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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夜以继日 Night and Day

Chapter 3: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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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没有停止的迹象,而且越下越大。电台播报着米德加今天的新闻:道路塌方导致两人被困。儿童失踪案重启调查。三只猫和两条狗因误食老鼠饵剂不幸身亡。一名男子在家中把头伸进烤箱里自杀。

“……所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克劳德。”

恋人用上了少见的强硬语气。克劳德知道,自己的状态已经糟糕到无法再装作若无其事。一个小时前他回到家门口,头发和雨衣一起往下滴水,一只脚的鞋带散开,钥匙丢了,而且脸色想必比死人还要苍白。听到敲门声的萨菲罗斯打开门,看到他的样子,惊讶得差点没说出话来。

之后萨菲罗斯花了不少工夫,把他刷洗好、吹干头发、换上干燥的衣服,然后安顿到餐桌旁的座位上。他自己则在对面坐下。这是一场审问,克劳德心想。

桌上摆放着晚餐。因为长时间的等待,已经凉掉了。克劳德盯着自己面前那盘食物:凝固的淡乳色酱汁里浸泡着细面、青口、虾仁和鱿鱼圈。调料是罗勒碎,还有一点胡椒粉。

“克劳德……”萨菲罗斯叹了口气,“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对不起。”

他反射性地回道,随即把头垂得更低。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他听见椅子移动的声音,又过了几秒,他猝不及防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萨菲从背后俯身抱住了他,和昨天一样。

“其实该说抱歉的是我。”萨菲罗斯低下头,注视着青年金色的发顶,“从昨天起,我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但每个人都可能有不愿意说出口的事情,我也害怕我的刨根问底让你感到冒犯。”

“可是,克劳德,你看上去正在把自己陷于危险之中。你知道吗?当你敲开门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的是,无论是谁把你逼成这幅样子的,我都要去杀了他。”

克劳德听到头顶传来轻轻的叹息。他拼命忍耐着,视野因泪水变得模糊。

浴室里的洗衣机发出流程结束的电子提示音。然而没有人动。克劳德听到恋人的话音里充满悲伤。

“所以告诉我吧。无论你的烦恼是什么,我都会尽全力去处理,好吗?”

“对不起……”他开口道,声音沙哑而干涩,“事情已经解决了。以后就会好起来的。我保证事情会好起来的。求求你,忘掉这一天,萨菲。”

他捂住自己的脸,眼泪从指缝间溢出,顺着手背流到手腕上。他不敢回头去看,因为害怕看到恋人失望的表情。

 

那之后的一周多,他们陷入了微妙的冷战状况。

说是冷战也不准确,因为他们还睡在一张床上,会混着用洗发水和沐浴露,会给对方发消息提醒回来的路上要买抽纸。但是日常并不像它看起来的那样平静。尽管两人心照不宣地避免提起那个雨夜,但谁都知道,那已经在他们之间立起了无形的隔阂。

恰好又遇上神罗公司的某个重要项目落地。萨菲罗斯加班的时间越来越长,从八点到十点到最后接近凌晨才回家。于是克劳德开始独自吃饭,有时自己做,更多的时候在外面解决。

又是一个阴天。米德加的十月已经颇有凉意,在送完一天的快件后,体力的消耗更是让人感到疲倦和寒冷。克劳德驾驶着机车,把防风夹克的拉链拉到最上端。在即将拐向家那边的路口,他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

克劳德:今晚回来吃饭吗?

萨菲:还在加班,应该赶不上了。

他发过去一个“了解”的动画表情,然后把手机塞回兜里。今天还是老样子。他一踩油门,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克劳德随便选了一家没去过的酒吧。他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看到别人酗酒。但作为一个成年人,他认为自己有权用酒精进行一些自我麻痹。现实已经足够操蛋的了,他想。

很好,这里有无限畅饮套餐,正适合让一个郁郁寡欢的人坐下消磨时间。

他选了内格罗尼,朗姆酒加可乐,还有苦艾酒。只是因为名字听上去比较酷。配菜是三明治和炸鸡。管他呢。

“克劳德……是克劳德吗?”

