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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翻】谁将安息(谁将漂泊)/ who will find rest (and who will wander)

Summary:

关于犹太身份、医学以及治愈内涵的探索。

设定在第一季之前和之后。

Notes:

这是一次关于犹太身份、酷儿身份以及我们最爱的“十三种神经质塞进一件风衣”的急诊医生Robby Robinavitch医生的交集探索。我自己是犹太人、酷儿,也是“十三种神经质塞进一件风衣”,所以你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引起我的共鸣。

此篇全文贯穿Jack/Robby的已确立关系。

 

译者注:

这是Quietbang的tzedek, tzedek, tirdof系列第三篇,但是作者在AO3发布的第一篇。

“Tzedek, tzedek, tirdof”(צֶדֶק צֶדֶק תִּרְדֹּף)是一句希伯来语短语,出自《圣经·申命记》(Deuteronomy 16:20),意思是:“正义,正义,你当追求。”(Justice, justice, you shall pursue.)

这句经文是摩西对以色列人的教导,强调社会必须建立在公平和正义的基础上,它是犹太伦理的核心原则之一,现常被引用在人权、法律、社会运动中,激励人们积极争取社会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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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的话:

感谢Quietbang授权我翻译这么优秀的系列,我真的特别荣幸,会尽力去还原文章的精髓。我贫瘠的语言很难形容这个系列的优秀,它每个字都充满了对Robby的爱,深入地探索了这个角色的内核,也某种意义上定义了我对Jack/Robby这对的很多理解。

作者是犹太人,但我不是,而且很愧疚地说在此之前我对犹太教了解甚少。在翻译这个系列过程中我会不断查阅各种资料,但如果在阅读过程中大家发现了任何问题请立刻指出,非常感谢!

这个系列挺长的(将近150k单词),我最近其实特别忙,翻译速度不能保证,但我为了自己,也要把这个系列慢慢翻译出来。

如果喜欢这篇文,非常欢迎随时评论,我无比珍惜每一个点赞和评论。但更重要的是,请去给原作者点个kudos!

最后,请享受阅读~

Chapter 1: 10 Tishrei, 5779

Notes:

包含对反犹暴力和仇恨犯罪的重要触发预警。

本章的创作灵感来源于,但并非完全基于2018年10月的“生命之树”犹太教堂大屠杀事件,一名新纳粹分子因坚信犹太人正在实施“白人种族灭绝”,并针对该教堂与希伯来移民援助协会(难民安置和支持机构)的合作关系,实施了这起导致11名礼拜者遇难、至少6人受伤的惨案。枪击案后,受害者(以及枪手)均在匹兹堡多家医院接受救治。

虽然本章情节受该事件启发,但与真实事件存在显著差异。坦白地说,描写和真实事件近似的故事感觉是对这起美国历史上最严重反犹暴力事件的受害者、幸存者及会众的亵渎。作为一名对那天的恐怖记忆犹新的犹太人,这是以共情的笔触来探讨反犹暴力,并尝试在此过程中驱散一些个人的心魔。

 

其他使我想要写这篇文章的灵感包括,Robby几乎肯定是苏联犹太人的后裔(*),Robinavitch很可能是俄罗斯化的犹太姓氏,他的父母可能是1960至1980年代针对苏联犹太人安置计划成员的一份子。

我淡化处理了一些医学细节,因为让我家庭羞愧的是,我不是那种Doctor。

 

译者注:

1. 10 Tishrei, 5779:本章名10 Tishrei, 5779是希伯来历(犹太历)的日期,对应公历(格里高利历)的 2018年9月19日(日落开始)至9月20日(日落结束)。具体含义:10 Tishrei(提斯利月10日),这是犹太教最重要的圣日之一——Yom Kippur(赎罪日),被称为“安息日中的安息日”。犹太人会在这一天禁食、祈祷、忏悔,寻求神的宽恕。5779年,犹太历以《圣经》中创世的时间计算,5779年代表自创世以来已过了5779年(相对于公历2018/2019年)。

2. 关于Robby的身份:根据我查到的资料,Robby官方设定确实是苏联犹太人的后裔。The Pitt创作者之一John Wells在得知Noah Wyle家庭有俄罗斯犹太人的背景后,做出了这个决定。而Robinavitch是传统犹太姓氏Rabinowicz/Rabinowitz的非传统拼写。在原剧第四集中,Robby和Dana提到了自己的犹太背景。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哦,糟了。”

Robby从他正在看的新患者病历上抬起头——27岁女性,室内空气环境中血氧饱和度93%,双侧细菌性肺炎——他看到Dana的面容突然绷紧凝固了,先是惊恐,而后是决绝。她对着电话那头做出同意的答复,最后干脆利落地说:“我来启动紧急代码。你们知道更多进展的时候通知我们。”随即挂断了电话。

Robby对上了她的目光:“怎么了?”

