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Notes:
修正了一下语病和错字
Chapter Text
1
阿蒙出狱那天,监狱门口挺热闹的。
克莱恩本来没打算来接,哪怕阿蒙在信里把自己在监狱的惨状描述得天花乱坠,说什么身心受到双重打击,以至于在狱中郁郁寡欢,整个人都瘦得皮包骨,他也觉得是阿蒙应得的。
克莱恩的前男友阿蒙是一个诈骗犯,前不久疑似因此坐了牢。之所以是“疑似”,是因为克莱恩并不清楚对方具体的坐牢原因,鲁恩没有一家媒体或者报社点评这件事,阿蒙本人也没有解释。
但克莱恩知道,阿蒙有偷窃癖。他并不是偷窃成瘾,他只是单纯对别人的东西有一种蛮横无理的占有欲:只要是他喜欢的,那就是他的。而偷窃是后续麻烦最少的手段之一。
作为受害者之一的克莱恩起初没有将他种种行为和偷窃联络到一起,刚谈恋爱时,阿蒙总是光明正大用他的东西,喝他喝过的奶茶,出门时直接拿克莱恩的钥匙,经常在沙发上抛克莱恩随手买的解压小玩具玩。
这看起来很像情趣,但现在来看,克莱恩知道这只不过是阿蒙在试探他的反应和底线,他的男朋友单纯是觉得入侵他的私人空间好玩,或许谈恋爱的原因也是如此。
后来克莱恩丢了很多东西,口哨、书籍、手套,甚至随手买的礼帽,最终这些东西都会在阿蒙衣柜里被找到,有些他会还回去,有些他撒了个娇克莱恩就作罢了。
有时阿蒙衣柜里还会出现其他不属于阿蒙的东西,他一问,阿蒙就说是二手市场淘的。有些首饰倒是说得过去,但还有些像是照片、画像一类的私人珍藏,克莱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阿蒙家境很好,并不缺钱,他也就没往那方面想。
现在想来,阿蒙应该是偷了别人珍贵的东西,看别人急得原地打转图一乐。
至于克莱恩自己被偷的东西——
两人情侣间的暧昧给这层权力失衡蒙上迷雾,让这个诈骗犯肆无忌惮地偷窃克莱恩的珍贵财富,这不单单指金钱。
阿蒙这个缺德熊孩子连克莱恩兜里的三瓜两枣都骗,他还有什么不敢骗的?
但肯定不是所有人都像克莱恩这么倒霉,被合法地骗身骗心骗本就扁扁的钱包。
这个小混蛋总算摔了跟头进去了,还正好在两人分手后,哪怕他只是蹲三个月,克莱恩都拉着朋友们庆祝了一番。
后来克莱恩陆陆续续收到了阿蒙的信,内容无非是一些要克莱恩去看望他之类的任性要求。他本来不打算理会的。
直到最近的一次,阿蒙似乎真的痛改前非,在信中剖析了自己脆弱的内心。说什么他一个外国人在鲁恩人生地不熟,先前的恶作剧都是在武装他敏感的性格,他只是希望得到克莱恩更多的关注。
三个月的牢狱生活对他这个异乡人非常不友好,他的父亲也远在他国不能来看望他,孤独的生活不止无趣在折磨他,还有对男友的思念。
他说得像是这个世界上只有克莱恩与他有独特的联络。
不幸的是,克莱恩清楚,阿蒙这样性格恶劣的人,在鲁恩或许真的只有他这么一个熟人。
这封信克莱恩本来没打算开启,是要像往常一样眼不见心不烦扔到角落的,但他拿起信封时,有别于往常信件的厚度让他改变了主意。
阿蒙把他平日里珍贵的单片眼镜也放进去了。
想到那个每次接受到克莱恩视线都要捏捏自己单片眼镜的阿蒙,以及伦纳德偶尔提及的监狱黑暗秘辛,这封信读起来竟然有种悲剧感,像极了小说里作为悲剧角色结局的独白信。
克莱恩心软了。
于是他提前借了朋友的车,忍痛加满了油,在阿蒙出狱那天作为一个熟人去接一下,免得他在异国他乡孤独无依,这只是一个鲁恩绅士的善举。
通往荒凉监狱的土路坑坑洼洼,如果是电车可能电池都要撞坏,他忍着呕吐感,抱怨着如果车真的坏了要阿蒙来赔,一路吐槽自勉之下他总算把车开到了查尼斯监狱门口。
克莱恩有些傻眼。
几辆挂着多个颜色车牌的商务越野车列队排在那,清一色高光黑漆,黑压压一片匍匐在监狱门口,像极了一些弗萨克电影里黑帮老大出狱的场面,区别是黑帮老大出狱用不上这么多颜色的车牌。
联想到阿蒙是外国人,克莱恩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高大的红发男人靠在为首的车边上,抱着臂,表情很是不耐烦,像是见到谁出来就要揍一顿的样。
克莱恩硬着头皮把车停在靠边的位置,想着等阿蒙出来就偷偷招手让他过来,离那群黑社会远点。
如果不是编理由才借出了伦纳德的车,他现在真想给这位警察朋友打个电话谋求一些安慰,至少可以告诉他以监狱门口的安保系统来说有没有发生枪战的可能。
克莱恩不愿再朝那边看去,关好车窗疲惫地轻趴在方向盘上,闭上眼睛小憩。他觉得自己遇见阿蒙之后真是倒了大霉。
尽管谈恋爱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很幸运。
这或许正是他被骗的这么惨的原因,他才是应该报警把阿蒙送进监狱的那个。
但想了想阿蒙描述的他在监狱里的悲惨生活,克莱恩又觉得他也算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更何况阿蒙是非暴力罪犯,真的不应该得到这样的糟糕待遇。
也不知道能不能通过什么方式给他这个孤苦无依外国人维权,风暴教会肯定不管这事,阿蒙不信那个,蒸汽教会同理,黑夜教会管不管?我们女神的信徒都比较明事理,或许可以沟通一下。
思索间,克莱恩有些恍惚,他似乎又扮演了一次给熊孩子操心的家长。
反正这肯定是最后一次了,他想。
“叩叩。”
差点要睡着的克莱恩被敲车窗的声音惊醒,他侧过头,窗外是阿蒙那张被车玻璃挤压变形的脸,单片眼镜严丝合缝地贴在车窗,他微微侧着脸,那角度显得那只被双重玻璃放大的眼睛有些非人感。
像撞鬼了。
“……”克莱恩呼吸一滞,混沌的睡意被惊悚感彻底击碎。
阿蒙起身,眨了眨眼,又敲了两下玻璃:“克莱恩,你来接我啦?”
克莱恩摇下车窗,荒凉地的尘土落在缝隙,他想了下洗车的事,然后才将视线落在阿蒙脸上。
阿蒙的脸是肿的,新鲜热乎,还参杂一些血丝。
心里那些埋怨的吐槽和久未发泄给始作俑者的愤怒都被咽回肚子。倒不是他有多心疼,而是……
哪个大善人干的。
克莱恩强忍笑意,想了一些悲伤的事,但那些事通通都是眼前的人干的,想着想着他有点没憋住。
“噗。”
阿蒙似乎是对自己的伤换来的反应非常不满,他撇了撇嘴,哀怨地盯着克莱恩。
至少这没克莱恩想象的那么尴尬,他解了车门锁,让阿蒙上了车。
“不准偷车里东西。”克莱恩没打招呼。而是直接嘱咐道。
“切。”阿蒙系好安全带,“我早说了给你买车。”
你最好真是买来的车,谁敢要。克莱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脸怎么了?”
这位荣誉市民是谁?
“出门摔的。”阿蒙没多说,他不多说,那就是准备报复、或者已经报复回去了。
克莱恩一边倒车一边用余光打量阿蒙,一点儿也没瘦,单片眼镜也好好戴在脸上,除了脸上疑似让人揍了一拳,看起来和挨欺负一点也不搭边。
但伤确实这说明阿蒙确实在里面过得不太好,本人的嘴一点都没有信里诚实。
没有刻意卖惨,反而有点可信度。
方才气势压人的黑色车队此时早已沿着另一条路离去,克莱恩只能看到个尾巴。
“怎么了?”眼见男友目光不在自己这,阿蒙好奇地问。
“没事,没见过黑社会,多新鲜。”克莱恩回答。
“……”
2
阿蒙第一次见克莱恩是在贝克兰德当地特色的“面具狂欢节”上。
鲁恩的节日都很有意思,宗教文化丰富的地方总会采取一些措施来缓解不同信徒之间可能的矛盾,这个专门用来扮演神话或者历史故事角色的节日就是由此而来。
出于一些驱邪传统,很多人扮演的角色都比较渗人,一些教会的公职人员甚至会配合地拿出圣徽上演一些经典驱魔戏码。这些剧目里,因蒂斯的罗塞尔大帝写过的那系列恐怖小说最受欢迎,其中不乏一些被改编成话剧搬上舞台。
《红月光光心慌慌》是阿蒙最感兴趣的一部。因为涉及一些关于邪教徒宗教元素,这部小说改编多次仍受争议。
主角迈克尔迈尔斯是一个被邪教迫害的产物,一个杀人狂魔。阿蒙觉得这个角色再适合不过。
毕竟他父亲也说尽量融入当地文化,不要太出格。
这个节日正是一个融入的好机会不是吗?
