望,而他始终怀揣希望,因而从未放弃过信仰。
Bucky抬手覆上Steve的脸颊,轻声许诺。
“好。”
兴许那要很久很久,但终有一日子粒会破土而出,将葳蕤的麦田奉献给太阳。
他忽然生出了一点勇气,试探地吻上面前的Alpha,唇舌撬开齿间,同里面的舌尖缠绕在一处。Steve也热切地回应着,再次将自己融进面前人敞开的身体。
Bucky在轻柔的撞击中绷紧脚背,被他重新一点一点凿开深处。腰臀摇晃着,内里又沁出满满当当的湿意。
“我的精神永远属于你,Buck,连同我的身体。”他松开Bucky的唇瓣,虔诚地呢喃着,“你闯进我生命的那一刻,就播下了第一粒麦种。我从小就在仰望你,渴求你,直到现在也没有变,只是那些情感不再纯洁,也不再无私了。”
Bucky忽然抱紧他,低低地喘叫了一声,身体像一汪包容的泉水,在他肆无忌惮的搅弄下泛起涟漪。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失去了理性,对你的爱……也由此堕落成了欲望。”他赤裸地剖白着自己,宛若向神明忏悔的信徒,“我曾想用欲望来对抗死亡,那些性……便成为了征服的工具,如果我不向你索取肉体的欢愉,就只能无可避免地滑进毁灭的深渊。”
“可性对于被索取的那一方却是彻头彻尾的毁灭。”他的情绪变得不再平静,“如果不是你的坚强,那我们之间总有一个人会在相认前死去。”
“但那一切不曾发生。”Bucky湿润的双眼里亦是近乎赤裸的欲望,“我们逃脱了死亡,却没有彻底脱离疯狂……Steve,好多人觉得我们是一对畸形野蛮的疯子,我看得出来,包括你那群……啊……新交的朋友。”
Steve低头咬上他挺立的乳尖:“说实话,亲爱的,我一点也不在乎。*”
Bucky瞬间绷紧了身体,在上下两边的夹击下哭喊出声。他仰头靠向墙壁,红肿的穴口因为过度使用而刺痛,内里也被摩擦得烂熟滚热,随着阴茎的嵌入一直烫到宫口深处。
“我一直很后悔,两年前让你彻底丧失了对我的信任。Bucky,我那时候太绝望了,所以变得非常……矫枉过正。你不想要标记,是因为你打从心底里就认定我会再次放弃它……对吗?”
“我没有……”
坚硬的前端不断顶入宫口,将本就扩张过的缝隙越撞越大。Steve似在刻意拷问,残忍又缓慢地碾过穴内的每一处敏感点,再挤进熟热的腔道,不上不下地卡在深处。
“撒谎。”
“你……你不是也骗我吗……”Bucky只得自己挺动腰肢,上下吞吐着这根炙热的刑具,“Shuri公主根本……唔……根本不可能建议我们重新……”
Steve让他翻过身跪好,自下而上地顶进腿心。面前的阻碍让他避无可避,Bucky无助地向上抠抓着墙壁,试图直起身逃开Alpha轻而易举的入侵。
Steve箍住他的腰不断往下按,Omega的膝盖便无能为力地一寸寸往外滑,双腿大张地将自己送入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度。
“Steve!”
Bucky崩溃地唤他,肉色的指甲在墙面上抠出了血迹,最后徒劳地从头顶滑落。
他们并不常用这个姿势,因为这像回到在透明繁育仓里供人围观的时候。研究人员似乎认为这是一种极具效率的方式,能够快速完成标记和孕育两项指标,但实际上哪一项都没有成功。
不过Bucky是永远不会拒绝自己的。恶劣的因子在皮下作祟,墙上的血迹并没有令Steve感到害怕,反而激起了更深重的欲望。他咬住Omega被标记过的腺体,一面不断向上挺进,彻底破开了身前人的宫口,在Bucky愈发高昂的尖叫中,滑进了踏足过无数次的宫腔。
“Steve……Steve……”Bucky撑着墙壁回头望他,脸上的泪水便没有停过,“你永远不会厌弃我……对吗?”