“橙色代码,”Dana在迟疑了半秒后答道,“松鼠山犹太教堂无差别枪手导致的大规模伤亡事件(MCI),伤员正在转运。多个枪伤患者,具体人数还不明确,但——”

“——但今天是赎罪日,”Robby感到心脏紧缩,“教堂肯定挤满了人。哪座教堂?”

“贝特泽德克(Beth Tzedek)。”Dana说。

Robby——这将成为他永远憎恶自己的事情,在堆积如山的罪孽上又添一笔——他在脑海中定位教堂位置的时候,感到心脏松弛了一下,非常短暂。保守派犹太会堂,历史悠久,但不是他家人会去的,也不是他原本该去但没去,并且为此隐隐感到愧疚的那个。

他感觉自己的第二反应同样可耻——操,为什么偏偏在Adamson去开会时出事,为什么现在要由他扛这个担子,当初他为什么要接急诊科副主任这个职位——不过他的第三个反应总算得体,一种职业性的抽离感犹如一层防护罩,覆盖他的皮肤。

与此同时,Adelman——第三年住院医师(R3),娇小,肤色苍白,深色卷发束成职业化的发髻,厚重的镜片让她小小面庞上的棕色眼睛显得更大了——她惊恐地倒抽一口冷气。“哦,我操,别。”

Robby瞥了她一眼,“你有亲友在那里,Adelman?”

“我——我不行——我需要透透气。”她说完便冲出门去,Robby叹了口气,转头看向Dana。

“你能启动应急程序吗?”他问道,“按照大规模伤亡事件预案来,尽可能召集人手,我会——我得去和她谈谈。”

他环顾四周——护士们已经行动起来,电话紧贴在耳边,实习生们则用凝固的焦虑眼神望着他。操,这很可能是他们第一次经历大规模伤亡事件,除非他们之前的轮转倒霉透顶。四年级医学生(MS4)Langdon睁大眼睛,神情坚决地看向他:“老板,我该做什么?”

所有人都看向他,等着他发号施令,Robby快速点点头,声音平稳而冷静。“Chaudhri会告诉你们哪些病人可以转移到相应楼层,让尽可能多的病人做好转运准备,能转床的转床,能出院的出院。我们需要清空这层楼。其他情况都听Dana指挥,我马上回来。”

他挤出一个他希望是安抚的微笑,随后走了出去。

 

秋日晴空如洗,空气清冽,天气美好得近乎讽刺,仿佛天地也该为这场悲剧变色。当Robby推开急诊室大门时,看见Adelman只走到了拐角处,正用颤抖的手徒劳地试图点燃香烟。

他走上前去,直到她终于点燃了香烟之前保持着沉默。红色的火星随着她深吸一口而骤亮。

“那东西会要了你的命,你知道。”他语气平淡地说,她嗤笑一声。

“是啊——当然,我知道。是的。”

她夹着香烟的那只手在发抖,另一只手则攥着手术服下的项链,颤抖的手指摩挲着银链上那枚大卫之星。星星上镶着小钻石,可能是溺爱的祖父母在她成年礼(*bat mitzvah)时赠予的礼物。Robby缓慢地眨着眼,吸入冰凉的空气,想要找到恰当的措辞。

“那是你常去的会堂?”片刻后他低声问道。

她慌乱地点头,继续吸着烟。“我——是的,而且——而且今天,今天是追悼仪式(*Yizkor),Robby。我本该在场的,但我——我排了班,所以我弟弟替我去了,我们母亲今年刚过世,我本该——他不接电话。我他妈这辈子头一次希望他在会堂里玩该死的手机,可他偏偏不接电话。”

Robby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他对此能说什么呢?他想起自己第一次为母亲参加追悼仪式那年,作为一名三十五岁的男人置身于一屋子虔诚而哀恸的老人中,房间里零星几个年轻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另一种悲剧,而且今年他本该也去的,可是,好吧——他被安排工作,况且他本就不算信徒,再说救死扶伤何尝不是一种神圣之举。

“你今天吃东西了吗?”他问道,把手伸进运动衫的口袋,掏出一根压得有点变形的燕麦棒,这是他上个班次没来得及吃的早餐残余。

“什么?我——没有,我在禁食,我——”

Robby把燕麦棒给她递了过去,语气坚定。“吃掉。接下来几小时你会需要它的。”