白色的人脸头套裹在脸上有种套了一层人皮的感觉,阿蒙把单片眼镜戴在了外面,穿上经典的工装服,翻出公寓里的主厨刀,堂而皇之地走在了大街上。
在这众人狂欢的节日里,没有人注意到刀具的逼真程度。
他模仿着书里的剧情,尝试尾随起一些人,其中一个老鼠打扮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人一边和人拍照一边趁人不注意会顺手拿一些东西。
同行之间的胜负欲被激起了,阿蒙不想在任何方面输,包括扮演。
合情合理地,他尾随那位专业扒手,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直到老鼠拐进小巷。阿蒙看着那毛茸茸的细长尾巴消失在黑暗里,不禁勾起嘴角。
这么快就去处理赃物未免也太没有耐心了,是我赢了。他想。
他娴熟的挽了个刀花,十几公分的刀具在他手里像蝴蝶刀一样轻巧,宛如活鱼在屠夫手里最后的挣扎,最后,五指收拢,刀尖朝下,阿蒙握着刀柄实验性地模仿小说主角,打桩似地用力朝空气钉下。
听到破风声,阿蒙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着急动手,观察也是扮演的一环。小巷的光影边界清晰可见,阿蒙趴在墙后,只露出戴着单片眼镜的那只眼睛。
路灯昏黄的光打在头套上,在地上映衬出颀长的影子,那身影一动不动,被路过的路人当成了装点建筑的模型。
老鼠的战利品散落一地,他趴跪在地上把赃物分类收入身上的内袋,尾巴因此高高翘起,这一路的跑酷让尾巴尖里的铁丝漏了出来。
阿蒙不动声色地注视着。
他奇怪地从中体会到了一种乐趣。
鼓囊的钱包瘪了下去,纸币被捋平叠好塞进外套内兜,手里SIM卡被弹进下水道,在黑暗里划出一个细小的银色痕迹,像是邪教徒在偷偷举行什么仪式。
那种亵渎感让阿蒙有些许赞许,尤其是远处教堂的圣徽仍然在夜晚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阿蒙作为判官观察着这一切,享受着凌驾于别人秘密之上的快感。
等他观赏完这一幕,他自己的戏份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他放轻步伐走近,恶趣味地轻点那人后背,他本想来一句:“Surprise, motherfxcker!”来逗逗对方,又想起这不是他这个角色的台词,遗憾地作罢。
其实杀人好像也没那么有趣。
阿蒙带着一身血从巷子里走出,这个活动最让他兴奋的地方竟然是欣赏对方被发现秘密时惊恐的表情。
很短,没意思。
阿蒙开始闲逛,不乏一些小说爱好者来找他合影,他欣然配合,毕竟入乡随俗,父亲的嘱咐该听还是要听。
有秘密的人很多,但秘密偷窥起来有意思的人很少。阿蒙这一路都没遇到什么有趣的人。
直到命中注定般,一个叫克莱恩的青年被发着呆走路的他不小心撞到。
他看起来神色慌张,在被撞之后没拿稳的手机翻飞至空中,被阿蒙空着的手接到。
鬼鬼祟祟的,又是一个同行吗?阿蒙想,贝克兰德同行真多啊。
他瞥了一眼亮着屏幕的手机。
“霍伊大学历史系”、“南大陆专讲:死神崇拜的历史”等字样映入眼帘,上面的播放着影片,是一个南大陆长相的教授在授课。
彼时阿蒙还不知道刷网课的概念,只当自己撞了个勤奋读书的好孩子,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他父亲倒是没有过类似的说辞,但梅迪奇这个保姆总是以挑衅打压为目的说一些类似的话。阿蒙清楚这只是单纯用来恶心他的,梅迪奇也不喜欢书呆子。
阿蒙对这类人有点好奇。
真的有人会在大过节的在外面上课吗?
那人抬起头,似乎是被逼真的血迹和面具吓了一大跳,然后才恍惚地意识到这是节日特色,和阿蒙道了谢,拿回了手机。
他被吓到的表情特别可爱。阿蒙很满意。
“可以、可以合影吗?”可爱的人提出请求,做出更加可爱的表情。阿蒙缓缓地点头,呼吸变得粗重,更像是小说里那个套着头套的杀人狂魔了。
那人开启手机相机,问阿蒙可不可以摆出经典姿势。
阿蒙欣然同意,抓着人肩膀将人调了个方位,他贴上对方的后背,空着的手从那人胸前开始向上摸索,直到脖颈的温热透过手套传到他自己的手上,他不动声色地收紧力度,将还在滴血的刀举在青筋下方,刀尖将将要碰到面部。
他几乎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屏住了呼吸,然后长呼而出,放松地举起手机,按下拍摄键。
阿蒙没有看镜头,而是仔细观察怀里这位鲁恩人的长相。他琥珀棕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但仍然不掩他眉目柔和的书卷气质。被他捏着的在条件反射吞咽的喉咙带动着喉结上下攒动,阿蒙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手套上的血已经糊了对方胸口衣襟一大片。
啊,这可是证据来的。
虽然由于父亲的原因阿蒙在鲁恩享有“外交豁免权”,不会因为刑事案件被拘留逮捕……
但是他阿蒙来鲁恩就是为了玩一下,随便犯点什么罪,然后利用“外交豁免权”惹所有人不痛快的。
直接杀人灭口?还是体验一下“外交豁免权”带来的特权,因为谋杀被整个国家的人民仇视,掀起政治风波,扰乱国际局势,顺便欣赏到面前这个乖学生惊吓的可爱表情?对于阿蒙来说很容易做决定。
可以再观察观察。阿蒙捏了捏单片眼镜。
“好像把你衣服弄脏了。”他面罩下的语气带着笑意。
“嗯?没关系,我回去洗一下就好。”那人嘴上这么说,但面色中的确透露着一些心疼不舍,已经做好了要扔掉衣服打算的样子。
这可不行。
“我赔给你吧。”阿蒙主动提议,“或许,你愿意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3
“咔嚓”一声,分散了正在开车的克莱恩的注意力。
“干嘛?”他移回视线,注视着难评的路况。
“男友接我出狱,拍照留念啊。”阿蒙撑着下巴,语气欢腾得很,“我们的初遇不就是这样浪漫吗?”
顶着那张被揍过的脸拍照吗?那真是心理素质很好了,不知道还以为是我打的。
等等。
“你要发给谁?”克莱恩问。
“我爸啊。”阿蒙说。
克莱恩一个急刹车,阿蒙的手机在惯性下脱手,他装作手脚忙成一团的样子勉强接住。
“呼,你开车真是越来越暴躁了。”阿蒙小声蛐蛐,“开个玩笑嘛。”
“阿蒙!我们已经分手了!分手了你懂吗!”克莱恩揉了揉眉间,言语里无奈多过恼怒,竟然也没说什么宣泄的话。
典型的有气硬憋的鲁恩人姿态。阿蒙心里如此评价。但明面上,他的答复是:“我和他说你是我在贝克兰德唯一的好朋友不行吗?”
阿蒙捂着脸上的伤,硬是眨着眼让眼眶湿润,把楚楚可怜演绎得淋漓尽致,不知道的还以为克莱恩在无人的荒地里家暴他。
车外的风沙敲打金属外壳,沙沙的声响像是下雨。克莱恩重重地叹了口气。
“阿蒙……”他眼神无奈,但又和平时看着闯完祸时的阿蒙的眼神不一样,少了些什么,“无论你怎么说,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可你确实是我在贝克兰德唯一的好朋友。”阿蒙嘴一瘪,反驳道。
“好朋友之间不会偷东西,”克莱恩想了想,补充了句,“也不会钻床底下吓唬人。”
“我只是喜欢睡在你床底下,你不觉得用摩斯电码在你床底敲出一些夜间悄悄话很浪漫吗!”阿蒙抗议,“而且好朋友也不会负距离睡一张床!”