这便是了。Steve含住他的耳垂,双手从腰间滑向身前人微隆的小腹,施力往里挤压。Bucky像被钉进墙里的猎物,只能发出细弱的哭喊,四肢在墙上绝望地挣扎,整具身体都被逼出了高潮后的绯色。
“我的心在你那,Buck,你问问它吧。”
“如果你……改变主意了……”他将额头抵住墙面,努力在压倒性的快感中拼凑出一整句话,“我会……我会把它还给你……然后……然后……啊……”
“我们今天才刚结婚,你就想着抛下我。”Steve委屈地埋进他的肩窝,伤心和挫败顺着联结传向另一端,“被你厌弃的心我不要了,随便让它死在角落里吧。”
“可我舍不得……”Bucky喃喃着,声音模糊得和呓语没分别,“好疼……”
“你老是分不清快乐和疼痛。”Steve清楚地知道他在床上说话的逻辑,“濒临极限的感觉有时候不是疼,而是愉悦。”
“对我来说……它们就是一种东西……啊……”
两侧的脚背突然弓起,脚趾在床单上蜷缩,像颤动的蝶翼。高潮摧枯拉朽般击溃了他,腔壁被刮擦得刺痛,几乎无法承接喷薄的热液。
Steve掰过他的脸,在灭顶的快感中接吻。Omega的发尾被汗液打湿得卷翘,披散在肩背上将皮肤衬得更加莹白,晕开的薄红越廓越大,像一颗丰盈多汁的蜜桃。
他松开唇瓣,仔细凝视面前的脸。Bucky已经完全被情欲浇透了,再不见之前的一点羞涩,也不见开始时故作放荡的伪装,他赤裸又真实,全然退向了原始的欲望。
“你真的很好欺负。”Steve轻蹭他的颈窝,惬意地嗅闻身上的青桔香,“对谁都不生气,任人揉扁搓圆的,我得看着你。”
Bucky不由得发出一声轻笑:“嗯。”
“觉得空寂也没什么,Buck,如果你喜欢,我可以一点一点填补给你。”Steve餍足地许诺,“就像你之前对我做的那样。”
“也像你现在对我做的这样?”Bucky揶揄地问,“到底是谁的情热……你们这些Alpha……难道血清进化的真谛……是赋予你们一年四季都能发情能力……”
“你是在夸我吗Bucky?”Steve羞答答地红了耳尖,将他抱起来放在床上,“不过为什么说‘我们这些Alpha’?难道你很有见地?你见过几个打了血清的Alpha?”
Bucky把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煞有介事地掰着手指数了一番:“成功的起码有三个吧……”
“……你都和他们睡过吗?”Steve气闷地去抓他的手指头。
Bucky任由他捏手泄愤:“你轻点动……反正、反正不比你试过的少。”
显然脱敏治疗非常成功,他们现在已经能拿彼此的性侵史来开玩笑了。
“还活着吗?他们?”
“当然……”Bucky小声说,“在你走后,九头蛇就用他们的信息素来骗我……因为感觉起来很像你。”
“你是说给你注射Alpha信息素。”Steve忽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不由得蹙起眉,“因为血源?”
Zemo曾给Noah注射过一剂含有Alpha信息素的针剂,后来他们才知道成分的来源是Eden。药剂控制Noah,而联结影响Eden,只要把其中一个攥在手里,另一个就永无宁日。
在Eden遭受的腺体实验里,九头蛇从他身上提取出了大量Alpha信息素,它们被投入精神类药物研究,其中有一种便作用于Bucky。
为了安抚91年后失去Alpha的ω037,他们不断用Eden的信息素来欺骗他的身体,从而从α102的标记下夺取掌控。
“我才不和臭小子争……”Steve被他耍弄地有些恼火,“我说到底为什么这群Alpha对我有这么大敌意,第一次见面看我好像洪水猛兽……”
“不就是……Alpha的那些……劣根性……”Bucky半真半假地抱怨,结果被Steve一把翻过身来,“我好担心他们以后的Omega,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怎么不多担心担心你自己。”Steve恶狠狠地用手指在他胸口画圈,简直气的要命。
“我正是想到了这个才担心……”Bucky低声说,“他们之间的那种联结,正常人根本无法明白。我们尚且被视为畸形,那他们呢?”