Adelman看起来似乎要争辩,但还是用发抖的手接了过去。“我在禁食。”她小声地重复道。

救命优先(*Pikuach nefesh),对吧?”Robby看着她,勉强挤出笑容。

“对。”她说,咬了一口燕麦棒。

两人都沉默了一段时间。Robby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他们没有——医学院可没教过这些,没人告诉你有一天你会年近五十,成为一群雏鸟般的后辈的主心骨,他们仰望你如同你刚从西奈山(*mountain at Sinai)携诫命而下;更没人教过你要如何直视一个年轻女人的眼睛,向她解释她即将救治的伤员里可能有她的熟人,或者虽然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但他们都因与她有着同样的血脉而遭屠戮。或许课程本该涵盖这些的。

“我应该让你回家吗?”Robby过了一阵子后问道,“如果你需要,我会的。如果你无法保持客观,你对我们也没有用。”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的本意并非责备,但听起来就是那个意思,而且他也无法收回他所说的话。

“客观?”Adelman反问,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Robby,我——所有人里你最该明白——”她没说完的话悬在空中,如果我情感失控,那你又算什么?但Robby听得十分真切。

“——我确实明白。”Robby坚定地说,“所以我才问你是否需要回家。或者我们可以安排你去楼上病房,处理滞留病人而不是这场大规模伤亡事件。”

“不,我——我能行。”她说。Robby苦涩地摇摇头。她以为自己能行。也许她是对的。但愿她是对的。

“我经历的第一次大规模枪击案,”片刻后他开口道,“发生在桑迪赛德(Shadyside)的一家同志酒吧。那时我还是实习医生,而且——老实说,我不该参与救治。我完成了工作,也学到了很多,但我——如果可以避免,我绝不会让我的任何学生陷入那种境地。”

他过了一会儿想道,Adelman大概都不记得那起枪击案——那时她肯定还在上小学。

Robby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小Adelman的影像,穿着浅蓝色领衬衫和深蓝色背带裙校服,一头浓密的黑色卷发。那画面如此鲜活,仿佛他亲眼见过,虽然她与他和他妹妹隔了一代人,却如出一辙。

(枪击案后他回到家,发现语音信箱里有他母亲的留言,一条接着一条,还有一条来自朋友,一条是来自当时他在随性约会的男生。他一条都没听就全删了,最后干脆拔掉电话线,因为他无法强迫自己解释他安然无恙,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他永远洗不掉手上的鲜血,那么他安然无恙又有什么意义?)

“但你的主治医生让你参与了。”她说。

“如果他知情,就不会允许的。他没理由认为那起案件对我而言比其他枪击案更艰难。那时时代不同。”

“明白。”Adelman沉默一会儿后回答,声音清晰而平稳,刻意装作没注意到她上司刚刚的出柜宣言,“明白,那——那有道理。但我必须面对,必须——这不会是最后一次,我不能成为一遇大规模枪击案就崩溃的那种人。”

Robby皱了皱眉,因为——“大规模枪击案”这个词太轻了,屠杀、仇恨犯罪、种族迫害(* pogrom),哪个词都比它贴切。而且因为——她说得没错,他想要告诉她错了,告诉她这将是职业生涯中的一次独立事件,但纳粹已经重新走上街头,总统说着“双方都有很多好人(*)”,而世上永远会有人,有愤怒的年轻白人男性觉得世界亏欠他们,觉得事情没有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寻找着可以怪罪的人,最终被最古老的敌人蛊惑,他们永远怀疑着这些敌人,今天是资本家,明天是共产主义者。而枪永远唾手可得,于是——他们就来到了今天。所以,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好的。”Robby最终说道,“如果你确定。再给你弟弟打个电话,把那个燕麦棒吃完,然后到护士站集合听简报。这里马上要非常忙碌了。”

“明白。”Adelman说,“我能做到。哦,对了,呃,Robby——我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肯定已经有人通知了,这不是医院的责任,但我——”

“——直说吧。”Robby耐心地说道。
“我是说——犹太殡葬协会(*Chevra Kadisha)会过来,或者他们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或许他们还不知道该去哪家医院。由我通知他们合适吗?”

Robby强行露出一个微笑,他希望那是安抚的笑容。“如果需要的话就打给他们吧。他们到了你可以去接应,告诉他们去哪里。”

“好。”Adelman说道,“好的,没问题。”

“嘿,往好处想,”Robby试图活跃气氛,虽然不合时宜,但他们本就是在威胁面前仍能苦中作乐的民族,“按我对那些人的了解,你说不定下班时就能和他们的哪个孙子订婚。”

Adelman轻轻地笑了一声,对他微笑着。“太棒了,”她干巴巴地说,“我的人生就等这一天呢。”

“我就知道。”Robby说,转身又走进了医院大门。亲爱的战友们,再一次踏入战场吧,再一次,要么用我们英格兰勇士的尸骨垒起城墙。(*)

当他走进嘈杂的急诊室时,瞥见Jack正从候诊区的弹簧门后冲了进来,背包甩在肩上,眼神慌乱。

“Robby!”他说,其实几乎是喊着,声音压过人潮的嗡鸣,“我——你在这儿。”