“所以以后这些都不会发生了。”克莱恩语气异常平静,没有像以前那样和阿蒙打闹个来回。
“不行。”
克莱恩接着开车,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招了,他现在都无法想象自己过去三年怎么过来的,于是他说:“随便你吧,不行你杀了我吧。”
阿蒙气得鼓起脸颊。
“严格意义上来说,你对我做的很多行为都算犯罪。”
“我都为你坐牢了!”阿蒙语气颇为着急,还有些委屈。
“那是因为你犯罪了。”克莱恩指出。
“但我坐牢是因为你。”
“那你说说看,”克莱恩面不改色,面对前面更多的坑坑洼洼放慢了车速,“你到底因为什么罪名坐的牢?”
我看你能把盗窃说出什么花来。
“亵渎罪。”阿蒙说。
“……哈?”居然不是盗窃罪?或者什么寻衅滋事?非法入侵住宅?
“在我们国家,求婚前要去教堂祈求祝福。”
“没听说过。”我学历史的你不要骗我。
“你听说的是向自己和对方父母祈求祝福吧?我家情况有些特殊,去教堂就行。”阿蒙接着说了下去,“总之,我拿着主的圣物十字架去了黑夜教堂——”
“你干嘛了?!”
“我怀着赤诚之心去向黑夜教堂的主教祈求一份来自黑夜女神的婚姻祝福。在我们那,克莱恩你这样的情况我只能去教堂寻求祝福。但是那个圣安东尼大主教居然说我亵渎,要把我撵出去。”
“……”
“然后我就举着十字架虔诚地念诵黑夜女神的尊名……向祂祈求,祝福我对黑夜女神信徒克莱恩莫雷蒂求婚成功。”
“……你还念了我的名字?!”
“然后他们就把我抓了。”阿蒙煞有介事地点头,“冤枉死我了!”
难怪最近去贝克兰德的教堂总觉得有一些公职人员的眼神有些奇怪……这件事没传到廷根吧?梅丽莎和班森还不知道吧?克莱恩听到这里心都死了。
怪不得在监狱里被打,拿远古太阳神的圣物去黑夜教会挑衅,关他三个月都算轻的,这要是在风暴教会,怕不是要被就地正法!
阿蒙真应该感谢现代法律不让教会随意处置邪教徒。
虽然令人无语,却也甚是好笑。
阿蒙解释完,克莱恩一直紧绷着的嘴角终于松下来一些。
至少他真的没去犯罪,克莱恩想,阿蒙还是听了他那些苦口婆心的劝说的,他真的会改。
阿蒙笑意更深,发自内心的愉悦呈现在他那张表情生动的脸上:“所以……你就原谅我吧!”
“……”
4
克莱恩原谅过阿蒙很多事。阿蒙记不大清,但他对此颇为上瘾。
欺骗一个人的成就感很难达到上瘾的程度,但克莱恩不一样。
照理说,能做到像克莱恩一样和他见招拆招,对彼此套路得有来有回的人也不是没有,但克莱恩身上有一种特殊之处——他最终的目的并不是输赢,更像是一种期待,他期待阿蒙会为他改变些什么。
他想让阿蒙拥有更多的同理心,了解一些什么勇气和牺牲之类的东西。
他们刚谈那阵,克莱恩和他抱怨过自己衣服丢了。而阿蒙坦然承认,是他扔掉的。
事实上,他不止扔掉,他还烧掉了。杀人证据怎么能光明正大放在他亲爱的男友家里呢,会带来好多麻烦。
他不理解一件洗不干净的衣服为什么不能扔掉,但他仍然真挚地道了歉。
反正下次还敢。
克莱恩说那件衣服是第一次见面穿的,还是有些纪念意义的。阿蒙不懂,但见对方这托付真心、为所谓爱情烦恼的样子,阿蒙很受用。
越是温情,反转就越是刺激嘛。
后来“面具狂欢节”杀人事件发酵,许多阴谋论也逐渐冒芽,什么连环杀手、模仿作案,越传越离谱,甚至直接影响了《贝克兰德公共监控法案》的促成。
克莱恩当时还受到大学侦探社的邀请,一起去调查这件案子,阿蒙很期待,非常鼓励他去,但克莱恩本人兴致缺缺,因为没什么报酬。
克莱恩要是知道那天只需他身旁的男友一个念头,他就会像那个受害者一样死于非命,表情一定很精彩。
阿蒙越是了解克莱恩这个人,越是觉得他有意思。
偷克莱恩的钱,克莱恩会焦虑,这可以理解,毕竟他一个廷根人来首都上大学,紧张自己的经济状况是正常的。
但偷克莱恩一些其他的东西,他又不止是焦虑了。
比如他妹妹送的人偶,哥哥送的领带,以前霍伊大学老师送的纪念品口哨,廷根的好友送的笔记。
他偷这些东西时,克莱恩要更自责,第一反应不再是“倒霉催的又在贝克兰德被偷了”,而是“我怎么丢三落四的”。
这时阿蒙适时地从沙发缝隙、柜子角落之类的地方变戏法似的掏出那些东西,他就会得到克莱恩特别的亲昵和依赖。
就是把戏用多了,就暴露了。
克莱恩也很有意思,他不会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而是预判阿蒙的套路,他会观察阿蒙习惯藏东西的地方,然后在揭露谜底时自信地找到自己丢失的东西,像是赢了游戏。
阿蒙以为克莱恩会失望、生气、然后痛哭流涕,但对方只需一个把阿蒙当成小孩儿的眼神,被激起不爽情绪的又变成阿蒙了。
偷东西的游戏结束后,阿蒙感到无聊,他会观察一些其他人看中的东西,然后想尽办法偷到手,观察那些人焦虑甚至崩溃的反应。
什么死去母亲的照片、爱人的画像、贴身的钢笔,只要有特别的意义,都会激起那些人的反应。
克莱恩有没有这样的东西呢?
我能不能成为这样的存在,然后给他一个惊喜反转呢?
于是阿蒙对克莱恩的试探变成观察,偷窃变成偷窥。
反正他会用情趣和小孩心性糊弄过去。这也是阿蒙乐趣的一环,看一个聪明的人为爱变得愚笨,感性逾越理性,为阿蒙表演转圈圈,实在是有趣。
要是能一直和克莱恩在一起就好了,这个人就是有这样的魅力,光是存在就能哄阿蒙开心,也许这就是所谓邂逅爱情。
喜欢一个人的性格和身体,难道不就是构成爱情的要素吗?
那我很爱克莱恩。阿蒙下了结论,按照父亲的说法,我得娶了他。
克莱恩不喜欢他的偷窥,亦如不喜欢他的偷窃,但结果都一样,他会习惯的。那时阿蒙不知道情绪会累积,矛盾会爆发,他只觉得好玩。
有些矛盾会被巧妙地被其中一人化作玩笑,只要其中一人——通常是克莱恩,被另一半逗笑,事情就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
如果事情能够带到床上,那更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阿蒙反正是很开心。
偷窥是一种亲密方式,克莱恩会习惯的。
有时阿蒙觉得这爱好是遗传自他父亲,或者多少受他影响。这是一种上帝情结,观察他人时的掌控感会上瘾,给人一种自己全知全能的感觉。阿蒙将其评价为一种对权力的感知,以他父亲的地位来说无可厚非。
哦,父亲的话不能叫偷窥,应该叫……观察。
但对于阿蒙来说,那些没什么意思。
如果一定要美化自己的行为,阿蒙会选择鉴赏这个词。人类卸下伪装后的原始姿态是阿蒙试图模仿的对象。
正是因为人类外在表现都过于虚伪,他对于一些事物认知的学习才会被父亲说像个伪人。现在他有合适的观察对象,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将这场单方面侵犯的盛宴变成两个人的甜蜜加餐呢?