“如果你想指望我们五个人里有谁能够正常,那最可能的只有Svalin。”
Steve似乎并不担忧,他摸出不知滚落到何处的长袍给Bucky系上,想要把身下人拦腰抱起。
“我自己去。”Bucky嘟囔着推开他的手,起身下床。冬兵的素质在此刻再次派上了用场,不管长袍下如何狼藉,起码面上能勉强应付。
Steve一眼就看出他强撑的模样,伸手搂过他的腰摩挲起来,Bucky踉跄地跌坐在床沿上,盯着他奸计得逞的笑脸悻悻咬牙。
“我去给你打水。”他眨眨眼睛,见好就收地撩开帘子出去了。
屋子变得冷清,那点羞愤之情也随之蒸发了,他不由得发起呆来,抱紧双膝蜷缩成一团。腰腹仍然酸胀得厉害,有什么黏稠的东西不断从身体里渗出,他低头看向先前流血的手指,伤口表面仍没有愈合。
瓦坎达的医生告诉他一切都在好转,可他们并不知道评估自身机能状况也是冬兵需要掌握的能力之一。资产必须在执行任务时维护好自身价值,同时也必须能准确判断机体的损伤程度,这都有利于任务效率和之后的维修工作。
不管身体还是精神,他的损伤程度都够严重的,Bucky不禁哂笑,将脸埋进膝间。
他向来不太擅长计算自己经受了多少痛苦,因为那似乎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但衡量幸福就简单得多。请宽恕他的懒惰吧,他将左手藏进怀里,失神地看着上面交叠的金属。
婚戒套在武器上,听起来很危险,如果这只手被轰断了该怎么办?他倒不是在乎手臂本身,只是觉得无法摘下的设计不太好。普通匕首是砍不断金属无名指的,到时候他要怎么把戒指从上面取下来?
不过这种情况下他应当是离死不远了,Bucky想起被五个冬兵扯断手臂的画面,觉得还是没必要杞人忧天。
他轻轻叹息,阖上眼睛沉入意识当中。初生的联结像丝绸一般在脑海中浮动,裹住他残破不堪的灵魂。
「怎么了?」
Bucky眨眨眼睛,不由自主地感到放松。
「你好像把我的阴道操肿了。」
Steve那边沉寂了好一会,铺天盖地的羞涩和尴尬顺着联结一路烧过来,差点燎到Bucky。他咬住嘴唇憋笑,身体软倒在被子里抖动。
「……我马上回来。」
Steve最终这么回复道,Bucky甚至都能想到他的表情,噢,Stevie。他完全乐不可支,逞口舌之快的感觉好极了,而这全是Steve的错,哪有只许他欺负自己的好事?
他听见Steve进来的声音了,但还是没能从枕头里爬起来。虽然Bucky觉得一百岁的年纪做这样的事很幼稚,但仍旧乐此不疲。
真的很好笑,他埋在枕头里发出漏气的声响,被抓住脚踝一把拉出了被窝。
金发Alpha直接掰开他的双腿,蹲下身用毛巾一点一点擦拭上面的痕迹。河水有点凉,他瑟缩了一下,被Steve警告似地捏了捏绷紧的肌肉。
“你洗过了吗?”Bucky歪着头看向自己腿间的Alpha,依然觉得笑意难消。
“嗯。”Steve颇为惜字如金,仔细擦完后便转身去拿蜡烛,借着火光检查那道显然已经肿胀的肉缝。
他伸出手指试探地碰了碰:“疼么?”