“你知道我排了班。”Robby轻声说,Jack冲到他面前,榛色的眼睛以狂乱的速度上下扫视着他。

“我知道,”Jack说,“但我没有——当我听到消息时——我他妈的太抱歉了,兄弟。”

Robby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他,用介于兄弟情谊之间的力度,确认对方真实存在于这世上、这间急诊室里。“我也是,”他安静地说,“情况会很糟。”

他松开怀抱,直视Jack的眼睛。对方正用一种近乎疯狂的眼神注视着他,眼神对上他的,仿佛能看透他的灵魂,试图判断今天这场灾难会在何处撕裂他的灵魂,需要修补——是在急诊室,还是在他们公寓的昏黄光线里,是在分诊时刻,还是在救治过程中。

Robby别开视线,担心自己会泄露太多情绪,随即提高嗓门。

“所有人集合!我们按标准大规模伤亡事件流程操作,明白吗?参加过培训的都知道该怎么做。”

他流畅地分配着任务,话语在他舌尖自然滚落,仿佛这只是场演习,不是真的,仿佛这一切能被严谨的流程驯服。详尽的分诊和救治规范筑成一道墙,将混乱的情绪、恐惧与慌乱统统隔绝在外。

“有问题吗?”部署结束时他问道。而Langdon,他刚轮转到急诊科三周,脸庞年轻而青涩,这会是他的第一次大规模伤亡事件,他看看他又看看Chaudhri,仿佛不确定向他而不是住院总医师提问是否合适。而Robby向他鼓励性地挑眉示意后,他咽了咽唾沫,提问道:“我们需要特别注意什么文化禁忌吗?”

Robby深吸一口气,吐了出来。“抢救生命高于一切,所以你们不会有问题。Chevra Kadisha——犹太殡葬协会——会到场,届时由Adelman或者我和他们交流和对接。可能需要调整病房安排,不过这就不是各位需要操心的了,朋友们。很好的问题。现在,让我们去救人吧。”

演讲完毕,指令下达, Chaudhri在他身边留了下来,她的嘴唇抿成紧绷的直线。“我们知道预计接收多少伤员吗?”

“还没有具体数字。”Robby过了一会儿说道,“但——在赎罪日的松鼠山犹太会堂?很可能座无虚席。咱们做最坏打算吧。多关照那些新人,好吗?”

她点点头,咬着下唇。“Adelman呢?”

“她弟弟可能在现场。”他过了一会儿说道,“我安排她做分诊,这样如果他被送进来,她能第一时间见到他。”

“那如果送来的是尸体呢?”

“好吧,那她就知道了。”Robby说道,很清楚这答案不够好,但世上哪有什么正确的答案?Robby想,或许那根本就不存在。

然后,救护车通道的大门轰然打开,是行动的时候了。

 

 ————

 

这一天在零碎的片段中推进——胸口被洞穿的老人们,鲜血浸透考究的西装,脚上却突兀地穿着运动鞋;一位身穿深蓝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子,头发散落在肩膀上,没有化妆,苍白的脸庞让溅在无神双眼上的血迹更加刺目。

“Robby?”Robby从正在处理的开放性气胸伤患处上抬头,看到Chaudhri在等着他。

“粉区有个伤员我很担心,”她语速很快,“意识清醒,右侧枪伤,子弹从肩部进入,擦伤颈部侧面。我怀疑伤到动脉,但我们没法在不压迫气道的情况下使用止血带。”

“马上到。”他说,跟着她快步跟进诊室,担架上的老人因白内障而浑浊的眼珠却敏锐追随着他的动作。

“下午好,我是Robinavitch医生,你可以叫我Robby。”他快速地说,“我就看一下这个颈部伤口,好吗?”

“我会叫你Robinavitch,”老人喘着气说,“你家族的姓氏值得被正确念出来,不是吗(nu)?”

Robby突然笑了一声,开始检查伤口。“您说话像我父亲,”他短促地说,“而且像他一样,您是对的。”

他转向Chaudhri。“你怀疑是合理的。”他短促地说,“我们需要转他去红区,如果是动脉伤他早就失血而亡了,但我担心失血过多,而且子弹还卡在伤口里,如果子弹移位,我们就有大麻烦了。”

她点点头。“然后呢?”

“Abbott在监管红区,和他商量治疗方案。”

他说完这些话便转身离开,快速走向红区去查看一下情况,这时他因为一声喊叫停了下来。

“Robby医生!”Adelman从分诊台冲进来,眼睛大大的。“他来了。”

Robby瞥向她,“你弟弟?”