克莱恩会喜欢的,他会在明知被偷窥的情况下卸下伪装,将真实的一面毫无保留地暴露给亲密对象。
因为孤独感会因这道视线消失。
所以一个人在大城市闯荡的克莱恩,也一定因为阿蒙的注视感到安心,这是一个伴侣所能提供的最忠实的守护,也是最坚韧的纽带。
这是双向利好的,侧面说明他们的关系是完美的。
哎呀,这好像真的算爱情吧。
起初克莱恩还不太习惯。阿蒙说这是躲猫猫游戏,是情趣,他就没把这种行为和偷窥联系在一起。
阿蒙爱藏在哪就藏在哪吧,自己家还能丢了不成?疲于寻找后,面对小孩子气的伴侣这种幼稚行为,克莱恩选择了放任。
这给阿蒙提供了一个完美的偷窥环境。
有时候克莱恩做自己的事,甚至会忘记他在与人同居,像是被偷走了一小段记忆似的,当阿蒙发出动静,或者突然吓唬他,他会真切地感到一瞬恐惧。
他一开始会生气,会义正辞严地纠正阿蒙的行为,要求停止这个游戏,但阿蒙嬉皮笑脸,被骂委屈了又道歉卖萌,最后又是拥抱又是送礼地哄人,克莱恩也没辙。
那时他还没想过分手这种地步,只觉得阿蒙的喜欢虽然不成熟,但一切都稳中向好,恋爱本就需要磨合的过程。
只不过后来才发现被磨的只有他。
惊吓的次数多了,就成了某种习惯,克莱恩竟然诡异地从中体会到了一种安全感。
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
又过了一段时间,安全感催生出了表演欲。
遇到阿蒙之前,克莱恩没有发掘自己对扮演和伪装的欲望,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像舞台上的小丑,明明心里对阿蒙的种种行为感到疲惫和抗拒,但又忍不住为爱人扮演一种对方迷恋的特质。
这有一半是出于作为爱人的责任感,增进感情是两个人共同的努力,但另一半,藏在克莱恩心底的想法却是:
这是一场博弈,如果他伪装得足够,他可以反过来欺骗顶级的诈骗师。这是一种令人愉悦的成就,一种表演的艺术。
一个稍稍恐惧的眼神,一次装作不安的呼唤,就可以骗取阿蒙的警惕心,然后在阿蒙疲于注视他时反而走到他躲藏的地方,用学来的口技“砰”地一声吓他一跳。
阿蒙觉得惊悚感是情趣的话,他也可以等同提供。克莱恩打心底里认为,他不会让阿蒙在这段关系占据上风。
恋爱嘛,势均力敌才有意思。
如果阿蒙期待的也是这种发展,或许两个人打打闹闹也能将就走下去。但控制狂是一种治不了的病,阿蒙那出生就穿在身上的权力崇拜,同他的单片眼镜一样,已经成为他本人的代名词之一。
明明起初对双方来说都是一次尝试,最后却变成了竞争又纠缠的一种独一无二的关系。
克莱恩觉得疲惫,找东西很累,躲猫猫也很累,但阿蒙却为之着迷。
所以当阿蒙偷走了梅丽莎的人偶,归还时却已经损坏,那一刻克莱恩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必要继续下去了。他甚至感到无趣。
权力动态已经变成这段关系唯一让阿蒙追求的东西了,可克莱恩初心从来没改变,他就想谈一段正常恋爱罢了。
分手是他早有预料的事情,虽然曾经他以为会先厌倦的是总三分钟热度的阿蒙。
阿蒙还是老一套,惹一些事,像是小孩撒泼打滚那样引起注意力,比如进局子,把监护人联系方式全填成克莱恩。那时克莱恩说:
“你应该给你爸打电话,再不济还有大使馆,但不能是我,我们法律意义上没有关系。”
那句话似乎真的伤到了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小乌鸦,后来他也不怎么骚扰克莱恩了。
克莱恩想,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5
脑子里都是阿蒙去黑夜教堂念诵全知全能的主的身影,那亵渎的话语里清清楚楚地出现了克莱恩莫雷蒂这个忠实女神信徒的名字。
阿蒙到底怎么理解那句“法律意义上没有关系”的。
车开进城里,熟悉的建筑物和道路铺设在眼前,失了魂的克莱恩更不知道该怎么开了。
“你个外国人出狱,你家里人不来看看你吗?”克莱恩勉强朝熟悉的回家路开着,“总得有个联系方式吧?你不回国吗?”
“我不。”阿蒙在手机上不耐烦地打字,并不喜欢这个话题,“家里有几个很烦人的人,我不想回去。”
“那也是家人。”克莱恩皱着眉头。
“啧……”阿蒙想了想,摆出了那张迷惑克莱恩近三年的天真面容,“其实我家是黑社会。”
“……”我信你个鬼。
“真的,你看我脸,就那傻——我保姆打的,他觉得我进去给家里丢脸了。”
虽然听起来离谱,但好像确实能解释阿蒙明明有钱却有偷窃癖,谈恋爱也总搞一些不健康的心理控制,诸如此类的不合常理之事。
停停停,克莱恩,反pua第一步,停止给对方找补。他这样劝着自己,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松了一些。
“你爸不管吗?”
“我父亲就是你口中的新鲜的黑社会老大,你要是真的好奇,我带你去见他呗。”
怎么听起来这么真,阿蒙再调皮也不至于编排自己老爸吧?他平时提及父亲的时候还挺尊敬的,或许真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刚才那一趟接人的车队,是来接阿蒙的?是那个看起来不好惹的红发壮汉给阿蒙打了?
起码知道锦旗送谁了,让阿蒙回家的时候捎一下好了。
等红绿灯的时候,克莱恩侧过头,好好打量了一番这个出狱的前任。
阿蒙穿着连帽衫,戴着鸭舌帽和经典的单片眼镜,下半身的腿不安分地打节拍,和手上打字的动作呼应得上。
嗯?
“你拿我手机干什么呢!”克莱恩额头青筋凸起,嘴角抽搐,他还以为是阿蒙在用自己手机和家里人沟通,所以刚才答话有些心不在焉,他也就没管。但阿蒙拿着他的手机能干什么好事?!
“没什么啊。”阿蒙关掉屏幕,还给了克莱恩,“玩会儿贪吃蛇。”
你猜我信不信你?
“手机密码太好猜了。”阿蒙眨了眨眼,“我可是你的解密学者。”
克莱恩瞄了一眼尚且漫长的红灯倒计时,打开手机检查自己的手机有没有多出什么奇怪的监控软件。
座位上的阿蒙满脸无辜。
克莱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刚才阿蒙应该是在回消息,谁会今天工作日特地给我发消息……借我车的伦纳德?有事要用车?
这小崽子!以前就看不惯克莱恩周围的朋友,长得不赖的男性尤其,真有可能干出什么捉弄人的事。
好在克莱恩分手前就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手机里有安装备份短信的插件,消息通知的记录都能回溯,只要手机寿命长,上个纪元的联系人都能给你翻出来。
他管这个插件叫古代学者。
复原后,消息几乎是爆炸般充斥着他的手机。
十几通未接来电——都被阿蒙挂了,还有一些短信。从最新的往上翻,克莱恩能推断出阿蒙是装作他的口吻回复,被伦纳德识破后装都不装了打了一堆可爱到欠揍的颜表情回去。也不说话,纯气人。
克莱恩看到这里有些许无语,坐牢也不能让一个人成熟一些吗?不过想了想有的人当了警察也还在为贱萌颜表情破防,倒也释然了。
到底在吵什么呢?
翻到伦纳德最初的留言时,克莱恩愣了一下。
“克莱恩!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去接那个一肚子坏水的阿蒙去了?我跟你说他不是什么好人,真的你信我!你不信我你也得信老头!”老头指的是帕列斯索罗亚斯德,是伦纳德的警局搭档,也是上司,伦纳德总是把他挂在嘴边,很是依赖的样子。
那位老先生确实比伦纳德要聪明一些。
“老头说他进去是因为谋杀!他是自首,这件事上头管的很严谁都不让说,我听说他三个月就被放出来了,那可是谋杀罪名成立!你应该听说过那个案子……”
……不用看,克莱恩也知道伦纳德说的是当时沸沸扬扬的“面具狂欢节杀人事件”。
仔细想想,阿蒙对那件染血衣服的态度确实不止像是任性。
初遇那天对克莱恩来说是一件美好的回忆,以至于那天的谋杀这样的令人不愉快的事他都下意识回避。只想保留那张照片。
合着现在相纸变状纸,迷案的关键性证据摆自己书桌上呢。
“老头说他主动放弃了外交豁免权进去的,他特地要你去接肯定有什么阴谋,你看到消息赶紧回我知道吗?我去找你。”
“啧啧。”
克莱恩还没看完,阿蒙便搭上他的肩,像是克莱恩平时问他奶茶喝点什么似的,随意地点评着:“完全是污蔑啊,我能有什么阴谋,我可是年度男友。”他捏了捏自己的单片眼镜。
“当然,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是年度丈夫。”
冰凉的触感抵着克莱恩的脖颈,蝴蝶刀的刀尖数次划过他脸上的汗毛,但都未伤及他。
“你愿意吗?”
“……”蝴蝶刀哪来的?!