有个女孩子的声音在叫他。语气并不确定。

他疑惑地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宝石红眼睛。黑发女孩端着上菜托盘,正以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他。克劳德不会忘记这张脸……尽管已经过去了五年。

蒂法。他在尼布尔海姆的童年玩伴。和S以及其他的所有人一样,被他远远抛在身后、留在记忆中的人。

“你看起来和以前变化不大。”

他干巴巴地寒暄道。没有意义的空话。

“可是已经过去五年了啊!克劳德,我们找了你五年,学校和村公所都找不到你!”蒂法的声音逐渐激动起来,引得周围客人纷纷侧目,“你自己来了米德加?大学也不上了,朋友也不联系了?”

“我有我的苦衷。你知道的,我妈妈那件事……”

他垂目道。

“我明白。但是,”蒂法语气苦涩,“难道抛下朋友和家乡,在米德加一个人生活,就能幸福吗?”

“嗯,我很幸福。”他站起身,准备直接离开这里。客人们的目光和蒂法的诘问让他感到如芒在背。“下个月我就要结婚了。我不是一个人。”

“等等!”蒂法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继续往外走,“还有很多事情没说清楚!”

“对不起,蒂法,我必须走了。”他极力想要抽身,但蒂法的力气比他想象的要大,让他的动作变得十分费劲。在争执中,他握在手里的手机掉到了地上。锁屏画面自动亮起,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被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张合照。金色短发的青年和银色长发的男人依偎在一起,灿烂地微笑着。背景是米德加的游乐场。他们身上穿着配套的情侣款纪念衫。

“这是什么?”

蒂法捡起手机,盯着那张照片。然后她将目光移到克劳德的脸上,一字一句地问。

不。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克劳德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什么都没说出来。

黑发女孩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昔日玩伴。克劳德感到那视线仿佛刀刃般穿透了他。

“你确定,要和那个男人结婚吗?”

 

后来发生的事情他几乎记不清了。他从蒂法手里抢回手机,也顾不上点的东西还没付钱,便从酒吧夺门而逃。他失魂落魄地跟着人群往前走,没有朝着家的方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最终他走到城市里的中心地带。天色晦暗,闪烁的霓虹灯牌让每一条街道都显得彼此相似。

记忆乱糟糟地混在一起。和S的游戏。和萨菲的相识。欲望。梦想。爱。疼痛。他想起童年时妈妈开车带他去长途旅行。车子穿梭在尼布尔山脉的隧道里,他躺在后座上,看着隧道上面的橘黄色灯光摇晃过去,一盏又一盏。

妈妈,告诉我该怎么办吧。

他伫立在店铺招牌下,茫然地望着路上的街灯,就像望着一轮玻璃月亮。人们匆匆走过,没有谁多看他一眼。

“先生,请不要站在这里,会影响我们的营业。”

好的。他答道,然后迈开僵硬的双腿。

手机震动,提醒他有新的消息。萨菲说,今晚他得加班到很晚,甚至可能要在公司过夜了。

他回复了一个笑脸。没关系。

你在家里吗?

嗯。他撒了谎。

既然如此那就回家吧。他想。这时他走到了一个繁忙的十字路口。在他的身后、左右和前方,都有无数的人在等待。克劳德听说过这个特殊的交叉口。等到车流停下,所有人就会同时穿过马路,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他读着路牌上的地名。距离家所在的片区已经相当远了。他的机车还停在蒂法打工的酒吧外面。

交通灯发出急促的嘟嘟声。

他把视线移回路面。在看清对面人群的同时,他愣住了,浑身的血液如同冻结了一般。

S。就算在这么远的距离下,他也能轻易地区分他们两个。萨菲不会有那种过度锋利的、无论在哪里都显得格格不入的气质。只可能是他。

克劳德无法挪动脚步,但那个人却在混杂的人流中走来,一步步朝他逼近。银发男人一如既往地穿着黑色西装,搭配同样黑色的风衣外套,看起来像是要去参加一场葬礼。

他的手里举着一枝淡粉的花。没有包装,连花也只有孤零零的一朵,耷拉在深绿的茎上。

接近枯萎的,波斯菊。

钥匙——克劳德突然记起,公寓的钥匙在那次不愉快的会面后消失了。由于和恋人的冷战,他这半个月都忘记了要给家里换锁的事。

他闭上眼睛。被带走、被杀掉,以及其它一切的可能性,在他的脑海里飞速闪过。

然而没有。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克劳德只听见那人似笑非笑的话声——

“你确定,要和那个男人结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