“他在这里,” Adelman上次不接下气地说,“Daniel,他在这里,只是手臂贯穿伤,他会——他没事,他在中央二号,他不肯离开另一位病人——说那人救了他的命。那个人情况很糟,我送他们去红区了。”

Robby走进房间,看向那个黑发青年,面色苍白,浑身是血,正用手按压着老人的侧腹部。

“我是Robinavitch医生。”他省略了惯用的简称,莫名感到一丝羞愧。而Daniel快速点点头——那孩子都没有22岁,穿着的深色西装的一只袖子被粗暴地剪开,露出一只被紧紧包扎的手臂。他的血液开始渗出绷带,但他的表情很紧绷,目光却死死锁定担架上的老人。

那个人至少有85岁了,海军蓝色圆顶小帽别在稀疏的白发间,脸上全是血迹。他在轻声呻吟着,Daniel的双手紧紧地按压着老人的腹部,按住了伤口的敷料。

“他救了我命,”Daniel说,语气低沉而紧急,“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就救了我的命。”
“Robinavitch医生?”那人问道,轻声呻吟着,“好名字,俄罗斯名字?”

他的英语带着浓重的口音,厚重的辅音和喉音停顿让Robby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不假思索地用自己同样口音很重的俄语回应,他在兄弟姐妹中俄语本就不是最好的,而自母亲去世后,他更是几乎再没说过这门语言。

“是的。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移民过来。您怎么称呼,先生?”

“Abramovich,”那人说,“Vova Abramovich。”

“好吧,Abramovich先生,”Robby说道,“我们会好好照顾您的。您知道吗?您救了那个年轻人的命。”

他动作十分迅速,扫了一眼绑在男子手腕上的病历卡,血压不稳,这意味着内出血。

“他叫我躲起来,”Daniel说道,声音疏离,几乎不带感情,“他叫我躲在尸体堆里,然后用自己的身体盖住了我。”

“您是个非常勇敢的人,”Robby说道,努力让伤者保持清醒,“您应该感到自豪。”

“我知道他不会对死人开枪,” Abramovich先生说道,声音细若游丝,“我就是这样在巴比亚尔(*Babyn Yar)活下来的。”

Robby感到一阵电流般的战栗顺着脊背窜下。

“您在巴比亚尔幸存了下来?”他监护仪上的血氧数值在下降,子弹还卡在他肋间某处,而他们需要时间,需要影像检查,这个人需要立即手术,这间诊室不会是他死去的地方,不能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

“那年我九岁,”Abramovich先生说道,“我躲在母亲的尸体下面,直到他们停止开枪。我从没想过在美国还要再来一次。”

“我很抱歉,”Robby说,舌头像打了结一样笨拙,“非常抱歉。”

“我要死了,对吗,医生?”

Robby快速摇了摇头。“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不让这种事发生。”

他瞥了眼Adelman——她正僵在原地,不知是安抚泪流满面的弟弟,还是危在旦夕的病人——他用短促而清晰的语气给她下达指令:“他需要立即手术。通知CT室,告诉他们我们有个腹部枪伤,无贯穿伤口,可能伤及内脏。这位Abramovich先生必须尽快进手术室。”

“医生,你能陪我念诵《示玛(*sh’ma)》吗?”

Robby的心沉了下去。这个请求很合理——他很可能会死去,理应有个人陪他走完最后一程,他值得被这样对待,可是——

“我还得去照看其他病人,”Robby说,声音因情感而沙哑。这个从巴比亚尔屠杀中幸存下来的老人,竟要死在匹兹堡的急诊室里,隔着漫长岁月与万水千山,他本该是安全的。“不过Daniel肯定愿意陪您。”

“那很好。去拯救更多人吧,医生。”Abramovich先生说。

Robby转向Daniel。

“Daniel,”他安静地说,嗓音温和而坚定,“救你性命的人叫Abramovich先生。他想让你陪他念诵《示玛》。你愿意吗?”

Daniel点点头:“当然愿意,Robinavitch医生。我——当然。”

“好小伙,”Robby说着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继续按压伤口止血,好吗?我们会尽快送他进手术室。”

 

————

 

“我的孩子们,我的孩子们在哪儿?”

凄厉的哭喊声刺穿了急诊室的嘈杂。Robby从正在进行胸腔引流术上方抬起头,与Collins视线相交。“你能收尾吗,Collins医生?”

“没问题,Robinavitch医生。”Collins坚定地说,“我能做到。”

“好的。”Robby说着退后一步,让她接替他的位置。

他快步小跑向轮椅上那名尖叫的女子,她前臂缠着加压绷带,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原本得体的深蓝色职业套裙此刻浸满鲜血,红发编成整齐的辫子垂在脑后。她的病历卡上标注她是“Sarah L.”,Robby不禁带着黑色幽默想到,分诊团队究竟是处理到今天的第几个Sarah,Miriam,Daniel和David时,才决定在重名患者的名字后加上姓氏首字母的。

“我是Robinavitch医生,”他轻声说道,试图让她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孩子们,他们本来我在一起,而我没——他们不在这里,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求您找找我的孩子。”

“您上次见到他们是什么时候?”