“这个是保姆身上顺的。你喜欢,我送给你呀。”像是听到了克莱恩心声似的,阿蒙顺着他的视线解读出话语并做出回复。
“总送我偷来的东西,很没诚意,我就是讨厌你这点你知道吗?”
“乌鸦叼金币宝石报恩的故事没听说过吗?我还以为你很感动呢。”阿蒙用刀柄不轻不重地敲击了下克莱恩的锁骨,“绿灯了,亲爱的,开车,我们也可以回家谈。”
克莱恩平日里嘟哝着的那些“你杀了我吧”其实并不是在纯开玩笑,念叨两三年他还真有点自我洗脑了,他现在真觉得累了,随便阿蒙想说什么,他都不会被吓到了。
但有一点他不打算妥协。
“你想怎么谈?”
“听你的意思是想床上谈。”
“……你对我的误解很深。”
“不,你必须要释放出你感性的一面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这也是我学习的目标之一。”
“这为什么要到床上谈,我现在也很感性,你杀了我吧。”
阿蒙不再回复了,克莱恩看得出他心情不错,闲着的手还不忘拿梳子给他捋捋头发。
梳子?
“保姆那顺的。”
你保姆还真敬业啊什么都带身上专门让你偷。
克莱恩租的房子并没有车库,车只能停在路边,他现在真的很希望伦纳德突然出现一个擒拿术拿下阿蒙,然后大喊一声:“红手套,不许动!”
可惜这种事并没有发生,他也不知道伦纳德现在行动到哪一步,但无论到哪一步,克莱恩都希望他不要在他和阿蒙“谈谈”的时候破开他家房门。
又赔钱,又丢人的事情经历一次就可以了,阿蒙难道还不算他这辈子最大的报应吗?
“你不会还从保姆那顺了套吧?”
“你怎么知道?”
“……”
这到底是什么保姆?不是,他们家都有病吧!
“你想他干什么?”阿蒙撇了撇嘴,搂着克莱恩的肩进了屋,“身高理论不可信,我觉得我比他大。”
你语气里的危机感不像装的。
“阿蒙。”
克莱恩的注意力全在脖子旁的刀和阿蒙那肿起来的脸上——这是他今天唯一的安慰,感谢那位随身带刀子梳子套子的红发保姆哥,我会在写锦旗的时候真诚一点的。
这陌生的呼唤让克莱恩意识到他家里还有人。
什么时候进来的?就这么擅闯民宅?!怎么的,你也外交豁免权?犯刑法不坐牢?
说话的人听不出来什么语气,他一头金发,蓄着胡须,身着普通神父打扮,胸前挂着一个十字架,这不是鲁恩王国会出现的信仰。这位神父眉目和善,笑容饱含澄澈的慈爱。
“呀,父亲,您在这啊。”
完全看不出来是血缘关系,长得有关系吗这俩人。
阿蒙见到对方那一刻就彻底放下了威胁克莱恩的那把刀,而克莱恩也不是吃素的,他拔腿就往外跑,管他什么大使馆领事馆外交豁免权的,他要去报警,报警!
阿蒙没拦他。
克莱恩撞到了人,他酸着鼻子抬头一看,是红发保姆哥。
保姆哥力气大得很,对付克莱恩这种灵巧但缺乏力气的男大学生易如反掌,克莱恩觉得他的肩膀都要被捏碎了。
“梅迪奇。”阿蒙的父亲开口,身高两米的红发保姆哥才“切”了一声松开了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现在这个空间里,阿蒙竟然是最让他有安全感的那个。好歹处了三年,虽然知根知底谈不上,但对方什么德行他还是清楚的。
既然他父亲在,那“在床上谈”这种出格的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了。克莱恩想到这松了口气,那就有的谈。
那个名叫“梅迪奇”的保姆哥朝阿蒙伸手,在阿蒙父亲的目光下,他拿回了自己的刀子梳子套子,末了还挑衅了句:“你用我的尺寸会漏风吧。”随即他转过身打量了下克莱恩的小身板,嗤笑了一声。
笑什么笑,我俩弱鸡配三脚猫又怎样,你信不信我们俩过几天就把你吓得不敢回家。不对,我为什么在想和阿蒙一起干坏事,我脏了。克莱恩有些惊恐,他居然有了这种想法,难道阿蒙真的把他带坏了吗?
阿蒙毫不避讳地在父亲面前展示对男友的亲昵,他用力抱紧克莱恩,如若不是一米八身高不允许,他看起来甚至想把腿也缠克莱恩身上。
“父亲,这位就是莫雷蒂先生。”
“您好。”金发神父语气随和,“如果不介意,您可以称呼我为亚当。”
“……”
亚当?格里沙亚当?东大陆那个政教合一的国家唯一的统治者,历史教材上君主神化板块的第一个范例,东大陆唯一的主——格里沙亚当是阿蒙的父亲?!
难怪阿兹克先生说我和历史有缘。
所以阿蒙在鲁恩王国被关了三个月真的没有惹出什么外交风波吗?这个任性的王子就因为和我分手闹别扭就敢捅这么大篓子,杀人也似乎没什么理由,只是图个新鲜。
如果这一切都有这位全知全能的主给他擦屁股的话,发展成如今的局势倒也并不奇怪。
“亚当先生,您好。”
梅迪奇对这个称呼很不满,但阿蒙插了话没让他讲出来。
“父亲!”这撒娇语气克莱恩可真是熟悉,“结婚,结婚的事!”
“我来是因为你杀人的事。”亚当依旧是那副慈爱面孔,“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阿蒙抽出一只手,掰着手指头数着:“遇到小偷见义勇为,防卫过当……”
我都不信,你爸能信?克莱恩默默吐槽。
“为什么及时联系我?”亚当又问,哪怕听了阿蒙离谱的解释,他仍然是那副表情。他似乎真的信了阿蒙的说辞。
“因为……”阿蒙双手合十,表情虔诚,“邂逅了爱情。”
一想到这件事克莱恩就想翻白眼,他那晚因为这个破爱情,网课都没刷完,还好那门课是他本科时期大学老师的课,尴尬地给阿兹克先生打电话解释才被后台偷偷放水,差点痛失第一份研究生奖学金。谈恋爱时不觉得,现在他越想越恨,感觉自己的人生被搅得不得安宁。
“你在鲁恩经历了很多……”亚当发自内心地感慨道,“学到了很多东西。我很欣慰,你成长了如此之多。”
啊?
“你真的学会了勇气与牺牲。”
阿蒙长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这个爹要负全责你知道吗?
“我将为你们证婚。”
你看着是个明事理的,结果你俩一伙的啊。
“我不同意。”克莱恩说。
“为什么!”
克莱恩都记不清自己说了多少遍了,太多次了,但阿蒙始终听不懂。他决定换个阿蒙能理解的方式,于是他反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结婚。”
“因为你很有趣啊,克莱恩。”阿蒙说,“我想让你给我生孩子。”
“我不想给你生孩子,男的也生不了孩子,我满足不了你的繁殖癖。”克莱恩语气毫无波澜地回答道,“最重要的是,你很无趣,和你在一起很没劲,就算我能生,我也不想让你当孩子的爹。”
“……”
似乎在场的三个外国人都很惊讶于他的回复,红发保姆哥甚至笑出了声,就连亚当先生那纯真得有些诡异的目光当中也流露出一丝讶异。
而阿蒙目光呆滞,没有想到答案会是这样,他瘪起了嘴。
阿蒙真的哭了。
梅迪奇笑得更大声了。
6
“克莱恩,你能不能给我生个孩子?”