Bucky眨了眨眼睛,似乎有点困惑:“不疼。”
手指轻柔地向里探去,混着凉水清洗残留的白浊,温热的浊液慢慢从穴口淌出,又被毛巾擦去。
Bucky喜欢清洁,因为那能让他觉得干净,觉得能重新变得……纯洁,但他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过度补偿罢了。他捂着小腹起身,更多的粘腻的稠液从里面溢出,深处的腔口已经闭合,之前胡闹弄进去的大部分已经无法甩脱掉了。
覆水难收。
一只带着血迹的手递到Steve面前,他抬头,看见Omega含着笑意的眼睛。
“也帮我擦擦这里。”Bucky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后怕,“血差点沾到床上呢。”
Steve将洗干净的毛巾覆上他的手指,仔细拭过每一个蹭掉皮的指尖。待洗干净上面的血迹,他低头用嘴巴轻轻吹气,拂过手指上所有的伤口。
“大概明早起来就能好了。”Steve安抚地笑起来,然后亲了下Omega的手背,起身将毛巾放进桶里。
Bucky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破掉的指尖不太感觉得出来温度,但他觉得有点发热。垂落在床边的脚趾互相扭动着,脚掌交叠在一处,因为Steve刚刚的动作而不好意思。
“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他小声嘀咕着,开始焦虑地啃咬指节。
“别吃手。”
Steve睨了他一眼,从抽屉里翻出一盒药膏,他示意Bucky自己掰好大腿,手指沾了药涂上糜烂的雌穴。微凉的软膏抹上破损的穴壁,很快便融进血肉中渗出隐隐灼痛。
Bucky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眼角变得通红起来:“拿走它……我不喜欢这个……”
“把手指也涂了,Buck。”
Steve的声音完全不容拒绝,他愣愣地松开了手,接过递过来的药盒。每个手指都仔细裹上软膏,指尖很快变得又痒又烫。
“疼。”
Steve面前又伸过来一只手,上面的指尖被涂得晶莹,他看向它的主人,Omega湿漉漉的眼角下垂地望着他,看起来可怜得要命。
“不是说我幼稚吗?”他揶揄道,但仍认真地吹过每一根指头。
Bucky像被烫到一样收回手,将它捧在怀里,彻底红了耳尖。穴间的灼痛越发深入了,他喘息着向后倒去,将自己的脸埋在被褥间,腰腹不断起伏颤抖。
“好了。”
Steve洗净手便吹灭了蜡烛,将床上不太舒服的Omega抱在怀里。Bucky自然地缩进他的怀中,小小打了个哈欠。
“明天你去接Svalin。”他咕哝着,彻底陷入了梦乡。
Steve亲亲他的发顶,有些好笑地回答:“当然。”
毕竟这家伙已经指望不上了。
Noah不喜欢现在的新生活。
倒不是说他之前的日子就称得上生活了,只是这是Eden的原话——“我们可以试试新的生活”。
我们。
他不知道这个“我们”包含的是谁,是他和自己,还是他和102、037、还有那个小不点四个人在一起的家庭生活。
说到这里,家庭又是什么?
他垂头看向手中的书——家庭、一夫一妻制、浪漫爱情,全都是排他性的,是供本能和精力发泄的狭隘通道。*
人都有本能。Eden这么说,这里的医生也这么说,我们都有爱和恨的能力,有向往追随的权利,有生而自由的本能。
可过去的十二年他只感受到杀戮和生存的本能。他生来就是为了作为武器而存在的,最有价值的资产、神的造物、臻于完美的研究样本……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创造出一个更好的世界,一个再没有鲜血、再没有痛苦的美丽世界。
九头蛇让这个崇高的目标刻入他的脑子、他的意识,他一直以来都如此坚信。只是他不明白,如果想要杜绝流血和痛苦,为什么又要通过更多的杀戮和折磨来实现?