他轻轻揭开敷料边缘查看伤口。创面仍在缓慢渗血,伤口太深,她的凝血因子已无法自行止血。Robby在检查生命体征时,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这里需要一单位全血!”他高声喊道,随即注意力集中在伤者身上,“女士,您最后一次见到孩子们是什么时候?”

“在会堂,他们当时——他们觉得无聊,我让他们在游戏室等我,然后,当枪击发生的时候——他们肯定躲起来了,他们学校做过枪击演练,他们如果可以,肯定会躲进储物柜。”

“孩子们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我可以让同事在他们送医时通知我。”

“呃——Ilan,他六岁,个头对年龄来说偏小,红头发。Sadie四岁,棕发绿眼,穿着白裙子。求您找到我的孩子们。”

“我一定尽力。”Robby语气坚定,“与此同时,我们得给您输血,您的体征指标不太乐观。好好休息,您会得到妥善照料。”

一个念头突然攫住他的胃,绞紧了他。“游戏室里还有其他孩子吗,Sarah?今天有儿童活动吗?”

“大概十个,”她缓缓回答,“怎么了?”

“只是问问。”Robby说着,强忍恐惧眨了眨眼,因为他们至今没接收任何儿童,而这意味着,好吧——这可能是一场灭顶之灾。

他强压胸中的恐惧,快步走向分诊区域区,在那里Adelman已经回到了岗位上。

“还没有儿童送进急诊室,”他沉默片刻后开口,“他们送到分诊处了吗?”

“目前五个,” Adelman说,声音机械而疏离,“全是黑标。”

“上帝啊,救救我们。”Robby轻声道。

 

————

 

他进入了机械的节奏——插入胸腔导管,气管插管,一升接一升地输血,处理那些逃亡时摔倒造成的撕裂的伤口和断裂的骨头。警察已经出现,就在急诊室戒备,以防枪手前来完成没有做完的事情,而母亲们在尖叫在大喊在——

Dana走到他身旁,将手搭上他的肩膀。

“我们刚收到消息,凶手被逮捕了,”Dana轻声说,沙哑的嗓音里满是温柔与悲悯,“我是说那个枪手,他会受到审判。”

求祢赦免我们,主啊,因我们犯了罪,饶恕我们未能成为的自己;它是紧握者的生命之树,万途终归于平安;谁命定火焚,谁命定水逝。这些经文在他脑海中翻涌,既成定局,亦被封印。那些他几乎遗忘的祷词有多少都是这样的,哀恸的希冀、泣血的呐喊与审判的宣言交织在一起。他本不信,从未信过,可信仰与否在此时又有什么分别?

他没有说出这些。

“很好,”他嘶哑地说,“那很好。”

后来——很久以后,远远超过白班医护本该下班的时间,急诊室空荡下来,哭嚎的母亲们、悲恸的老人们或被安置在病床上,或蜷缩在亲人的怀中。每个人都精疲力竭,像经历战火般恍惚。是他的工作需要说些什么,他必须说些什么,可又能说些什么呢?

他望向那些实习生——Chaudhri,刚通过执业考试不到一年,一个会令任何人感到自豪的优秀医师,她的白大褂上溅着血点;Collins和Langdon,对这件事来说实在太过年轻,不过对他来说也是,对所有人来说都是;Adelman,她的弟弟幸免于难,但有太多其他人死去——所有人都注视着他,渴望从他这里得到某种能让一切合理化的智慧。

“你们今天表现得非常出色,”Robby声音粗粝,“我为你们当中的每一个人感到骄傲。在极端恶劣的条件下,你们展现了非凡的医术,我对你们和你们拯救的生命无比自豪。现在都回家吧。好好休息。拥抱你们的家人。明天见。”

演讲说完了——这番话糟糕透顶,他自己知道,既敷衍又草率——当最后一个字说出口,他只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了,只剩下无尽的痛苦与愤怒与——

“我去透口气。”他说着冲出了大门。

 

————

 

他并未独处太久。还未见到人影,他就先听见了那略带不自然的人工脚步声。他闭上双眼,强忍即将流下的泪水,然后目光投向远方。

“你来这儿干什么?”Robby嗓音沙哑地问道,仍在凝视着远处。此刻夜幕低垂,但空气很清新,透着秋夜特有的萧瑟。

“来看看你,”Jack简单地回答,“我不喜欢你待在栏杆的那一侧,你知道。你可能会摔下去,最后还得谁来收拾烂摊子,嗯?”

“我没——我只是需要思考,”Robby说,“Abramovich先生挺过来了吗?”