阿蒙第一次问出这种话的情景发生在他们的初夜之后,正是阿蒙耳鬓厮磨缠绵缱倦,克莱恩筋疲力尽亟待睡眠的时候。
多冒昧啊。克莱恩想,但阿蒙已经把最冒昧的事情干完了。
“我生理性别不允许我生孩子。”克莱恩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像哄小孩似地给阿蒙科普生理知识。
“生理结构是能改的,科技这么发达呢。”阿蒙摘下做爱时也戴着的单片眼镜,对着克莱恩的眼眶比比划划。
克莱恩别扭地侧过头,拍开那只手,下意识不喜欢那只单片眼镜,尤其是在阿蒙开启生孩子这个话题之后。
“你家有王位要继承吗?一定要生?”被阿蒙这么一闹克莱恩也不困了,“就算真的有,我也不给你生。”
“但基因是很神奇的东西,如果你是我孩子的另一半基因的提供者,我会非常开心的。”阿蒙凑近了去看克莱恩那双漂亮的眼睛,“这多浪漫。”
虽然我更希望我的基因的另一半也是我自己,但我又不能自我繁殖。阿蒙可惜地想,不然的话他会为这个世界创造更多的阿蒙的。
换个角度想,阿蒙认为自己真的很喜欢克莱恩,因为这是一个对他而言堪称神圣伟大的计划,他对另一半有着极为严苛的选择,他本来想找到这个世界上另一个和他相似的人来完成这个项目的。
他想表达的是,克莱恩是特别的,和他生孩子或许能创造更有趣的阿蒙。这是表达爱意的纯粹方式,但克莱恩似乎没听懂。
不过他懂不懂也没关系,阿蒙想,之前两种建立和加深关系的方式克莱恩也都习惯了,这次也会一样的。
“那你怎么不生。”克莱恩翻了个白眼。
“克莱恩觉得我做得不好吗?”阿蒙反问,“我以为我还挺让你……开心的?”说着阿蒙的手又不安分起来。
话题偏离后,阿蒙就没再提起这件事了。
克莱恩出租屋的床又小又挤,他们相拥而眠的机会还有很多,阿蒙认为,他总有机会在某些温情时刻提起这件事。
对于这件事,阿蒙快要变成强迫症了。
明明现在的克莱恩确实没有生育能力,但阿蒙仍然执着于内射。他会小声琐碎地念叨:“我想让你给我生孩子……生好多好多阿蒙……”
“克莱恩,你的骨架结构好漂亮……”
“如果我的孩子的眼睛颜色不像我而是像你,我也会接受的。”
“鲁恩人发际线的基因问题可以通过和我们东大陆血统结合而有所改变的,真的。”
“其实我的血脉真的很优秀,你给我生孩子肯定不会后悔的。”
再温馨的氛围都会被阿蒙恼人的话语打破,克莱恩强忍着没给他踹下去。
“好了,自恋的小乌鸦。”克莱恩一把捂住阿蒙喋喋不休的嘴,“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为什么?你要答应我了吗?我就知道你爱我。”
“我们只是在谈恋爱,阿蒙。”克莱恩头疼地回复,“生孩子是结婚之后的事,我没有这个打算。”
“哦……”阿蒙陷入沉思。
听着阿蒙略带失落的语气,克莱恩安慰了两句,约了他一起去看《红月光光心慌慌》的改编电影。他以为这件事总算就这么过去了。
翌日清晨醒来时,克莱恩惊讶地发现阿蒙捧着个碗,像是特地给克莱恩做了顿早餐。
不会是说了不打算结婚后伤害到这孩子的纯爱之心了吧。克莱恩有些后悔,觉得该说得再模棱两可一些的。
“这是什么?”克莱恩很是捧场,端在手里搅了搅,碗里是一团糊糊,看不清是什么。
“补充蛋白质用的,蛋白质摄入量不足,会影响胚胎的神经管发育。”
“……”一点也没听进去啊!
克莱恩拿他没辙,反正他也生不了,阿蒙以后明白了就好了。
“所以这是什么?”克莱恩凑进去观察,他对阿蒙递给他的东西都谨慎得很。
“‘阿蒙’的碗里拿的,我看它挺爱吃的。”
克莱恩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阿蒙指的是他养的起了一样名字的乌鸦,因为那只乌鸦眼睛那一圈白像单片眼镜,阿蒙毫不介意地把自己的名字给了它。
那这就是一碗虫子肉呗?
“谢谢,不用了,你吃吧。”
克莱恩把目光放在阳台上可怜巴巴的“阿蒙”上,他忽然觉得阿蒙可能不只是因为自恋和喜欢克莱恩才想繁衍子嗣,他可能有一种强迫症。
阿蒙热衷于让他觉得有意思的人戴上单片眼镜,就好像他对自己的评价一样:有趣。
不就自恋乐子人嘛。
在单片眼镜只作为复古单品出现的当下,这确实是很有标志性的特征。
诶?克莱恩这才注意到。今天阿蒙怎么没戴?
“你眼镜呢?又丢了?”因为偷东西这个情趣活动,克莱恩无数次尝试偷阿蒙的眼镜,但也只成功了一次,之后阿蒙还更黏他了。
阿蒙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坨被纸巾包裹的东西。他郑重地打开,递到克莱恩的面前,说到:“它生了,三胞胎。”
“……”
“你要戴一个吗?”
“不,不用了,给‘阿蒙’戴吧。”
7
亚当先生还是人不错的,他把阿蒙带走了,终于还给克莱恩一个清净。
谈了三年恋爱谈了个杀人犯,还是个小王子,克莱恩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好多曾经他以为的玩笑话现在细思极恐,因为阿蒙似乎说得都是真的。
克莱恩好累,酸痛的肩膀腰椎连抗议声都哑了,只剩无尽的虚弱。
他扑向自己的床,什么都不想思考了。
“阿蒙”立在阳台,虽然是散养,阿蒙进局子之后它也有所感应离开了,今天却破天荒地回来了。
你们都是一伙的。克莱恩想,连乌鸦都和阿蒙是一伙的,只有我是一个人。
好不爽。
克莱恩用最后的精力给伦纳德回了个电话,报了个平安,交代了车和车钥匙的位置,答应对方会报销洗车钱和油钱。然后克莱恩就两眼一闭,睡过去了。
醒来都是后半夜的事了,克莱恩本想接着睡,可怎么都睡不着了。
他感觉很不习惯。
其实阿蒙刚进去的时候,克莱恩也有这样的感觉,毕竟刚分手,多多少少一些习惯改不过来。有时他还会下意识的打开衣柜看看阿蒙在不在里面偷窥;或者睡前拿扫把习惯性捅一下床底,听听有没有阿蒙叫;睡醒后,还要看书架上有没有多出来的奇怪的产后护理书籍。
再或者,给“阿蒙”撒点鸟食,以为这小乌鸦还会叼金磅回来。
一个月后,这些残留的好习惯都消失了,因为已经没必要了。
好不容易清净了一段日子,阿蒙竟然又出来了,克莱恩由衷期望阿蒙不要再缠着他了。
但这何尝不算一种骗人,毕竟如果他真的这么想,根本不会去接阿蒙出狱。
克莱恩摸索着开了灯,身下的床因为他的动作吱呀作响。床本来是好好的,罪魁祸首搞成这样之后拍拍屁股就走了,真缺德。
打开衣柜,换上睡衣,躺回床上玩手机。以前知道阿蒙可能在某个角落偷看时,克莱恩还会注意一下形象,换衣服时会稍微注意一下角度,达到传递信息的目的。
比如说:如果他不想做爱,他可能会背对着阿蒙在的衣柜脱衣服;如果他想做,他可能会把内裤不经意掉到地上,阿蒙所在的床底能看到的位置。
现在他只想赶紧换完接着回床上躺着。
温暖的被窝空荡荡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明明之前三个月也是这么过来的,怎么见到了阿蒙就又开始想这些?
好吧,我可能是还有点喜欢他,但我不想和他谈恋爱了。克莱恩想,除非他给我一个特别真挚的道歉,哭不算,但哭哭也行,我看着爽。
他竟然敢把刀架我脖子上威胁我,我们明明说好了吓唬人不用人身威胁的。
“太混蛋了。”克莱恩骂出声。
他最好现在立刻马上出现然后给我道歉,再给我账户打一笔精神损失费。
“叩叩。”
……
克莱恩屏住了呼吸没有动,他全身的肌肉都为这来自床底的声音紧绷着,随即又释然地放松。他后颈的汗毛随着规律的敲击渐渐平复。
不理阿蒙就好了,他自然会觉得无趣然后离开。
阿蒙慢慢地敲,在宁静的深夜里声响被放大,哪怕克莱恩捂着耳朵,戴上全世界最好的耳塞,木板的震感也让他的脑内在自动翻译阿蒙的电码。
都成条件反射了,这可怎么改。
这小崽子还真的知道道歉。
敲摩斯电码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克莱恩听着感觉时间都慢了下来,心绪趋于平静,反正扫把就在床尾。
阿蒙敲完对不起之后还敲了一些字母,“pvo”,克莱恩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阿蒙发短信时常用的颜文字。
“原谅我吧。”这句话阿蒙敲得要急促一些,听起来像是撒娇。
“再也不动刀子了。”这句闷闷的,声响不大,没有他本人做承诺时笃定而不要脸的样子,“也不杀人了。”
克莱恩叹了口气,这声音清晰可闻,似乎鼓励到了阿蒙。
“我可以在我家安监控,给你看。”
美的你!谁要看!到时候你个偷窥狂怕不是要变成暴露狂。
“偷的东西也还给你了,在衣柜。”
“我也不用你给我生孩子了,我父亲研究克隆人有重大进展。”
“而且我到处打听了一下,梅迪奇没有比我大到哪里去。”
“如果你原谅我,你就把地上的东西拿起来。”
克莱恩翻了个身,看向地面,一个单片眼镜摆在那。阿蒙或许不会繁衍,但单片眼镜会。
床板随着克莱恩翻身发出吱呀声,阿蒙在这片静谧中的呼吸变得明显粗重,让克莱恩想起初遇时阿蒙带着面具的时候。
其实听起来很性感,但他不会和阿蒙说。
虽然他以前再三强调不许阿蒙在床底做一些不方便后续打扫的行为,但……也不能真把他憋坏吧。
克莱恩认命地又一次叹了口气,伸手去抓那只单片眼镜。只不过他还没碰到,另一个冰凉的触感就裹挟他的手指。
是阿蒙的手。
床底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阿蒙蛄蛹来蛄蛹去,最终探出他流淌着汗水还泛着潮红的脸。脸上的红肿还没消下去,眼周也是哭过之后的红痕。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狂热的神色像是邪教徒在献祭。
看得出来确实憋得很辛苦。
还是蛮有诚意的,克莱恩想。
“Surprise?”