秩序和稳定,他被这么告知。疑问和反抗都是不被允许的,没有情绪就没有混乱,没有欲望就没有不满足。快乐和幸福是廉价的,而规则和秩序是崇高的。
他再次看向手中的书,上面的文字是这样阐述的:自由是低效率和痛苦的。自由是不合时宜的东西。*
它该死的说对了。
过去半年的逃亡生活还堪忍受,有既定的目标,有102的命令,还有Eden时时刻刻的陪伴——稳定、安全,像是运行良好的机器,清楚自身在团队里的位置。
还有一个人一定能对此感同身受。
037,或许该叫他Bucky,他说自己的名字是Bucky Barnes。
按血统来看……要接受自己也是一个美国人的感觉很奇怪。不过102——Steve说这取决于他的意愿,没必要强迫自己成为谁,也没必要强迫自己认同谁,他甚至可以选择成为某种无国籍人士——鉴于他们几个被全世界117个国家通缉的现状,这应该是个不太好笑的笑话,但当时Eden和Bucky都笑了,所以他只能抽搐地咧咧嘴角。
不过如果Eden认为美国是个好去处的话,他希望将来有机会能试试看,当然要等那些该死的通缉令撤销之后。
Steve和Bucky似乎对美国有某种情结,他们称那片土地为“故乡”,怀念的却不是现在所处时代能有的东西。不过说到底,Noah又对“这个时代”了解什么呢?
还有新生活——生活,乏味不堪、漫无目的,充满了焦虑、不安,还有大量的无所适从,而唯一连接他未来和过去的只有Eden。
三个月前在埃塞俄比亚,他猛然从窒息的噩梦中惊醒,而守夜的Bucky就在火堆旁。Omega给他递了一瓶水,低声用俄语问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点点头,又接过了Bucky递来的半块巧克力。这种食物的味道他已经习惯了,甜呼呼的,倒也不算难吃,比之前的那些补给来得强。吃完身上燃起了一点暖意,Noah喜欢这个,和他来的地方很不一样。
面前的037也和过去很不一样,还有102,他们身上比之前多了点活生生的气息,像是……Noah思索了一阵,恍然大悟起来:多了点暖意,像是吃了很多巧克力,或者喝了很多热可可。
除此之外,这两个人似乎还对自己怀有某种愧疚,他完全不解其意,好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都是他们的错似的。其中的逻辑关系太令人费解,Noah到现在也没弄清楚为什么他们认为自己应该要为他的过去承担责任。
责任——家庭,所以又回到了那个问题。九头蛇的强制配对,意味着一夫一妻的关系,但奇怪的是,Bucky身上并没有标记。Eden曾很认真地思考过怎么描述,而他也很认真地记在心里:Steve和Bucky之间是一种类似他和Eden的关系,至于区别……大概是另外两人多了一种叫性的东西。
实话说,Noah并不明白性的概念,九头蛇没有教过这个。鉴于Eden对此了如指掌,他明白也许是因为自己宣告死亡的年龄太小,还不够达到某项训练的需求。Eden似乎对那些训练讳莫如深,所以他即便好奇也不会追问,这就像曾经他们会分别藏起自己的伤口一样,有些事没必要让在乎的人担心,他明白的。
即便他死了二十多年,也没有忘掉之前记得的一切。
但他还是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事实证明,自由真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Noah太好奇另外两个人偶尔的独处了,于是有次决定忽略Eden的劝阻,跟踪了离开的二人。他们每次都会一起消失,然后回来解释说去进行“武器保养”,但Noah隐隐嗅出了其中的不对。
于是他看见Steve将Bucky抵在墙上,而周围的武器散落一地。棕头发Omega似乎在哭泣,他看起来被欺负得很惨很惨,但仍然用手脚抱紧身前的人。
我爱你,Steve。Noah听见他这么说。不要标记,不要离开。
他失魂落魄地走开,坐回到Eden身边,而他的孪生兄弟还在开朗地抱着他们的小弟弟聊天。Noah无法不为刚才所见所闻感到震撼……那是性吗?还是爱?可什么是爱?
爱是一种征服。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念叨着,爱是一种虐待,意味着精神上主宰一切。*当某个人爱上某人时,他就自愿奉献了给对方实施虐待的权利,将自己彻底放入被动的境地,任人予取予夺。
所以Bucky也这么做了吗?