Jack叹了口气。“没有,”他轻声道,“手术时失血过多。他们尽力了。我们都尽力了。”

“是啊,”Robby说,但仍未跨回栏杆的这边。“我们都尽力了。可到头来他妈的有什么用。他当年从巴比亚尔大屠杀中幸存,你知道吗?纳粹屠杀犹太人(*Shoah)最惨烈的‘子弹大屠杀’,历史学家是这么称呼的它。这个九岁的小男孩,当年靠躲在亲人尸体堆里逃过一劫——而今天他让Adelman的弟弟也那样做,救了那孩子一命。这他妈算什么世道,Jack?一个人要靠传授自己从纳粹大屠杀活下来的经验,才能拯救另一个孩子的性命?我简直——我他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我只是——”他现在哭了起来,视线模糊了,他感受到Jack温热的掌心贴在他的后颈。

“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你好受些,”Jack沉默片刻后开口,“我不——我只知道,这个世界因为有你的存在而更好。”

“那里有孩子——”Robby说,“一个都没能撑到急诊室,因为他们全被标了黑标——因为枪手先找到了他们。我他妈什么都没做。我救不了他们。”

“咱们回家吧,”Jack轻声说,“你得吃点东西,睡一觉。你得回到栏杆这边来。”

“不知道我还能不能——”Robby说。

“这不正是枪手想要的吗?”Jack停顿片刻后说,“拜托,Robby,你知道——我知道你不信这种鬼话。你尽力了。我们都尽力了。枪手会——要是枪手知道他让你这么想,他会得意得笑出声的。”

Robby眨了眨眼,让泪水滚落脸颊。“别让那些杂种打垮你,是吧?”

“是,”Jack嗓音沙哑,带着几分急迫,“来吧,让我带你回家。”

Robby喉结滚动,终于跨回栏杆这边,任由自己被拽进一个用力的拥抱。

他颈间的大卫星项链沉甸甸的,像一条锁链,将他与历史、当下、和急诊室里那些等待处理的尸体紧紧相连,那些即将脚朝前地被穿着羊毛西装的老人抬出去的遗体,即将被洗净、裹上麻布、下葬。高中毕业时他父亲把这项链送给他时,母亲却忧心忡忡地反对,你为什么要给他们一个识别你身份的标志?别忘了这世界憎恨你。当时他只是笑着亲了亲母亲的脸颊,把她的担忧当作过虑。而现在——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求能改变这个他们留给Adelman和她弟弟的世界,改变这个让今天死去的孩子永远沉默、让幸存的孩子蜷缩在家哭泣的世界——因为他们的妈妈、祖母或祖父,再也没能从会堂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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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向储物柜,Jack始终寸步不离地跟着,仿佛一错眼他就会消失似的。要是在平时,他会嘲笑这种过度关心,打趣说他像个妈妈,但此刻那道锐利的目光时是他唯一与现实锚定的联结。当他脱下溅满血迹和脑浆的手术服,换上便装时,他停了下来,摩挲着那条细金链。

他又眨了眨眼——时间的流逝变得诡异,声音像是在水下般模糊——接着,他已经穿好外套,手里拎着背包。Adelman正走进来拿储物柜里的外套,Daniel跟在她身后,手臂缠着厚绷带,脸上带着炮弹休克症患者般的空洞表情。

“Adelman,”他过了一会开口道,嗓音因为未落的泪水与世代累积的无声尖叫而沙哑,“家里有人等着你们吗?”

他知道他们的母亲去世了,因为今早她这么告诉他的,但既然他们是本地人,总该会有什么人的。

Adelman缓缓摇头。“没有。”

Jack紧紧注视着她。“我们能叫谁能来接你们吗?朋友也行。你们真的不该独处。”

她看起来很挣扎,最终耸耸肩。“是的,可能吧。我不——我伴侣今天在消防站值班,或者我可以给ta(them)打电话。我们没事的。”

“绝对不行,”Robby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种导师的口吻,至少这件事他还能处理妥当。“你们得——跟我们回去,好吗?先吃顿热饭,等你伴侣下班再来接你们。”

Adelman看起来很挣扎,恍然大悟地睁大眼睛,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显然是明白了情况。

“好吧,”她最终说道,“好。是的,那就——太感谢你们了。我这就给Shari发消息,让她下班后去你们那儿接我们。”

啊,他们终于战胜了那个“著名未出柜人士专用的中性人称代词”。在这地狱般糟糕的一天里,这好歹算个胜利——哪怕再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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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后,他们轮流冲了澡,然后食不知味地扒拉着外卖盒里的西兰花牛肉和芝麻酱面条;之后门铃声响起,一个穿着匹兹堡消防局连帽衫的高大黑人女性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之后他们送走了这群人,再三叮嘱明天必须请假,好好休息,之后他们收拾完剩饭菜,网飞调到一档麻痹大脑的家装节目,他们谁都不敢打开新闻频道,生怕看到突发新闻的插播,之后——