克莱恩挑起眉头。
“我真的有那么无趣吗?”阿蒙委屈地问。
那倒不是,你现在这样就很有趣。
好吧好吧。克莱恩拍了拍床单,觉得自己真是没辙了。
一米八的男友敏捷又熟练地翻上床,占据了这张床所剩无几的空间。
炙热的东西抵在腿间,克莱恩也有点难言的感觉涌上来了。
“你说嘛。”阿蒙眨了眨眼。
“没了你,生活确实少了点乐子。”克莱恩把玩起阿蒙的单片眼镜,恶劣地把指纹按上去。
然而,克莱恩承认,此时此刻阿蒙那崇拜到发光的眼神实在受用。那双眼睛此时充斥着平日里会稍作伪装的占有欲,以及得逞的狡黠与愉悦。这种目光不拘泥于眼前,而是遍布房间,似乎下一刻,会有另一个阿蒙爬出衣柜,钻出通风管道,或者敲克莱恩房间的窗,只为全心全意注视聚光灯下承载一切欲望的客体。
阿蒙俯下身凑近亲吻克莱恩的唇。
在意识被搅乱的前一秒,克莱恩想,他大概永远也摆脱不了这只烦人的乌鸦了。他们一个偷窃成性,一个纵容共犯;一个窥探成癖,一个表演成瘾。
这算什么?双向奔赴的神经病吗?
当阿蒙在他耳边再次用气声絮叨着那些关于克隆的疯话时,克莱恩睁开眼,望着漆黑的天花板,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势语气回应:
“……你再提这件事我就报警把你抓起来。”
窗台上,名为“阿蒙”的乌鸦偏了偏头,用喙整理了一下自己叼来的、闪亮的赃物,心满意足。
Chapter 2: 关于性癖
Chapter Text
阿蒙出院那天,医院门口也挺热闹的,比出狱那天还热闹。
那场面不说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也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东大陆王子在鲁恩受伤已成热门新闻,外交场上波谲云诡,暗流涌动,阴谋论层出不穷,各路记者乔装堵在医院门口,警察加足马力维持秩序。
医院热闹到克莱恩已经不太想去了。
当事人之一的他现在出门都要戴口罩墨镜。
人畜不分,黑白颠倒的格里沙亚当先生认为作为罪魁祸首和法定未婚夫,克莱恩无论如何都要到医院去看望一下阿蒙,这是阿蒙的小小心愿,他还特地派了梅迪奇大晚上专车来接。
为什么是梅迪奇?
克莱恩看到那缺德的远光灯配着那红发身影时心里有点绝望,甚于当初阿蒙拿刀威胁他结婚。
“我不会说的。”梅迪奇还没开口,克莱恩就对着嘴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我不好奇过程,但结果我很满意。”梅迪奇甩了甩头发,没有搭理克莱恩,潇洒地进了主驾。
我信你个鬼,都没叫司机,自己开车来不就是想听阿蒙的糗事。
“什么时候结婚?”梅迪奇装作无意地问。
来了来了套话来了。克莱恩把目光移到窗外,也捏着不甚在意的轻松语气:“啊,等你们主定日子吧。”你们主说日子好那就是好日子,他张口就是一本黄历,我们鲁恩的神没这功能。
“要等小乌鸦伤好是吧?”
“当然。”多说多错,克莱恩一句都不会补充的。
“你不担心他?”梅迪奇又问,他透过倒车镜观察克莱恩的表情。
“他没事。”
“我听说是腿被重物砸骨折了。”梅迪奇接着说,“不会是和你交流爱情的时候被你……你们这么激烈?”
“……”这家伙一直在挑衅我。克莱恩拿出耳机戴上,装作没听到。
但梅迪奇猜的也不算离太远。克莱恩想,某种意义上确实是梅迪奇说的字面意思,阿蒙被砸的时候他们俩正在交流爱情没错。
只不过没有梅迪奇想的那么低俗,还是挺浪漫的,克莱恩不禁开始回忆。
那时他刚闭眼睛准备入睡,而神出鬼没的阿蒙不出意外就在他床底。其实习惯了这一点之后,克莱恩有时候会联想到《人间椅子》的情节,感觉躺在床上就是躺在阿蒙怀里。
这种带着一点点惊悚感的浪漫,还挺特别的,有种暖暖的安心感。但克莱恩是不会和阿蒙承认这一点的。
那晚克莱恩莫名兴致大发,听阿蒙喘着粗气,言语间暗示他两个人玩点刺激的,他也就动了心,把手塞进被子里。
床像往常一样发出吱呀声,克莱恩没有在意,他之前催了阿蒙好几次赶紧修好,但这个坏孩子从来不听。
所以当阿蒙在床底下大声叫,以至于克莱恩感觉会扰民,用力拍了一下床铺提醒对方,结果不小心把床拍塌了,其实也算一种对阿蒙的报应。
好在阿蒙比较灵巧,反应很快,上半身和下半身某个最重要的部分幸免于难,只有左腿被床压到骨折。
别说梅迪奇,摔得屁股作痛的克莱恩看到了那时候的阿蒙都没忍住幸灾乐祸几秒。
然而看到了血迹,克莱恩还是心下一紧,赶紧叫了救护车。
虽然血流了很多,但是阿蒙就跟没事人似的,甚至起来的也没下去,还腻歪着让克莱恩给口出去。克莱恩本来理都没理,做了个紧急处理之后却发现小阿蒙更加威风凛凛,克莱恩也没招了。
阿蒙当时说:“谁让你戴胶皮手套呢?”
重要功能一点也没损坏,身体素质这么强悍,脑子也没变正常,甚至没哭,估计也没什么大事。
但是这太丢脸了。克莱恩想,绝对不能让梅迪奇知道,不然他和阿蒙接下来一年都没脸见人。主要是他没脸见人,阿蒙本来也不怎么在意脸面。
梅迪奇见套不到话也不着急,安安静静开车,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似乎信心满满。
从现在开始我一句话都不会说的。克莱恩想。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梅迪奇放缓语气,“太关心小乌鸦,没休息好吗?”
呵呵,克莱恩看向窗外,心想梅迪奇要是不来接,他早就乐呵地带着慰问品自己开车去医院看未婚夫了。梅迪奇懂个屁的情趣。
“他其实也很想你。”梅迪奇一边踩油门一边说,“天天吵着要和你生孩子。”
“……”被推背感吓了一下,克莱恩深呼吸,说道:“这么关心阿蒙啊?要不是见过亚当先生,我还以为你是他亲爹。你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他的。”
“……小猫崽子嘴挺利。”
“和阿蒙相处嘴不利点应该不太好受,是吧?”
“阿蒙最近在闹我们伟大的主把克隆成果给他用,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剧透别人的惊喜你也是个没品的。
等等,什么克隆人?