是的,他就是这么做的。Noah忽然觉得之前见到的一切都有了解释——为什么ω037要不管不顾地和α102逃离?因为爱,他认为要跟着自己的Alpha离开;为什么Bucky从不置喙Steve的任何决定?因为虐待,他被Alpha从精神上主宰和征服了。不过联想到刚才的事,也许他的肉体也是。所以性——也是一种征服的手段,Noah不太喜欢这个结论,因为这意味着Eden曾经也遭受过这些,而对此他不能接受。
你有爱上过某人吗,Eden?他记得自己这么问。
当然。Eden亲亲Svalin的脸蛋,而对方咯咯笑了起来,像一朵小花。
我第一个爱上的人就是你,早在我意识到爱是什么之前。
噢。Noah若有所思,那似乎……也能接受?
所以书上写的爱情是浪漫的,确实,爱应该要是一种很浪漫的东西,美好的,就像自己感受到的一样。至于征服和精神虐待……也许都是九头蛇塞进自己脑子里的概念,毕竟……谁知道那二十多年里他们对自己做了什么呢?
昨天的疗程结束后,他见到了来看他们的Steve和Bucky。Omega的后颈出现了标记,这一事实令他大为震撼,他太过困惑了,以至于拉住Bucky的手不让他离开,而对方听到他的疑问只是轻轻地笑了,然后伸手握住他的肩膀。
“也许是因为爱和信任吧。”他眼睛里的世界变得空阔起来,“如果你爱一个人,你会相信一切都将变得好起来。”
“我爱Eden。”他惊讶自己的坦诚,“我相信他比相信自己更多。”
Bucky摸了摸他的头发。
“那就如此吧,他也远比你所相信的爱你更多。”
“是吗?”Noah有些不可置信,“可是……可是二十六年过去,他的世界早就不只有我一个人了。”
“不要说二十多年,有时候短短两年也会天翻地覆呢。”Bucky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弯了弯唇角,“Noah,不要质疑Eden对你的感情,他甚至可以为你杀掉我们所有人。”
“不可能。他爱你们,而我……”他看向自己的手,再一次陷入焦虑。
Bucky朝他眨眨眼睛:“真的,Noah。因为你,他恨死我了。”
Noah觉得这应该是一个笑话,于是他也弯起唇角笑了起来。Bucky在他额上落下了一个吻,然后又捏了捏他的脸颊。
“把希望放在另一个人身上不是错的,对吧?”
Noah点点头,他喜欢刚刚的吻:“因为这样就可以简单地判定是否应该牺牲了。”
“你说的是对的,但我希望你暂时不要这么想。”Bucky轻轻捧住他的脸,认真地说,“你们每一个都要好好的,其他事情交给我和Steve来想。”
“嗯。”他做出承诺,也冲对方眨眨眼睛。他看着Bucky起身离开,在要走出病房时叫住了他。
“你看过这本书吗?好像是1931年出版的。”他挥了挥手里的书,“我在练习英语,所以……现在的未来不是里面写的那样,对吗?”
“噢,你说的是这本书。”Bucky思索了一阵,“我当时和Steve一起看的来着……就记得开头了,里面的那些生物技术读起来还挺像九头蛇。”
“那除了九头蛇以外的世界呢?”
“我不太好说,脱离了九头蛇以后的世界确实……更加复杂。不过我们可以做点什么,来阻止世界变成书里写的那样。”
Noah笑了起来:“这又是一个笑话,是吗?”
“不。”Bucky摇摇头,神情促狭地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这是一个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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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话出自《新约·约翰福音》第12章第24节:一粒麦子落在地里如若不死,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就会结出许多子粒来。
*原句是1939年上映的《乱世佳人》电影中白瑞德的经典台词:Frankly, my dear, I don't give a damn.
*Noah看的书是赫胥黎写的《美丽新世界》
*爱就意味着虐待和精神上主宰一切。……把爱情想象成一种斗争,它总是从仇恨开始,以精神的征服结束。——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地下室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