他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当Jack在他头顶旁边坐下时,他微微侧身,以便把头枕在对方大腿上。他始终闭着眼,感受Jack的手指穿过自己的发间,短短的指甲轻轻刮擦着头皮。“你不是真的想跳下去吧?”Jack突然开口,“因为我向上天发誓,我会给你找个该死的心理医生,但你不准那样对我。”

“应该没有,”Robby慢吞吞地说,“我只是——今天太漫长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父母漂洋过海来这里追求更好的生活,追求所谓的美国梦之类的?”

“我父母是从奥尔巴尼搬来的,”Jack干巴巴地说,“但我明白你的意思,是的。”

“别假装你对宣传驱动的浪漫主义免疫,你可是参过军的。”Robby烦躁地反驳。

Jack嗤笑一声。“说得好。”

“总之,我想说的是——我母亲刚来美国时,以为美国就像梦境一样。这里有太多她从未见过的东西。当她生下我时,她以为——这就是应许之地,我能成为任何想成为的人,大学里没有专门针对淘汰犹太人的入学测试,配额制度正在废除,我们终于可以——做普通人。而我想我现在只觉得——这本该成真的,你明白吗?我甚至——特别自私地庆幸她在死前不用看到这一切。这对她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听起来,”而Jack字斟句酌,每个说出的音节都是细心考虑过的——“这对你也是毁灭性的打击。”

“才没,”Robby说道,“我很坚强,我能扛得住。”然后瞬间泪如雨下。

 

 

 

Notes:

译者注:

1. Bat Mitzvah:是犹太教中女孩成年礼的仪式,字面意思是“诫命之女”(Daughter of the Commandment),标志着女孩在宗教上成年,并开始承担犹太教律法规定的责任和义务。女孩通常在12岁时举行Bat Mitzvah(男孩的对应仪式叫 Bar Mitzvah,在13岁举行),但在改革派等一些犹太教派中,女孩也可能在13岁举行。

2. Yizkor:是犹太教中一项悼念已故亲人的特别祈祷仪式,通过诵读特定的祈祷文,通常包括对逝者的回忆、祈求灵魂安息,以及承诺以慈善行为来纪念他们。

3. Pikuach Nefesh:是犹太律法中的一个核心原则,意为 “保护生命”。它强调拯救生命高于几乎所有的宗教诫命,在紧急情况下甚至可以暂停遵守某些犹太律法。

4. Mount Sinai:西奈山,意为“摩西之山”是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共同尊崇的圣山,据《圣经》记载,这里是上帝向摩西颁布《十诫》的地方,具有极其重要的宗教和历史意义。

5. Pogrom:是指针对特定民族或宗教群体(尤其是犹太人)的有组织暴力袭击,通常包括屠杀、抢劫、强奸和破坏财产。这一词汇尤其与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东欧(俄罗斯帝国及周边地区)的反犹暴乱相关,后来也用于描述其他类似的种族或宗教迫害事件。

6. “双方都有很多好人”:是特朗普对 2017年“夏洛茨维尔事件”(Charlottesville rally)的争议性评论。这一事件是美国近年来最严重的种族主义暴力冲突之一,特朗普的言论被广泛批评为 “为白人至上主义者开脱”,引发巨大争议。

7. Chevra Kadisha:希伯来语意为“神圣团体”,是犹太社区中负责按照犹太律法处理死者遗体和安排葬礼的志愿组织。其核心使命是确保逝者得到有尊严的安葬,并协助家属度过丧期。

8. 亲爱的战友们…:出自莎士比亚的历史剧 《亨利五世》(Henry V),是亨利五世在阿金库尔战役(Battle of Agincourt)前对士兵发表的著名战前演说(St. Crispin's Day Speech)的一部分,旨在激励士气低落的英军以少胜多。

9. Babyn Yar:是乌克兰首都基辅西北部的一个峡谷,因二战期间纳粹德国在此实施的大屠杀而成为历史上最著名的犹太屠杀遗址之一,也是纳粹“最终解决方案”(犹太人大屠杀)的重要象征地。

10. Sh’ma:希伯来语,意为 “听” 或 “聆听”,是犹太教最重要的核心祷文之一,源自《圣经·申命记》(Deuteronomy 6:4-9)。它被视作犹太信仰的基本宣言,每日早晚被虔诚的犹太信徒诵读。

11. Shoah:意为“灾难”或“毁灭”,是希伯来语中对纳粹大屠杀的专有称谓,特指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纳粹德国及其帮凶对 600万欧洲犹太人的系统性种族灭绝。