偏偏到这,梅迪奇又什么都不说了,摆明了是要克莱恩拿阿蒙糗事来换。
克莱恩犹豫了,他想象了一下打开阿蒙房门之后成百上千个阿蒙挤在小小的单独病房里,然后一齐涌向他。回家后也会在家里各个角落随机刷新阿蒙,睡觉的时候……
嘶——
克莱恩左右权衡,最终还是没将那晚的事说出来。
被阿蒙吓到只是丢一时的脸,那晚的事说出去是丢一辈子的脸。况且梅迪奇大概率是在唬他。
他的沉默似乎让梅迪奇对那晚发生了什么更好奇了,但已经快到医院,他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下车前遗憾地看了一眼克莱恩。
你瞅呗,你瞅我也不说。克莱恩拉开车门,在全鲁恩最负盛名的医院小门下了车,鬼鬼祟祟地爬楼梯去阿蒙的病房。
他没着急进去,而是透过门上玻璃观察了一下室内。大晚上病房的灯还亮着,里面只有阿蒙和另一个黑发男人,没有一群苍蝇一样的阿蒙飞来飞去,克莱恩松了口气。
阿蒙正躺在病床,左腿打着石膏,床上放了个小桌板。黑发男人坐在床边,面色平淡,只是看着阿蒙捣鼓东西。
阿蒙在小桌板上放了一张纸巾,用另外两块纱布放在上面充当枕头,然后又放了两个单片眼镜上去。像是给单片眼镜做了个简易的床。
克莱恩眯缝着眼睛观察着。
阿蒙又拿了一张大纸巾,盖在这堆东西上面,然后他摇了摇桌板,发出难听的震动,被砸断腿似乎一点也没给他带来心理阴影。随即,他在黑发男人的注视下掀开大纸巾——
露出五个单片眼镜。
“三胞胎!耶!”阿蒙兴奋地说。
黑发男人配合地为这个魔术鼓了鼓掌。
“……”克莱恩陷入了沉默。
平时在家里搞这些暗示他生小阿蒙也就算了,怎么还研究出个魔术变给别人看,无不无聊!要不转去精神科看看!
黑发男人有所察觉,看向门这边,克莱恩只能敲门进入。
“克莱恩,你来看我啦。”阿蒙笑着和他打了招呼,“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萨斯利尔。”
“您好。”萨斯利尔站起身,礼貌地朝克莱恩点头,“我是主的分身。”
“您好,萨斯利尔先生,我是克莱恩。”克莱恩微笑中带着一点困惑,“阿蒙的未婚夫。”分身是什么意思?
阿蒙嫌克莱恩站得太远,伸手要克莱恩过去,一边解释道:“萨斯利尔是我父亲研究出的第一个克隆人,他完全以我父亲为样本,我父亲想让他做神国的副君。”
是很像亚当先生。
“但是你好像见我父亲那次说过什么我和我父亲不像,所以他给萨斯利尔加了黑头发,是不是和我有点像了?”
……我当时在心里说的亚当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不对,这个克隆人原来是亚当先生自己给自己研究的吗?!我还以为是给阿蒙……
所以其实繁殖癖也是随根儿。克莱恩释然了。
见克莱恩已经到了,萨斯利尔也不打算多待,交代了一下阿蒙的病情就转身离去,给小情侣留了些空间。
“原本想让萨斯利尔躲好然后给你个惊喜的。”
“惊喜的点在哪?”
“以后我们的孩子就不用梅迪奇照顾了,萨斯利尔很好。”
想生又不想养,你们一家都这样吗?
“你好点没有?”克莱恩问,显然不想继续上一个话题。
“没有啊,可疼了。”阿蒙收起小桌板和单片眼镜,朝着床的边缘挪出一个空位,示意克莱恩坐上去,“来坐。”
克莱恩一把掀起床单,从里面掏出注射器还有压舌板。毕竟屁股还青着,如果真的坐下去他会忍不住给阿蒙这个病号两拳。
“切……”恶作剧失败的阿蒙小声嘟哝着。
“腿断了也不老实……”克莱恩铺好床单,确定没有其他奇怪机关之后,他才放心坐下,“你吃晚饭了没?”
“吃了啊,”阿蒙摸起克莱恩的手把玩,“你还没吃吗?要我喂你吗?”说着就把克莱恩的手往被子里面塞。
克莱恩强硬地把手拽了回来:“我吃过了,在医院你给我正经一点。”
想到那晚叫救护车,作为陪护人的克莱恩也跟着上车,在其他医护人员给阿蒙处理的时候,他偷偷在那喝水漱口,那时他都尴尬得起鸡皮疙瘩了。
这小崽子就喜欢公共场合!
我才不会满足你。克莱恩想。
“我想你了嘛……”阿蒙凑近了搂克莱恩的腰,“抽屉里有外科手套,你去戴上,然后我们可以关灯睡一觉。”
“不用那么麻烦,”克莱恩起身,走到门口关上了灯,“你睡吧。”
克莱恩摸着黑把陪护床拉了出来,躺了上去,和阿蒙保持了一定距离。
过了一会儿,阿蒙的声音响起:
“我睡不着。”
“你想怎么睡?我不可能陪你睡。”
“要不你把你内裤给我吧?一会我就睡着了。”阿蒙想了想,补充了句,“睡前运动,我总在你床底干这事,这你总不会尴尬了吧?”
“你要是不想我一会把扫把糊你脸上就赶紧闭嘴睡觉。”
“我真睡不着。”阿蒙床上传来叮咚的响声,应该是在撒泼打滚。克莱恩捂着耳朵淡淡地回复道:“那你就数羊,数星星。”
“那是什么?”阿蒙问,“这里哪有星星?”
你再问我立马让你见到星星。克莱恩摩挲自己的脸,愁苦地解释:“你小时候你爸怎么哄你睡觉的?你就哄你自己睡。”
“不会影响你睡觉吗?”
“不会,你哄吧。”
不一会,克莱恩听到阿蒙的床上传来动静:“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
……
克莱恩坐起身,没好气地开了灯。
“莫雷蒂医生……”阿蒙朝着克莱恩眨巴眼睛,“我有点不舒服。”说着阿蒙一边可怜巴巴地盯着克莱恩,一边从床边抽屉里抽了一双胶皮手套出来,“要不你给我检查一下吧。”
“……”
见克莱恩没有动静,只是哀怨不满地瞅着他,阿蒙又换了个主意。
他戴上了胶皮手套,咳嗽两声,板着一张脸,低声说道:“这位患者,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你需要阿蒙医生的专业诊断吗?”
克莱恩没有理会瘸腿医生。
“您心情不好。”阿蒙接着说。
“说点我不知道的。”
“我有办法让您心情变好!”阿蒙在床上一点点蛄蛹,蹭到了克莱恩腿边,看到这一幕的克莱恩对于阿蒙只瘸了一只腿有点遗憾。
“你说吧。”克莱恩任命般地转身去锁了门,关了灯,他叹了口气,“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你可以……骑上来?”阿蒙的手指在黑暗中勾着克莱恩的裤耳。
克莱恩照做了,反问:“然后呢?”经过一番或正经或不正经的身体接触,克莱恩也有些入戏,默默地摸上了自己牛仔裤的扣子。
就在这时,一阵欢快的铃声响起,随即“砰”的一声,有人破门而入后开了灯。
是梅迪奇和萨斯利尔。
克莱恩被晃得眼睛疼,他僵硬地低头一看,阿蒙按护士铃的手还没放下来。
“……”克莱恩没说话。
“……”萨斯利尔不知道说什么,又退了出去。
“嚯,真玩这么大?”只有梅迪奇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留念,而阿蒙配合地比了个耶。随即梅迪奇也满意地离开了,还意外礼貌地关了门。
“阿蒙!”克莱恩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你陪我玩一次嘛!”阿蒙艰难地坐起身,“等你生了孩子,更不愿意陪我玩了!”
阿蒙以为克莱恩要反驳说什么“谁要给你生孩子”之类的话,已经把枕头拿到胸前捧着准备挡扫把攻击了。
谁承想克莱恩只是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阿蒙更期待克莱恩要干什么了。
“阿蒙医生。”克莱恩在阿蒙期待的目光中从抽屉里拿了一双手套戴好,“想让我跨在你身上是吗?”
阿蒙狠狠点了几下头,他弟弟也抬了头。
“好啊,”克莱恩踹了一脚医院铁床的床腿,“那你最好做好这张床变成家里同款之前我都不会下去的准备。”
“……”
“嗯?”
阿蒙咽了口口水,在克莱恩的阴影下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可怜。
……
后来梅迪奇跟随主和神国副君一起去探望即将出院的阿蒙,他看起来萎靡不振,怎一个虚字了得,似乎心情没有随着病好而变好。克莱恩那时正坐在一旁喂他喝粥。
场面竟然有些诡异。
“阿蒙,关于你上次和我提的生育——”
“不用了,”阿蒙打断道,“不用了,父亲。我觉得丁克很好。”
“我理解。”格里沙点头,“那你现在愿意和我解释你是怎么住院的了吗?”
梅迪奇侧耳倾听。
“亚当先生,”克莱恩倒是满面红光,他腼腆地说道,“有些私事就不要问了吧,他不好意思了。”
梅迪奇看懂了。
原来是阿蒙不行。梅迪奇下了结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